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钊目光落在极力忍笑的凌云身上,也不生气,美目流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配着一袭金灿华贵的锦袍,像极了人间要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
低沉的磁音响起:“咦,哪里来的小神君,长得竟然这般标致。”
此话一出可把凌云吓住了,连人带凳距离金钊要多远有多远。
逸虚也难得皱起了眉头,这天帝五太子莫非真有什么特殊嗜好不成,上回在天宫华诞上还对他露出讨好的笑……
看来往后要让凌云离这位五太子远些才好,逸虚想。
宴上气氛一变,冰芜就察觉到了,指尖轻轻一弹。
下一刻金钊就离了座,一蹦三尺远,而他方才所坐的玉凳已经成了冰凳。
金钊语气透着几分幽怨几分无奈道:“表姐,本太子就是跟他开个玩笑,表姐你还不了解我么,本太子只喜欢美人。”幸好他跑得快,否则就要在冰里睡一晚了。
冰芜淡淡道:“少来这套,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
说着忽然一顿,皱了皱眉:“是表哥让你来的?”从小一起长大,连师承都是同一处,她对金钊那是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了。
天色已晚,有这串门的功夫他早就温香软玉在怀了,她可不认为昆仑山的冰川雪景比温香软玉更有诱惑力。而金钊连天帝、天后的话都不大听,能让他乖乖听话的,也只有金珏了。
金钊撩袍重新坐下,倒了杯酒一口饮尽,无奈道:“不是他还有谁啊?”当时他正在和一位神女交谈甚好,正准备邀约,结果冷不丁就被自家的冷面大哥当场逮住。
紧接着一顿训斥劈头落下,他就只能应下跑腿的活了,免受他那面冷话却异常多的大哥念叨,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金钊长吁了一口气,颇有些幸灾乐祸道:“大哥说,父帝已经决定要将若兰殿改成万学殿了,半月后请四御六帝九君齐聚万学殿,商议教学事宜。表姐,你可别忘了。”
说着转头看向一旁的逸虚,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正好苍山帝君也在这,本太子就不用多跑一趟苍山了。”
冰芜和逸虚相视一眼,没想到天帝的行动力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快。
冰芜想了想,沉吟道:“长生大帝避世已久,轻易不出;还有后土娘娘掌管冥界忙得很,天宫例会这两位都没去,这万学殿他们会去?”
“这本太子就不知道了,本太子就是一传话的。”四御虽然少了两,不还有两么?以父帝的性子,有一是一。
何况父帝的重点目标也不是四御,毕竟长生大帝避世,后土娘娘比父帝还忙,紫薇大帝也不见得有多清闲,至于勾陈大帝,那个暴脾气也闲不下来。
父帝的目标就是这几位帝君,九君只是顺带。谁让大家都是上古神祗,只有他一个秃了头呢!
玉清宫最南边有一座宫殿,不似其他地方常年冰川不化,那座宫殿以檀金木打造,浓郁而生机勃勃的木属性神力源源不绝。
宫殿方圆十里之内百花绽放,与满是冰雪的昆仑山上格格不入,又是其一大奇景。这座宫殿正是昆仑山帝君为了心上人特意打造的——青莲殿。
因为心上人原型是一朵青莲,木属性,故而特意在昆仑冰山上打造了一座以神木为基的宫殿,为的就是不让冰寒之气伤了花仙根基。
意喻宁静而美好的青莲殿内此时并不美好,已经换了一身粉色衣裙的水华公主正在殿门徘徊,不时往殿外望去。
着一身天青色长袍的年轻神君步履从容入了青莲殿,观之气质如莲,行走间宛如步步生莲。
莆一见年轻神君踏入殿中,水华连忙迎了上去,有些急切又有些娇嗔道:“哥,你总算回来了。”
年轻神君一面走,一面不疾不徐道:“出什么事了?”
一直走到殿内,年轻神君躬身行礼道:“母亲。”
主位的绿衣美人几步走下,扶起年轻神君,轻柔婉转的嗓音有些急:“菡儿,你回来得正好,你妹妹闯祸了,这可怎么办?”
水华神色有些不安,急道:“我让人去流霜殿寻定魂铃,被人发现了,她已经派出雪倾彻查此事了。”
墨菡听罢,只想了一瞬便不甚在意道:“查便查罢,就算查出了又能如何?”查到最后也只会查到父亲头上,她还能奈何得了父亲不成?
