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余很莫名的从黑暗中窥见了一丝光亮,那个一直笼罩在周遭强大的束缚力出现了薄弱的空隙。他努力地挤破那层空隙,顺着光线而去。他张开了双眼。
他知道那是青峦的双眼,他终于可以看到外界。
幽暗的环境之中,有一束刺眼的亮光射过来,双眼刺痛,他急忙又闭上了眼。
“这奴隶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有人嘀咕了一句,伸出手拍了拍青峦的脸,“问你什么就好好回答,才能不吃苦头。”
唐余其实挺想说话的,不想啥也不知道的时候就挨打。他很审时度势的微微点头,可惜身体似乎并不听他的使唤。他仅仅是能看见听到,睁眼闭眼,其他却控制不了。
他就像是寄居在这个身体里的魂魄,趁着青峦的意识模糊的情况下才能清醒片刻,并不能完全掌控这个身体。
问话的人见青峦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奴隶该有的卑微与顺服,反而闭上眼睛爱答不理的样子,不免有些气恼急躁:“喂,醒着没?问你打听的点事。”
唐余想,问话这人怎么这么啰嗦,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要么就将那刺眼的东西拿开。好不容易睁开眼,却不让人看看周遭,真憋屈。
“机甲的检测代码是多少?”那人一边问话,一边摆弄着青峦手腕上的个人终端。
奴隶的个人终端虽然受到主人的监控,但是常规维护工作只要流程没错代码正确,也不会有人太关注究竟是谁在操作,到底还是奴隶能接触的命令权限很低,没有什么风险。但是那个人的目的是想直接用青峦的个人终端登录机甲检测系统,窃走关于安如昔那台机甲的第一手全面检测数据。
唐余感觉不到这个身体视觉和听觉之外的感受,那人的问题对他来说每个字都听得懂,连在一起却不知道啥意思。所以,就算能说话,唐余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隐约意识到这个世界与他经历过的世界完全不同。从对方那短短几句问话,就能窥见一斑。
青峦是个奴隶,有人找这个奴隶问一件机密的事情。那么安如昔在哪里?她与青峦是什么关系。这些探问机密的人与安如昔又是怎样的关系呢?
“老六,这奴隶不说话,可能是药效还没过。”另一个声音提醒了一句,从一旁引出一条数据线,连在青峦的个人终端上,“还是用加密破解,直接侵入吧。”
“头领不是说破解会留下痕迹么?”之前那人并不服气。
另外那个人操纵着破解器,很快侵入青峦的终端,不以为然道:“老六,这奴隶都醒了,又不是傻的,难道你有清除记忆的药?都什么时代了,还靠嘴问事,让那奴隶继续晕着吧。我这边很快就能搞到资料了。”
“头领交代过,资料并不重要。奴隶如果醒了就看看他态度。万一他也恨安如昔呢,主动愿意协助我们,岂不是更好。”老六放缓了语气,对青峦你说道,“别害怕,我们与那些邪恶的奴隶主不是一路的。安如昔恶名昭著,曾经虐死不少奴隶,你在她名下活不长。不如帮我们搞到资料,我们也会早日救你脱离苦海。”
安如昔是奴隶主,青峦是她的奴隶。听起来安如昔这个反派的设定妥妥的,还虐死过奴隶。比当年长公主的风评不相上下的邪恶啊。
唐余心中苦笑,这消息其实也不算太差了。这么说来安如昔已经将青峦弄到身边,等着他觉醒了。可是现在他口不能言,身体都无法控制,不知道能维持多久的清醒。眼前这两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明显与安如昔不对付。他们提起的机甲什么代码又是何物呢?越听困惑越多。
见青峦仍然无动于衷,眼睛都不再睁开了,另一人完活收线,得意洋洋道:“老六啊,早告诉你要相信科技的力量和药品的功效。刚才他睁眼睛或许只是昏迷中的下意识活动,这奴隶压根没醒过来。否则你啰嗦半天,他是乐意不乐意总会表态的。时间差不多了,还是先找原计划来吧。”
老六有些不甘不愿地哼了一声,下意识调整了一下脸上的易容头套。这个头套通过3D打印技术,将别人的容貌特征完全仿制下来,短期内佩戴即使在明亮灯光下只凭借肉眼是无法分辨差异的,除非是用科技方法,比如虹膜扫描或者其他技术扫描到这层面具之下的异常。
这两个人都戴了易容头套,掩盖真容。他们伪装的人,是校园内的两个工作人员。就算青峦这的醒过来看到了,也是栽赃到那两个倒霉鬼身上。
唐余很快不用担忧了。因为青峦的意识本尊逐渐复苏。
唐余一下子又被顶回了那黑暗的角落,痛啊,为什么没有身体还那么痛?
