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棋者
地宫内, 贺励几人盯着林拙, 眼睛发直。
其中一人忍不住开口道:“你……契约了八岐做灵兽?”
林拙笑笑:“没有, 我只是和八岐前辈成为了朋友。”
朋……友……
这两个字甚至比听到她契约还要惊悚,什么样的手段, 才能让八岐在没有被契约的情况下受她指使?
看着他们看怪物一般的眼神,林拙大约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出场有些猎奇,摸了摸鼻子。
她不打算解释,而是换了一个话题:“你们来的正好, 你们当中……有人会下棋么?”
桑吾道:“什么棋?”
“呃……”林拙想了想,不知该怎么形容,“你随我进来看看。”
林拙拍了拍八岐的脑袋, 八岐给桑吾让开一条道来。
贺励几人继续目瞪口呆,林拙觉得晾着他们也不太好,礼貌性地问了问:“你们要来看看吗?”
贺励率先反应过来, 迟疑了几秒, 点了点头。
他身边的几人机械地跟了上去, 像是被操纵的木偶一般。
进入地宫后, 林拙指着那个被八岐的身体压住的阵盘道:“这个阵盘看起来是一个阵盘,其实是一个棋盘。”
这一点是林拙看到房梁上的那些白色人偶之后发现的。
她发现白色人偶的姿态有些奇怪,硬要说的话,有几分像她前世见过的国际象棋。
她灵光一现, 朝地面俯视, 这才发现这个看起来有些奇怪的阵盘, 实际上是一个棋盘, 纵横交错,虚实相间。
这些人偶是白子,数量正好与虚的那一半方格对上,黑子不知道在何方。
桑吾对着地面端详半晌,摸了摸下巴:“小翠,你可真厉害啊。”
这都能被她给想到。
那些符文将阵盘切割成四四方方,有的格子中间空白一片,有的内里被填满了符文。
如果她不点名是棋盘,怕是对着这阵法想破头都不知道怎么解,但她指明之后,立马豁然开朗。
“我倒是会棋,”桑吾道,“只是这个棋,我从未见过,不知道规则,如何下棋?”
林拙拿了一个白色泥偶给他看:“棋子长这幅模样,你再想想?”
桑吾看了看,摇头道:“从未见过。”
贺励几人也跟着摇头。
林拙想了想,对贺励道:“你把外面那些人都叫过来吧。
我们没有听说过,或许有人听说过。”
贺励点了点头,走出去,正要与要进入地宫的卓慕兰对上。
卓慕兰见他折返,拉住了他:“怎么就你一个人往回走?其他人呢?”
贺励欲言又止:“你……进去看看便知道了。”
进去看看?
卓慕兰谨慎又狐疑地踏入了地宫,发现通道入口镇守的八岐蛇头不见了。
待她进入地宫之后,惊讶地合不拢嘴:“小……小翠?”
“你、你……”
卓慕兰结巴了半天都没能说出完整的一句话来——眼前的这个场景甚至比她看到王小翠的身边跟着十几只筑基期的猫还要震撼!
为什么王小翠,能够堂而皇之地坐在一个元婴巨兽的脑袋上,而那八岐,还十分甘之如饴?
就在她震惊无比的时候,背后传来了嘀嘀咕咕的对话声:“贺励,你该不会骗我们吧,八岐真的不会攻击我们?”
“同为太白宗弟子,我骗你们有什么好处?只是里面有一处阵法需要你们解开,这才请你们前来。
要不然,我们难道一直困在这里吗?”
“也是……如果不是想出去,我也不会跟着你来了……嘶!”
卓慕兰明显听到背后一个倒抽冷气的声音:“这、这就是你刚才要来救的……柔弱女子?”
能够骑在元婴期灵兽的头上,哪里柔弱了!