“可帝君将昆仑山的一应事宜都交给她管了,眼下帝君已经闭关,她若处置了华儿,日后你父亲出关再追究也晚了。”
墨菡温声安慰道:“母亲放心,再怎么说妹妹也是父亲的女儿,她不敢的。”
青莲想说冰芜敢,话到嘴边却觉得悲凉万分,她好不容易熬到瑶音公主离开、上任帝君应劫,如今却还要受一个小辈的气,连带着儿女都忐忑不安。
青莲一时悲从心来:“若日后她袭了帝君之位,我们母子三人哪里还有容身之处。”
水华闻言不高兴了,“母亲,她都和苍山帝君定下婚约了,日后是要嫁去苍山的,这昆仑山帝君之位自然是哥哥的。”
“话是这么说,但只怕昆仑山上的几位上神不会同意,且上任帝君还未曾应劫时曾经说过,冰芜将会是下一任帝君。何况她又是冰夷之身,还是天帝的外甥女。”
单单是冰夷之身这一条就能得到几位上神的认可,在昆仑山待了数万年,青莲已看透了昆仑山对冰夷的看重。
“母亲,父亲是何打算?”若是父亲打算将帝君之位传与他还好些,若是父亲从未有此打算,那他所做的这一切又算什么?
青莲的目光有些闪躲,“你是他唯一的儿子,帝君之位自然是传给你的。只是冰芜深得昆仑山众神的厚爱,若是她在,这帝君之位怕是轮不到我儿身上。”
墨菡眸色一暗,“那母亲的意思是?”他何曾不知道自己处处不如冰芜,她轻轻松松就已是上神,而他却要靠父亲渡神力才能飞升成神。明明自己比她年长许多……
青莲目光沉了沉,“将她赶走,或者除了她!”只要冰芜不在,这昆仑山就再也没人敢看不起她,对她不敬了。
方正冰芜有婚约,又已是上神之尊,这帝君之位对她来说不过锦上添花,对他们母子三人来说却是唯一的希望。
流霜殿
凌云两颊红晕,醉眼朦胧,含糊不清道:“你输了,快说!”
金钊余光瞥了一眼有一塔没一搭聊着的两龙,啧!一条水龙一条冰龙,一个比一个冷,真无趣。想了想,金钊带着三分笑意道:
“好吧,看在你好不容易赢一把的份上,本太子就给你说个真的故事。早些年,本太子和表姐龙鳞还未长齐,去天枢星君天枢殿玩,一不小心就将天枢星君的天枢盘冰冻了。”
“那会表姐还不会将放出去冰霜雪晶收回,我两顿时急了,后来想到用火化开,又想一般的火哪里能化开冰霜雪晶。于是我们就偷偷溜到太上老君的炼丹房里拿了点三昧真火。”
凌云听到这顿时大笑,“哈哈哈,冰霜雪晶哪里是三昧真火能融的!就连琉璃净火和红莲业火也不能融,你们两个笨蛋!”
“你懂什么,当时本太子才八百岁,表姐九百岁,谁没有年纪小不懂事过?”说罢又和凌云你一被我一杯喝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逸虚看向冰芜忽道:“后来呢?”
冰芜懵了一下,偏过头看到一脸好奇且眉目含笑,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
许是酒意上头,冰芜嘴角也不由弯起,笑靥如花:“后来天枢殿就烧了,好在天枢盘被冰霜雪晶冻着才没事,不过天枢殿被烧得甚是严重。”
“我两不仅被罚了许久,更是成了天宫众仙的最头疼的混世魔王。”
逸虚戏谑道:“原来几万年前的天宫大火竟是这么来的,”当年映得漫天红光,天火掉落人间,好似还灭了某种奇怪的龙。
当年龙族还隐隐提过那个奇怪的龙与他们龙族格格不入,毫不相似,不配叫龙。没过多久那个种族就因天火降临绝种了,他们还一度以为是天帝的旨意。
没想到竟是因两小儿玩火……
更没想到眼前这位冷冰冰的龙公主竟有调皮捣蛋的一面,一般神龙从龙蛋中出来,要过三五百年才得人身,九百岁和凡间的三岁小儿相差不离。
他已经能想到两个才学会法术的稚童发现自己闯了祸又不敢告诉别人,记得团团转还自以为能解决的小模样了。
金钊和凌云在拼酒,凌云哪里是金钊这种在酒醉金迷里混过的花花公子的对手,这不,几坛子酒下来,已经喝得烂醉。
冰芜抬眸正好撞上那双深邃的眸子,那眸子里此刻正映着她微醺的面容。
冰芜一愣,随后不自在的移开目光,清了清嗓子道:“小龙君醉得这般厉害,不如再住一晚上罢,等明日酒醒了再走?”
