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唐余是男子,刚才为素琴诊脉时是将床帏纱帘放下来的,那素琴侧躺着,未施脂粉神情困顿,面目容貌隔着帘子其实看不太清。不过素琴说话有气无力,若真是装的那绝对是影后级别。
安如昔是相信唐余的判断的。她这个身体能够感觉出素琴不会武功,目测黑化度为零,显然是不会在脉象上作假,那素琴一定是中毒了。至于是否真是她密室里的那种毒“百日断魂”,在没有现代化检测设备的时代,怎能轻易下定论。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安如昔犹豫着是不是要抓住这个机会,卖人情给素琴。
当然如果她提供的解药真能将素琴治好,宴会上的事就容易谈了。可若素琴并非平白遭牵连,而是旁人有目的针对性的下毒,那么若在这个时候她帮了素琴,会否惹上麻烦呢?
唐余并不知长公主在思量权衡什么,他只是从自己熟悉的角度分析问题。首先宴会上若能有素琴相助,他肯定是会受益的,长公主愿意提供解毒的药方,将这人情送出来,他为何不受?至于素琴是被人故意下毒,还是去薛府的时候遭了牵连,他才不用管。那些旁人恩怨,大不了将来都由长公主兜底。
他问薛府情况,无非是想从长公主的描述中判断其对薛府的态度。结果发现长公主竟然对于薛府并没有世人传的那种执念,隐约还透着一种陌生。安重意下旨将长公主赐婚给薛昴,薛昴一直不肯回京完婚,长公主因此戴发修行不再谈婚论嫁,于府中养了一众美男都是因着情场失意性情才变得如此“脱俗”。
唐余不免怀疑,薛昴不娶长公主这事,对长公主而言没什么大不了。什么戴发修行云云全都是推脱婚假的幌子,长公主明明是有大志向,压根不想那么早就草率嫁人吧?至于偷偷回京参加寿宴的薛昴也未必真是怕撞上长公主引来尴尬,根据唐余掌握的资料这位大雍北疆兵马大元帅薛昴,绝非表面上那般痴情良臣模样。
唐余骨子里并不喜欢依赖旁人,虽然目前受制于长公主,有几□□不由己,可是既然打算从长公主这里开始施展自己的计划,那出谋划策为主分忧就是应该的,起码不能眼看着让别人占了长公主的便宜。要占便宜也是自己独占才对,他可不是只靠颜面和琴艺混饭吃的一般小白脸。
就像长公主刚才问他的,这么好的时机,怎么利用才能换来最大的好处呢?唐余想的明白,长公主得了好处,就相当于自己也能沾光。要不让长公主在给素琴的解药里再下点其他毒药?以便拿捏住素琴的把柄,将来若真是素琴的仇家算计,长公主这里也好歹是有谈判的筹码。
安如昔看着唐余的黑化度继续提升,不免怀疑让他出主意是不是可靠,一个不留神不会被他玩坏了吧。可是唐余对她的信任度竟然也随着黑化度提升了1分,目前为止已经累计3分了。安如昔其实很知足,虽然爱恋度那个值始终在0分,好歹不是负分吧。
唐余并没有直接说出建议,安如昔也知道在素琴的卧室旁边议论此事并不妥当,只好先将方子说了。她是照着脑海中的解药配方轻轻在唐余耳边念,唐余却并没有直接听写记录。
等长公主将长长的拗口药方都说完了,又过了片刻,唐余才铺开纸笔,装模作样仿佛是他自己酝酿了许久的医案,一一将药材和用量写了出来。
唐余的字不似管笠的中规中矩,也并不是现代医生那种潦草随性,而是笔画间蕴着灵秀,字字清晰可辨,一行写下来透着一股一气呵成的俊逸洒脱,让人看着赏心悦目。这字,定然是专门练过的。
安如昔看着羡慕不已,她这辈子怕是不可能练出这样的字了。除了唐余的字,安如昔对唐余的好记性也是很惊讶的。那么复杂的方子,她照着念一遍已经很吃力,唐余听一遍就能一字不差的记下来,简直是学霸碾压学渣的节奏。
唐余显然并不觉得听一遍就能默写下来一个药方有什么值得别人羡慕的,长公主殿下不是也将那些奇门毒药和解药熟记于心么。先生一直说世上聪明人很多,千万不能小瞧旁人,尤其是女人。
长公主武功高的离谱,心思非常人能及,绝不是人前表现出的废柴样子。她与他,某种程度上,真的很像。他不免生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安如昔再一次被突然涨了1分的爱恋度惊吓到了。都说女人心思难测,唐余这种黑化度较高的男人的思维模式也实在诡谲,难以常人度之。不过想一想之前系统提示过,爱恋度的分值影响力很不确定,她不免暗暗祈祷,这么危险的评价因素还是不要继续涨了吧,只要控制在不是负分就行。
话说信任度什么的,她是不是要试验一下,封闭小空间两人在一起的那个原理?所以今晚她豁出去了,先不贪恋天音观内的精良房舍,豁出去了就与唐余他们一起在观外扎营。如果素琴中的真是“百日**”,那按照她给的方子配置解药服用,立竿见影。
她只需在天音观盘桓两日,说不得那素琴就会病体渐愈,主动来求见她表示谢意了。
于是当晚,安如昔就决定与唐余睡在豪华马车之中。阿朦及其他护卫随从在野外搭了简易的帐篷,安如昔十分惭愧地将嘟着嘴唇满脸委屈的阿朦哄下马车,违心地解释道:“阿朦乖,你还是小孩子,该早早休息才能长身体。我和唐余在车上,夜里还有别的事情做,吵到你睡觉就不好了。”
阿朦依依不舍下了马车,一脸纯真地询问道:“殿下,等阿朦的身体长大了,就可以陪殿下一起睡觉了对不对?”
