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哑嘲哳难为听,妗妗只能想得到这样一句话来形容那群人的声音。
这都什么人……简直是,太过分了。
虽然一直都明白修真界强者为尊的道理,但是此时此刻的晏时则,还没有做出背叛宗门,与宗门为敌的事,更没有被所有修真者追杀,他什么错都没有,只是因为灵脉枯竭,不能修炼,就要被他们瞧不起,日日辱骂。
凭什么?
这换谁谁不得成高功能反社会人格啊?
妗妗觉得她的小桂花糕也吃不香了。
之前就有听过一些无极宗的弟子讲过晏时则的不是,妗妗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她的身份不方便说,顶多就是为难对方一下而已。
现在她这暴脾气可忍不了,抓住桌上的剑,把自己的小桂花糕放回盘子里,起身就朝门口走去。
看到她起来的时候,云惜愣了愣,她开口道:“妗妗,你做什么去?”
少女顿了顿,接着道:“师姐,你先吃,我去去就回来。”
“哎!妗妗!”云惜刚想起身拉住她,便看到少女手持佩剑朝前走去。
她本来想说在饭堂喧哗,自会有戒律堂的长老和宗门前辈来处罚,但妗妗没听完她说话,就直接莽了上去。
熟知妗妗以前的性格,云惜怕她直接做出点什么来,虽然掌门和应雪仙尊都宠着她,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果把事情闹大了,还是不好收场,她难免要受到惩戒。
方才那句话一出来,人群中像是炸了锅一样,议论声不绝于耳。
“什么?晏时则也要参加宗门大比,他不是个废物吗?”
“就是。也不知道他怎么好意思在报名表上填下自己的名字的。”
“晏时则是等着第一轮就被淘汰出局吧?他不会连基本的剑招都过不了吧?”
现下正是晚间的用膳时间,没辟谷的弟子还多了去了,像妗妗这样辟谷了还动不动就出现在饭堂的人实属少见。
因此没人会想到妗妗突然出现在人群之中,少女一袭白衣,裙摆飞扬,手持佩剑,眸色睥睨地望着周遭的众人,声音泠泠,开口道:“谁允许你们在这大声喧哗,胡言乱语的?”
许是知道妗妗以往和晏时则不大对付,且身为应雪仙尊座下唯一的弟子,又受掌门偏爱,难免嚣张跋扈了一些,所以没人把她的生气和晏时则联想到一起。
少女声音不算很大,但却掷地有声,她身上的白纱被风吹起,绝美的容颜被烛火映照得格外好看,她手持佩剑,立在人群中,目光向四面环绕去,看得出很不耐烦,但却并不惹人生厌。
晏时则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副情景,周遭议论的声音其实在他进来之前,便已经听到不少,但他不在意那些东西,与其说是不在意,倒不如说是早已麻木。
他明白修真界强者为尊的道理,也明白,他隐藏着的魔气迟早会暴/露,在那之前,他必须为自己谋一条出路。
门派大比的前三甲可以进入秘境试炼的最后一关,只要进入到秘境试炼的最后关卡之中,就有机会拿到法宝,也能够获取精英弟子的身份,如果……
没有如果,他必须只能赢,不能输,晏时则没有任何退路。
今天是门派大比报名的最后一天,晏时则是最后一个把报名表递交上去的人,其实他递交过去的时候,整理报名表的人都准备就这样结束了,可是没想到晏时则会过去。
他把自己的报名表交上去的那一瞬间,就知道这件事会传来,不过晏时则并不在意这些事情,毕竟讨厌他和瞧不起他的人不在少数,他早就想到过会发生的情况。
思过崖终年积雪不化,且常年是极寒之地,晏时则之前在那里因为妗妗掉入无尽深渊,跪了数日,又以魔血画符,强行催动符箓,燃烧精血,现下脸色还是不太好看,绕是妗妗那天强行喂了他丹药,陈年积伤,不是一时就能好的。
妗妗抬眸望向远处,看到少年若有所思的与她对视,他的容貌过分的精致与漂亮,浅青色的发带垂在身后,长长的被风吹起,下颌线条曲线分明,过分的瘦削与苍白。
饭堂外忽然下了瓢泼大雨,晏时则骨节分明的白皙如玉的手持着一柄青色的油纸伞,伞摆微微垂了下来,流淌在地上,晕染出了一圈圈水痕,少年眉眼轻抬,似乎周遭嘈杂的声音都与他无关,他被隔绝在那里,与其他人自动划分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话题中心的人到来,更让这场议论变得热闹起来,大家似乎没想到过,晏时则会敢在此时此刻出现在饭堂,那些议论他不可能没听到,本想他交了报名表被众人嘲讽后,应该没什么勇气出现,但他不但出现了,却还是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
妗妗有好些时日没怎么见过晏时则,觉得他的情况没比之前好上多少,甚至可以说是,更差了。
她搞不懂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能有人的病是越治越坏?
