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冰芜就后悔了,那日所穿的宫装早就被扯坏了,转过身道:“松手,我去换衣服。”
逸虚闻言立即放开她,拢了拢身上月白色的软袍,也跟着下了床。
冰芜赤足走到金楠木的衣柜前,心中暗暗庆幸这半月都住在这,衣柜里也有她不少衣裳,手触碰到那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时突然一僵,猛地回头。
逸虚见她翻了两下突然回头,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由问道:“怎么了?”
“……我身上的衣裳是你给我穿的?”
逸虚点了点头,耳尖又开始发烫,喉间溢出一声低音:“嗯。”
冰芜指了指衣柜,“这柜子里这么多衣服,你没瞧见么?”她又不是没有衣裳,干嘛给她套上这么一件不合身的袍子?
“看见了,我不会穿。”逸虚想起那件被他扯坏的宫装,面上有些不自然。
“……”
冰芜选了一件湖绿色的宫装换上,将绣着白茶花的腰封上缠了长长的细丝带,又挑了一条白纱披帛披上,这才开始梳妆。
坐在一侧的逸虚将这一切都收入眼底,眼见着她合上梳妆盒,就要起身,他忽然道:“何时回来?”
冷不丁听到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冰芜扭头,疑惑地看着他,“嗯?”
逸虚定定地看着她,低声问道:“公主回了绛云殿还会回我这行云殿么?”
冰芜闻言嘴角弯了弯,扬起下巴得意道:“这行云殿又不是我的,谈何回来?”如今倒知道留她了?不是说要吊着她么,还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这半个月来夜夜同床共枕,她百般纠缠,他都不为所动,让她一度失望不已。她甚至都想过大婚就大婚罢,只要能如愿。
不曾想会有这样的意外,如今被她得手了,看还怎么吊着她。冰芜瞬间忘记了之前的种种尴尬,内心满是得意。
不过适可而止她还是明白的,冰芜想了想,起身往他身边走去,轻提裙摆坐在他身侧,右手撑在茶桌上,歪着头看着他,吐气如兰:“帝君这是舍不得我么?”
四目相对,他能轻而易举地看到她眼底的笑意,逸虚忽地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一使劲将她拽入怀中,另一手扣紧她的腰身,“我以为公主早就把行云殿当成自己的宫殿了。”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就同对待他一般,恶劣至极。
可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逸虚眸色沉了沉,扣在那纤腰上的手重了两分。
他俯下身,逼得极近,离那艳丽的红唇只有咫尺,声音又低又沉:“公主打算何时成婚?”
冰芜闻言微怔,一对盈盈秋波的眸子骤然收敛,她的双手此时正紧紧的抓着他胸前的衣裳,抿了抿唇沉默不语。
逸虚也不催她,只是眸里的暗光愈来愈深,手上的动作无意识的加重,仿佛要将她嵌进他身体里才罢休。
冰芜放过那被抓得皱巴巴的布料,顺势抱住他的脖子,偎依入怀,小声道:“容我考虑考虑。”
逸虚沉默了片刻,声音极轻道:“好。”
冰芜松了一口气,温声回答之前的问话:“我办完事就回来。”
绛云殿正殿,身着蓝色长袍的清俊少年坐在殿中央的圆桌旁捣鼓着手中的传讯镜,不时挠头叹气。
坐在圆桌另一侧的神女看了半晌,不耐烦道:“怎么样?”
蓝宇头也不抬道:“别催了,在找。”
雪倾撇了撇嘴,起身走向正殿主位的位置,“公主,此事光靠蓝宇行么?依小神看不如还是让风溪去查罢。”风溪可比蓝宇靠谱多了!
冰芜微微摇了摇头,“姬盈和钧凌在天宫势力不小,风溪查不出什么的。”
雪倾闻言点了点头,也是!毕竟这里是天宫不是昆仑山,他们一个是天帝的侧妃,一个是天帝的二太子,身份贵重又在天宫待了这么多年,势力确实不小。
还真是应了人间那句话:强龙难压地头蛇。姬盈不就是腾蛇后裔么。
雪倾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道:“公主为何不直接禀明天后,想必天后会十分乐意替公主讨回公道。”
“不急,先查清姬盈到底有何依仗。”
二人正说着话,那边突然响起一道兴奋的声音。
“我找到了!”
