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拍卖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 李苒进入宴会厅后, 便寻了个清净的角落坐着。
这边的宴会上觥筹掠影, 而旁边的展厅却空无一人。
看着场上人端着酒杯你来我往,明白虽名义上说是拍卖会,但实际上是一场商业交流会。
这年头, 越是有钱人,越是啬于谈钱,每每都会用各种噱头强加以高雅之名。
她懒洋洋地半倚在沙发上,长发垂落, 搭落在胸前,弧度微卷。手里端着一杯颜色浓郁的鸡尾酒,另一只手轻托着腮,眼神没有聚焦地四处看着。
直到突然被往宴会厅聚靠的人群吸引住目光, 不知前厅来了谁,她周围谈话的人都开始往中间靠过去。
她张望了几眼后, 只能见到黑压压的人头。
没兴趣地撇开眼, 她坐的位置虽然偏僻, 却是电梯附近。
正低着头玩手机时,被一群灼热地视线盯着, 她抬起头,便见贺南方穿着一身黑西装, 带着一大波人朝她靠过来。
他身材长立,肩背宽窄合适,西装熨帖又合身, 走过来时气势十分摄人。
那一刻,李苒以为过去二十天后,贺南方这才想起要过来找她算账!
她瞳孔紧缩,眼看着人越靠越近。
他身后的人显然也看到了李苒,却不清楚她怎么会在这儿。
在外人看来,两人之前的订婚风波刚过去不久,现在无异于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费烜走在贺南方的旁边,似笑非笑地朝李苒眨了眨眼。
李苒侧脸,稍稍偏过身去,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希望贺南方别看见她。
脚步声远离越近,未曾停留,李苒稍稍松了口气,就在她以为贺南方准备擦身而过时,皮鞋扣着地板的声音停止,像是秒钟停止转动一样,时间瞬间凝固起来。
费烜的桃花眼一挑,装作很诧异又不经意遇见的语气:“李苒,你怎么会在这儿?”
李苒一直以为费烜时贺南方的死对头。
万万没想到他不是贺南方的死对头,而是自己的!
贺南方驻足,站在离李苒三四米远的地方,不远不近的距离,正好能将她所有的动作,表情甚至说话的语气都尽收在眼底。
李苒站起来后,周围人的表情逐渐变得微妙起来,虽都不说话,也知道这是修罗场。
甚至有些人脸上带着看好戏的趣味,这两人只是没碰上,若是碰上了。
大家都等着狭路相逢的好戏。
李苒眼神淡淡,语气不卑不亢:“参加拍卖会。”
说完目光落在贺南方身上,纵使分手,她也不想如此被人看笑话,打招呼:“贺先生,你好。”
冷漠的不能再冷漠,疏离的不能再疏离。
贺南方没有说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回应,就这么走了……
费烜跟在他后面,恨铁不成钢!
李苒心里松了口气,她生怕贺南方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这样当陌生人最好不过了。
她一副松口气的表情,让贺南方步伐更加凌厉。
——
瑞丽大厦32层楼的休息室里,费烜恨铁不成钢,“人我都把你找来了。”
“你傲什么傲?”
“你刚才那副表情,你是准备追妻,还是休妻?”
贺南方头一次没跟费烜针锋相对,垂着额头,一言不发。
费烜数落了他一顿,见他丝毫没有斗志,也觉得没意思,躺靠在沙发上。
“老婆还想不想追?”
贺南方颇为烦躁地扯着领带:“废话。”
费烜狐狸眼冷冷:“追人家,你还这个态度?”
贺南方终究是开口了:“她看我的眼神,很抗拒,没有一点喜欢和期待。”
费烜捏着眉心:“李苒要是还喜欢你,就不会跟你分手了!”
“再说老婆还没追到,你就想让人给你好脸色?”
“贺南方,谁把你惯得一身臭脾气。”
又被骂了,贺南方抿了抿嘴角,破天荒第二次没还嘴:“她。”
费烜心头一梗:“该!”
贺南方低头,额前的碎发搭落在眉毛上,沉默的像一块雕塑。
费烜:“觉得难受了?”
“还有更难受的,听不听?”
他皱眉望向他,不解:“嗯?”
