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昔跟着三顺子从另一条密道去了静珍郡主府。这条路其实并不比从她那里来的路简单,依然是转换了几次房间和暗道。她觉得自己的路痴症完全发作了,彻底搞不清楚方向,万分怀念现代世界里的各种地图导航,同时深切崇拜一下三顺子,这要有多强的记忆力才能连图都不看,熟记道路和各种不重样的机关。
当年安重意修建地宫的时候,又是花了多大的耐心和人力物力,看这样子是与自己的儿女们府邸都连着的,或许重要朝臣的府邸也是通的。是为了方便监视朝臣还是说其实他早有有了诈死的计划,为的是在关键时刻通过暗道秘密召见一些心腹大臣,方便来去。
看来自己这位父皇的野心相当的大。
比一直妄图回南唐继承皇位的唐余,不遑多让了。
三顺子带安如昔从一处偏僻的卧室里冒出头来,关好了机关,施展轻功悄悄溜去正院前厅。他们人还没靠近,就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
安如昔能感觉到周遭居然都没有一个潜伏的高手。
看这宅院的屋宇建制,应该就是静珍郡主府的主人院,大白天的别说连个影卫暗中防护都没有,便是明面上的仆从护卫们也都看不到人影,难道是已经发生了什么意外?
三顺子提醒道:“长公主殿下小心,薛昴在静珍郡主府里早有布局,说不定是想将唐余杀了,再嫁祸给别人。所以周遭闲杂人都被调开了。”
南唐其他皇子杀唐余或许能互相栽赃,可是这薛昴没事杀唐余有什么用?安如昔心里头琢磨着,嘴上却忍住了没有问出声,脚下加快了步伐。毕竟她的角色是大反派啊,怎么能关心别人的生死,险些就要穿帮了。
当他们挑开正厅厚重的门帘,进到门户紧闭的屋宇之内,先是看到了一地尸体。血泊之中有一个中年妇人瑟瑟发抖,脖子上架着一把滴血的宝剑,另有一个虬髯男子看起来胸口微弱起伏,只是人已经失去意识横倒在那妇人脚边。
安如昔眼尖,看出拿着宝剑的那只手正是唐余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那双手如此熟悉,难道是为他涂抹冻疮药膏的时候,除了揩油之外,在脑海中屡次进行不可描述的幻想?才印象如此深刻?
再看唐余整个身体是以那中年妇人为屏障的,他的衣衫染血不辨本色,原本如墨的长发也泛着一种暗红的光芒是被血水浸透。他下意识咬着嘴唇,脸色极为苍白,似乎已经力竭,呼吸虚弱,唯有眼睛睁开着,眸色深邃,手上那把剑拿的很稳。
“唐余!”安如昔飘然而至,身体已经快过思维,先抬手点了那中年妇人的要穴,让她不能出声无法动作,然后就将唐余拖到旁边。
她这才发现唐余的一条腿上还插着一把剑,仿佛是刚才他的腿其实是被那宝剑穿透骨肉钉在了地上。她没注意直接生拉硬拽,唐余的那条腿下留了一道新鲜血痕。
看着唐余眉头微蹙,强忍痛楚的样子,安如昔很淡定地收获了几十系统积分,于是她决定还是先不道歉了。唐余一向能忍痛,要不要顺手将他腿上的剑拔了?
三顺子则去看了一下地上昏迷不醒的虬髯大汉,变魔术一样手一抹,将那大汉满头须发揭了下来,那大汉分分钟变成了一个俊朗的青年。
“是薛昴。”三顺子倒是并不奇怪。
唐余显然也是知道的,他没力气多说,只是对安如昔投来一抹问询的目光。
安如昔便答道:“那位是大内高手三顺子公公,自己人。”
唐余深吸一口气,缓了片刻,说道:“刚才殿下弄晕的方夫人是薛昴找人假扮,她和薛昴你们仔细审问。另外静珍郡主或许全不知情,最好考虑一下她的感受。”
“真的方夫人呢?”安如昔好奇地问了一句。
唐余心说不是已经提示你们自己去审问么?不过既然吃了长公主的毒药,他还是收起了獠牙,耐着性子说道:“在下倒是有些线索,不过请殿下允许在下先疗伤或者解除在下内力禁制,否则恐怕在下清醒不了多久了。”
安如昔还没说什么,那三顺子却已经动容。
三顺子先是将薛昴点了穴道,然后身形瞬间挪移到了唐余身边,捉起他的脉门,脸上震惊之色更甚,迟疑道:“殿下,唐余的内力真的被封了么?这地上五具尸体都是身负上乘武功的影卫,那薛昴虽然没有修炼内功却是外功不俗铜皮铁骨。没有内力击杀这五人,还能控制薛昴和那假冒的方夫人,不是寻常一个人能做到的。”
唐余当然不是寻常人,他可是这个虐文世界的男主啊,男主光环什么的总要闪耀一下的。
“我封了他内力之后,我师傅前两天又封了一遍,按说短期内唐余是不可能恢复内力的。”安如昔低声答了一句,又问道,“唐余,这府里黑羽卫的人呢?”