紧接着就见蓝宇捧着传讯镜疾步走来。
蓝宇一面将传讯镜递给坐在上首的冰芜,一面口若悬河:“经过我不懈的努力,终于发现了端倪,敌人太狡猾了,幸好我机智无比……”
冰芜抬手直接打断了蓝宇滔滔不绝的自夸,目光一凝:“停,直接说结果。”
蓝宇双手一摊,“好吧,结果就是敌人太狡猾,根本不用传讯镜,只能查出来他们最近和什么人联系,其他的查不到。”
雪倾听完,嗤笑了一声,“你吼那么大声,就查到了这么点小事?居然还查了这么久,这些问问南天门的守将就能知道了。”
蓝宇不服,立即反驳道:“你懂什么!他们不用传讯镜怪我咯?这些还是我将栖霞殿所有神官仙侍的传讯镜看了一遍才查到的。”
……
都不用传讯镜?难不成他们早有防备?冰芜皱了皱眉,沉声制止了雪倾和蓝宇的拌嘴:“行了,都别吵了,蓝宇你继续追查,有发现立即回禀。”
“是。”
又转头对雪倾道:“雪倾传讯给月光,让她速来天宫。”
雪倾拂身应道:“是。”正欲传讯突然反应过来,诧异道:“公主,确定是月光不是风溪?”月光一向是管财务的,让她来做什么?
“嗯,是月光。”月光管财务多年,对各种天材地宝如数家珍,让月光来或许能看出点什么。
金碧辉煌的瑶池内,白玉为栏,隔绝了天河的水雾皑皑,如银镜般的天河中偶尔跃起水流声,仔细一看竟是色彩艳丽的龙鲤。
瑶池边上有一座金玉为宝盖,白玉为支柱的亭子,名为缀雪亭。这座亭子是天后娘娘的心头好,每每得空总要来坐坐。
据说这亭子是天帝亲手画的图,柱子上双龙戏珠的图案也是天帝亲手所刻,连亭上所挂的匾额题字和对联都是天帝和天后一同写的,整座亭子都充满了帝后的感情。
亭子里身着红金色华服,雍容华贵的天后笑得一脸慈祥,“你这孩子,今日终于有空来看我了。”
冰芜放下手中的茶果,浅浅一笑,“天后娘娘日理万机,冰芜没事哪里敢来叨扰。”
天后轻轻一叹,目光有些追忆:“你以前都叫我舅母的,这些年越发生分了。”
冰芜从善如流道:“舅母,冰芜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禀报……侧妃娘娘和二表哥所图不小啊!”
天后听完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双目沉了下来,冷哼了一声:“我倒是不知她还有这等本事,看来是我小瞧了他们母子。”
“现在知道也为时不晚,这事就有劳舅母替冰芜讨一个公道了。”
天后闻言微微收敛了心中的怒火,看向冰芜郑重点头道:“你放心,舅母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又说了几句,冰芜便起身告退,临走时似乎想到什么,回头道:
“舅母可要早日提防了,大表哥一向对兄妹仁爱有加,是不会想到这些的。”
天后目送那道纤细袅娜的身影离开后,仰首望着精致华贵的亭子自嘲一笑,右手不自觉攥紧,瞬间就将握着的雾蓝色琉璃茶盏化为一抹灰烟。
侍立在身后的神官见了,小声安慰道:“娘娘别生气,为了那位气坏身子不值得。”
见天后依旧没有反应,又道:“再说了,大太子和五太子都是五爪金龙之身,二太子不过是一尾白龙,肖想天帝之位谈何容易。”
天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是不容易,可他们若是得了几位帝君的支持,也不是不可能。就像这回,他们算计冰芜和苍山帝君为的不就是昆仑山和苍山的势力么?”
