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衾对着霍平知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美人生气,也是十分好看的。她姿容姣好,本就是明艳艳的云间美人,即便是斜眼睇人,那种神态也是恍恍然的俏,若生于崖间的一支海棠。骨肉云亭,肩削玉颈。
“朋友?谁稀罕的。”
她这么说,唇角的笑意却掩不下去,她嘴上这样道,想得却是——这原本剧情里将对恶毒女配苏衾进行致命威胁的霍平知这么说了,她的危机便大大下降了。
算是意外之喜罢。
两人的约会也只是浅浅止于此,霍平知果真是不喜欢苏衾这一款的美人儿,他好纯白柔顺的乖乖,苏衾又怎么会是他怜爱的那种?她太过明艳不羁,比他玩得更开,不知多少男女心恋她不可自拔。
救命之恩算是在这场交谈中扯平了,但霍平知晓得不仅如此,他在后来再遇到苏衾,不管是风月场所的相逢,还是带女伴去画廊的偶遇,总会自觉理亏、心虚地与她打交道。倒是苏衾泰然处之,并不以为那一场情*事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影响。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苏里也察觉到她与霍平知之间的怪异,提过一嘴问了,苏衾只回答他:“他自觉欠我一个人情。”
妹妹笑眯眯说,眼底满是暧昧,她懒洋洋支着腿,托着下巴,凝望办公室落地窗外的天。
“不过我觉得他已经还清了——至于他怎么想,就是他的事,我不吃亏就行。”
苏里见她没有直说的意思,也就不管了。末了,很是赞扬地夸了她一句:“最近没有男孩们再来公司楼下了,做得不错。”
“听说你找了一个很乖的男孩?”
想到华靳,她面上柔和,“是个很乖的男孩,英俊漂亮,性格极好。”
她不吝啬于夸赞他,苏里挑了挑眉,露出兄妹之间才知道的兴致盎然,“我们的大公主有没有可能爱上贫民灰小子?”
大公主说得就是苏衾了。
如今说的“苏家小公主”多指苏甜甜,但是在苏甜甜出生以前,约莫十来年时间,苏家公主的称号是属于苏衾的。
苏甜甜出生后,大家默认喊她叫“小公主”,苏衾也因浪子风流于情场中,渐渐令人忘却了那个公主称号,大家多喜欢叫她“苏家大小姐”“花心大小姐”……
纯纯的“公主”称号,现在也只有苏里会这么打趣她。
“……你猜?”苏衾失笑,她意味不明地翘唇,白牙微张,露出动人姿态,她有一张惹人亲吻的唇瓣,柔软、红润,唇珠饱满,“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有病”二字悄悄藏下来了。
苏里敛了神色,怜爱地看她——兄妹之间,有着父母都不知道的秘密。
他可爱美丽的妹妹,在成年以后就确诊患有“性*瘾”,而她足足憋了两年时间,才放弃治疗,不顾旁人目光,投身情*爱。
苏家大小姐的身份特殊,他们苏家家大业大,若是将这疾病广而告之,恐怕会有不少心怀不轨的人借着这个名义接近她。苏家每个孩子都拥有着公司的股份,其中尤以苏衾最多——苏家老爷子在逝世后,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给了他疼爱了许多年的孙女。
苏里并不嫉妒苏衾拥有这么多股份,他是个合格的兄长,也明白兄妹之间相互扶持才是最好的。苏衾的性格讨人喜欢,作为妹妹,关心兄长,尊重长辈,她喜欢艺术,不接管家业,那些股份只拿个分红了事,从不会在公司决策上插手。从她十五岁回到家里,苏里就格外怜爱疼惜这个不与他们生活在一起的妹妹。
