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除夕,苏兰序吃过午饭就开始备菜,她打算搞个羊蝎子火锅。
陆晅则照搬着微博上的热转教程做了道电饭煲焖鸡。
玄微不想闲着,没一会就往厨房探头探脑:“需要我帮忙吗?”
苏兰序回头:“不用,你坐着,厨房油烟大。”
得知她还是位鉴宝师后,她愈发觉得这女孩清灵得不食人间烟火,而且儿子一看就爱惜得紧,她可不想给人家一个颐指气使恶婆婆印象。
陆晅与母亲反应相悖,他正在摆盘,见玄微这么踊跃,便勾了勾手,招呼她过来。
玄微快步走到他身边。
陆晅用筷子撕拉开一块吸满卤汁嫩到流油的鸡肉,夹到玄微嘴边:“帮我试试味道。”
玄微啊呜含下,嚼了嚼,她双眸一亮:“好吃!”
陆晅心满意足,又扯下一大块,把她小嘴填满:“好吃就再吃点。”
玄微:呜。
苏兰序不由掩唇窃笑,他们的甜情蜜意如微不可察的细菌,能快速感染方圆五米内的任何人。
陆晅拿起一只小碟,撕了两块递予母亲:“妈,你也尝尝。”
苏兰序欣然接过,也夸:“不错。”
年轻男人的自信心瞬间膨胀到极点,捋起袖子,煞有介事:“这么好吃?那我自己也得吃吃看了。”
玄微无语地瞥瞥他。
陆晅嚼完鸡肉,浮夸嘶气,自卖自夸:“这难道就是天上的味道吗?”
玄微白他一眼。
苏兰序乐不可支。
当晚,玄微成了年夜饭光盘活动的重要贡献人。
苏兰序都被她胃口惊呆,在桌上连声赞叹:“小微你什么体质呀,吃这么多还这么瘦,你平时是不是运动量很大。”
陆晅连声挂着懒散的笑,“她运动量大?她是好吃懒做界的无上至尊。”
玄微拿筷子扎他胳膊:“那你是什么?”
陆晅出言不逊:“我是好老公典型教材。”
玄微:“吐了呀。”
苏兰序笑个不停。
——
酒足饭饱,帮着母亲收拾完饭桌,陆晅坐回沙发陪玄微一道看电视。
电视里播放着一段春晚前的公益广告,描述了男女老少,各种职业阖家团圆的情景,雪絮纷飞,万家灯火温暖着人眼睛。
玄微双手插在兜里,直视着屏幕,懒声道:“有个跟你一行的诶。”
陆晅忙着在公司群里抢红包,并未注意:“哪个?”
“有个用电脑的男人。”
陆晅弯了弯嘴角:“用电脑就跟我是同行么?”
“差不多吧,”她凑到他跟前:“你在忙什么?”
“抢红包。”他移开手指,让屏幕完全进入她视野。
玄微抓到关键字眼:“有钱拿?”
陆晅颔首。
玄微:“我也要抢。”
陆晅挨回椅背:“你有群吗?”
玄微想了下,摁开手机:“我有个妖兽群。”
陆晅瞟了眼:“他们发红包么?”
玄微垂眼,群内一片死寂:“都在装死。”
陆晅把自己手机放一旁,摊手:“让我试试。”
玄微将信将疑把手机交出去。
陆晅简单浏览了一下成员列表:“谁是老大?大火鸟子?”
他一向敲键盘快,手机也无异于此,几乎能出残影,他直接@大火鸟子:【除夕群主不发个红包说不过去吧。】
传送出去后,他问:“大火鸟子是谁?”
玄微点头:“朱雀。”
陆晅:“……我真不敢想象我在道德绑架朱雀让她发红包。”
有人开了个头,一众仙妖兽也跟着狂cue朱雀,追着要红包。
朱雀,回复:……
而后丢出一个随机红包。
上面还配字:一群混账东西。
陆晅提醒:“快抢!”
玄微慌忙点开——82.42元。
陆晅看了眼:“你这师叔不抠。”
被凡人盛赞大方的朱雀随后艾特玄微:下个你来,没钱就找你师父来发。
玄微:……
玄微紧急求助陆晅:“我该发多少?”