“娘娘又不是没试过,这些个上古神族后裔哪里是那么好拉拢算计的。”连天后这样的身份都碰了一鼻子灰,更别提只不过是尾巴蛇的侧妃了。
天后轻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晴霏,你说我当年是不是做错了?若是没有那件事,冰芜这些年也不会疏远我。”
当年冰芜的性子没这般冷,也是个活泼机灵的小姑娘,因着瑶音公主长居紫云山,昆仑山帝君又是个不称职的父亲,天帝和她常接冰芜到天宫小住。
相处多了,她也是真心喜欢疼爱那个双亲都不管的小姑娘,冰芜当年待她也犹如亲母。只可惜当年她被天帝一再刺激,失了心智,迫切想拉拢各方势力。
冰芜出身高贵,又是冰夷之身,更是被上任昆仑山帝君指定的下一任昆仑山之主,所以她动心了。
加上冰芜和金钊从小玩到大,她就想着这两孩子在一块也不错。结果,一个疏远与她,一个在外流连万年不归。
这几万年来她一直在尽量弥补,想和冰芜重修旧好,能做的她都做了,对冰芜甚至比金毓还好。
可冰芜一直对她不冷不热,再也不如当年。她也看明白了,有些裂痕不是想修复就能修复的,有些人什么都不缺只想要一份单纯的关爱,一旦掺杂了利益,就变味了……
晴霏劝道:“娘娘这些年所做,冰芜公主都看在眼里的,否则也不会临走时提醒娘娘了。凡人不是常说:精诚所致,金石为开么,冰芜公主又不是铁石心肠,日后会谅解娘娘的。”
诚然冰芜公主想借娘娘之手处置侧妃和二太子,可未尝不是帮娘娘呢。
以昆仑山和苍山的势力打压侧妃和二太子虽说有些不好听,可昆仑山的名头何曾好听过,肆意狂妄、嚣张无度的冰夷岂会在乎那点名声。
天后目光落在天河里跃起的龙鲤身上,浅浅一笑:“幸好我的所作所为没有影响他们小辈的感情,冰芜和金钊他们感情还是一如当初。”
“走罢,我们回去罢,日后这亭子就不必来了。”连冰芜都能看得出来天帝定会包庇姬盈母子,她还在妄想什么。
“是。”
那日过后,逸虚果真不再提起大婚之事,对她可谓百依百顺,冰芜心里松了一口气,住在行云殿里安心了不少。
唯一的遗憾就是依旧不知姬盈所依仗的究竟是什么。神族总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且或多或少都有八卦的心。
毕竟神族的时光太漫长了,不给自己找点乐子,日子过起来和白水有何区别?
栖霞殿
姬盈拍案而起,将桌上的密函连带着精美的茶具一同挥落在地,一双美目满是怒火,“岂有此理!她竟敢将我巴蛇一族苦心经营的一切毁了,还将我巴蛇一族流放东荒。”
钧凌不紧不慢道:“母亲当日所做败露后就应该想到今日的结果才是。”这或许还只是个开始,谁让他们一个是苍山帝君,一个是已经权柄在握的昆仑山公主。
表妹远比他想的还要聪慧,就算查不出任何证据,也要彻彻底底的报复回来。也是,权柄在握需要什么证据呢。
姬盈气得眼眶都红了,闻言不由训斥道:“凌儿,那是你母族,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钧凌自嘲一笑:“母亲,这或许只是一个开始,莫不是母亲以为算计了两位帝君后只需付出这么点代价?”若是可以选择,这样的母族他也不想要。
金珏命多好,生来就是五爪金龙,又有整个西海作为后盾,行事风光霁月,处事云端高阳,众神谁不赞大太子仁厚之德。
如此好命自然不用争,可他不同,他不争,日后就除了能混个闲散神职还能有什么?
见姬盈仍盛气难消,钧凌只好安慰道:“母亲,不过是流放,又不是灭族,日后总有机会回来的。眼下还是先想想如何保住您的天帝侧妃之位。”
“什么意思?”