她在二十岁那年放浪形骸,父母都不理解,却不敢质问,因为他们自觉没有好好教养过她,他们理亏心虚——虽然他们和苏老爷子一样爱她。苏里也同样爱她,他只比她大了几岁,在得知妹妹的事迹后,沉默许久,便径自去问了她为何。
彼时,苏衾才从一个漂亮男人的床榻上下来,她见到兄长,诧然一刻,旋后明白了他究竟为何而来。
她笑了笑,把那份早已经准备好的报告单推给他。
——显而易见,那是一份虚假的,经过精心撰写的报告单。
只是,苏里并不知情,他不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妹妹为了达成某个目的而做下的事。
苏里看到了上面的“性*瘾”二字。
且病例单上,整整两年的治疗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她最终,无可奈何,选择了放任自己。
……就此,苏家大少爷和苏家大小姐,有了一个共同守护的秘密。
他们不告诉父母,苏家大少爷替苏家大小姐解决所有因她沉迷风月惹来的麻烦,毫无怨言,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妹妹也实在无可奈何。
当然,苏里也建议过苏衾找一个固定的性伴侣,他认为这样更有益于她的人生轨迹。
——不会有那么多人对她既艳羡又暗地里吐槽她的风流,也不会有那么多甩不开的男人日日在他的公司楼下找她。
但是苏衾的回答却再次令他无可奈何。
“也许我本质上就是一个花心滥情的女人,这个疾病只是让我有了借口做我想做的事而已。”
“哥,我很容易厌倦一个人——尤其是在明知他们拥有贪心、欲*望、渴求后。”
这是他们所处的阶级地位需要面对的常态。
接近他们的人,很多都是抱有着目的前来的,苏衾当然可以选择像圈内一些人那样不在乎他们的来意,只专心享受当下,享受爱情,最后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恋。
但她当然也可以选择不。
苏衾不乐意,苏里也就不强迫。他是一个好哥哥,纵容妹妹做事,容许她做下很多需要他收拾烂摊子的事,并对此毫不介意——
就像之前替她解决那些男孩的纠缠般。
“最近有看医生吗?”苏里问她。
苏衾:“有啊,还是朱医生,她说我情况和以前没差,有漂亮男孩在,一切都还不错。”
“……”“……”
她与兄长闲聊着,最后闲聊结束,离开办公室,她接到了来自霄云的电话。
“大老板,你的画进决赛了。”
说的就是上回闭关画出的画作,为了应付那场展览,苏衾耗费了不少精力。这功夫没白费,最后让她这个玩票性质的艺术家混进了决赛。
苏衾倒是挺开心的,“不错,邀请函在画廊里?时间什么时候?”
“两个月后,地点在法国,决赛要求老板你再花点功夫画一幅画喽。”
霄云指使她倒是利落。苏衾也答应下来,毕竟这事有利无害的,她的日子本就悠闲自在,画点东西算不得什么。
挂了电话,苏衾看了看手机时间,突然想起,今天好像是鹤棣和司雪宁一起吃饭的日子。
*
鹤棣与同事们的饭局结束以后,司雪宁便与他约在了原来的饭店附近。
深夜时分,约莫九点。
鹤棣在上一场饭局里,稍微喝了一点酒,他酒量一直不错,所以神志十分清楚,在看到司雪宁打扮得明艳靓丽朝他走来时,他不免皱了皱眉头。
原因自然是很简单——司雪宁在与他交换了联系方式后,他偶然看到了她与她男友的合照。
她的男友与她是一对极为相衬的佳人,男俊女俏,合照上他们相互拥抱,笑容满面,显然还处于热恋中。
因此,鹤棣觉得他当时在她的泪眼婆娑下无奈应了她的邀约,实在很不妥当。
他试图在她落座以后,劝她早点回去。
“这个点了,司小姐,恐怕不太安全,如果——”
他话尚未说全,司雪宁就呆呆愣愣地看他了,语气难过:“……鹤警官,你不乐意和我一起吃饭吗?”