看着身边的人之前百般不信,现在又被现实所打脸,贺励心中没由来地有一种爽快感:“是啊。
我说过,有她在,八岐不会攻击我们。”
他把人带进来之后,冲着林拙道:“姑娘,我把阵元门的师弟们带过来了。”
阵元门……
太白宗专精阵法的两个分支,一个是阵道门,即原主所在的地方;另一个便是阵元门,因为门主实力不及林正峰,一直屈居与阵道门之下。
在阵道门出事之后,阵元门更是隐隐有些耀武扬威。
好巧不巧,这几个弟子,原主正好都认识——原主得意时曾经讥讽过他们,失意之后也被他们讥讽……
林拙微微一愣,面上却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她回过头,朝底下人道:“你们来了的话,来看看地上这棋盘,认识么?”
“棋盘?”阵元门中修为最高的弟子蔡松全,低头瞥了一眼地上的阵盘,脸上颇有些费解,“你为何为认为这阵盘是一个棋盘?”
林拙给他看了看手中的“白子”,蔡松全执拗问道:“下棋当是对弈,你有白子又如何,对弈的黑子又在哪里?”
“师兄……别说了,她有八岐给她撑腰……”
见他倔驴的老毛病又犯了,他的师弟连忙提醒他不要乱说话。
但蔡松全却一口咬死:“在我看来,这就是一阵盘。
你若学过阵法应当知道,阵盘就是由符文组成,这看起来像棋盘,不过是一个障眼法罢了。”
其他人不敢忤逆蔡松全,也不敢得罪林拙,杵在中间当墙头草。
林拙见蔡松全这么死脑筋,这些阵师还一点忙都帮不上,不欲多解释,一扬手,就让八岐蛇信一吐,把他们赶了出去。
“你!你凭何把我赶出来!”
蔡松全有些跳脚:他们阵师到哪不是被人吹着捧着,就连进了秘境之后,一群人也是仰仗着他才能够过了那竹笋地,现在这个小小的散修,居然还瞧不上他!
桑吾觉得这蔡松全实在天真:“你该庆幸她只是把你赶了出来。”
桑吾淡淡道:“只要她想,她甚至可以让八岐当场击杀你。”
蔡松全这才后知后觉地从这偏执的情绪中被拽了出来,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这盘棋依旧没有头绪,在林拙的示意下,贺励陆陆续续地又带了几波弟子过来。
这些弟子面对八岐都战战兢兢,面对棋盘都一头雾水。
就在林拙都觉得没有希望了之后,最开始她捡到的那只小白兔,贺励的师妹陆图南,忽然颤巍巍地说道:“这棋……我见过。”
“嗯?”林拙眼睛一亮,“你说说看?”
陆图南在四面八方的注视下,鼓起勇气道:“我曾在一本闲书上看到过,有一族,名为娲皇族。”
她望着那些图腾道:“据说他们一族是娲皇后人,世代隐居,不停地搬迁地址,就是为了防止他人抢夺,以及供养娲皇土。
相传娲皇土为女娲造人时所剩下的,能够承载任何灵体……”
贺励打断她:“你说的这些,与这棋有什么关系?”
林拙一挥手:“没事,你让她继续说。”
陆图南得到她的鼓励,又道:“但是这娲皇土有一个特点,就是倘若没有灵体在其中滋养的话,会干裂粉碎。
为了滋养娲皇土,娲皇族钻研出一种棋法,名为娲皇棋。”
“此棋的棋盘即阵盘,当所有棋子摆放连成阵之后,能够激活阵法,但是……”陆图南艰难停顿了一下,“执棋者必须用神识控棋,每次控棋,都会对神识造成不可逆的损耗。”
说到这里,林拙顿时明白了方才这些宗门弟子的神魂全部消失的原因——
八岐将他们的神魂抽空,短暂地滋养了一番娲皇土。
或许是不想见到这些人的神魂被娲皇土抽干,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八岐将他们的神魂又放了回去。
但是林拙隐隐约约觉得陆图南的说法有些奇怪,她问:“既然这娲皇土会将人的神魂损耗,为什么还会被人抢夺?”