四目相对之间,晏时则自然感知到了妗妗也在打量他,他嘴角微微上扬:“姜师妹怎么有闲暇时间来这里吃饭?”
这句寒暄像是没听到周遭怎么议论他一样,妗妗气得不行,合着她皇帝不急太监急,周围的人怎么说他好像都听不到一样。
这人真的很奇怪,明明杠她的时候话那么多,到了现在这种场合,怎么就任人欺负?
她没说话,倒让周遭的人更觉得,妗妗本就看不上他,现下更加烦闷不堪,应该是想给对方一个教训。
晏时则手中的伞被他收拢,他还未来得及去打饭,便听到周围有人开口道:“就凭你这个废物,有什么资格去参加门派大比?怕不是基本的剑法都不能用下来。”
少年唇边的笑僵住,但神情仍是安静,他语气镇定,接着开口道:“门派内每个弟子都有参加门派大比的资格,我也是无极宗弟子,自然可以。”
妗妗从他眼里读出了一种接近于不屑的表情,但不是愤怒,他面上仍然极其安静,只是陈述事实。
只是他这句话刚一说完,便有人从腰侧抽出佩剑,晏时则闪躲了一瞬间,鬓边的一缕发丝被剑刃砍断。
“废物就是废物,看剑!”
妗妗认识这个人,平常就是脾气暴躁的内门弟子张初,自然瞧不起晏时则这个从小入门,却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的人。
剑锋寸步不让,皆是朝着要害处攻击,但是周围的人没一个人肯为晏时则出头,似乎都等着看他笑话。
“你如果此时此刻跪下来认输,不去报名门派大比,或许我们还能原谅你,毕竟谁想和一个废物组队去秘境试炼呢?”
这句话说完,在场的众人都发出阵阵笑声,只有极个别的为数不多的人,没有嘲讽晏时则,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黑眸,眼底深邃,无法分辨出他的情绪,亦没有说出一个不字。
晏时则只退不进,只守不攻,步步退让,剑刃马上就要逼到他的颈侧,只是就在此时,在场的众人听到一声极其锐利的声响,紧接着妗妗的长剑从剑鞘中飞出,少女一剑从空中劈了过去,带着势不可挡的剑风,凌厉的剑意扑面而来,硬生生将已经到了晏时则颈侧的长剑劈落在在一旁,将攻击晏时则的人硬生生的震退了三步。
妗妗起身飞到晏时则身前,抿了抿唇,接着道:“你的剑呢。起来。拔剑!”
“同门禁止私下打斗。”晏时则显然在方才的交手里没讨到什么便宜,发丝也有些凌乱,他的剑还在身侧,没有拔出来。
去踏马的禁止私斗,人都骑在你脸上了,你还禁止私斗?
妗妗越听越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就这……你怎么杠我的时候不这么说呢?
所有人都觉得妗妗不会出手,即便过来,也只是看热闹,加上上一次晏时则和她去无极深渊,只有晏时则一人平安出来,妗妗还是被沈辞鹤带出来的这件事情结合在一起,没人认为她会出手,可她就是出手了。
“姜师妹,你这是为何?”张初握着手中的剑,抬眸看向妗妗,接着道:“你不是平时最看不惯他吗?为何还要出手?”
“呵。”姜妗妗接着开口道:“别叫我师妹,你也不是我师兄,我师尊座下就我这么一个弟子,轮不到你跟我套近乎。”
少女抬眸冷笑,接着道:“你也配?”
她这句话讲得委实没有什么情面在,同宗门都可以称得上一声师兄师妹,妗妗今天这句算是不给对方面子了,但没人知道哪里惹到她不悦。
“姜师妹,你这话说得不对。”旁边有张初的要好的人走了出来,接着道:“大家都是同门,这只是再正常不过的称呼而已,你不能凭着你是大楚的公主就为所欲为。”
妗妗听到这话只想翻白眼,现在来说是同门,那刚才欺负晏时则的时候怎么没一个人想着是同门呢?
她真的是会被这群人的脑回路无语到。
“更何况,你为何会替他解围?要知道,晏时则可跟你——”
“跟我什么?”妗妗接着道:“我不是替他解围,只是,他既然跟我有仇,那除了我以外,便无人可以欺负他,只有我才可以。”
少女抬眸,黑曜石般的眼睛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明亮,她唇瓣微勾,接着道:“而且你问我凭什么为所欲为?”
她语气一字一顿,接着道。
“凭我是应雪仙尊座下唯一的弟子,大楚唯一的嫡公主,我当然可以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