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戎王李卅有一个庶出的弟弟叫李沅,一直向往中原文化,曾经装成西部边陲富商子弟,化名去南唐最著名的胜山学院求学。”唐余沉声讲出当年一段往事,
“在下当年恰好去胜山学院杀个人,被李沅撞见了。在下不过是稍微恐吓一下,就诈出了他的真实身份。他为了活命,答应与在下保持联络。他是谦谦君子知恩图报,在下就没杀他,反而帮他遮掩行藏,护他回去了西戎。那一年殿下长姐恰好嫁入王庭。”
“所以,你们黑羽卫一直与西戎王庭有联络,互通消息?”安如昔好奇道,“你知道我大雍的嫡公主的真实死因么?”
唐余微微一笑,却遮掩不住眼中的惋惜之色:“大雍的嫡长公主出嫁,随行除了近臣官宦侍卫仆从、各种工匠艺人,还带了最有经验的郎中和产婆。听闻她婚后很快有孕,一直注意保养,足月生产,此前胎位和孩子大小均无异常,反正不该是难产而死。”
“凶手是谁?”安如昔一字一句地问,“告诉我,是谁害死了嫡长公主,我现在就给你这个月的解药。”
“是上一任黑羽卫的首领,调动西戎那边的暗桩安排的事。目的自然是希望西戎惹怒大雍,重燃战火。可惜你们大雍在西戎的人手段也不俗,竟然力保了刚出生的王子被立为储君。而且据说自那以后,西戎王的后宫就再也没有男孩出生了。”
唐余回答的很干脆,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在长公主面前摊开手掌,“解药,给我。”
“原来果然是你们南唐黑羽卫干的!”安如昔一巴掌狠狠拍在唐余掌心,是夹带着阴寒内力的,然后摆出标准冷酷脸,“情况我知道了,现在我心情不好,解药暂时不给了。”
唐余不依不饶,甩了甩被拍的红肿的手掌,抿了抿咬破的嘴唇,固执地将手再一次伸到长公主面前,补充道:“上一任黑羽卫首领就是在下亲手所杀,难道不算间接为你的嫡长姐报仇雪恨了么?”
“不算!”虽然唐余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可安如昔就是看不惯他这有理有据拽拽的样子,再次一巴掌狠狠拍过去。
唐余轻轻巧巧避开她的魔掌,脸色却比刚才挨了打时还苍白几分,语调比刚才更深沉地问道:“长公主殿下,要怎样才肯赐解药?”
“你还没说到关键的内幕消息。”安如昔一针见血指出关键,“我猜你一定知道,西戎王病危这事的前因后果。”
唐余点头,眉心微微蹙起,呼吸也略有几分急促:“西戎王庭一直有两股较大的势力,一派是代表传统部落贵族的,以丞相都兰为首,对大雍并不友好;另一派是大雍暗中扶植的新兴贵族,这些人在大雍嫡公主嫁过去之后逐渐把持西戎王庭。而西戎王,最早是保持中立的,热衷于看这两派势力互相较劲,维持某种微妙的平衡。”
“你们南唐原本与都兰勾结,对不对?不过你个人与李沅有另外的联络,想从中渔利。”安如昔看着唐余额头渗出冷汗,暗中叹了一口气,奚落道,“你毒发了吧,疼成这样,还装。”
唐余不说话,缓缓站起身,凝神看着长公主,再次伸出那只被打红的手,声音也不再掩饰,虚弱道:“请殿下赐解药。”
安如昔将一只手伸到自己的袖子里,假装取东西实际上是从随身空间之中拿了一个小小的锦囊出来。这种锦囊并非女子送情郎的那种刺绣精美挂着流苏的装饰品,而只是简单的白布缝制用红绳收口的包装,简洁干净,一个锦囊仅能放的下一枚药丸。
“这是殿下亲手缝的吧?”唐余看着那别致的锦囊,眉峰一挑,带出几分笑意,忍不住问了一句。
安如昔刚要得意地炫耀自己挑灯缝了好几晚的手工成果,就听唐余接着又说道:“针脚那么稀疏粗糙,样子又丑,若是丫鬟绣娘的活计,早就挨罚了,岂能呈到殿下面前。”
“不想吃药就直说!”安如昔将那本来已经递入唐余掌心的锦囊整个又拽了回来,三下五除二拿出药丸,掰了一半,丢在唐余脚下,藏起自己呕心沥血做的小锦囊,看不上还不给你了,咬牙切齿凶恶道,“解药只给一半,你先吃了缓缓。好好想想怎么回答我的问题。”
唐余并不嫌弃药丸沾了地上的尘土,用最快的速度捡起来吞入腹内,默默运气调息。毒发的痛,却并没有比刚才缓和多少,迅速消磨着他的意志。莫非解药不吃全,效果就不明显么?上一次是一口全吞,伤痛立刻缓解的。
安如昔也注意到了唐余毒发的状态似乎并没有因为吃了一半的解药,就有所缓和。这药量难道需控制的如此精确才能发挥作用?还是因为她最后这道合成工序技术太差,各种半成品的药并没有混合均匀,能止痛的那些成分恰好都在她手里这半了?