陆晅:“随便你,意思一下就行。”
话音刚落,群里冒出一个红包,上面写着【我来替她发】,来自貔貅。
众妖争先恐后刷起“谢谢老板”字样。
玄微按开,貔貅居然一次性发了整两万块的红包。
哇——玄微顿时欣慰捧脸:“阿貅也太好了吧。”
陆晅顷刻被酸味淹没:“这就叫好?”他讥诮道:“借花献佛罢了。”
玄微一指屏幕:“哪有,他自己也发了好几个的啊。”
陆晅佯装漫不经心扫了眼群聊,消息狂跳,都是在对貔貅溜须拍马奉承讨好的。
最骚的是,貔貅本尊还领导一般在群里总结分析:【多亏了玄微,我们群一直没什么年味,今年总算热闹起来了。】
官派十足,不堪入目。陆晅心底冷呵一声,重新看起春晚,荧幕里美轮美奂,精彩纷呈,他却有些神不守舍,不时拿余光窥视玄微。
她心外无物,完全沉浸到这种抢红包游戏里,还是他手把手拉着踏入的。
陆晅暗叹,又听到她手机里传出一段语音:“玄微,这个红包是私底下给你的,你这一年经历了不少事,有好有坏,有我知道的,也有我不知道的。但我最高兴的还是,你有了真正喜欢的人,你在人间找到了令你更加舒服快乐的生活方式,这才是最重要的。三界众生其实没太大区别,悲欢喜乐是共通的,千金散尽还复来,你的每段感受才会赋予你更加崭新宽阔的生命。作为你的合作伙伴外加没有血缘关系的兄长,我只希望你开心。如果有一天你不开心,东湖旁的那片别墅仍是随你挑选的疗伤港湾。新年快乐,玄微。”
男人娓娓道来,嗓音沉厚,不自觉地引人入胜。
玄微鼻头酸巴巴的,她扬唇想笑,眼角却蓄满动容的湿润。
她头一回打字拒绝:不用啦!
貔貅回:有了对象就跟我见外了?
玄微会意一笑,收下他整整二十万的转账。
貔貅说:日上限就这么多,等你结婚再给你排面。
玄微破涕为笑,回了个感动哭哭脸表情。
貔貅:别了吧,财迷,你这样我不太适应。
陆晅也轻笑出声,他无意看她聊天记录,但她大喇喇敞那,还用老年人最大号字体,不想看到也能看到。
玄微揪他胳膊:“你笑什么笑?”
陆晅道:“为你开心啊。”
“谁刚刚还搁那冷嘲热讽呢。”玄微不屑。
陆晅认错:“是我小人之心了,不够大度。”
“就是,”玄微又把貔貅那段语音回味一遍,胸口暖融融的,像有糖在缓慢地化浆,嘴上还逞能:“我真是牛逼,绝了,虽然没父没母,但有胜似父母的师父和阿貅,也不比那些双亲健在的亏吧。”
陆晅蹙了下眉:“是不是少了什么?”
玄微侧过头看他:“什么?”
他揽住她:“老公啊。”
嘁——
她发出漫长的,鄙夷的拟声词,泄出的却都是轻快的气体。
“那老公,有表示吗?”她两只小手一摊,一副需索无度样。
陆晅挑眉:“你是个刚白得二十万的人吗,这么欲壑难填。”
玄微哼哼:“他是他,你是你。”
陆晅点头,似乎被这六个字取悦,只说:“把手机给我。”
玄微盯他片刻,将自己手机交了出去。
屏幕仍停留在她与貔貅的聊天界面。
男人忽然按下语音,语速快,略显轻佻挑衅:“放心,我肯定照顾好玄微。欢迎监督。”
咻,他的承诺瞬间传达出去。
“喂。”玄微要抢。
陆晅快速把她手机揣回自己兜里,并严防死守:“两分钟后再给你。”
“为什么啊?”
“不好撤回了,”他笑眼弯弯:“我也没反悔机会了。”
玄微别过头:“嚯,你还想有反悔机会?你休想。”
陆晅轻轻嗯了声,仿佛在彼此心上叩章定案,只是篇幅还未完结,一生还很漫长,值得细讲。
玄微不甚满意:“就这样?没别的了?”
陆晅道:“还要什么?整天钱不钱的,唯美点行吗?”