鹤棣向来对女性的泪水无可奈何,他倒是很想硬着心肠拒绝她,可是她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令他语塞。
……这场饭局也就只好在鹤棣的沉默中开始。
司雪宁是花了很大心思来的,或许是与赵擎燃、高云昭二人保持了关系,她赫然有着宽阔而深厚的爱意,对着许多人。此时此刻望着鹤棣,司雪宁的脑袋异常清楚地告诉自己——她很喜欢他。
这渴望源于三年前他英雄般地解决,又毫不求回报地抽身离去。
他是她心中的英雄,司雪宁喜欢他,喜欢他有点呆板又有点成熟的样子,他冷清清睇谁时,那一股俊,就直面袭来。
面前的男人,英俊可靠,有着一双很漆黑很明亮的眼,司雪宁不禁红了脸,她垂下眼帘,笑盈盈地为他夹了几筷子的肉菜。
“……”
鹤棣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头。
他克制自己,没说出什么困惑的话语,只是静静地埋头吃饭。
司雪宁发挥在幼儿园里幼师的天赋,能言善语,她温柔青涩地与他交谈,仿佛是情窦初开的少女——若是高云昭、赵擎燃,乃至于是霍平知,他们一定会立时沉浸在她的温软中,恨不得下一刻就将她拉上床。
但鹤棣并不是这样的人。
哪怕是在世界里,他也是一个在醉酒后犯错,会诚恳与女主道歉,并保持距离的男人。只是司雪宁不愿意与他保持距离,她难得一见发挥了自己的热情,憧憬又敬仰地说着自己对他的喜爱,想要他和她在一起。
——但完美结局,也是到剧情的最后,鹤棣才松了口,愿意同另外三个男人和她在一起。
苏衾知道他们在这里吃饭喝酒,且将要有一场亲密之夜。她特意来到这里,就是抱着某种奇特的心态,想看看这个怪诞不经的成人向世界里,司雪宁将怎么进行属于她和鹤棣的虐心之旅。
但她等了很久,在看到司雪宁和鹤棣吃完饭以后,男人明显是神志清楚的,他并没有喝醉酒的样子,甚至还扶了醉醺醺的司雪宁一把,在街边等到高云昭的来临。
高云昭从车里下来,看到鹤棣的第一眼,敌意便不易察觉地显露而出。鹤棣若有所思,他注意到这个正在温声安抚着司雪宁的男人,并不是他在那张合照上看到的俊美男人。
“宁宁?还知道我是谁吗?”高云昭耐心地问司雪宁,司雪宁努力睁大眼睛,可爱娇俏地把头埋进他的胸膛,嘟囔说,“是——我的云昭啊!”
高云昭笑了,显然心满意足。他对鹤棣的敌意并不减退,良好家教令他和和气气与他道谢,鹤棣冷不丁提醒他一句。
“你是司雪宁的男友对吗?”
高云昭答:“……对。”虽然目前他们并没有挑明关系,可是高云昭自觉他们有过了亲密关系,已经是情侣了。
鹤棣:“……下次让你的女友不要这么迟和别人约出来吃饭,很不安全。”
这句话说得很平静,高云昭愣了愣,旋后沉稳点头,谢过他的提醒。
“还有,多劝劝你的女朋友,不要孤身一人和别人出来吃饭,喝得酩酊大醉。”
鹤棣早就松开了手。他双手插兜,冷淡地与他点头别过。
高云昭抱着司雪宁,微微皱眉看着心无旁骛,并没有任何留恋就离开的鹤棣。
他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女孩,宠溺与爱意深深浮现,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宁宁,听到了吗,下回不要这么迟出来吃饭,惹人担心。”
好在他今天及时接到了她的电话,才有机会来接她。当然,高云昭承认自己看到鹤棣的那一刻,心中敌意顿起,而很快,他便知道他对司雪宁没有意思。
怀里的司雪宁喃喃:“……鹤棣,谢谢你。”
话语轻轻,司雪宁的面颊带了红潮,眼睫扇动,婉转迷人的模样。高云昭听到了,他紧接着听到她略带激动地说了一句:“鹤棣——”
只是单纯喊他的姓名而已。
男人的直觉令高云昭冷下脸来。他久久看着司雪宁的容颜,夜深露重,他修长指尖划过她柔嫩的面颊,略带犹疑与温柔地:“宁宁——”
司雪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衾在车内望着不远处发生的一切,足足愣了有半晌没反应过来,她眨了眨眼,心说:等等,本来属于鹤棣与司雪宁的亲密一夜,这就没了吗?
事实告诉她,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