制药果然是个技术活,熟能生巧,下次她再争取将药混匀一些吧。只不过这若是真相,千万不能让唐余知道了,否则又要被他鄙视了。
唐余见长公主神色戒备地捏着那一半药丸,盯着他看,也不知是毒发痛楚还是她眼神太过凌厉,看的他发毛。于是他不再坚持,趁着神智还清醒,深吸一口气,迅速说道:
“李沅一向推崇中原文化,不仅热衷学习南唐经典文章,还对大雍吏治和灌溉技术很是仰慕,希望西戎也能变成礼仪之邦,鼓励农耕让百姓定居有恒产。他的母族身份低微在旧贵族那一派并未受到重视,过去他一直很低调,只暗中接触新贵这一派。若西戎王不幸病故,长公主殿下趁机将李沅扶上高位,给他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或许更有利大雍西部边陲的稳定。”
“李沅许了你什么好处,你这样帮他谋权?”安如昔自然会提出质疑,“西戎王病危,不会就是你和他连手设的局吧?”
“解药。”唐余痛的已经站不稳,跌在地上。其实一半是装样子,一半是真的很痛,不想忍,就要让她看看,看看她会不会真的心软。
最讨厌话说到一半,故意卖关子的。安如昔将唐余一把抓到了床上,将原本在床上昏睡的郑丘挪到最里面。幔帐再度放下,将床内遮的严严实实。床很大,并排三五个人也睡得下。
唐余仰面躺着,咬紧嘴唇,装死。
安如昔也不管力气是不是太大,他疼不疼,只粗暴捏开他的下巴,将剩下的这半药丸逼他全都吞入腹内,才欲盖弥彰地解释道:“别以为我心软,外边有个高手一直在窥探,不是我带来的人。该干活了!你赶紧出去,将那人捉来,要活的。”
唐余原本还想着私藏点解药,计划又落空了。不过那解药吃完也不是马上就全身不痛的。他皱着眉头,继续赖在床上:“殿下说的那人,全身并无杀气,想来也没有什么恶意。若是明晚还出现,在下再去将他抓来?”
安如昔脸色一冷:“怎么着,刚吃了解药翻脸就不认主人了?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懂不懂?难不成你还真想留下,陪我睡觉?”
唐余能说他真的很想留下来陪她睡觉么?算了,既然吃了解药,痛楚也已经在能忍受的范围,还是不要继续挑战长公主的耐心了。
正好一晚上受的气,也需要找人发xie一下,那个有胆子敢来窥探的家伙,算他倒霉。反正活着就行,唐余打算不管那人听不听话有无恶意服不服软,他上去二话不说先狠狠揍一顿,留那人一口气就是。
唐余的办事效率很高,走了没多久,就夹着一个人又回到了长公主的房间。
这人三十多岁,面白无须,是个眉目还算清秀的男子。只不过脸颊肿了一块,嘴角淤青,双臂都被卸了关节无法自如控制。看来唐余是拿这人撒气了。
安如昔略略有一些愧疚,问道:“唐余,这人什么来路,你可知道?”
唐余还没答话,那人就挣扎道:“长公主殿下,奴婢是小路子啊!”
小路子?一听就是宫中内侍的名字。安如昔迅速搜索着原身记忆,模模糊糊记起这个名字。这人好像原本是父皇身边一个小太监,后来嫡长公主出嫁的时候,应该是被父皇赐给嫡长公主,跟着去了西戎的。
“小路子?你不是随我姐姐去了西戎么?怎的偷溜回了大雍?”安如昔故作惊讶,示意唐余先将人放开。
唐余刚才与小路子交手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此人应该是个内侍,而且也就轻功不错,其余武功稀松平常。这人若真是从西戎那边跑回来的,恐怕西戎王庭真的乱了。唐余不仅将小路子放开,还顺手将他的双臂接回原位。
小路子倒是懂规矩,并未靠近唐突长公主,而是顺势跪伏在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如女子一般哭诉道:“长公主殿下,求您去西戎,救救小主子吧。”
“你是说西戎王储有难?你这是回大雍搬救兵的?”安如昔疑虑重重。西戎王病危的消息刚才传过来没几天,时间不太对的上,这小路子难道是此前就跑了回来,其中定然还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