安如昔硬着头皮继续哄:“嗯嗯。不过等阿朦长大了,或许就喜欢上别的女孩子,陪着她们睡觉啦。”
“才不会,阿朦最喜欢殿下了。阿朦只陪殿下睡觉。”阿朦一脸坚定地许诺。
一众护卫随从闻言,仿佛都明白了什么,怪不得长公主殿下放着天音观的房舍不住,偏要与大家一起露宿在外了。其实也不能算是露宿,长公主不让阿朦陪着,定然是看中了唐余,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在那豪华的车架上,双宿双栖什么的,多刺激。
当晚,唐余难得与长公主在一起的时候吃了一顿饱饭,但吃饱喝足之后他才被告知,晚上要陪着长公主在马车里睡觉。不带阿朦,也没有旁人。护卫随从以马车为中心,散在三丈之外,后脑勺朝里,一个个装聋作哑,显然是为了让长公主晚上能玩的尽兴一些。
阿朦还比了个口型:“唐余哥哥晚上要乖啊,要服侍好殿下哦。”
唐余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阿朦,只好默默凝聚内息,依然脆弱如游丝一般,没有内力支撑,纯拼体力两条腿逃跑是不太可能了。原来长公主的后账和利息不是不算,是要变本加厉算在今晚了。
想想还没吃过的解药,他终于硬着头皮,跟着长公主上了马车,在与她相距最远的角落跪坐端正,眼观鼻,鼻观心,摆出一副不为美色所动的君子模样。
“唐余,这会儿可以说说你的建议了吧?”安如昔开口发问。
唐余心说长公主一本正经的样子,看起来挺美的,千万不能被她迷惑。他收敛心神,建议道:“之前在下问过薛府之事,其实是怀疑薛家。或许长公主殿下也早就对薛家起了疑,而那素琴也许在寿宴的时候撞到了什么事情,才会中毒。”
“薛昴不娶,我也没嫁,若因此生了什么怨愤硬赖薛家有问题,未免小家子气了。”安如昔本来是心中一暖,以为唐余也觉得薛家悔婚这事对自己不公。
谁料人家唐余可不是怜惜美人,他理智分析道:“在下并不是为殿下鸣不平,而是在下对北疆与蛮族那边的内情略知一二,才会推测薛家说不定已经对大雍有了不臣之心。薛昴做贼心虚,才乔装回京。”
“空口白牙三言两语,你就想挑拨薛家与我大雍的关系?”安如昔瞪了唐余一眼,便是对政治不太敏感,听到这里也要对唐余的用意生出质疑了。
“在下也知道如此说,殿下未必会信。”唐余眸色一黯,脸上却浮起一丝浅笑,“殿下不信在下,那在下也就没什么好建议,不如抓紧时间只与殿下谈风花雪月吧。”
安如昔当然不想和唐余只谈风花雪月。
虽然支线任务不能放弃,但主线什么的也要提上日程。万一唐余说的是真的,那薛家早有反意,甚至与蛮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当初才拒绝娶她这个长公主,此番又偷偷回京密议搞事情,她岂能冷眼旁观?
从薛家入手,以大雍社稷百姓的安危为先,这不正是她洗白的大好机会么?退一万步而言,假如唐余都是胡扯,就是故意离间大雍与薛家君臣信任的,她身为大反派的设定,在此时主动挑头跑去祸害薛家,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薛家若真清白,少不得忠臣义士来相助,她唱白脸将反派使命完成之后,悬崖勒马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什么的,也算合情合理吧。
好,就这么干了。
“唐余,我信你一次。其实当年薛昴拒婚,让我很没面子。素琴中毒的事,少不得要赖在薛家头上,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怎么了,我就是要借机报复一下薛家,你有没有成本低见效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