钧凌目光幽深,“若我没猜错,天后已经知道了此事。否则此次流放哪能这么顺利,天后是西海龙神的大公主,母亲难不成忘了。”而巴蛇一族的根基都在西南。
姬盈颓败的坐在圆凳上,喃喃道:“不会的,你父帝不会不管我们的。”
钧凌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父帝会保他们,不代表能保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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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九重天上云海布满了层层白云,在瑰丽的霞光点缀下美轮美奂,将金乌炙热的暖光都遮去了几分。
天宫众神仙齐聚观景台,看到这番景象心里满意了几分,纷纷对织云神女投去赞赏的眼神。
今日是天帝要考核万学殿学子的日子,无论是观景的还是要比赛的学生都不会乐意顶着炙热的金光。
天帝携天后踩着巳时正缓缓步入观景台,高坐上首后宣布考核开始。
考核分为文试和武试,文试没什么看点,成仙后神台清明,只要不是傻子,虽谈不上过目不忘但也差不离。过个文试轻而易举。
故而文试在万学殿已经考核完毕,今日观景台上比的是武试,由天帝选题,万学殿的学生完成天帝所规定的题目。
武试比的是阴阳五行类的术法运用、推演之术、刀剑阵法之流等等,这些学生都是各上神的后裔,所学的术法也非寻常术法。
譬如勾陈宫的玄苍太子那一手排兵布阵的绝活观上一眼,对天宫战将来说可谓受益匪浅;长生大帝的墨琉太子的万钧雷霆;凤梧山帝君六子的百鸟朝凤……
这些各家绝活可比文试有看头多了,更何况刀剑阵法还是激烈的斗法。
比试相当精彩,观景台上的众神仙看得十分专注。
激烈的斗法环节很快开始了,天帝近年来因天宫战将的战力越发衰退,对刀剑阵法的比试格外看重,扬言此番胜出的魁首可授神职,待日后进神位即可上任。
天界的神职都是有数的,而天宫的神族又众多,可谓是僧多粥少,此番能以上仙之身获得神职,实乃大造化。
此时比试台上一位身着红色劲装仙子一连赢了三场比试,吸引了观景台上不少神仙的注意。
渐渐的台上开始小声讨论了起来。
“咦,那位仙子看着好面善,不知是何人?”
“听说是后土娘娘座下弟子,后土娘娘从不收徒,这仙子是她唯一的弟子。”
“难怪这般厉害,好像连凤梧山帝君的九公主都输给她了罢?莫非此番考核的魁首非她莫属。”
“这可说不准,这位仙子厉害是厉害,但万学殿的学子哪一个不是上神后裔,勾陈宫那位也不是吃素的,还有南海的五公主实力也不可小觑……输赢尚未可知。”
“就是,这位仙子出手也忒狠了些,当真是后土娘娘教出来的弟子?”后土娘娘是四御中唯一的女神,有仁爱众生之名。
话落,又见一个仙君被打落,模样有点惨。
金毓看得兴起,忽然探头道:“表妹那台上的是你的学生罢?”
冰芜正手持一柄团扇轻摇着,有些心不在焉,她今日总觉得心口堵得慌。
突然听到金毓的问话,点了点头道:“嗯,是南海龙神的五公主,颇有其父之风。”
与金毓坐一处的金钊也笑道:“我看这位公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南海龙神更胜一筹。”
金毓似乎想起什么,举起描金的团扇掩住嘴边的笑意:“那你可要看仔细了,我听母后说想和南海龙神联姻呢。”
金钊挑了挑眉,不客气道:“南海龙神又不止一个公主,几位太子也没定亲呢,要联姻也是姐你先。母后可是一直担忧你嫁不出去。”
“谁嫁不出去了,我那是不想嫁!”
金钊乐了,啧笑道:“啧,姐你不知道么?你可是整个天界最不敢娶的两个神女之一。”
莫尧闻言差点没将口中的茶水喷出来,“咳咳,五殿下说错了,这最不敢娶的神女只剩下一位了。”
金钊恍然大悟,“对,本太子都忘了,多亏了你提醒。”
被自家弟弟调侃金毓能忍,被旁人一说金毓瞬间恼了,冷哼了一声道:“是你们这些花心大萝卜不敢娶,不代表旁人不敢娶。”
金钊煞有其事点了点头:“那倒是,不是谁都能娶得起本太子的姐姐。”
金毓闻言气顺了些,又好奇道:“另一位不敢娶的神女是谁?”她倒要看看是谁和她齐名。
“唔,巧得很,另一个也是本太子的姐姐。”说着,金钊看向冰芜的位置,心中感叹也不知道将来有没有另一位帝君把他这位嫁不出去的姐姐娶回家。
金毓想了想天宫至今还没成婚的公主不就她一个么?莫非!“父帝在外头还有别的闺女?”
金钊:“……表姐也是姐,笨蛋!”