费烜微微一笑:“再打五百万。”
贺南方:“……”
“你给我适可而止!”
费烜:“你说什么,我看不清。”
贺南方已经被他坑走一千万,这会儿怎么都不上当:“你先说。”
费烜换了个姿势靠着:“行呀,反正李苒人在我这儿,也不怕你不给钱。”
“她要出国了。”
说完,好整以暇地坐着,盯着贺南方脸上的表情。
只见他眉头一下压得紧紧,气场骤然变得压迫起来。
“谁说的?”
“李苒亲口说的,怎么样?”
“架子还端吗?态度还傲慢吗?”
贺南方当即就准备下楼找李苒,被费烜冷哼一声制止住:“你现在去找她,你能保证李苒会听你的话?”
“你能保证自己不甩脸色,不乱发脾气?”
贺南方停住脚步,别的不说,他现在脸色乌云密布,沉静的吓人。
“她是出国读书,不是别的。”
“说明她不是突发奇想,而是早有准备,你在国外待过,申请留学的手续,等offer的时间也清楚,她至少提前一年就在准备这个事情了。”
“你现在下去跟她讲什么?让她放弃?”
贺南方依旧固执:“她不能走。”
费烜从鼻孔里冷嘲:“她一年前就准备出国读书,你硬是一点头没发现?”
“现在去追,不觉得晚了?”
贺南方:“她从没跟我说过。”
“说过有什么用?你会答应?连我都知道你不会答应,何况是李苒。”
“你呀,从来都没有给人选择的权利,又何怪别人不告诉你。”
贺南方这下算是彻彻底底地不傲娇了,“你说怎么办?”
费烜:“刚才那五百万还没付呢。”
——
八点,楼下的拍卖会准时开始,李苒按着座位,找到了她的名字。
靠前面,不算特别远。
随后翻着手里的拍品名册,看到需要的那幅画在后面,倒数第四个位置。
贺南方跟费烜来的迟,他一入场便看见李苒,她正低着头,一个个地数着目录。
手指划在铜纸上,十分认真。
她一个人坐在嬉闹的人群里,独自辟出一分气场,安静却又让人难以忽视。
费烜朝他使了个眼色:“你座位可不在前排。”
说完朝着李苒的位置看了一眼:“给我五百万,我给安排个中间情侣座,怎么样?”
这绝对是贺南方有史以来给钱痛快的一次!
李苒低着头,发现前面立着一个人,顺着长腿看过去。
结果……
“你坐这儿?”见贺南方坐下,李苒翻着她旁边的位置牌。
发现真的是贺南方。
“你怎么会坐在这儿?”
贺南方正气:“活动方安排。”
李苒半信半疑,没再多问。
拍卖开始后,李苒对前面的拍品并不感兴趣,所以一直兴致缺缺。
贺南方也没举牌,他解开西装扣子,侧过半个身:“不喜欢?”
李苒:“今天是来工作的。”
“不是来买东西。”
“有喜欢的话,让王稳替你拍。”
李苒摇头:“谢谢。”
贺南方对她一向大方,就连分手了,偶然在展拍会上遇见都要拍个物件给她。
不愧是豪门!
坐了一个多小时,总算到了李苒需要收购的那幅画,那画算是冷物件,如果李苒不拍的话,流派的可能性十分大。
所以她觉得应该没有什么悬念。
然而,竞拍时,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费烜来。
他早就知道李苒要拍这幅画,所以一开始便不停地出价。
很快就到了李苒预期的低价,她皱着眉头,不知道费烜在玩什么。
他明明不懂画,却盯着这幅画不放。
她已经决定放弃时,贺南方却拿过王稳手中的牌号。
就这样,场上的两位大佬盯着一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话。你追我赶。
等到费烜赚够了这次拍卖会的成本后,松口了,笑眯眯地让给了贺南方。
李苒:“……”
贺南方将画给她时,李苒用一种看败家子的眼神看着他。
“这就一副五十多万的画而已。”
“你花两百万拍下”
她很铁不成钢:“你傻吗?”
贺南方愣怔地看着李苒,终于在她脸上看到冷漠,无视,疏离意外的表情。
姑且算得上肉疼的表情。
“两百万换你跟我说那么多话,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