门关上后,冰芜倚在门后垂眸盯着手里攥着的逆鳞,半掌大小的鳞片银光粼粼,一闪一闪的银光照在玉白的指尖上,将玉白的手指衬得好无血色。
冰芜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忽地转身开门,绣着珍珠宝石的广袖甩在镶金的门框上发出玉石交击的声音。抬头望去,广阔的天际除了层层白云和慢腾腾上值的金乌,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看不到。
广袖和曳地的裙摆随风飘扬,冰芜抬手将被风吹拂到脸上的长发拨开,失落地转身回屋。
房门再次被合上,一白一青两道身影从阴影里走出。
风溪眉头紧皱,纠结道:“帝君,此事?”
逸虚目光落在紧闭的房门上,低声道:“过两日再告诉她罢,转告她不可轻举妄动,一切等本座归来再一起算。”
语毕,逸虚又补充道:“还有切莫让她再出手,若有事便传讯本座。”
风溪颔首应道:“是。”再抬眼就只见一道耀眼的银色流光闪过,面前已无一人。
逸虚化出巨大的龙身在空中腾飞,金乌身上散出的暖阳照在银白的龙鳞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洁白的双翼轻轻一拍,又前进了数千丈,离身后的冰山愈来愈远。
再不离开,他就真的离不开了。毕竟她甚少有这般黏人依赖他的时候,再不走,他就舍不得走了。
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只是先前已经应了天帝,就要遵守诺言。但愿那片逆鳞能护她周全,等他回来定会将此事查清,
前夜昆仑山玉清宫遇袭并未传开,偌大的玉清宫里知情的神仙并不多。故而昆仑山依旧一派宁静祥和,风平浪静。
冰芜指尖捻着一粒蜜饯送入嘴里,蜜饯的甜味冲散了嘴里残留的苦药,双眼享受地眯了起来。这回没人拦她,不许她吃蜜饯了,她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这般想着,冰芜安慰自己,走了也好,至少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于是又挑了一粒饱满的蜜饯送入嘴里,熟悉的甜味再次蔓延整个口腔,可她却觉食之无味。
冰芜有些气恼地将手边的蜜饯推远,抬头问道:“怎么?还没查出来?”以风溪的本事查这么几件事应不难才是,没道理都过了一天两夜了还未查到。
风溪低下头,面上有些迟疑。
冰芜目光幽深,声音微沉:“有话直说。”
风溪小声道:“苍山帝君让小神等公主再多修养两日,再与公主禀报。”
冰芜本就心中有气,闻言更是不客气道:“昆仑山是本公主做主,还是他做主?”让他留下又不留,走了还要管她,凭什么?
风溪小声劝道:“公主,苍山帝君也是为了您好。”想了想又道:“何况公主就算知道了,这回也没法做什么。”
冰芜斜眼瞪了风溪一眼,见其识相的闭嘴后,问道:“这事都与何人有关?前夜昆仑山的几位上神为何都不在?”
风溪行了一礼,恭敬道:“一个月前朱雀真君发请帖,广邀众神仙前去观礼。婚宴摆了三天三夜,几位上神昨日才归。”
一个月前的请帖,彼时父亲尚未离开昆仑山,莫非这是巧合?
冰芜垂眸思忖,半晌狐疑道:“昆仑山的神族何时这般给九君面子?竟然全都去了?”
这个风溪自然查清楚了,张口道:“是朱雀真君的小儿子燕临神君与后土娘娘唯一的弟子青月神女的婚宴。”九君的面子可以不给,但后土娘娘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冰芜眉头蹙起,红唇轻喃:“燕临,萧青月。”
“小神查过,朱雀真君给天界所有有名望神仙都发了请帖,且朱雀一族是出了名的痛恨妖族,和妖界并未有任何联系。”
冰芜微微摇头,“许是我多心了,”抬眸看向风溪又道:“对了,水华可说了?”
“禀公主,小神审问过水华公……”风溪说着语气忽然顿住,抬眸见冰芜并未生气,才继续道:“小神审问过水华仙子和那小妖,水华仙子说是天宫二太子与墨菡神君私交甚好,对她也甚好。”
“先前在天宫中,水华仙子因扰乱帝君授课而受刑时,二太子对她甚是关怀,一来二去,水华仙子便喜欢上二太子。”
冰芜见风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皱了皱眉:“怎么不继续说了?”