“哦,原来你说的是表妹。”
“……”冰芜闻言偏过头瞪了金钊一眼,关她什么事,扯她做什么。
莫尧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五太子少说了几个字,应该是天界最想娶又不敢娶的两个神女。想娶是因为这两位神女不仅貌美如花,且身份贵重;不敢娶自然是因为打不过……
听了一耳朵的逸虚嘴角弯了弯,低声道:“公主当真不嫁我?照五殿下所说,除了我怕是无人敢娶公主了。”
冰芜:“……”谁稀罕!见他还等着答案,不由转移话题道:“咳咳,看比试。”
目光移向比试台,才发现这么一会功夫,台上敖清和萧青月已经打了起来。
敖清是一尾青龙,今年两万五千岁,龙鳞已经长齐了,按理来说防御应该相当不错才是,不会轻易落败。可比试台上,才过了一刻钟,竟然被压着打,已然有败退之势。
萧清月!
冰芜双目一凝,仔细盯着比试台上的萧青月,想看看她到底有何本事竟能破开龙族的防御。
金钊惊道:“呀!那位五公主也真能抗,都这样了还不认输。”
金毓有些于心不忍,“表妹,我看她快不行了,还是早些认输为好,不然伤到根本就得不偿失了。”
眼见着萧青月手中的长剑就要刺穿敖清的右肩,冰芜指尖弹出一道冰白色的神力,直接将那柄长剑打偏。
比试台计分的神官见状连忙喊停。
天帝转过头,“冰芜,你这于理不合。”
冰芜起身拱手道:“这场比试是敖清输了,到此为止。”
天帝对侍立在侧的神官使了一个眼色,吩咐照办。想不到西海龙神的小女儿竟入了冰芜的眼,竟然为了她出手。
台下,神官宣布萧青月胜,敖清不服道:“本公主还没认输!凭什么判我输?”
观景台上见状议论纷纷。
天帝忽地笑道:“看来这小丫头可不领你的情,还真有你当年的风采,怪不得能入你的眼。”如出一辙的倔强、嚣张。
冰芜起身足尖一点,落在比试台上,看着那道已经伤痕累累却依旧站得笔直的红色身影,“过来!”
敖清抬步艰难地走了过去,“先生,我没认输!我不会输的!”
冰芜食指和中指并拢凝出一道神力点在敖清眉心处,难得温声道:“敖清,认输罢。”
敖清有些急:“可,可是——”
“下一回还有机会,龙族好战,但不是莽夫。”
敖清垂下头,小声应道:“是,先生。”
冰芜抬手摸了摸敖清的头,温声道:“下去疗伤罢。”
敖清看着那道白色的背影,低声应了一声:“是。”
很快,比试台上又开始了新的一轮比试。
比试经过方才那么一打岔,观景台上的神仙又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
冰芜重新盘膝坐在蒲团上后忽觉得心口闷得慌,头也有些沉,有种神力消耗过度之感,可方才她所动用的神力不过微末。
比试台上又比了好一会儿后,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额头,另一手拿起小桌上的扇子猛扇了两下。
这番动作很快惊动同坐的逸虚。
逸虚见她面色比往日还白了三分,担心道:“怎么了,不舒服吗?”看着她抚额的动作,抬起手覆上她的额头,竟碰到一层薄薄的冷汗。
逸虚蹙起眉头,此时正值盛夏,虽然层云遮住了金乌散发出的灼热,但依旧有些温度,她怎么会冒冷汗?
覆在额上温润的触感有些舒服,她下意识地蹭了蹭,闷声道:“头有些沉。”
逸虚拂去她额上薄薄的汗水,又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唇边,目光关切:“喝杯灵茶缓缓。”
茶水的清甜香气萦绕在鼻尖,更是让她胃里一阵翻涌,忙抬手推开唇边的茶水,以手掩住口鼻。
逸虚被这猝不及防一推,手中的茶杯没拿稳直接洒了一桌茶果,引起了周围几人的注意。
莫尧离得最近,见状不由打趣道:“咳咳,今日众神仙都在呢,你们两要打情骂俏也该注意场合。”
金毓也看了过来,女孩子家心细,一眼就看出了冰芜面色不对,“咦,表妹你不舒服么?”说完就起身走到了冰芜身边。
金毓抚上冰芜的细腕,触手一片冰寒,竟是神力外泄!体内神力混乱根本把不出什么,抬头看向逸虚,皱着眉问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神力外泄。”
逸虚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为何。
见她实在难受,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手穿过她的膝弯将之抱起,抬步就往台下走去。
金毓还在纳闷,转眼就见逸虚已经抱起冰芜要走,忙起身阻道:“哎,等等!”