逸虚颔首,“也好,有劳公主了。”声音清浅低沉如初,他并未多饮。
“花音,带小龙君去歇着,还有将小龙君旁边的客房收拾出来。”
“神女带路就好,本座带着他就是了。”
目送逸虚两兄弟离去后,冰芜看着仍在喝酒的金钊无奈道:“你越发幼稚了,这么大年纪竟然欺负一个孩子。”
金钊嗤笑了一声,“本太子年轻着呢,可不老!而且他龙鳞都长齐了,哪里小了?”说着拿起一旁巴掌大的玉色酒坛子就要走。
见金钊走的方向不对,冰芜出声提醒道:“你的房间花音已经收拾好了。”
“表姐,今夜良宵,本太子可不想在这昆仑冰山上度过,自然是去寻佳人度之。表姐可不要错过这良宵美景。”碍手碍脚的他都给灌醉了,不用谢他。
话落,御风而去,眨眼间就没了影子。
冰芜看着方才还热闹的宴上,此时只剩下她一人,仰头望着空中的月亮,叹息轻不可闻,良宵么?
忽听由远及近轻缓的脚步声,冰芜将手中端着的酒一饮而尽,再睁眼时眸中闪过一丝暗光。
同时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红唇微勾,幸好留下的是风溪,果然深得她心。
风溪有些意外地看着去而复返的苍山帝君,转眼看了一眼殿内仍饮酒的冰芜,福身行礼道:“见过帝君,公主酒力不佳却频频饮酒,小神不敢劝,劳帝君劝劝。”
逸虚颔首,低低地应了一声,送凌云回到屋中后他忽然想起曾醉酒睡得不省人事的冰芜,加上宴上还有风流成性的五太子,纠结再三,身子却已经做了反应。回过神,已经到了此处。
逸虚举步往殿内走去,果然见冰芜还在饮酒,五太子却早已不在了,这画面让他莫名觉得心里堵得慌,将她手中的酒盏抽离,温声道:“别再喝了。”
忽地宽袖被扯住,流光锦的宽袖被那双纤细的玉手轻轻摇晃,他的心仿佛也跟着摇,一颤一颤的。
“不喝就不喝,那你不要走。”
醉了酒的冰芜好似格外好说话,还有一分可怜兮兮,面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仿若被仙酒融化了,冰雪消融的玉面上透着一抹迤逦的粉,连眼梢都染上了。眸中水光滟潋,媚色动人,逸虚觉得他被蛊惑了,“好。”
冰芜将手中不属于自己的袖袍蹂.躏好一会儿,像是玩累了般,抬头道:“本公主困了。”语气里的毋庸置疑的命令。
逸虚闻言不由好笑,方说她醉了酒好性子,转眼就开始命令人了。想将被揉皱的袖袍抽回来,却被拽得更紧了,“不松开,本座怎么送你回寝殿?”
正欲将宽袖上的皱痕抚平,一双胳膊倏地搂住了他的脖颈,整个身子仿佛吊在他身子,扑鼻的馨香混合着淡淡的酒香有些灼人,与怀里冰冷的身子成了鲜明的对比。
逸虚无奈将怀中的人拦腰抱起,往殿外走去。
一踏出殿外,就见守在殿外的神女迎上来,有些为难道:“帝君,公主喝醉了脾气不大好,小神要去药老那取解酒丹,能不能劳烦帝君送公主回寝殿?”