陆图南道:“娲皇土遇强则强,越弱则弱。
对于元婴修士而言,若是渡劫飞升失败了,这便是容纳神魂的最佳容器,非但不会损耗,还会相辅相成。”
“哦……”林拙明悟了。
大号废了练小号呗。
芯子还是那个芯子,壳却换了一个全新的。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这里有三十二个人偶……她上哪找三十二个执棋者?
并且这三十二个人还得同心同力,对她毫不设防,完全听从她的指挥……根本不可能做到!
等等……
林拙忽然发现她忽视了一个问题。
“你说的执棋者,有数量限制吗?”
陆图南道:“这便是这娲皇棋最为艰难的地方,执棋者必须为同一个人,若是不能为同一个人,也要心念合一。”
陆图南有些悲观道:“所以控棋对我们现在而言很难做到……每个棋子中所容纳的神识必须在筑基修为以上,我们这里虽有这么多筑基修士,但都彼此防备。
而同一人要控制三十二枚棋子,起码要是元婴修士……”
元婴修士……
林拙低头看向八岐。
八岐示意她看那地上的铁环,林拙叹口气:这娲皇族为了保住娲皇土不被抢夺真是费尽心机,还特意关了一个元婴灵兽在这里镇守。
八岐身上的伤估计就是与娲皇族战斗时留下的,就是不知道这么强大的娲皇族现在去了哪里,人去城空,只留下了这一个空荡荡的地宫。
这个秘境的形成,应当也是娲皇族为了掩盖这地宫,用了某种方法造成的。
林拙无奈,打开了自己的系统面板。
看起来,这里只有她有这个实力试一试……
之前攒下了一大笔积分,现在又连跳三级,到了练气十层,每一次身体的晋阶都会带动神识的扩展。
她还没好好看过自己的积分现在变成多少呢……估计翻番成了四千左右?
林拙心中抱着四千的期望,扫了一眼数据,然后猝不及防,捂住了胸口。
她现在的积分,足足有六千!
方才那一时冲动,同时操纵七股神识给八岐清洗鳞片的举动,因为最大强度地消耗神识,所以消耗之后增长也十分迅速,直接把她神识的上限拓宽了一千。
按筑基修士的神识容量为四百来算,她正好能够执一半的棋!
剩下的那一半,正好可以由她的十几只猫顶上。
虽然此举的风险也很大,但若是训练那些筑基修士彼此之间培养默契,心念合一,怕是这辈子都要耗在这个秘境里。
林拙一咬牙:这个活,她接了!
“前辈,麻烦把这些人都赶出去。”
林拙下定决心之后,就开始清场。
贺励觉得她有些莫名其妙,为小师妹抱不平:“姑娘,你这样就不太好了吧,利用我师妹知道了这执棋的规则,然后把我师妹排除在外?”
“你想不想出去?”
贺励忽然见到面前容貌平凡的女子,散发出无与伦比的,不逊色于元婴的气势。
“想出去,就听我的。”
……
林拙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留八岐守门,然后放出了自己的猫。
她教那些猫用神识操控棋子,每一个都教会了之后,先把自己的神识分作八份,同时操作八枚棋子,而后再把神识分作了十六份。
她一边指挥着猫,一边自己操纵着棋子,而后口中开始倒数:“三、二、一!”
所有棋子同时落在了棋盘布满符文的格子上,没有差一丝一毫。
棋子落下后,阵法银光大作。
每一道符文都亮起银色诡秘的光,林拙顿时感到自己的神识被阵法紧紧吸附,紧紧粘连在棋子上不能动弹。
再然后,她发现周身的灵气变得越来越浓郁——
仿佛打开了一个聚灵阵一般,飞速增长!
这些灵气顺着棋子涌入她的身体和猫的身体当中,猫肉眼可见地又开始晋阶,转眼间,竟有五只猫跃升至了金丹!
林拙自己也被这疯狂上涌的灵气往筑基的关口冲击,但与此同时,她感受到自己的神识正在飞快地衰竭!
她连忙将神识从棋子中撤离,同时焦急地对众猫喊道:“松开!”
好一番痛苦的挣扎缠斗过后,她才将所有的神识都收了回来。
她顾不上检查自己的伤,连忙凑上前去看猫:“你们有没有事?”
