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剑池 (一更)
青阳剑派, 洗剑池。
洗剑池向来都是弟子们练早课的地方,练剑之余,也会讨论一些八卦给枯燥的练剑生活找一些乐趣。
“最近有些消息你们听说了吗……说管事堂发放丹药变得抠门,是因为……”
“嘘!”另一人左张右望地打断了他, “可不敢乱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说话之人颇有些愤愤不平,“青阳剑派与无极宗有合作是我们都知道的事情, 无极宗要炼那么多匣子也没瞒着无极宗的弟子,怎么到了我们青阳剑派就说不得了?”
“你说我们这剑君,花了这么多的灵石,想要拿这些天甲木做的匣子干些什么?”
有人带头说话, 其余之人不由得也放松了几分, 发泄着心中的怨气:“管事堂真的是越来越抠门了,每个月的月例都拖拖拉拉,我昨日去领培元丹和灵石, 排了一整天的队, 居然什么都没领到,让我明天再去……明天明天,哪来这么多的明天给管事堂折腾!”
“就是, 为了那几个破灵石低三下四的,咱们这些背景不强硬的就是有苦没处说, 看昨天那小棠师妹, 直接插队进了管事堂, 那管事堂的师兄见着我们就一张臭脸, 见到她呢,毕恭毕敬!”
“我当初选择进了青阳剑派,就是因为听说青阳剑君在位之下,所有弟子的待遇都十分公平,之前的日子的确是这样,看到别的宗门那些新弟子被欺压,我还庆幸自己来对了宗门,谁能想到,短短这么一段时间……我们青阳剑派竟也变成了其他宗门的糜。烂模样!”
众弟子越说越是气愤,有实在气不过的,高声大喊:“师兄弟们,愿不愿随我去剑君府门前,讨个说法!”
一行弟子本就少年心性,被这一激,纷纷响应。
有人犹豫道:“若是我们去了剑君府,剑君令执法堂将我们关押起来……怎么办?”
只听领头那人又道:“单凭我们这些人怕是无法撼动剑君府,我们再多找一些师兄弟,他关便关,他能够关押十人,难道还能够关押百人不成?他能关押百人,难道还能关押千人?”
“再这样下去,怕是我们青阳剑派,要全然被那些兽修所占领。
你们没有听说,那八岐……一人去管事堂领丹药,竟要领个八份!凭什么我们普通弟子一份月例都难以领到,这兽修却能够拿八人份?”
众剑修听到他这话,脸上纷纷浮现出不平之色:“对啊,凭什么?”
领头之人将所有人的神色都收入眼底,嘴角微勾:“所以,我们要闹,闹得人尽皆知,省得青阳剑君一手打下的根基,被这些乱七八糟的兽修所毁!”
……
将所有弟子都挑拨出一股怨气之后,为首之人与众弟子分别,转身进入了礼宾馆。
礼宾馆内,聂潇安然半卧于榻上,手边准备了一壶清茶。
见有人前来,他举起茶壶往空置的杯中倾倒茶水,幽幽茶香飘了满室。
聂潇嘴角含笑:“我方才在远处望了望洗剑池之景,严鸣道友真是口才了得。”
被他称作严鸣的那人似是与他十分熟稔,举杯轻抿几口,也笑道:“还是聂道友这里的茶香。”
千瓣雪,一两茶叶能值一块中品灵石,这还只是聂潇这里的下品茶。
他有幸喝过一次聂潇请他喝的十块上品灵石一两的茶……那滋味……
严鸣的眼神迷离一瞬,而后道:“管事堂的事情闹开了,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聂潇举起茶杯,也抿了一口:“接下来嘛……兵行险招。”
聂潇道:“如今在此氛围之下,弟子们都十分想念青阳剑君……若是告诉他们,青阳剑君本可以渡劫成功,而是被现在这位剑君给害了呢?”
严鸣心中一凛:“此事重大,我怕是需要与我师父商议一番。”
聂潇摁住他:“严道友就没有想过,若是现在这位剑君倒下,得益最大的……会是谁吗?”
