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绒一晚上没睡好,时不时就会拿出手机看一眼短信对话框里的聊天记录。
其实时野从头到尾一条短信都没回过她,整个短信页面都是她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但光是看着那个电话号码,她就激动得不行。
她点进联系人列表,找到时野的电话号码,先把备注改成“时教授”,想了想又改成“时野”,再想了一下,又把备注改成“我的时野”。
改完之后乔绒盯着这四个字看了半天,随后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迅速扯过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脸。
即便知道黑暗中压根没人看到她的这点儿小心思,她还是觉得害羞得不行,害羞得脸都红了……
几分钟之后,她默默从被子里钻出来,又把备注名重新改回了中规中矩的“时教授”。
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一点。
一晚上反复折腾的结果就是隔天乔绒脸上多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乔爸爸已经上班去了,阿姨不知道是去买菜了还是有别的事儿,总之也不在家。
整个家里安安静静的,能听到墙上钟表走动的滴答声。
乔绒吃完桌上给她预留的早餐,又喝了一大杯牛奶,然后才乖乖地回到房间,开始做时野昨晚给她布置的“作业”。
时野昨晚在电话里让她把知识薄弱点总结出来,乔绒先把自己最不擅长的数学课本拿出来翻了一遍,然后发现——整本书对她来说都是她的知识薄弱点。
她想给时野发条短信说一下这个情况,但手机拿出来又想起昨晚时野说过他这两天有考试,于是她又把手机给默默放了回去。
接下来的两天乔绒哪都没去,就猫在家里整理自己的知识薄弱点。
她没跟时野具体说好要补哪一科,于是便把数理化三门都整理了一遍。
除此之外,她还给自己准备了三本错题集,用来整理高二下学期每次大考小考自己经常做错的题目。
无论是整理知识薄弱点还是整理错题集,对乔绒来说都算得上是非常枯燥乏味的事情。
若换了平时乔绒肯定早就撂挑子不干了,但想到时野,她就有了满满的动力,甚至每天熬夜熬到一两点。
这几天乔爸爸忍耐着没有跟乔绒聊那天疑似离家出走的事情,就是怕给乔绒太大压力。但他每天晚上回来都能看到乔绒房间里亮着灯,敲门进去就能看到乔绒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的身影,再加上这几天他的手机推送时不时给他发一些“高三生压力过大跳楼”之类的社会新闻,于是老父亲终于坐不住了。
这天他应酬回来乔绒照例还没睡觉。
乔爸爸端着温好的牛奶敲门走进去,把牛奶往闺女书桌上一搁,然后自己坐进床边的粉红色懒人沙发里,满脸惆怅的说道:“闺女啊,不就是一次期末考,不至于啊,咱不至于。”
乔绒转着手里的黑色签字笔,眼睛还黏在桌面的试卷上,头都没抬:“爸你在说什么呀,什么不至于?”
“你听爸说啊,学习这种事情你得讲究劳逸结合。当然了,爸没有不支持你学习的意思啊,爸只是想告诉你,学习不是你唯一的出路,你学不好还可以回来继承家产嘛……”
乔绒手里的笔没转好,“啪”地一下掉在了书桌上,打断了乔爸爸未说完的话。
气氛陡然安静下来。
乔绒扭头看向乔爸爸,突然问道:“爸,你跟妈对我有什么期待吗?我是说学习方面的。”
乔绒以为乔爸爸会说“没有”,结果没想到乔爸爸重重地点了点头,说:“有啊!我们就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然后考个……三本?”
接收到乔绒怨念的眼神,乔爸爸迅速改口:“也不是非得上本科,大专也行。”
“……”
-
乔绒直接把乔爸爸给赶了出去,理由是乔爸爸在这里会影响她学习的士气。
乔爸爸委委屈屈的出了门,临走还不忘叮嘱乔绒要早点睡觉。
等乔爸爸出去之后,乔绒才盯着桌上的课本开始发呆。
不怪乔爸爸不相信她能考什么好大学,毕竟就她那个学习成绩,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能考上什么理想的大学。
更别提Z大了。
事实上她这两天抽空看了眼Z大这几年在他们省的录取分数线,虽说是本省的大学,但Z大在他们省的招生人数也就几百人,完全没有过多照顾本地生源的意思。而作为Z大王牌专业的临床医学,报考人数又是所有专业最多的,所以录取分数线也跟着水涨船高。
乔星移考的那年是629,去年是631,今年保守估计也是只多不少。
至于时野考的那个八年制硕博连读,那都得650分往上才敢填志愿。
不用别人说,乔绒都知道自己跟Z大之间的差距,大概还隔着一整个银河系的距离。
可是时野是Z大的教授,不考Z大,她就没办法近水楼台先得月。
乔绒舔了舔唇,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了时野穿着黑西装站在讲台上的画面。明明衬衫都系到最上面一粒纽扣了,还打着领带,可那副模样却还是禁欲撩人得很。
这样的一个小妖精,Z大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明里暗里的惦记着。
自己就算考进Z大都不一定能追上人,这要考不进去,那后果简直就更不堪设想了。
这么一想,乔绒忍不住烦躁地滑落下来的刘海一把撸了上去,随后愤愤然地在心里想——都怪时野,没事长这么撩人干什么,太让人没有安全感了。
全然忘了自己当初也是被时野那张脸给吸引的注意力。
两天后是周末,也是时野考完试的日子。
乔绒一大早就背着书包去了Z大。
