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在京城里开始流传,长公主与其侄女静珍郡主为了抢那琴艺高绝、俊美无双的南唐皇子,不仅大打出手以暴力最终获胜,还拿了侄女嫁妆作为补偿的惊人“事迹”之时,作为故事的两位核心人物,已经悄悄离开了京城,去往西戎。

铁矿地图已经被完整地取了出来,其上描绘的位置就在大雍与西戎交界附近,周遭均是戈壁荒滩,少有人烟。

廖文峰早就按照圣意派遣先头部队去探路,这边圣上却说,不若就让长公主跑一趟西戎。主持找矿的事,也顺便去西戎那边再摸一摸情况。毕竟有着大雍血统的西戎王储如今尚年幼,万一西戎真有什么变故,别的不求,长公主能护着嫡公主这唯一血脉回到大雍也好。

反正让安如昔低调离京就对了。一面是避开京中“污糟”的风头,真去做一些能见光的业绩;另一方面,安如昔猜测,是父皇要对北疆开始肃清了。

薛昴虽然被擒获,真的方夫人却不知被藏去了哪里,那是安重意最宠爱的长子的遗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对不住九泉下的长子。

再者薛昴那来自蛮族的妻子和一双儿女,若愿意归顺倒也罢了,若仍是忠于蛮族,负隅顽抗,安重意绝对不会对她们姑息。

所以曾被薛昴拒婚的长公主最好能消失一段时间,留着为安重意的狠手背锅。

在北疆百姓心目中,薛家乃至薛昴的威望都非常高。大雍朝廷若动薛昴,万一惹起众怒,摆事实讲道理那套应对蛮族的怀柔政策,未必能让普通百姓明白是非。

而长公主为情所困,私自离京,千里迢迢去北疆找薛昴讨个说法,却偶然发现薛昴被蛮族控制利用,于是及时出手力挽狂澜,打杀了迷惑薛昴的蛮族妖姬,薛昴也回京请罪。这种看似狗血的故事,才更容易被世俗理解认可。

当然整件事情,未必需要长公主本人亲自跑一趟。将来这套故事,编成话本让说书人重点去北疆那边传播一阵,总是比官府四处张贴告示还有效果。

茶余饭后听听书,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哪管是否真亲眼所见,个个都能说的仿佛长公主打从他们身边经过一样。长公主住过谁谁家开的客栈,吃过谁谁家的餐饭,当时穿了怎样的衣服,模样如何天仙一般,武功又是怎样的出神入化,勇斗蛮族歹徒,救下薛元帅,巾帼不让须眉。

如果一切顺利,薛昴养的私兵肯定是要打散了再调去别处继续成为卫戍边疆的力量,薛昴的马场也会真正收归大雍国有。没了薛昴把持北疆事务,圣上再遴选能人骨干派去北疆,继续执行当年的国策。时日久了,蛮族也就不再是蛮族,真心归化,奉大雍为主,北疆也会成为大雍的资源宝藏。

人尽其用,长公主既然是要离开京城,安重意索性就让她去西戎跑一趟。

安如昔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公款出门旅行度假,她岂能拒绝?京城饭菜的口味有点吃腻了,听说西边盛产又甜又脆的瓜果,牛羊肉也肥美,是不是应该去好好吃吃,享受人生?

男主唐余,当然要带上。

这时候交通比不上现代高铁出行那么便利,听说去西戎,抓紧赶路也要两个多月的时光。一来一回还没算上办事的时间,小半年就过去了。何况还有那么多事要办。

黑化度如此高的唐余不带在身边,安如昔怎么放心?何况那支线任务尚未完成,别看还差1点爱恋度,至今都没有上涨的意思。信任度虽然恢复到了6分,可是也没有继续上升,真TM难刷。

找铁矿的任务有先遣部队和专业人员,安如昔压根就没太上心。地图都懒得要来看,只盼着最好没她啥事,不用去现场。她早听说铁矿周边都是不毛之地,生活条件肯定特差。她一不会挖矿,二不会炼铁,五谷不分野外不能生存,衣食住行都要人伺候,还不如舒舒服服待在州城,等着听汇报就行。

其实安如昔有点惦记的是嫡公主留在西戎的血脉。

一个出生就没有了母亲的孩子,便是有忠仆精心看护着,有大雍派去的能人异士教导培养,到底还是缺了母爱。将那孩子留在西戎,真的好么?西戎的安稳,当年用嫡公主的命来维系,如今又让那么小的孩子以稚嫩身躯来扛,实在太残酷了。

不过安如昔也只是私下里心中想一想,绝对不敢对任何人提起这份挂念担忧。她的身份不允许。她的角色立场也不可能伤春悲秋,太过关注他人生死。

但是,只要发现了看不顺眼的人,她这别人眼里恶行满满的大反派,是不是就能毫无顾忌出手,不用考虑名声不择手段去惩治了呢?

她决定了,所到之处要让其他坏人瑟瑟发抖!都别干坏事,让我来!