严鸣被迫与他的眼神对视,看到聂潇眼中满满的野心。
“如今存康真君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上一次的擂台之战中,存康真君又当中被玄离打败,若是将玄离扳倒……”聂潇一字一顿道,“得益者,将会是……你的师父。”
聂潇的声音中充满蛊惑:“若是将玄离扳倒,我定能请动天照宗长老,我的师尊诸岱真君,支持你的师父上位。
到那时,凌炀真君继位剑君,你身为凌炀真君的首徒,这下一任的剑君之位,岂不是你囊中之物?”
严鸣被聂潇规划的光辉前景给迷惑了一番,但他终归是常年练剑的剑修,很快回过神来:“如此陷害,若是被抓了出来,我们这一脉的地位岂不是一落千丈?”
青阳剑君在青阳剑派的威望高不可攀,是所有弟子敬仰的对象,同时青阳剑君还是他的师祖,造谣青阳剑君……他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可逾越的障碍。
不料聂潇听了他这话却道:“可是,这种情况本就有可能存在,不是吗?”
聂潇慢条斯理地与他分析:“青阳剑君渡劫之前,谁都没有告知,只告知了玄离一人。
而后他渡劫失败,玄离拿着青阳剑派的掌印继承了这剑君之位。
这当中发生了什么,我们谁都无从得知,青阳剑君已经身死道消,我们就算怀疑到玄离的头上,他也死无对证。”
聂潇紧紧盯着严鸣:“这不是污蔑,也不是陷害,这只是你们身为青阳剑派的弟子,一场合理的怀疑。”
严鸣默默地重复着他的话:“合理的……怀疑……”
“对,”聂潇见他心防松动,又乘胜追击,“还有管事堂那事,你们也都看在眼里。
管事堂分发给众弟子的月例缩减,但那八岐大蛇,一人却可以领八人份的丹药,这偏向兽修之心,昭然若揭。
玄离与无极宗的合作也是,那么大的阵仗,他哪来的灵石?”
“你们就甘心,让这样的人坐上剑君之位?”
“不!”严鸣紧紧攥住了拳,“青阳剑派,决不能为此人所害!”
……
剑君府。
玄离处理宗内事务,不在府内;棠红正在练剑,白娇娇正在给八岐擦洗鳞片。
相比外面的风起云涌,剑君府内一片风平浪静。
他们并非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而是玄离嘱咐过他们,不要瞎掺和,引火烧身。
有玄离发话,这几人再怎么愤愤不平也只能被压住,缩在剑君府内不去给玄离惹麻烦。
等棠红将一套剑法练完之后,回头一瞥,八岐那幽绿的竖瞳整个都眯了起来,八条尾巴甩啊甩,把院子里的假山都给甩塌了还没发现。
棠红走过去,敲八岐一个爆栗:“你的尾巴收一收。”
“哦……”
八岐委委屈屈地将巨大的尾巴盘了起来,白娇娇又不满意了:“可是这样,我不好洗鳞片啦。”
“别洗了,”棠红拉过白娇娇,“让他自己动手洗。
走,我带你去吃烤鸡。”
白娇娇眼冒星星:“嗯嗯!吃烤鸡!”
八岐“嗖”得一下变成人形,眼巴巴地看着她:“我也要吃烤鸡!”
棠红指了指被他撞塌的假山:“把这个给修好再带你去。”
八岐一弹指,那假山顿时便复原了。
棠红十分新奇地盯着他:“你什么时候学的法术?”
八岐骄傲道:“书上学的!”
他挠挠头又补上一句:“姐夫给我的书!”
玄离手中有许多的珍藏典籍,他见八岐爱看书,便时不时地扔两本给他看,久而久之,八岐就学了许多的杂门知识——谁让他看书都用八个脑袋,同时看八本书,当然学得比旁人快。
棠红本想为难一下他,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将此事化解了,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他:“那我们走吧,一起下山吃烤鸡。
金玉轩来了个新厨子,烤鸡那叫一个香呀!”
三人兴高采烈地准备出门,却忽然见到乌泱泱的一大片人朝剑君府前来。
白娇娇歪着头:“这些人来干什么的?”
棠红对于各类气息最是敏感,她察觉到这一行人身上涌动着浓浓的煞气,眼疾手快地将白娇娇和八岐推进了门里。
“你们两在里面呆着,我没说话不准出来。”
棠红将大门一关,自己单枪匹马站在门外。
人群渐渐走近,他们见到棠红,满脸怒气:“小棠师妹,不知玄离剑君可在剑君府?”
