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殿内交谈融洽,位处九霄殿西南位一角的栖霞殿氛围恰恰相反。
姬盈从九霄殿离开后,憋了一肚子气回到栖霞殿,此刻正是怒气难消之时。
短短几息间,栖霞殿中富丽堂皇的装饰就被砸得七七八八,殿内的神侍、仙侍们皆低头静默不言,唯恐触了霉头。
姬盈手边最后一样东西丢出去后,心里才舒服了些,一甩袖袍坐在了主位上,目光扫过一旁装死的神官,厉声道:“二殿下呢?”
被问到的神官忙不迭道:“回禀娘娘,已经传讯给殿下了,想必殿下很快就到了。”
神官话音一落,殿外就响起了仙女、仙侍整齐的请安声,同时身着白色锦袍的年轻神君款款走到了内殿。
钧凌将被毁得一片狼藉的内殿收入眼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让侍立的神官退下,“下去罢。”
“是。”
一众神官退下后,整个栖霞殿内殿只剩下钧凌与姬盈母子二人。
钧凌“唰”地一声挥开了手中的折扇,一面轻摇玉扇一面道:“母亲何故发这么大脾气,若是被母后知道了,又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了。”
姬盈气道:“还不是昆仑山那个小丫头,嚣张至极,目无尊长,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
挥袖将凌乱的座椅扫清后,钧凌坐在主位的另一侧,不以为然道:“母亲,冰芜她就是那性子,连父帝的面子她都能下,您又何必同她计较。”
姬盈闻言怒火不消反涨,“呵,这昆仑山都凋零成什么样了,她还如此嚣张,偏天帝还护着她。”
钧凌目光一凝,语气沉了两分:“母亲慎言,就算昆仑山再怎么凋零,只要冰夷一族还有后裔存在,昆仑山的名头就不会从六界中消去。”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今日万学殿不过是发生了一点小事,她非得让天帝重罚,我好言提了两句,她倒好,充耳不闻,视我如无物。”
钧凌无奈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姬盈身后,将手中的扇子别在腰间,伸出双手为姬盈按了按太阳穴。
一面按着,一面温言安慰道:“母亲消消气,万学殿算是父帝一手操办起来的,父帝很是看重。往后母亲还是不要插手有关万学殿中的事,以免父帝不高兴。”
姬盈此时气顺了些,语气也缓了不少,“可是,你表妹也在万学殿,我才答应了你姨母要照看她,结果就出了这等事,这十鞭天雷打下去,少不得要躺个十天半个月。”
说着又叹了一口气,道:“你说芷幽这孩子,看上谁不好,非得看上苍山帝君。”
钧凌嘴角一弯,笑道:“这说明她眼光好啊,苍山帝君年纪轻轻就继位了帝君之位,位高权重,六界之中唯有父帝能受其一拜。且又长相极佳,神力高深,自然讨人喜欢。”
“好是好,可六界中谁不知苍山帝君和昆仑山公主的婚约,她若真招惹了苍山帝君,那冰芜岂能饶了她?”
“我看未必,冰芜对苍山帝君不见得有几分真情。”
姬盈闻言闭着的双眼猛地睁开,一把抓住为她按摩的手,抬头紧紧地盯着钧凌,见其依旧眉目含笑,看不出面上有任何不满,不由道:“凌儿,你难不成还想着冰芜不成?”
钧凌淡笑不语。
“凌儿,这天界高贵的神女不知凡几,有温柔贞静的,有活泼可爱的,你为何一定要想着她?不说她已经定亲了,就算她没有定亲,天后也不会同意你娶她。”
钧凌嘴角的笑意收敛,目光幽深,“可是没有一个神女能高贵得过她,她身后是整个昆仑山。”
“可——”姬盈还想说些什么,话才出口就被打断了。
“母亲,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可只有她才能让我们得到想要的一切。”
四神龙中,烛龙、冰夷、应龙都在五爪金龙前,只是烛龙和冰夷血脉稀薄珍贵,加之其行事肆无忌惮,嚣张狂妄;应龙又是四神龙中脾性最温和的,否则这天帝之位还不一定落在五爪金龙一族头上。
因他不是五爪金龙之身已经被排除在天帝之位外,倘若他的后代是冰夷,又有昆仑山作为后盾,这帝位最终花落谁家还不一定。
姬盈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那苍山帝君呢?如果你破坏了这桩婚约,苍山帝君岂会饶过你,你得了昆仑山,却与苍山为敌,得不偿失啊。”
钧凌轻笑了一声,道:“母亲说笑了,圣山昆仑怎么就比不上苍山了?再说了,芷幽表妹不是心悦苍山帝君们,若是能撮合他们,也不算与苍山为敌,说不准还能合作。”
姬盈揉了揉眉心,一副纠结的模样:“让我再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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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九霄殿出来后,冰芜就觉得气氛有些怪,可又说不上哪里怪。见身侧的逸虚一直没说话,她也不是善谈之人,遂两人一路无言。
眼见着就要走到万学殿了,逸虚忽道:“公主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十分平静的低音,冰芜却一下子听出来其中复杂的含义,也明白了一路诡异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大抵是先前还问他‘愿不愿意给她看尾巴’,结果转眼就对他有一群花容月貌的女学生不甚在意,引起了落差感,让他觉得她不在乎他。
想清楚后,冰芜直接出手拽住距离她三寸之遥的宽袖,抬眸对上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认真道:“有,若是再有仙子调戏你,你记得与我说,我定要让她们知道本公主的厉害。”
逸虚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公主就不在意么?”他又不是虚弱到需要她保护,他要的只是她的态度。
冰芜从善如流点了点头:“在意!可是她们都没我好看,帝君这么好看的眼睛想来应该不会有毛病罢?”
