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离仰头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抱着怀里的锦盒颠颠地往流霜殿大门跑去,迈过门槛突然一顿,又转身回去抱起地上的花盆。
一只锦盒加上一盆花占了满怀,一眼看过去只能看到一盆雾蓝色的花和两条小短腿。
守门的仙娥们是想笑不敢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某小龙君的憨态。
砚离可不知道他已经成了一路的风景,还没迈进寝宫的大门就唤道:“母亲,阿离回来了。”
寝宫内冰芜正在擦拭琴弦,闻言循声望去,拿着绢布的手一顿,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这是做什么?”
砚离献宝似的将怀里抱着的花盆摆在书案旁边,仰起小脸一字一句道:“花花,阿离亲手种的,送母亲。”
冰芜冲着砚离招了招手,把人唤到身边,指尖轻轻一弹,砚离身上的蓝色小袍子瞬间焕然一新,皱巴巴的折痕和不小心染上的泥巴都没了,“你这些日子常往外跑,就是为了这花?”
“母亲不喜欢么?这是雾霞锦,现在看是雾蓝色,夜间会变成莹白色,早上起来看是嫣红色。”砚离一边掰着手指数着一边说。
冰芜忍不住伸手戳了戳砚离还有些婴儿肥的小脸,笑道:“喜欢,阿离送什么我都喜欢。”余光瞥到被搁置在书案上的锦盒,“这又是什么?”
“这是外祖父给的,刚才阿离在门外见到外祖父,”砚离有模有样的学着昆仑山帝君的强调说道:“外祖父说要下界去,昆仑山便交给母亲了。”
话落,砚离眨着一双大眼睛,巴巴地道:“母亲,下界好玩吗?为何父亲和舅舅,还有外祖父都去了下界?阿离也想去。”
冰芜搂着砚离在蒲团上坐下,随口道:“等你长大了才可以去。”一面说着一面打开方形的锦盒。
锦盒一打开,莹莹的白光就流泻了出来,冰芜看清盒子里的东西一怔,一旁的砚离好奇地挪着小身子凑上来。
只见被他抱了一路的锦盒里躺着一盏通体雪白的长柄灯,造型奇特,世间罕见。
整个灯的形状就像一只六寸来长的玉雕龙一般,大开的龙嘴便是灯芯所在,龙嘴里衔着一颗金色的小珠子,闪闪发光,正是灯芯;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龙身是灯柄,盘成圆形的龙尾是灯座。
只看了一眼砚离就喜欢上了这盏灯,目光在上头流连了好一瞬砚离才看到边上还有一片椭圆形的鳞片,足有有成人的巴掌大小。
冰白色的鳞片上隐隐有莹光流溢,看起来宛若冒着寒气的冰块。
见过冰夷原形的砚离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由抬头去看不发一言的冰芜,小声唤道:“母亲?”
冰芜回神,将盒子盖上递还给砚离,“既然给你了,你便收着罢。只是这神龙灯你如今才初习法术,法力也浅薄,怕是控制不好,不可多用。”
“是。”砚离接过锦盒把里头的神龙灯取出,爱不释手地把玩。
冰芜目光落在那片龙鳞上,神色莫名,她还真不习惯这样的父亲。年幼时的期盼早就随着时光流逝而消逝,在已经不需要的时候才来,她实在不知如何面对。
她做不到毫无芥蒂的相处,也不想对他再多番冷嘲热讽,如此就少见为妙罢,不相见才能没有矛盾。
风吹花落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十分明显,一道黑雾和一道青光悄无声息落在沉静已经的玉清宫。
熟门熟路地穿梭在巍峨壮丽的玉清宫里,很快便来到一座僻静的殿宇前。
玉清宫本就是以万年冰雪为基,寒意笼罩整座玉清宫,这僻静的殿宇因人迹罕至更显荒凉。
“咣当——”的开门声响起,一个身着粉色仙裙的少女出现在门后。
水华忐忑不已地看着面前的人,开始语无伦次:“真的要这么做么?万一,被父亲知道或者咱们失败了……”
归流殿门外穿着鸦黑色长裙的女子冷声呵斥:“闭嘴!”
水华身子一颤,怯怯地道:“母亲。”
青莲目光一沉,冷声道:“她怀孕了,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且苍山帝君又不在,你父亲也不在,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天时地利人和,定能成功!等除了她,届时你哥哥就是昆仑山之主,你我再也不用看旁人的脸色。”
水华闻言放心了些许,但还是不放心道:“那父亲呢?父亲真的会同意?”万一父亲发现后震怒,不让哥哥继位,把她们赶出昆仑山怎么办?
青莲冷冷的瞥了水华一眼,幽幽道:“你怕什么,是妖界动的手,关我们什么事?”今夜过后,这昆仑山就是她的天下了,从今往后她再也不用仰人鼻息,看人脸色。
水华还是有些迟疑,昆仑山的屏障加上守山的战将不说插翅难飞,但也算守卫森严。倘若没有内应,妖界中人岂能进来。万一事情败露,查到她身上……
青莲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没有冰芜,你和菡儿就是他唯二的子女,除了你哥哥,他别无选择。”
说完,又道:“何况天宫的那位已经应了只要我们能成事,定能让天界同意菡儿继位,而你也会成为六界中最尊贵的女人。”
母女两谈话间,一旁穿着黑色羽衣大氅的冷峻男子已经不耐烦了,“磨磨唧唧什么,到底动不动手?”
“自然要动手,”青莲冷笑,“不是高高在上看不起人么,就让她死在我这最看不起低末小神手上。”
“走!”话落,青莲将斗篷上的黑色帽子戴上,足尖一跃往流霜殿飞去。
黑衣男子紧跟在身后。
水华犹豫了两息也跟了上去。
这次怀孕确实没有头一回那般辛苦,最初的一百年过去后,冰芜孕期的不适就已经去得差不多了。
所以一听到守门的仙娥倒地,躺在床榻上的冰芜瞬间睁开眼,目光微眯,红唇轻启,无声的传音。
起身披好衣裳,把床上睡得正香的砚离摇醒,小声轻唤:“阿离,醒醒。”
砚离艰难地睁开眼,却也只打开了一条小缝,含糊不清的软糯声响起:“母亲,再让阿离睡一会儿。”说着还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子里。
察觉到来人离寝宫越发近了,冰芜轻叹了一口气,指尖凝出一小团冰白色的神力,点在砚离眉心处。
冰寒之气顺着眉心蔓延到全身,砚离哆嗦着小身子,无辜地睁开眼,睡意全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