唐余像是早料到会有此一问,微微一笑:“那五人是我一人杀的,若是内力在就不会如此狼狈了。刚才我听到殿下的脚步声,便提前发了个信号,让本来快要赶到的黑羽卫的细作先避开了。万一薛昴还有后手,静珍郡主那边也要人照应着。”
安如昔从未怀疑过男主的武功和能力,而且对唐余这个解释并无质疑,反正唐余不想让她见到黑羽卫其他人,她不见也罢。如果真要找,她可以用积分从系统兑换信息。不过作为上位者,她无需事必躬亲将每个底层人员都了解清楚,她只用确认唐余的目标与自己一致,至于唐余用的是谁,怎么去用她就不会过多关注和干涉了。
她已经明显感觉脑细胞不够用,操不起那么多的心。
唐余也已经明显感觉到眼前一阵阵发黑,求长公主殿下赐药!他本来想配合动作表现得更诚恳一些打动长公主,结果还没说出来什么,人就彻底昏死过去了。
痛到极致,人的身体会本能休克,并不受意志控制的。
三顺子问道:“殿下,要不要先给唐余治疗一下?”
安如昔没法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治疗什么的当然要啊,不过现在系统积分蹭蹭地上涨,要不让唐余在地上再躺会儿?
“三顺子,你先将那两人带走审问吧。”安如昔顿了一下,故意忽略了唐余,只正色道,“唐余死不了。我先去看看静珍郡主那边的情况,若无危险,就设法安抚她一二。再者,今日之事还需有人收尾遮掩,免得打草惊蛇。北疆那边薛昴的人应该很关注京城的动静。”
反正唐余昏死过去了,她这样凉薄的话,他听不到。
不过她为什么会感到心虚呢,莫非她怕他知道她压根不在乎他的感受么?其实,还是在乎他的死活的。在角色立场允许的情况下,她可以找其他的借口让他好过一些。毕竟,要洗白什么的,是需要男主活下去的。
三顺子倒是没对长公主的吩咐有什么迟疑。在他心目中长公主是主子,他是奴才,主子吩咐的事情,他赶紧去干就行,别多问。那些好奇心很强,忍不住乱问的奴才,死的快。
安如昔看着三顺子麻溜地一只手一个将薛昴和那假的方夫人拎走,估计他又从密道离开了,密道错综复杂,肯定是有能关押审问要犯的地方,父皇也应该不缺人手。她静等着听答案就行。
话说回来,皇兄发现的矿究竟在哪里呢?静珍郡主是真的不知道,还是知道了地方却不知道真相呢?
等着确认三顺子已经走远,安如昔取下头上一枚较细的金钗。
她决定了,现在就给唐余解除内力封禁,让他能自行疗伤。将来是不是再封看他的表现,起码有她的毒药和她的师傅这样强大的存在,想要再封唐余内力应该不难。
凭借身体记忆,安如昔把金钗当金针用,对准了唐余的周身大穴来来回回刺了一遍。这是解除内力封禁的独门手法。其实有过针灸经验的人应该懂得,哪怕是细细金针,走一遍穴道都不可能完全无痛无觉。更何况是比金针粗了数倍的金钗。针越粗,肉越痛。
唐余几乎是被生生扎醒的。
周身大穴一股股往外冒血,头一阵阵眩晕,他又将眼睛闭上了。
好在,身体虽痛,内力却迅速聚拢在丹田,再慢慢凝聚成绵长一线运行周天,那些被震伤的经脉如久旱逢甘霖,瞬间滋润起来。
安如昔愧疚地用唐余的衣服擦干净自己的金钗别回头上,知道他已经恢复了意识,就问道:“你是继续在这里躺着歇会儿,还是我带你一起去找静珍郡主?”
“殿下,没有止血的药么?”唐余虚弱地问了一声。
“没带。”安如昔很直白地说,“你内力恢复了就自己解决吧。”
唐余暗中吐槽,就算内力恢复了,也不能马上让自己崩裂的左臂伤口和刚才被利刃穿透的腿伤立刻愈合啊!胳膊无法用力又瘸了一条腿,满身都是绽裂的伤口,这状态不太可能自己去翻箱倒柜找疗伤药物。
“殿下,您行行好,帮忙看看那几个尸体身上有没有能用的。”唐余闭着眼睛,如一滩烂泥一样躺着,语气极为客气,甚至少有的带出了一点卑微恳求。
如果是长公主原身,未必肯屈尊降贵为别人翻尸体。安如昔犹豫了一下,权衡着穿帮的几率。
唐余如果睁开眼睛看,就能发现安如昔表情中的挣扎,或许能猜到她有什么苦衷。可惜他没有力气睁开眼。
听不到长公主的动静,唐余幽幽叹了一口气,不再浪费口舌。
安如昔见唐余没反应了,她以为他又开始傲娇。才不惯着他呢,她一扭身直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