说着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证明她所言非虚。
逸虚闻言心中一动,加上那双璨若琉璃的眸中映着的唯有他一人,忽地浅浅一笑,他头一次见这么自夸的说法。
不过却如她所说,没有人比她更好看,因为那些人他根本不看在眼里。
美人一笑比盛开的花还美,怪不得凡间有那么多君王为搏美人一笑不惜一切代价,当真是美。冰芜被这笑容晃了一瞬,直到耳边再次传来愉悦的低音。
“那就有劳公主了。”
冰芜抬了抬下巴,语气中透着几分得意:“不客气,”能在她手中抢人的,除非她不想要了。
说开后,逸虚心中难掩愉悦,伸手握住一只柔荑正欲回万学殿。
还未转身,忽地传来一道饱含戏谑的低音,循声望去,只见头戴蓝纹金冠,身着赤红玄边锦袍的年轻神君闲庭信步走来。
“大老远就瞧见你们二位在此拉拉扯扯,公主莫不是因着上午的事,特意在此宣示主权?”莫尧一面摇着手中的金扇,一面道。
离得近了,莫尧才看到交握在一块的两只手,不由挑了挑眉,暗道:这平日里不近女色的人无师自通得还挺快。
对上莫尧满是戏谑的双眼,逸虚面不改色,淡淡道:“多事。”
手中金扇“吧嗒”一合,莫尧持扇拱手道:“我说错了,看来这宣示主权的不是公主,莫尧在此向公主赔罪。”
“莫尧上神不必赔罪,你说的并没有错,原就是本公主宣示主权。”冰芜说着话音一转,道:“对了,听闻莫尧上神所授的课上亦有不少仙子,不知上神是如何授课,竟相安无事?”
莫尧笑道:“其实仙子们个个都貌美如花,又天真可人,很是乖巧听话,教导起来一点也不难。”
冰芜挑了挑眉:“哦?那他课上那些仙子怎么回事?”
“只要用对了法子,自然好教导,帝君课上会生出今日的争端,可见是没用对法子。”
冰芜闻言颇有兴趣,“上神有何高招,可否说来一听?”能将那些心怀别样心思无心修习的仙子都收拾得服服帖帖,可见其教导有方。
“咳咳,”逸虚忽然咳了两声,目光冷冷一瞥正欲夸夸其谈的莫尧。
莫尧顿时住了嘴。
冰芜不高兴了,“怎么?天帝才说了三个月后的比试,本公主就听不得旁人的法子了?”
逸虚解释道:“不是,只是莫尧的法子不适合你。”
冰芜闻言更好奇了,不由催促道:“是什么?”
“很简单,我只是告诉仙子们,我喜欢聪慧、擅阵法的仙子,不喜欢笨得连阵法都学不会的仙子。若能将我所教的全部学会,就会送她们一份礼物。”
“……”冰芜听完忽然转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逸虚:“这个法子不适合你,若是她们不听话,你只管动手就是,若是下不了手,我帮你!”
逸虚目光温柔,颔首道:“嗯。”
莫尧:“……”
万学殿二楼玄字号隔间,冰芜坐在台上幽幽道:“三个月后天帝会亲自考核,若有不通过者,不仅会受到天帝责罚,本公主也不会手下留情,明白么?”
“明白。”
冰芜说着取出传讯镜走下台去,和台下六个学生交换传讯镜印记。
把六人都拉到一个新建的小分区里,将制好的影像放入小分区,“这影像里的几个术法,给你们十日,哦不,七日学会,七日后我会亲自检查。”
“若有何不明白之处再来问我,七日后若学不会,本公主就把你们教到会为止。”
众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