“帝君,你要带她去哪?”
“药王殿。”
“哎,等等,”金毓见根本唤不住,忙道:“药王就在此,你带她去药王殿作甚?”
逸虚脚步一顿,这才回头看向身后的金毓。
“观景台后有一合月斋,帝君你带表妹去那歇歇,我去请药王。”
合月斋是琴室,布置简雅,四周用薄纱隔开,殿中央一樽兽首的鎏金香炉燃着名贵的香料。
逸虚进来后径自走向薄纱后的软席,将怀中的身子轻轻放在软席上,又伸手去探她的脉搏。
冰芜一入殿就觉得闷的慌,又被浓重的香气一熏,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涌,忍不住干呕了起来,“呕——”
逸虚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蹙眉想了想,问道:“是不是比试台上有什么不对?”
冰芜捂着心口的位置,摇了摇头。
此时,合月斋外传来了一道女声:“药王来了。”
紧接着就见金毓拽着一个青衫玉冠的中年男子入内,身后还跟着金钊和莫尧以及一个少年,金钊背着药箱,莫尧拽着那少年。
金毓催促道:“药王快给我表妹看看,她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成这模样了?”
药王喘了口气,无奈道:“公主要放开小神,小神才能给冰芜公主探脉。”累死他了,这些个帝子帝女也太难伺候了,他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就被拽着走。
“哦,”金毓立即松手,看着软席上蹙着眉明显不舒服的冰芜道:“表妹,你有何不适只管和药王说。”神仙向来没什么病痛,受伤也好得快,她从未见过表妹有这么难受的时候,不免有些慌。
看着药王仍旧不动,金钊也忍不住催促道:“药王你倒是把脉啊!”
药王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冷静!“帝君麻烦让让,容小神为公主探脉。”没看到需要探脉的冰芜公主正被苍山帝君抱在怀里,左手腕被握着,他怎么探脉?
一屋子的帝子帝女,药王不敢有任何怠慢,伸手仔细地诊脉。
药王起先以为是什么严重的病情,颇为诚惶诚恐,摸到脉搏后不由一愣,想了想,又再次确认。
逸虚眉头紧锁,又见了药王的神情,急道:“怎么样?”
药王再三确认后,忽然笑了出来,“恭喜帝君,恭喜公主,公主这是有身孕了。”
满室寂静!
尤其是当事人,逸虚神情微妙,冰芜直接傻眼了。
还是局外人最先反应过来。
莫尧狐疑道:“当真?”他们两可都是神龙之身,这子嗣岂会这么快?
金钊和金毓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药王没诊错?”
一个两个都不信他,药王吹了吹胡子,驽定道:“小神行医数万年,区区喜脉绝不会诊错。”
冰芜愣了好一会儿,又惊又喜:“你说什么?”
“公主真的有孕了,只是时日尚浅,公主感受不到而已。”药王语气一顿,郑重道:“公主怀的是神龙,最是耗费精血精元。切记日子尚浅的时候不可妄动神力,以免有损神龙结胎;”
“当然日后也不可轻易动神力,怀龙胎耗损的精血精元实在太多了,公主生完龙胎必定要闭关,否则境界跌落。”
……
药王念了好一会儿的注意事项,说得口都干了,见两位当事人仍旧愣神,“……”
逸虚忽道:“那她怎么会神力外泄?”
药王抚了抚长须,沉吟道:“想来是动了神力的后果,切记百年内不可动用神力。对了,公主是冰夷之身,喜冰寒之气,回圣山昆仑养胎会相宜些。”
送走药王后,几人才纷纷道喜,然后识相地离开了。
冰芜仍旧沉浸在她有身孕的喜悦中,一会儿低头摸了摸肚子,一会儿愣神。她一直想生冰夷,但从未想过会这么快有孕。
逸虚见状,扯了扯嘴角,道:“恭喜如愿以偿。”有了身孕,是不是有没有他都无所谓了?所以过了这么久也不曾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