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时则没动手,他不能动手,至少在此时此刻,还不行。
但他没想到妗妗会动手,其实方才,他知道,那人不敢真的在大庭广众下对他如何,虽然私底下的打骂和欺辱少不了,但这毕竟是饭堂,其实妗妗没必要出手,就可以解决,现在场面闹到这个地步,难免薛之澜和沈辞鹤会知道,更何况她方才那句话一出,这次的错,她无论如何都是要认下。
方才张初主动蓄意生事,已经是违反了门派规定,想必这次门派的大比,他应该是无缘参加,意图伤害同门,薛之澜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晏时则不认为妗妗救他是出于好心,或许只是对于所有物的一种认同感,她明明还很讨厌他,选择出面可能是因为觉得只有她能够欺负自己。
方才少女剑锋所过之处,他能感受到她凌厉的剑意,她之前还是没有剑意的,但现如今却有了她自己的剑意,虽然不是非常成功,但至少是有了剑意。
他本就处于宗门边缘地位,若是此时和他们一起犯错,那么门派大比想必也是无缘,晏时则不想要这种情况发生,自然不会选择回手,更何况,对他性命无虞,难听的话他不是没听过,多听几句少听几句,于他而言,无伤大雅。
可是妗妗出手了,她站在晏时则身前,将他护在身后,接着道:“哑巴了?不会用剑?”
晏时则眉头微皱,看了一眼妗妗,鸦黑的睫羽轻颤:“姜师妹,你不怕受罚?”
刚才出来的时候把这事忘了,她只顾着生气,但沈辞鹤和薛之澜大概也不会过分的拿她怎么样,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一番严厉的惩戒是少不了的。
妗妗又怕冷,又怕疼,上次跪了三个时辰就已经够难受了,想想这次,头都要大了。
可是好感条却不肯为她动一下下。
这个好感度,怎么就这么难刷?不是说了送温暖就有好感度送的吗,为什么书里女主那么好刷,我辛辛苦苦半天合着它是一点不动?
妗妗想着就感觉委屈,她还得一边在大家面前瞧不起一边送温暖,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但估计晏时则这样,就算她直接白搭,都会觉得她别有用心,想到这里,妗妗就释然了,反正她只是来做任务的,他喜不喜欢自己,也没有那么重要。
事情果然和晏时则想得一般无二,没过多久,薛之澜便闻讯赶来,沈辞鹤一向深居简出,上次妗妗有难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到了现场,现如今他也是同薛之澜一同前来。
“掌门……仙尊……”
乌压压一片拜倒的声音,只有妗妗还愣在原地,想了半天,还是认命的低下头:“师尊,掌门。”
沈辞鹤没说话,倒是薛之澜先开了口,他语气微顿:“闹事的人是谁?”
“反正不是我。”妗妗咬了咬唇接着道:“而且我也不是故意让掌门和师尊来的,不过,如果要罚我,悉听尊便。”
她一副无所谓,躺平认罚的模样,显然不知道这有多严重,好在率先拔剑的人不是她,但受罚是免不了的。
薛之澜看了一眼张初,认得他是内门青雀山的弟子,眸色淡淡道:“为何突然出手?”
他们平时私底下欺负欺负晏时则也就算了,没闹到薛之澜面前,掌门与长老们不知道,尚且可以肆无忌惮,但今日不同,实在闹得太大了,如果不严加惩戒,口子一开,日后难免会让宗门成为发泄私/欲的地方。
今天这事他们本来也没想过会闹这么大,只是妗妗突然出现,直接把饭堂变成了打斗现场,毕竟晏时则不会躲,他们又不会真的杀了他,被罚已经成定局,但是张初还是想挣扎一下。
“他凭什么报名参加门派大比?如果谁被抽到跟他组队进秘境不是倒了血霉?”张初接着道:“弟子只不过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分明是在欺凌弱小,妗妗在心底里呸了一声,她最瞧不起这种人了。
他们一直以来,没少欺负晏时则,仗着他灵力低微,便整日拿他当出气筒,次次如此,都已经习惯了,根本不会把他当做正常的同门来看待,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同门之谊。
“胡闹。”薛之澜冷着声,瞥了他一眼道:“青雀山弟子么?门派大比资格,取消。还有,自行去山下做一个月好事再回来。”
听到这话,张初心头一颤,面色苍白,跪了下去接着道:“掌门恕罪,弟子还想参加门派大比,求掌门收回成命。”
如果不参加门派大比,就无法拿到秘境试炼的入门券,每个宗门弟子都想拿到,秘境试炼每三十年才开放一次,错过这次就要再等三十年,修士如果不能到金丹期,寿命不过堪堪几百岁,又能进入几次秘境试炼?
此言一出,在座的众人皆是哗然,似乎没想到会做出这么严重的处罚,但薛之澜不以为意,他沉下眸,看着弟子们,气氛凝重。
“还有——”薛之澜话音未落,便感觉到自己的话语被人打落。
“妗妗,过来。”
沈辞鹤声音很轻,似乎从遥远的山巅传来,透过人群,带着些冰雪消融之感,他眸色过分的冷淡,朝着人群中望过来的时候,只是轻轻一瞥,便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窗外的雨还在下,雨幕疏离,沈辞鹤月白色的衣角却还是洁净得一尘不染,他一出口,方才还在私底下低声议论的人群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妗妗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却还是走了过去,低头扯住他的衣角道:“师尊。”
他的衣角布料华贵而冰凉,其中灵力运转,妗妗的手扯上去,感知到微凉的布料在指缝间光华萦绕。
“嗯。”沈辞鹤抬眸道:“又惹事了?”