玄微冷哼。
陆晅笑了下,摸摸她脑门:“你等会。”
玄微大咧咧靠回去,看他还能使出什么花头。
陆晅去了趟卧室,再回来时,他仍两手空空,唯独面上笑意满满。
他坐回玄微身旁:“还记得上次的硬币魔术吗?”
玄微点了下头,“花里胡哨。”
陆晅淡笑,还是老样子:“我又要来了啊,看好了。”
她这次才不会轻易被蛊惑,睁大眼睛用力瞪。
男人很骚包地打了个响指,手照常悬空探到少女脑后,又迅疾抽回,一串动作不过眨眼间,他已经完成表演:“好了,你摸你兜帽。”
玄微别了下脑袋,手背到脑后,伸进连衣帽里,才一探入,她就摸到了一张东西,像是……一张卡片,硬硬的。
她愣了下,把它拿到身前。
玄微敛目,鸡皮疙瘩霎时间集体起立敬礼。
她的指间,捏着一张身份证,上面有她相片,神色一如既往倨傲,但有淡淡笑,兴许源自生活一瞬的记录。
玄微震惊到失语,半晌才开口,“哪来的……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
“怎么做到的?”
“秘密。”
“告诉我不行吗?”
“不行。”他可能至死都会守住这个秘密。
玄微仔细阅读上面的小字。
姓名:玄微
性别:女民族:汉
出生:1998年8月12日
玄微皱了下眉:“我都不知道我的具体出生年月日。”
陆晅勾唇:“不介意当个狮子座吧。”这么专横霸道,嘴巴一张,就把他吃的死死的。
玄微不以为意:“无所谓。”
住址……
她指指这个详细到房号的地址:“这是哪?”
陆晅瞥了眼:“瞎诌的。”
“嗯?”
“暂时的,将来可以变更为我们婚房。”
玄微难以置信地默读着那排微小整齐的数字:“这张证真管用吗?”
“当然管用,”陆晅好整以暇:“我说会带你找身份,现在算实现了吧。”
她嘴硬:“算个鬼。”
“你这女的,要求怎么这么高?”
“全凭你一张嘴,说管不管用就管用了。”
他毫不迟疑地提议,“过完年,等民政局上班,我们就去领个结婚证试一下?”
“不要。”玄微脸微烫,要别扭死了。
“要。”
“不要。”
“要。”
“不要!”
“呵。”
陆晅不再逗她,把兜里手机还给她,时间早过两分钟了,这个一早处心积虑筹备的新年礼物快在他身上捂化,幸而得见她惊喜,让他称心如意。
玄微依然在反复翻看着这张薄薄卡片,爱不释手,移不开眼。
陆晅打开手机,点开一位好友,传消息:给她了,她很高兴。
那边回:谢谢你。
陆晅:也谢谢你。
他又说:我会照顾好她。
这一次,是庄重的语气。
那边:好,我会监督。
陆晅笑。
年前一次下班,貔貅找来他公司,认真审视他一番,还一道吃了顿饭。
席间他询问貔貅可有门路,能够给玄微一个人间身份,两个男人一拍即合,多方联系,才有了她眼下的这张几乎不见重力,却分量不轻的礼物。原本陆晅想让貔貅出面相赠,因为他们是同类,更有说服力。但貔貅让他不必自轻,他来促成这件事更合适,他与玄微是真真正正,平等无碍的男女关系。
思及此,陆晅眼帘一垂,女孩居然还拿手机拍起了那张身份证,三百六十度全方位不放过任意死角。
她是不屑成人,可她也不想再进局子了。更何况,凡人要跟她成婚必须要用到这证明,不然他也不会鞍前马后地为她办理这玩意了不是吗,这是她给他的恩赏,绝对、绝对不是因为她潜意识里想要融入人类社会。
她玄微,绝对不会这么low,不会这么堕落。
拿手机出来拍也仅仅是记录而已,毕竟身份证上这张照片蛮漂亮。
陆晅哪里知道她心里这些弯弯绕绕,只觉得她认真钻研的后脑勺怪可爱的。
他笑了下,揉揉她脑袋,欲言又止。
其实他想说,
她不仅仅有师父,兄长,他,
她应该还有她自己,玄微,只要她愿意,人世定会有她姓名,有她痕迹,有她自己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