棠红摇头:“他不在,你们有什么事情与我说吧。”
人群中顿时有人阴阳怪气道:“这么大的事情,怕是你做不了主。”
棠红也不动怒,而是挑眉:“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做不了主?”
棠红此话一出,顿时有弟子忍不住道:“那你倒是告诉我们,为何管事堂开始苛扣我们的月例?每月的培元丹与灵石,我们都没有拿到手。”
原来是为了这事。
棠红知晓内情,暗暗皱眉。
管事堂内有人贪了灵石,然后莫名被栽赃到了玄离的头上,现在事情越闹越大,玄离此次离开剑君府,就是与众长老商议解决之法。
只是这内情不便与其他人多说,多说多错。
于是棠红只道:“你们回去罢,月例的领取方式有变,此事过两日就会有结果。”
“过两日?”人群中有人咄咄逼人,“过两日是多久?”
有人跟着起哄:“莫不是你身为剑君弟子有特权,就不将我们这些普通弟子的死活放在眼里?”
“还有那八岐,让他出来!凭什么我们普通弟子一份丹药都领不到,他却能领八份!”
“剑君府是不是将我们的丹药与灵石都贪了……”
……
一时间,一向清静严肃的剑君府门前,竟嘈杂如菜市场一般。
棠红拔剑,剑啸长鸣:“安静。”
人群一刹寂静。
棠红慢慢道:“原本此事我师父正在与众长老商议,但既然你们这么想知道结果,我便说与你们听。”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看着棠红的身影,明明瘦瘦小小的,人群中最娇小的小师妹,却莫名地有种统领所有弟子的大师姐的威严。
“管事堂领取月例一事,宗门内偶尔会出现冒领之事,有人假借他人名义,重复领取,无法追查,并且所有人都领取同样的月例,宗门内渐渐变得惫懒……”
“所以日后培元丹与灵石的发放,将在演武场,只要进入演武场练剑,就能够领取。
擂台上获胜次数多的人,会有额外奖励。”
棠红扫了一眼众人:“还会由每月发放,改为每日发放。”
“每日发放?”
有人质疑道:“这每日发放的丹药与灵石,从哪来?”
“从我私库中来。”
空中忽然传来一冰冷之声,众人一仰头,只见玄离剑君御空而行,褐发飞扬,风将他身上的道袍吹得猎猎作响,凛然而桀骜。
他眨眼间落在剑君府门前,一拂袖,将堵在门前的众人驱逐开一丈远。
然后他一句话,就将所有人的嘴都赌上了:“仍有异议者,我便默认你从此都不需要领取这丹药与灵石。”
爽!
什么叫拿钱打脸,这就是!
棠红心头畅快,望着人群:“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所有人纷纷摇头。
钱袋子捏在人家手中,哪敢有意见!
顿时人群做鸟兽散,玄离进了剑君府,棠红把八岐与白娇娇拽出来下山吃烤鸡。
下山的路上,白娇娇不解道:“为什么要给他们送钱呀?”
“娇娇,你放心,”棠红一本正经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吃了我们的,迟早都要给我们吐回来!”
……
礼宾馆内,严鸣与聂潇道歉:“聂道友,抱歉,是我不信你,我本该按照你的说辞,让这些人带上青阳剑君渡劫一事去质问……没想到现在反倒让他用钱财收买了人心。”
聂潇不但没有生气,反倒十分好脾气地安慰着他:“现在意识到,也为时不晚。”
“对,为时不晚!”
严鸣道:“我这就去找人准备。”
严鸣匆匆离开了礼宾馆,聂潇看着他的背影笑而不语。
严鸣不相信他一个天照宗的外人,此事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但是严鸣这凌炀真君一脉,不服有一个外来的剑君坐在他们头顶上,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现在的情形……就算管事堂一事玄离能够拿钱摆平,青阳剑君之死,怕是永远都解释不清。
有这么一件事梗在心头,他这剑君之位,就坐不安稳。
聂潇眼中骤然爆发出滔天恨意:待到玄离倒台之日,他必要将当时被剃头剃眉所受的屈辱都如数奉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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