不对,这个是青峦身体的痛。他虽然看不见听不到了,但是青峦的部分知觉还是被他的魂魄之力渗透了进来。
青峦受伤了?
青峦只记得自己被人袭击,晕倒,然后又痛醒过来。隐约之间似乎是听到了一些对话,却怎么也想不起内容。就仿佛当时自己飘在了躯壳之外,无法控制身体,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睁眼闭眼。那不是自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现实却容不得他思考。有两个人对他拳打脚踢,骂他走路不小心撞到了他们某个值钱的物品。
青峦下意识蜷缩起身体,任由那些人坚硬的皮鞋恶狠狠踢在他的软肋和胸腹之上。无论对方的借口是真是假,奴隶被人欺凌的事情并不少见。如果他反抗或者辩解,遭到的折磨会更严重。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只有等这两人打够了消气了,听凭他们的吩咐便是。
如果真的是在刚才,他失去意识的瞬间,撞坏了他们的东西,那两人肯定会通过他的奴隶编号找到他的主人,进行索赔。当然也可能那东西并不值钱不值得为了这点小事,惊动贵族。那两人打够了也就不会再自找麻烦。
当然也可能是这两人在别处受了委屈,刚才见他一个奴隶,周遭没别人,才故意欺负他。这种事如果他告诉了主人,主人会否找这两人索赔呢?奴隶再不值钱也是主人的财产。
那两人打了一阵,见青峦明显是醒了,却是愣愣发呆,不说话也不反抗挣扎,打的更加索然无味。索性整了整衣服,没事人一样将青峦踢出了这间库房。
原来旁边不远处,就是主人的那间库房了。
青峦努力从地上爬起来,踉跄回到主人的库房,顾不上检查自己的伤势,赶紧打开了仓库检测系统。时间刚刚好,再晚一秒就要延误了。可惜他已经没空去奴隶食堂吃东西了。
检测系统都是机械操作,青峦只用坐等数据汇集,他初步看看没问题就上传到维护页面指定模板上。他这会儿还有空档能叫机器人送餐,他只用靠坐在墙角安静等待。
多年挨打的经验让他不用解开衣服就大略能知道身体的伤情,无非是皮肉伤,一些青紫,骨头都没断裂。这种情况,根本没必要治疗,但是应该汇报给上级知晓。就像是主人拥有的其他设备一样,有了故障损坏之类的,都要上报备案备查。
如果主人觉得不重要,不用修,那就继续用着。如果主人觉得被侵犯了财产权益,那自然会安排人去调查责任。
青峦才不会替主人操这种心。他只是有些奇怪,那些人的真实目的,会不会与伪装成空气检测装置的信号盗窃器有关呢?
想到这些,青峦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个人终端,敏锐的发现自己的终端被人破解过,就在几分钟之前,无代码强制进入了机甲维护系统。
天啊,难道有人趁着他昏迷的时候,试图用他的终端窥探安小姐的机甲有什么奥秘么?虽然一切表面上的数据都被掩盖住了,就算有人从机甲维护系统下载了一手资料,通常也不会发现端倪的。除非是遇到高手,不仅下载了维护数据,还顺便浏览了他的个人终端操作记录,察觉到他的非常规操作。
可是一般人绝对不会想到一个奴隶能掌握那些超常规的技术操作。
青峦将自己即将提交的报告再次编辑了一下,将个人终端被入侵、机甲维护数据可能失窃的情况放在首位,其次才是被殴打等等小事。这个报告是邮件形式提交给上级管家的,并抄送了一份给连濯。压根就没有去惊动安如昔。
安小姐名下数以万计的财产,哪有空每个都关注呢。奴隶是有专人统一管理的,连濯那边的抄送其实都很没必要。只是涉及到机甲的数据失窃,青峦才自作主张抄送了一下。或许连濯会觉得他这个奴隶太多事了。之前那个信号盗窃器的情况也都没反馈,可见这并不是什么要紧的大问题。
在外人看来,安如昔这台机甲不过是用来参加入学考试的工具,又不是军用性能高密级别的杀伤武器。也许只是同学之间互相较劲攀比,才想了各种办法获取对方机甲的一手数据。
只有青峦和沈河知道,这台机甲暗藏了一套玄机,如果一旦被驾驶员激发启动,终极数据很可能远超目前已知的所谓军用性能,那才是真正的划时代意义的创新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