生怕逸虚不同意般,忙道:“小神很快就回来,公主的寝殿就沿着这回廊走到头就是了。”说完就急急地走了,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逸虚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没影了,颇为无奈,醉酒脾气不大好么?他倒是觉得醉酒后的她少了几分清冷。认命般轻轻摇了摇头,抱着仍旧搂着他不放的公主往风溪所指的方向去。
不过这寝殿当真是她的么?整座寝殿黑灯瞎火,连一个仙娥都没有。微微打量了几眼后,逸虚还是抱着怀中的公主往白玉水晶床走去。
应该是她的寝殿,就算昆仑山再怎么奢侈,也找不出几个像这样的屋子了。
连殿内熏的香都是万年难得一见的琦萝香,这香能解一般常见的毒,还能安神静气有助修炼。能拿它熏屋子,可想而知这屋子不是寻常神仙住的。
逸虚将怀中的公主轻放在床上,见她双手仍牢牢的缠着他,遂抬手想将那双手拉下。不料那两只胳膊缠得更紧了,一下便将他勾到,覆在她身上。
过于柔软的身子,还有喷洒在耳侧的气息,逸虚轻轻一叹,抬首离她远了些,“公主,你喝醉了。”
醉鬼是听不懂的,也不会承认自己醉了,于是某位公主的手往下挪了挪,触到腰窝的位置,覆在身上的人当下一个激灵,差点露出龙尾。
逸虚忙捉住那只手,克制地喘了一口气,细细盯着身下的依旧紧闭双眼,粉面红唇的公主,气息也没错,看来应是醉了。
黑夜中她额上的水晶花钿仿佛莹莹生光,美得不可方物,映入眼中,牵引着他,于是唇瓣情不自禁轻柔又克制的落在眉心上。
这时,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了,一双清澈的眸子灿若星眸,灼灼生辉。
逸虚突然僵住了,他这样好像是趁人之危。有些慌乱地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是有意的,你喝醉了,我先走了。”
袖子又被拽住,逸虚才发现这人并未清醒,一双眼迷茫又透着些许可怜。莫名松了一口气,低声哄道:“先松开好不好,我去给你找解酒丹。”心中郁闷风溪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未回来。
逸虚有些头疼,袖子是被放开了,她又缠上了他的腰身。
下次再也不让她喝酒了,太磨人了,逸虚想。
将她头上的钗环悉数取下,又将她一头长发拨在一侧免得她压着,最后给盖上被子才退出屋子,关上门。
关上门后,逸虚长吁了一口气,举步走回客苑。
逸虚走后,从暗处走出一个着青色纱裙的神女,正是风溪。
“公主,帝君已经走了。”
床上躺着的人骤然睁开了眼,闷闷道:“本公主听得见。”话落,猛地从床上翻起,忽道:“本公主长得不好看么?”
风溪低下头,忍住嘴角的笑意道:“好看,公主姝色无双,美貌绝伦。”
“行了,想笑就笑罢,”冰芜见那一抖一抖的肩膀,没好气道。
“小神不敢。”为了不打击公主,她还是不笑得好。
好一会儿后,冰芜才道:“你说,他是不是不行啊?”不然他为何要用术法弄晕她?更何况腰窝是龙族最敏感的地方,她都碰了……
风溪略无语:“公主,帝君应该就是凡间所说的坐怀不乱真君子。”
冰芜一副看傻子的模样:“你知不知道龙族第一大特征?”
风溪很诚实的摇头,她不是龙族。
“龙性本淫听说过罢?”
“咳咳咳——”风溪被差点被口水呛到,“公主,您忘了您也是龙么?”
“所以才有今夜的事。”她就是想要个冰夷蛋,为什么这么难,冰芜只觉得心累,明明他都亲她了,最后还是用术法把她给弄晕了,九天应龙果然惯会装模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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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逸虚脚步略虚浮的回到了客苑中,有些懊恼自己意志不坚定,竟然连趁人之危的事都做得出来。
躺在床榻上久久不能眠,天快蒙蒙亮时才睡过去,难得的起晚了。
“哥,哥,”凌云喊了好几声也没得到回应,不由奇怪,兄长可是极为自律从不晚起,今日怎么了?遂抬手推开门。
房门一推开,凌云就愣住了,只见一尾银白色的龙尾从床榻上一直延至到门边。
当下门也顾不得关上,几步跑向屋内。龙族化为人形后极少控制不住变为龙身,除非是受重伤无法维持人形。像他们这样龙身伟岸,在这狭小的屋内自然不会露出来,那就是受伤了。
这样想着,凌云已然慌了神,看到床上仍旧躺着的兄长,想也不想便扑了上去,“哥,哥,你怎么样了。”
逸虚正处在睡梦中,被这一声声狼嚎惊醒,一睁眼便瞧见幼弟恍若死了爹娘般的神情。
凌云本正欲探脉的手一顿,口中的哀嚎顿时止住,愣了愣道:“哥,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你这是做什么?”逸虚低头看着被凌云抓在手里的手腕,不解道。
凌云扁了扁嘴:“哥,你吓死我了,我看到你不受控制现出的龙尾,还以为你出事了。”余光瞥见那银光流溢的龙尾,奇道:“既然你没事,这龙尾又是怎么一回事?”
逸虚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龙尾现了出来,神念一动恢复成双腿,以手抵唇轻咳了几声,“咳咳,为兄没事,不必担心。”
凌云见状不高兴了,皱着眉头一定要逸虚给个答案,“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逸虚长睫低敛,“真没事,你把脉不是看出来了么?或许只是最近过于劳累,才会放出龙尾。”他的龙尾是因为梦中的旖.旎不自觉现出的,他怎么可能说出口。
凌云将信将疑道:“我们还是赶紧回钟元宫罢,回去找医官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