“这次不是我惹事。”妗妗低声道:“师尊不信,可以看留影石。”
“仙尊,我可以证明!”
云惜举着手开口道:“的确是他们那些人先出言不逊,攻击晏师弟,然后张师兄动了手,步步杀招,妗妗才会拔剑而出的。”
看着妗妗一心一意看着的都是沈辞鹤,晏时则眼底晦暗不明,少年只是安静的立在那里,像这件事情的主人公与他无关一样。
“无妨。”沈辞鹤抬眸道:“我知道了,我信你。”
妗妗愣了愣,抬眸看他,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似乎是没想到沈辞鹤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信她。
她这些日子的转变沈辞鹤也都看在眼中,自然知道她性子变了不少,不会无缘无故在大庭广众下主动做出与人发生争执的事,他自然不会不信妗妗。
“师尊,你信我?”妗妗顿了顿,接着道。
“嗯。”沈辞鹤微微点头。
“师兄。”薛之澜转过头接着道:“妗妗她——”
“我来处置。”沈辞鹤语气淡淡。
薛之澜本来也宠着妗妗,再加上妗妗醒来之后隔三差五的去找他哄他开心,他自然明白错不完全在她,但众人面前,他也不可能不处理她,这次沈辞鹤一开口,正好给了薛之澜一个台阶下。
“至于其他今天议论的弟子。”薛之澜接着道:“留影石有记载,自己主动去受罚,领鞭刑二十,否则,被我发现,会更严重。”
众人都不敢说话了,生怕下一个受罚的是自己,二十鞭子抽起来也不算轻,一周下不了床是常规操作,想到这,饭堂里终于变得鸦雀无声。
一通操作猛如虎之后,本来热热闹闹吃饭的人,也都没心情吃饭了,受罚的受罚,挨骂的挨骂,但更多的人是内心里记恨晏时则,打算以后找个机会要他好看。
妗妗垂着头,站在沈辞鹤身边,抬起头来,接着道:“师尊,我错了。”
沈辞鹤微微抬眸,接着道:“错在何处?”
“错在不该和同门打斗,拔剑相向。”妗妗接着道:“但我不后悔。”
她知道他们不会真的让晏时则死在这里,只会让他痛苦,可她从小生活在现代社会,所受的教育是众生平等,她憎恨校园霸/凌,自然也会看不惯他们的这种行为。
或许之前,她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可她有能力,有身份的时候,她便不愿意再让自己做那个沉默的大多数。
“师尊,手中执剑,是为了问心无愧,而不是为了将剑锋指向无辜之人。”
妗妗抬眸接着道:“这是您教我的,要怎么罚,您随意。”
沈辞鹤有轻微的顿住,到底还是没有多说话,他那双极美的眸子淡淡的扫过妗妗,凤眸微敛,周身清冷的气质收敛些许,接着道:“去打扫一个月的藏书阁,顺便把内功心法抄一百遍誊写给我。”
妗妗虽然不想去打扫藏书阁和抄内功心法,但也知道沈辞鹤是对她网开一面,毕竟虽然错不在她,但她也是拔剑而出,在饭堂里与同门大打出手。
看着少女应了声后,停在原地,沈辞鹤瞥了她一眼,接着道:“走吧。”
“不,师尊,我还有事。”妗妗摇了摇头,接着道:“你先走吧。”
她看了一眼提着油纸伞,抬步从饭堂里出去的少年,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便还是想追上去。
见妗妗这样说,沈辞鹤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吩咐道:“早些回来。”
*
“晏时则!”少女从雨幕中奔跑上去,口中呼唤着他的名字:“你站住!”
雨幕清浅而又疏离,周遭的雨声嘈杂,突如其来的雨让月亮都躲了起来,晏时则手中提着灯,转过身来,抬眸望向不远处的少女朝他跑了过来。
借着黄昏的灯光,晏时则抬起头来,打量面前的少女,她的眉眼很漂亮,比以前少了一分凌厉,多了一分柔和,脸上细小的绒毛轻微可见,由于过度奔跑有些气喘,身上已经沾染上了雨水,可她却丝毫不在意。
晏时则想起方才她与那人的亲昵,指尖微微扣住,按在手心里,语气微微上挑,轻声道:“姜师妹还有何事?”
“我?”妗妗深吸一口气:“我是来看看你有没有——”
她刚想关心他,又想起自己的人设,接着道:“谁说我没事了,晏师兄。我受罚了,所以要分你一半。”
少年抬眸,浅青色的发带被水滴晕染湿透,长睫微垂,指尖摩挲着伞柄,接着道:“我没让姜师妹救我。”
这话说得像她多管闲事一样,但是联想到那一百遍内功心法,妗妗觉得她还是有必要挣扎一下。
“师妹应该去求应雪师尊网开一面,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他似笑非笑的开口道:“毕竟在姜师妹眼中,应雪仙尊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这话听起来像是吃醋,但妗妗知道,晏时则绝对没有,只是单纯的想要膈应一下她而已。
他怎么总是这样油盐不进?
妗妗气笑了,接着道:“我不管,我不想去为难师尊,所以就来为难你了。”
少女上前一步,扯住他的脖颈,接着道:“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跟我一起去藏书阁抄内功心法,我们每个人五十遍。”
少年黑眸深邃,眸色里似有化不开的夜色,用大拇指的指腹按住妗妗的唇瓣,浅青色的发带扫到妗妗的唇瓣上,让她的唇角尝到了一丝雨水的苦涩。
他声音低沉,语气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
“我奉劝姜师妹最好不要如此。”
“不然,我怕是以为姜师妹想脚踏两条船。”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想试试写40w看看,没有超过40w的书,想看看数据好就多写点,保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