唐余现在可算是舒服了一些。

自从跟着长公主出公差,那是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躺着绝对不坐着。白天行路就在马车上或躺或坐吃吃喝喝,晚上要入住条件最好的客栈或驿站休息,吃满满一桌子当地特色菜品,绝对不露宿荒郊野外。

长公主再怎么轻车简从低调出京,该有的生活品质也是能保障的。

安如昔可不想如现实世界那样,出趟差,按照规章和职级高铁二等座,飞机经济舱,一线城市住酒店还要千挑万选找最便宜的经济型,免费送早餐那种。

她现在是骄奢yin逸,和侄女抢美男的反派长公主啊!

名声都不要了,她当然不会苦了自己。

马车外观可以低调,仆人随从可以少带。不过带的人,一看必须就是拽拽的武功高强的打手,和那些善于溜须拍马、揣摩上司喜好会说话办事的狗腿。

马车内部一定要装饰温暖舒适,吃喝玩乐的东西都带全了。天热的时候能放冰,天冷的时候有暖炉,冬暖夏凉最高档轿厢。

安如昔自从离京,每天醒着的时候,身边有唐余这个帅哥养眼,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随便找人聊天,仆从们个个都是会说奉承话的,整个人心情格外舒畅。日子过的简直赛过神仙。

唐余也跟着沾光。

唐余过去不是没出过远门,当贡品来大雍一路坎坷艰辛就不说了。他**岁开始就跟着黑羽卫的人在大雍境内四处活动,真是风餐露宿辛苦异常。那时候出远门没吃没喝是常态,有时累得风雨中随便有个歇脚的地方,闭上眼就能立刻睡着。

便是在南唐皇宫中的四年,唐余也没有时间好好享受。

每每夜深人静,他都溜去藏书楼看书,他卧房中那床柔软温暖的锦被,压根没有盖过几回。更别说,三五不时还要为太子背锅顶罪,被其他兄弟们排挤陷害。哪怕身上伤痛可以忽略,内心苦闷总是无处宣泄,实在难熬。

唐余没想到,跟着长公主出门,是这样轻松愉快的经历。

别说比起京中生活品质基本没下降,长公主一路上还总是与他说一些新鲜古怪的想法。从这些只言片语之中,他发现长公主对民间疾苦百姓生活并非一无所知。她总是慧眼如炬,关注到百姓的真实境遇,理解小人物的无奈和无知的幸福。

这些认知,唐余当年是亲身走了那么多地方,付出了无数血泪汗水,才渐渐有所体悟。长公主难道也曾行万里路,曾微服查访民间,才会与他一样,更关心国本?(吃?!)

民以食为天,吃不饱,谁当皇帝都坐不稳那个位置。大多数百姓最感兴趣的还是怎么能让粮食丰产,稍有些家底的才会关注子孙后代读书上进。整个大雍,仿佛当年最强盛时的南唐,每个底层民众都有向上提升的机会。

比如没有土地的佃农,替人耕作五年就能攒下积蓄,足够去穷乡僻壤购置几亩薄田。许多村镇为吸纳人口,落户安家第一年发放免费粮种和农具,并免三年赋税,开荒更有奖励。

再比如鼓励读书。大雍几乎村村都有私塾,县镇补贴优秀的寒门学子继续学业,参加后续的科举大考。只要有秀才功名,就能免除本人徭役和本人名下十亩田产的赋税。等到了举人老爷这个层级更是能免百亩田产的赋税,哪怕并未授官也可以自由出入公衙,面见县太爷陈辞进谏倡议民生,是极为受尊敬的读书人,说话办事都更能令人信服。

这让耕读传家鱼跃龙门的概念深入人心。便是那些经商致富的人,也不忘培养子孙读书上进。

人人都满怀希望,眼睁睁看身旁一个个鲜活例子,他们当然愿意相信辛苦努力,终能过上好日子。

吏治清明,民心稳定,无论贫贱,安居乐业。整个家国才能进入良性循环。

大雍的君臣,是如何做到的?

就算有朝一日,他真的回到南唐,坐上了那张龙椅,他能否有机会再挣扎一下尝试革新,复制大雍的政策呢?还是干脆服输认命,添一把柴,荒yin无度、亲小人远贤臣坐实末代昏君的名头,将腐朽彻底燃尽。只等着大雍南下,重整山河?

“唐余,想什么呢?”安如昔瘫在马车里,看着瘫在另一侧发呆许久的唐余。

没错,长公主出行,唐余名义上是随行的侍卫之一,其实天天都在长公主的马车里伺候。一开始他还是谨遵礼仪,在车厢内端庄跪坐,正经服侍长公主吃喝。结果发现长公主在马车内就像没骨头一样,懒散地触目惊心。

所以他微微尝试调整一下自己的行止,以免太过突兀。然后他发现长公主似乎并不介意他的放松和“没规矩”。

安如昔心说,笑话,将男主叫上马车,就是为了培养感情、顺带讨好男主的。先忽略男主那一身缓慢恢复的大小伤口不说,以安如昔的观念而言,马车就像是火车的软卧,她将唐余当成了旅伴。

她自己不在人前的时候懒得装样子,自然也不会逼迫唐余真当侍卫下仆,拘谨跪候。唐余爱干嘛干嘛,马车内的吃喝都是双份,无限量供应。

只要他不对她干啥,她一切随他。哪怕他对她干了啥,但凡是还没到不可描述那一步,那也全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