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跟舅舅碰完面后,念稚开上车,便往城南的方向去。路上顺利的接到了一个订单,规定的时间里,念稚到了会所门口,可左等右等不见人。

眼看着十几分钟过去了,念稚有点不耐,顺着订单上的电话打过去,侍应生接通,给了她包间的地址还有客户姓名。

费列?

念稚读着这个名字,“费列……罗?”

她也替舅舅干过好几次代驾,时常遇见有客户醉的人事不省。一般都会先进去找到人,然后再请侍应生帮忙,一起搬到车上。

包间很好找,念稚先是在门口敲门,发现门是虚掩着的,没关紧。

于是轻轻地推开门,探进去半个身子。

“是你们找的代驾?”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包间里的气氛有些诡异。镶嵌在墙壁的巨型屏幕上深情款款地演着着情歌MV,可屏幕上的声音却是哑的。

目光由近到远,先是看见门口的位置,有个男人背对她站着,穿西装,身材高大,腰窄腿长,看背影……有点眼熟。

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见包间里突然冲出一个男人,眼神激动,面如死灰,颤抖着拉着念稚的手。

声音慌得不成样:“我我我!我叫的代驾!”

念稚愣住,显然是被这个局势搞得有些莫名:“你是叫费列……”

“罗”被生生吞下。

费趔说:“对对对,我是!”

念稚的眼神还停留在背对着她的男人身上:“你们一起的吗?”

费趔见她还要将费宸带上,连忙摇头,迅速否认:“不是!”

念稚依旧看着眼前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虽然不太礼貌,但她还是想看看男人的正面。

这个背影总是让她有种熟悉感觉。

费宸始终没有回头,只是抬了抬手。

身旁的罗素会意,“代驾是吧?我送你们出去。”

费趔求之不得,念稚狐疑的目光又在男人背影上停留了几眼,想看看的清楚一点,可包间里的灯光实在过于昏暗了。

她有些念念不舍地收回目光。

**

从包间出去的路上,罗素接了个电话。

电话里,老板的声音跟平时有那么点不一样。

“盯紧了。”

罗素应声:“是,我会一直盯到费趔回家。”

费宸沉默了两秒,指尖轻点着一旁的皮质沙发,无声又闷重,“我是说……代驾的女孩。”

听到这一句时,罗素正走在念稚的后面,他猛地停住脚步,抬眼望过去,眼神变了变:“好。”

终于,一路顺畅无阻地回到车上。

费趔屁股刚落地,就哇一下哭出声,把念稚吓一跳。

她盯着后视镜,一时不清楚这人是在耍酒疯,还是真情实感!

犹豫一秒后,将纸巾递到后面。

费趔是真的害怕,刚才全凭一口气吊着,虽然他也经常惹费宸,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过。

就像是冥冥之中,被死神摸了下后脖颈。

对着念稚叨叨:“你……你简直我的救星,不是……我的福星,我这条命就是你给的!”

念稚表面微笑。

内心OS:妈的,真遇到耍酒疯的了!

费趔一边哭一边激动,平时里拽的二五八万的少爷形象荡然无存,就连一旁的罗素都忍不住侧目。

哭完,又非要拉着念稚报恩。

“你说……是要钱还是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念稚突然想起刚才在包间里看到的人,那个熟悉的背影。

虽然心里觉得不太可能,但还是没忍住:“刚才站在门口,背对着那个人是谁?”

一提起费宸,费趔整个人都不好了。

“提他干什么,他……他就是个疯子!”

念稚却不可抑制地把那个背影,跟心里的那个人重合到一起。

时隔三年,她从来没见过有谁跟费宸这么像过

“他叫什么名字?”

费趔坚决不说费宸的名字,仿佛说出口就是噩梦一样,“你别问了,反正不是什么正经人,更不是好人。”

念稚把“正经”联想到那种意思了,还以为是在会所里工作的人。可就算刚才那人是在会所工作,念稚却更瞧不起费趔这种二世祖。

尤其当那个背影跟还跟自己的心上人重合后。

念稚忍不住怼道:“怎么就不是好人了,你知道什么呀,就乱评价别人?”

费趔本就在会所里受了一肚子气,现在听连个陌生人念稚都在偏袒费宸。

瞬间炸毛,冷笑着说:“知道什么?我知道他有人生没人教,知道他冷血麻木,自私自利,知道他衣冠禽兽,人面兽心……”

话还没说完,念稚一个刹车,费趔的脸就被狠狠地怼到了前面的座椅上。

“哎呀我去!你干嘛——”

念稚将车停在了路边,然后转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以前上学时,面对各种谣言,她就无原则地偏袒费宸。

结果现在遇见一个跟他长得像的,念稚还是忍不住偏袒。

念稚“你是他什么人?”

费趔懵:“啊?”

念稚毫不畏惧地看着他:“你觉得你很了解他吗?”

费趔:“我……”

念稚:“你经历过他经历的一切吗?”

费趔:“没……没有啊?”

念稚:“你没有经历别人经历过的,那些痛苦你没有感同身受,那些绝望也没有将你逼入绝境,那些看不见天亮的黑夜里,你也没有为别人点亮过任何一盏灯。”

“你有什么资格去评判别人。”

费趔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骂。

“当你嘴上用这些恶毒的话去评价别人,并不会代表别人不好,恰恰反映的你自己内心阴暗。”

“你说别人无情无义,是因为你自己心里麻木不仁,你说别人自私自利,是因为你自己心里唯利是图。”

念稚一口气骂完之后,费趔目瞪口呆。

“你你你……”

念稚瞪他:“我什么!”

