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离青莲殿并不远,可他们却无人察觉此处有人,想起先前在苍山那回,冰芜挑了挑眉,问道:“你何时来的?都听见了?”
“顺着琴音而来,琴音戛然而止之时到。”本想进去,却听到这么一出戏,堂堂帝君被一个小神算计了这么多年,到底不光彩,想了想便留在了外头。
冰芜点了点头,余光瞥见并肩而站的母亲和战神,双手攀上逸虚的右臂,头也不回道:“母亲,战神,我们先行回听竹水榭。”
不等瑶音和战神反应,便足尖一点,带着身边的人凌空飞起。
经过此事,战神算是入了她的眼,像这样的举手之劳,她还是很乐意成全的,就是不知战神能不能打动她母亲的芳心了。
正想着,忽地腰间一紧,冰芜才意识到身旁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揽上了她的细腰。微微转过头去打量他,方才注他面色有些冷。
他抿着唇,长睫一动不动,板着一张白玉般的脸孔,没有任何表情。她盯着看了这么久,寻常时候他早就偏过头看她,或者问她何事。
可他这会却板着脸,抿着唇不言语,这是生气了?
这婚宴不是他一直期盼的么?怎么如今反而不高兴了?
冰芜盯着他白皙如玉的面容看了好一会儿,从精致的剑眉到弧度完美的下巴,每一处都好看,只是每一处都昭示着他不高兴。
冰芜忽然出声打破了诡异的寂静:“你不曾认错人罢?”
逸虚冷凝的面上终于有了反应,他皱了皱眉:“什么认错?”
“之前在桃树下,你不是听见了么?你原先说钟情与我,如今婚宴了又不高兴了,且这不高兴还是去那青莲殿后才开始的。你莫不是也认错了,所以才冷着脸?”
冰芜越说越觉得就是这般,他之前说第一次见面便钟情与她。左思右想她也没能记起天庭华诞之前在何处见过他。
若真是两万年前渡劫之时,以当时的状况……冰芜就算自诩貌美也不敢苟同那会有何处值得他钟情。
可随着她越说腰间的手掐得越紧,冰芜忍不住瞪着他道:“你松手,是与不是你直说便可,掐我作甚?”她完全没发现语气中除了恼怒还夹杂这几分委屈。
逸虚深邃的眸色一暗,揽在她腰间的手一个巧劲就将其抱入怀中,垂眸目光沉沉得看着她。衣袂随风飘飘扬扬,转眼间就落了地。
玉色的淡竹好似被下落的气流惊到,落下一片片的竹叶。
冰芜站稳后,抬手想推开还单手搂着她的人,却被瞬间握住手腕交叠在身后。
逸虚迎上她含怒的双眸,低声道:“在你心里可有信过我?我所气的并非你所想,而是你从未信任过我,或者说是你从未将我放在心上。”
冰芜立即反驳:“我没有。”
逸虚俯身逼近她,“你和昆仑山帝君发生争执,为何不传讯与我?是不信我,还是压根就没想起我?”
冰芜解释道:“这事我可以自己处置,何况这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之事,难不成让我告诉你,我父亲为了青莲殿那几位要和我动手?再让你来助我?”
逸虚嗤笑了一声,语气更冷了:“那战神呢?他为何在哪?”
“他是跟着母亲,为了母亲不肯离……”去,话还没说完,冰芜便反应过来了,战神可以为了母亲插手此事,而她也默认了。
既然战神可以,为何他不行?
婚宴已办,他们如今已经是夫妻了,连战神都可以为了喜欢的人插手昆仑山的私事,逸虚作为她的夫君却对此事毫不知情。
倘若今日是父亲全盛时期,又用了十分力,会不会又是另一种局面呢?届时他赶来瞧见的或许就是大婚之日受伤的夫人……
想清楚后冰芜忽觉得有些心虚,垂下头小声道:“想必你早就看出了,父亲他修为倒退了不少,所以我并不惧他。此事我可以自己应对,所以才不曾告知你。”
言毕,冰芜语气一顿,声音连带着身子都软和了下来:“我下回若碰上什么难处,定会第一个告知你。”
逸虚闻言松开了她的手腕,双臂抱紧她的身子,低头在瓷白的耳畔低语:“依照公主所言,你心中有我?”