怕时野不让她来,特意没提前联系时野。
正是Z大学生离校的日子,校园里来来往往的都是背着大包小包的学生。校园看着比平日喧嚣嘈杂,再配合上头顶的烈日和这连日以来的高温,乔绒算是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暑假的氛围。
明明她自己放暑假的时候,心里还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来着。
时野正在宿舍里收拾行李。
他暑期不回家,要去Z大附属医院参与暑期实践。
因为宿舍暑假会关闭,所以他提前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单室套,今天就打算搬过去。
刚把最后一个行李打包好,手机就响了起来。
时野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去了阳台接电话。
电话是家里打来的,问他暑假的安排。
时野平静地说:“我暑假不回家了。”
连个理由都不肯给,敷衍得不能再敷衍。
电话那头的沈静显然也察觉到了他的态度,愣了半响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要不要妈妈去看看你……”
“不用,我很忙。你有事吗?没事的话我挂了。”
沈静叹口气:“小野,你非得用这个态度跟我说话吗?我……”
时野抬手摁了摁眉心,态度比之前还有冷淡几分,声音也像凝了一层冰一样:“没事我挂了。”
-
往常乔绒过来等时野都在宿舍楼门口的台阶上坐着等,今天她学聪明了,直接在一楼大厅里等。虽然一楼大厅里还是热,但好歹能遮阳。
因为不清楚要等多久,所以她提前准备了一堆的小装备。什么冰水、小电风扇,应有尽有。
时野拎着行李下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乔绒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拿着小电风扇对着脸吹得惬意十足的模样。
看到他,乔绒立刻拿着小电风扇冲过来,到他面前几步又急吼吼地刹住车,然后扬起一张眉眼弯弯的笑脸问道:“时教授,您这是要去哪啊?”
时野:“回家!”
乔绒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下来:“您不是答应要给我补课的吗?”
时野答非所问:“你来之前怎么不给我发条信息?”
乔绒嘟囔道:“我想给您一个惊喜啊!”
结果时野惊不惊喜的乔绒不知道,反正乔绒自己是“惊”了,还好她今天来了,要是不来的话,时野是不是就直接回家了啊?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乔绒忍不住小声抱怨道:“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说话不算话……”
时野假装没听到她的抱怨,只是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10点40,这样,半个小时后我们在Z大图书馆门口见。”
Z大图书馆到了暑假也是要闭馆的,所以这个时间附近根本没人。
乔绒蹲在图书馆门口的树荫下,一边百无聊赖地数着地上的蚂蚁,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向。就怕时野来了她看不见。
眼看着时针已经快指向约定的时间了,乔绒正准备摸出手机给时野打个电话,就看到时野背着黑色双肩包远远朝这边走了过来。
还穿着刚才见面的那套白衬衣和休闲裤,就是头顶多了一顶纯黑色的棒球帽,看上去倒不像是个教授了,就是个英俊帅气的大学生。
乔绒偷偷摸摸地掏出手机,正准备偷偷地拍一张时野的照片,就看到一个女生打着伞朝时野走了过去。
乔绒浑身的毛刺都竖了起来,把手机一收就抬脚朝两人走了过去。
走近了就能看到那姑娘长得还挺漂亮的,肤白貌美,长发飘飘,穿着白色雪纺长裙跟时野站在一起,画面特别登对好看。
乔绒觉得心里的酸水一股一股地往上冒,可是她没立场,也没身份,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好说什么。
这么想着,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就变慢了,最后更是直接停了下来,自顾自地站在一旁生起了闷气。
时野很快就抬脚朝乔绒走了过来。
没有跟乔绒说那姑娘找他有什么事,犯不着,也用不上。
乔绒也没问,只是闷闷的跟在时野身后往前走,一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直到时野带着她走进一栋教学楼,又推开了一栋办公室的门,乔绒才稍微提起一点情绪问道:“我们来这儿干嘛呀?”
时野把办公室的门打开,又把窗户推开,然后才回头看着乔绒说道:“不是要补课吗?”
乔绒哦了一声,慢悠悠地开始往外掏课本。
掏着掏着到底还是没忍住,又把话题绕回到了刚才那个女孩子身上:“时教授,刚才那个姑娘是在向你表白吗?”
时野没说话。
乔绒也没指望他说话,自顾自地又继续说道:“她也是你们临床医学系的吗?话说她们这些学医的女孩子平日都是怎么表白的啊?是直接说喜欢你还是会念一段情诗啊?比如想去看太平洋的风,宇宙里的天体,月亮与潮汐,和你一起这种。”
时野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半响之后,他清淡的声音响起:“太平洋的风看不了,太平间的风要一起去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