费趔已经被骂的完全说不出话来,他手指点了半晌,最后气急败坏地说出几个字。

“你……给我好好开车!”

念稚冷哼一声,后面的路上费趔没再逼叨一句,全程用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念稚。

下车时,费趔扒拉着门窗,实在忍不住问她:“你认识他呀?”

“谁?”

“费宸呀!”

念稚抬头,满眼的不可置信:“刚才那是费……宸?”

费趔见她那表情,以为她又是费宸的哪个迷妹,顿觉得没有意思,摆摆手,给了句忠告。

“劝你不要喜欢他,喜欢他那种人,都没有好下场的。”

念稚问:“谁没有好下场?”

费趔虽然刚被念稚骂了一顿,却又十分自来熟,半恐吓半劝告:“你要是跟他在一起,你俩都没有好下场!”

念稚脸色不善地从车上下来,然后上前将醉的步子都走不稳的费趔,狠踹了一脚,摁在地上。

一只手摁着他,一只手揪起费趔的耳朵,一字一句道:“敢咒他!”

“你才没有好下场!”

**

回去的路上,念稚的车开得很慢。

她家住在北边,车却情不自禁地开往城南。

时隔三年,念稚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费宸。

可事实却是,她根本忘不掉那个曾经认认真真喜欢过的人。

以前,念稚觉得这个世上,没有她做不成的事情。后来她发现,这个世上有太多太多事情,是她无能为力的。

她没办法阻止家里破产,没办法阻止她父亲日复一日地消沉下去,更没办法阻止母亲的病情。

就好像现在,听到费宸的名字,她没有办法不想他,不能够阻止心跳加快一样。

在城南绕了一圈后,开车回到家。

六哥趴在门口的脚垫上等她,听到开门声后,立刻从地上起来,过来迎接她。

念稚摸了摸它的大脑袋:“怎么还没睡呀!”

似乎感受到她情绪低落,大金毛舔着她的手心,将脑袋放在她的膝盖上蹭。

当天晚上,念稚想了一宿,还是决定不要去打扰他。

当初是她先提的分手,也是她亲手结束这段感情。

而且她们家早已经破产了,她也不再是以前随性所欲,胆大妄为的念稚了。

他们都长大了,都有了自己新的生活。

**

罗素开车回去时,已经是夜里。

会所的顶层是他们老板平时休息的地方。

整个平层占据六百多平米,由一个游泳池,起居室,会客厅,还有书房组成,视野开阔,地方宽敞。

高处不胜寒,站在这里,几乎感受不到任何的人气。而他老板,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年。

罗素乘着入户电梯上来。

此时外面已经漆黑一片,而这里却被灯光照得亮如白昼,分不清黑夜白天。

罗素轻乘着步伐走到泳池边,看着泳池里激荡起的层层涟漪,静默地站在一旁。

跟以往不同,这次没游太久,泳池里的人便上岸了。

上岸后,步调不快,从一旁的服务生手中拿起毛巾。水滴从宽阔的脊背,结实的胸前,平坦的腹肌往下落,顺着紧窄的腰身,汇聚于腿腹之下,慢慢滴落。

最后,这幅光景都被随意地拦腰围住。

罗素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偌大的起居室,黑色金属质感的落地灯下,费宸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就在罗素以为他不会开口问的时候。

耳边却传来男人清冷的声音:“她回去了?”

虽然费宸没说到底是哪个她/他,但直觉告诉罗素,绝对不会是老板那个二世祖弟弟。

罗素:“是,她将费趔送回家后,先是一个人开车来城南,将车停在了附近,过了会儿转一圈后,就离开了。”

费宸似乎并不意外念稚会又回来,并且开车在会所附近绕一圈这件事。

“还有别的吗?”

罗素低头,先是讲费趔在车上骂他的事情,之后说到念稚特地停下车将费趔骂了一顿。

最后,罗素说:“临走时,她还把费趔给打了一顿。”

罗素讲的很慢,费宸也听得仔细,最后听到念稚将喝醉了的费趔,摁在地上踹了一脚后。

忍不住笑了一声。

罗素凝神屏息,想将这笑声稍微放大一些。

不过费宸只是很短暂地笑了一下,罗素站在他旁边:“还有……念稚小姐应该知道今天包间里的人是您了。”

费宸并不惊讶,毕竟都碰面了。

而且念稚对他十分熟悉,想瞒也瞒不住,只不过今天事发突然,他没想好怎么见。

罗素走后,夜渐渐深了,费宸坐在外面的观景露台上。

他有点睡不着,有种莫名的兴奋,这种高兴对他来说很难得,起码这两年都没有过。

心里默念着那两句话——

“你没有经历过别人经历的一切,那些痛苦你没有感同身受,那些绝望也不是将你逼入绝境,那些看不见天亮的黑夜里,你也没有为别人点亮过任何一盏灯。”

“你有什么资格去评判别人。”

轻声念着这两句话,嘴角擒了个淡淡的笑意,“真敢说。”

那些评价费宸的人里,确实没几个敢当面说他坏话的。

可这些年真正为他说过话的,却比当面骂他的人要更少。

从头至尾,从始至终就念稚这么一个。

彻头彻尾地相信他是个好人。

作者有话说:费宸:我不是好人。

念稚:你是。

(按头要他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