那些猫没有回答她,就算因为这阵法晋阶了,精神都还十分萎靡。
林拙顿时十分心疼:它们可真是受了大罪了!
她正要把众猫收回灵兽袋内好好休养,却忽然听到自己身体里,传来丹田碎裂的声音。
糟糕……
林拙心中“咯噔”一下:怎么在这个时候筑基了?!
关掉了阵法,地宫里根本没有足以让她冲击筑基的灵气!
……
距离上一次进入秘境时的热闹已经过去了七天,青阳城内的人流还是不减。
在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等着秘境里的人出来之时,那一场继任大典上的逸闻也被他们当做了下餐的佐料:“你们听说了吗,那玄离剑君将存康真君打败之后,竟连继任大典都未曾参加就离开了!”
“听说了听说了,都说玄离剑君是因为被存康真君砍伤,受了重伤,不想在继任大典上出丑,才匆匆离去的……”
“你懂什么呀!我一兄弟在青阳剑派当外门弟子,在剑君府轮值。
他说,玄离剑君一下擂台之后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召集了所有长老,要砸开秘境!”
“砸秘境?”那人惊恐道,“他疯了吗?刚当上剑君,就公然违背青阳剑派的宗规?!众所周知,攻击秘境的入口会让秘境里面也受到牵连,他竟不顾这么多人的死活?”
“唉,这回我算知道,为何当日有位前辈说,没有进去那秘境,也是一件好事。
碰上这样一位剑君……啧,青阳剑君当日,所托非人啊。”
就在青阳城内议论纷纷之时,青阳剑派内,也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玄离剑君,此举万万不可!”
凌炀性子急,又兼存康刚刚被玄离打败,闭门不出。
凌炀正是看他不顺眼的时候,心直口快地斥责着他:“你究竟有何目的,要至这么多修士的生死不顾?”
玄离道:“为了青阳剑派。”
凌炀嗤笑一声:“说得倒是冠冕堂皇,这秘境只不过恰巧在我们青阳剑派境内而已,除了青阳城内人流增多,对门派而言没有什么损失。”
“我想你是在主峰内待得太久了。”
玄离坐在主位,金瞳朝他微微一瞥,明明什么动作都未做,却气势惊人。
“这几天,你有去过阳荆山么?你可知道,阳荆山的灵气,正在减少。”
“减少?”凌炀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玄离剑君,这秘境的入口落在阳荆山,刚开放之时,可是从秘境当中泄出了一大片灵气。
当时阳荆山的灵气比起门派内主峰都不逞多让,你竟说阳荆山的灵气正在减少?”
“连三岁小孩都知道,不要无缘无故吃别人给的糖,”玄离道,“凌炀你竟连这点都不明白么?”
灵气的减少是他偶然发现的,他下了擂台,立即前往阳荆山找寻秘境的蛛丝马迹——他于空间术法一道还算有天赋,只要给他找到这秘境的缝隙,他就能够顺藤摸瓜地将这入口敲开。
但他没有想到,他从这蛛丝马迹中嗅到了熟悉的,苍界来人的气息。
这秘境的入口,显然是被阵法所封,且这阵法,便是那苍界惯用的聚灵阵。
偷取大荒的灵气,滋养苍界的水土。
一开始的灵气外泄不过是一个诱饵,使人上套——
所有兴致勃勃想要进秘境寻宝的众人,都拉进了苍界的某处地方!
越想到这里,他就越是无法抑制地愤怒。
他冷然道:“吃了糖,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话音刚落,大殿内的传音石便响了。
一名在阳荆山值守的弟子语气焦灼:“各位长老,方才不知怎么回事,阳荆山内的灵气被突然抽空,那灵气抽空的速度……竟好似有五名金丹在晋阶一般!”
作者有话说:
双更合一~
昨天更了三千八,加上今天的字数就九千了,三章的量哦,我没有偷懒~欠的一更明天补上=3=
八十多章终于要筑基了……筑基后拙妹会开发新技能!猜猜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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