风溪干咳了两声道:“二太子对水华仙子说要与昆仑山帝君提亲……但自从五百年前水华仙子失了帝君的宠爱后,二太子便渐渐疏远了水华仙子。”
“后来水华仙子偶然得知是因为侧妃娘娘不许之故。便上天宫质问侧妃娘娘,侧妃娘娘言若墨菡神君继位,水华仙子以帝君胞妹身份方能嫁进天宫。”
“于是水华仙子向青莲神女求助,所以有了前天夜里的事。”
风溪话落又补充了一句:“但水华仙子再三严明她并未勾结妖界,她说除了关掉昆仑山外架起的屏障,以及传递两位帝君不在昆仑山的消息外,其他的事,她也不知。”
冰芜黛眉一挑,嗤笑道:“啧,她这般说,莫不是以为本公主会看在她一片痴情的份上网开一面?”
“水华仙子应是想让帝君网开一面。”毕竟再怎么说水华仙子也曾是帝君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
冰芜冷冷道:“蠢货!”她那位二表哥真是好算计,倘若昆仑山后继无人,届时昆仑山定会成为无主之地,一盘散沙,成为一个谁都想咬一口的香饽饽。
毕竟圣山昆仑的好东西可不少,光是父神盘古留下的混沌之力就足够引人,更不用说经过历代昆仑山帝君传承下来的宝物。
若此时,钧凌趁机拿下,到时昆仑山到手,先前得罪她和逸虚之事自然算不了什么。只是钧凌凭什么断定逸虚不会报复,除非他能把逸虚也一并除掉。
难不成钧凌的胃口不止一座昆仑山?
冰芜长睫敛下,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手下的琉璃桌面,良久,忽道:“妖界那小妖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名苍擎,是只鸦雀,他父亲修炼多年才修成地仙。当年,他父亲曾妄图趁帝君昏迷不省人事对帝君下手,事败后被帝君革去仙籍,流放东荒。”
冰芜目光诧异,语气难掩惊讶:“等等,仅仅是革去仙籍,流放?”龙族的性子大多睚眦必报,被一介低末小仙如此对待,就仅仅是革去仙籍,流放这样的处置?
若这小仙是个美貌仙子,她还能理解一二,可那是个男身。
风溪解释道:“那小仙和青莲神女私交甚好,同在一处修炼,是青莲神女苦苦哀求,帝君才格外网开一面。”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小仙才会如此感激青莲神女。此番那苍擎正是为父还恩情,顺便复仇,他说此事是他一人所为,与妖界无关。”
冰芜嘴角抽了抽:“复仇?只是革去仙籍、流放,莫非还不够宽仁?”
“咳咳,帝君后来派人剔除了那小仙的仙骨,不多时那小仙便身亡了。”
冰芜点了点头,暗道这才是龙族该有的性子,不过当面一套,背地一套到底有**份。
风溪见冰芜沉默不语,“公主小神查到的就只有这些,另外苍山帝君还说,让您莫要轻举妄动,此事待他回来后再行定夺。”
冰芜略略点头,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罢,本公主要好好想想。”
“是,公主。”
一个月前的请帖,父亲半月前才离开昆仑山下界,莫非真是巧合?
不,钧凌肯定有把握才敢如此做,否则这次得罪昆仑山和苍山,他可就再无好日子过了。钧凌心思极深,不可能没想到这点。
那他定是有把握才这般做的?钧凌知晓昆仑山的神族会去观礼不奇怪,可他怎知父亲一定会离开昆仑山,奉旨前去捉拿出逃的上古大妖?
莫非……
冰芜双目一凝,拍桌起身:“风溪,进来。”
“公主,小神在。”被叫回来的风溪急急走到冰芜面前行礼道。
冰芜立即问道:“那日天宫是何人来昆仑山说服父亲?”
风溪想了好一会儿,才确定道:“是容清上神。”
冰芜皱着眉,沉声道:“去查查他和钧凌的关系如何,还有查清楚朱雀真君和钧凌有无私交,包括燕临和萧青月。”
“是。”
风溪离开后,冰芜振袖坐下,右手抚上微微显怀的肚子,若不是这回怀孕腹中的龙蛋不似上回一般,她此番可能真的着道了。
钧凌!冰芜目光一暗,眸色幽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敢把手伸到她头上,那就要做好失去一切的准备。
当真以为她没了依靠便能随意可欺么?
她倒要看看是谁棋高一着。
***
天宫栖云殿
身着银色锦袍的神君眸中满是怒火,广袖一甩书案上的信笺被扫落得一地都是,“废物!还妄图与战神比肩,统统都是废物,连个有身孕神力十不存一的上神都打不过。”
“殿下请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