冰芜声音微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嗯”,趁着他不注意,抬手一推便转身往水榭里走,头也不回。
逸虚看着落荒而逃的背影低声笑了起来,他方才可没有错过那瓷白的小耳染上的绯红色。
与此同时,瑶音看着前方渐行渐远的两道绯色背影,映着漫天的雪景显得异常耀眼夺目,说不出来的好看。忽地,她脚下一顿,缓缓回头望向已经消失在视线中的高楼殿宇。
“怎么了?”战神随之停下脚步,同样回头,除了一片冰白雪晶,就是妖艳的红梅,此外什么也看不见。
瑶音收回目光,嘴角弯弯,语气是久违的轻快:“无事,但愿冰芜和苍山帝君能携手一世一双。”
说完就见一旁的战神眼也不眨地看着她,瑶音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轻咳了一声移开目光。
自相识就从未见过瑶音这般明媚的笑容,战神顿时被笑靥如花的容颜摄住,话已不由自主地脱口:“公主笑起来真好看,应该多笑笑。”
瑶音长睫轻颤,遮住了灿若星眸的美目,清了清嗓子道:“今日还要多谢战神出手相助。”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倘若真要谢我,倒不如应我所求。”战神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瑶音被看得神色有些飘忽,不敢抬眸去看战神,忽地抬步继续往前走,故作镇定道:“我如今并不想考虑这个。”
“那公主为何不敢看我?”见她身形一顿,战神快步跟了上去,“公主既然已经放下,为何不愿抬头看看我?”
“方才与昆仑山帝君所言并非搪塞之词,而是肺腑之言,我是真心想成为公主的依靠。当然若是公主愿意做我的依靠也可以,毕竟我虽是战神,但常年征战在外,所居的仙府荒凉自然比不得公主的紫云山。”
“更何况如今四海升平,九州战事少之又少,我这个战神的仙府怕是更荒凉了。届时还请公主多多关照,收留一二。”战神说着突然拱手弯腰行了一个礼。
战神与她同为上神,又是一品正神,本不该行这样的礼节,瑶音一愣,忙开口道:“战神快请起,战神有事尽可说,若是能帮得上战神,本公主定不会推脱。”
战神闻言一喜,目光惊喜地看着面前的人:“公主是同意了?”
瑶音:“……同意什么?”
“他日若本神落魄了,还望公主收留本神。”
瑶音点了点头,“这个自然,不过以战神之能岂会有落魄的一日,战神多虑了。”司战之神,协勾陈大帝统领天界战将,位高权重,实力超然,怎么可能会落魄呢。
战神笑得很是开心,一路笑着回到了听竹水榭,引起了不少瞩目。
席间冰芜见喜色难掩的战神,又看了眼神色如常的瑶音,不得其解。
昆仑山公主与苍山帝君的婚宴办了三日才散去。
褪去了一身大红色喜服的冰芜正在教导砚离识字,花音捧着一只金丝楠木的盒子匆匆而来:“禀公主,方才帝君身边的神官送来这个。”
冰芜抬头,就见花音手里捧着一只约一尺长三寸高的木盒子,镂空的花纹精美繁复,她招手:“拿过来。”
让砚离在一旁练字后,冰芜才打开木盒,只见放在里头整齐的放着两封信件,一只乾坤袋和一方印玺。
浑身雪白一丝杂质也没有的印玺看起来莹润有光泽,在微暗的盒子莹莹生辉,这是——昆仑山的帝君印玺。
冰芜指尖一勾盒子里的印玺便浮在木盒上方,手掌神力溢出缓缓输入印玺中,很快一份金青的卷轴就掉了出来。
卷轴并不大,打开一看只有寥寥几句话。大抵意思就是‘印玺交个她了,往后她就是昆仑山之主,只待十万岁便能正式接任帝君之位。’
冰芜挑了挑眉,手一挥将印玺重新放在木盒了。拿起印玺旁边两封信,信上的轻启是一封给她,另一封给瑶音。
看完信上的内容,冰芜皱着眉思忖了起来,直到砚离扯了扯她的袖袍才回神。
砚离挪着小小的身子又腻在她的身边,软软地道:“母亲,阿离写好了。”
冰芜抬手揉了揉砚离的小脑袋,“乖,再去写十张。”
砚离很是吃惊,又有些委屈:“啊!母亲方才说只写一张。”
冰芜半点不好意思也没有,理直气壮道:“你也说了是方才,方才写一张,现在则需要十张。”
见砚离皱着一张小脸,冰芜揉了一把,“乖,写完带你去骑夫诸。”
砚离瞬间双眼泛光,“真的?”
冰芜点了点道:“真的!你先写,母亲离开一趟,待会回来要检查。”
砚离重重一点头:“嗯。”
哄了砚离继续练字后,冰芜拿着两封信起身,举步就往殿外走去。
“长清殿和青莲殿现在是什么情况?”若不是这信是和印玺一起呈上来的,冰芜都要以为这信是伪造的了。
花音垂眸道:“帝君三日前便遁入长清殿不出,也不许旁人进入,今日才让神官送来这个盒子。至于青莲殿经过那日的交手,本就难掩破旧,后来帝君又撤了他布下的所有阵法。”
“姹紫嫣红、琳琅满目的鲜花骤然消失,青莲殿如今很是荒凉。”话音说完,抬头小心翼翼地看向面前的冰芜,“公主您知不知道是何原因?帝君怎么会在一夕之间便撤了青莲殿的禁制。”
花音见冰芜沉默无言,不由道:“如今昆仑山的神族都知道青莲殿的变化,大伙都纷纷猜测是何原因,公主可否为小神解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