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年关,正是最忙乱的时候,特别是对甄贵妃所在的储秀宫而言,今年更是一个特殊的年。
太上皇在世的时候,虽说襌位给了圣上,但因为太上皇仍在世,又一直把握着朝中大权不肯放手,是以本该入住乾清宫的圣上只能蜗居于乾清宫西侧的养心殿,始终不曾正式入住乾清宫。
既然太上皇都不曾搬家了,自然太上皇的妃嫔们也不曾搬离原住处,东西六宫之前是啥样,在太上皇禅位之后仍然是啥样。也还好圣上不好女色,妃嫔不多,养心殿的东西耳房再加两侧围房也勉强住得下,不过终究是严逼了点。
在太上皇仍在世的那段时日,不只是圣上只能蜗居于养心殿,就连皇后,也只能委委屈屈的栖身在养心殿不过才面阔五间的东耳房──隆禧馆里,着实憋屈。
本来去年在太上皇过了身之后,太上皇的妃嫔们便该搬离东西六宫才是,但太上皇的妃嫔数量极多,除甄贵妃之外,四妃六嫔俱全,还有无数贵人与宫女子。
而宫中能安置太上皇妃嫔的地方只有慈宁宫与寿安宫,慈宁宫位于前朝,往昔是太后的住所,大晋朝建国至今,也只有曾经帮助太上皇稳定朝中局势的太皇太后曾经入住过。
由于其地理位置,还有太皇太后的象征意义,当今绝对不容任何太妃入住慈宁宫,但寿安宫狭小,太上皇妃嫔数目太多,着实不够住,一时间不好安置这些太妃,再加上圣上孝中不欲生事,这事才搁置了下来,可再怎么的,今年年后也该搬了。
为了迁宫这事,今年宫里上下人等的心情都不怎么好,特别是甄太贵妃,虽说她得已留在宫里,不用似其他宫女子被安排到太上皇陵园处守墓,但她自入宫以来,一直深受太上皇宠爱,一进宫便入住储秀宫主殿,好不风光,如今却要移居到小小的寿安宫里,叫她怎么甘心!
从花团锦簇的储秀宫移到昏暗破旧的寿安宫已经够让甄太贵妃委屈了,没想到皇后还以甄太贵妃只是太贵妃为由,拒绝让甄太贵妃移居住寿安宫的主殿,迫使甄太贵妃只能与其他太上皇的妃嫔一起同居于寿安宫侧殿。
为了这事,甄太贵妃着实发了好一阵子的火,这几日不知道打骂了多少太监宫女,虽说元春已经尽量避着了,但还是被太贵妃逮到了错处,被罚了五个板子。
元春的伤还没好呢,便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太监从坑上拉了下来,也不让她收拾行李,直接用一辆青篷马车给拉了出来。
她还正糊涂着,便听见王夫人一声尖叫,哭道:“我的儿啊,你怎么会被赶出宫了呢?”
王夫人这话一出,元春顿时变了脸色,她虽然被甄太贵妃捉住了错处罚了五个大板,但她确信,甄太贵妃不会因此而逐她出宫,她出宫必定是有其他的原因,但母亲这一说,万一要是让人误会她是犯了错而被逐出宫的,那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
一时间,元春又羞又气,再加上身上的伤痛,顿时嘤咛一声,晕了过去。
见元春晕倒,王夫人越发慌了手脚,大哭不止。
贾母呵斥道:“慌个什么,还不快让人把元春给送回房里。”
虽说还未到年节时分,但贾家门前人来人往,往来送礼之人不断,元春突然在年节前被送出宫已经够遭人非议了,而王夫人又傻呼呼的说什么孩子是被逐出宫的,还嫌大伙不够丢人吗!
也怪不得贾母也认为元春是被逐出宫的,先不说元春出宫出的匆忙,一身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裳,用玳瑁簪松松挽个髻儿,一看就知道极为匆忙,这才来不及好生打扮自己。
再见元春下车时步履蹒跚,连路都走不得,怕是受了伤,元春好端端的在宫里怎么会突然受了伤,怕是受了罚,才会受伤。
更让她心惊的是几个小太监把人一丢,说了几句场面话就离开,莫说衣箱了,连个包袱都没有,即使是贾母这般见多识广的,一时间也不由得惴惴不安。
要知道,即使是她们荣国府,大凡放丫头出去,也没有连半件衣裳都不给的道理,也不知元春究竟是犯了什么错。
虽是不安,但贾母知道自己绝对不能露出任何慌张之色,她冷静道:“圣上圣恩,在年节恩赐元春出宫,我们贾府也好些年没一家子团聚了,是喜事!”
接着又吩咐赖嬷嬷道:“元春回府是喜事,府里上下人等多赏一个月的月钱,今天所有来府的人都多发一吊子赏钱,让大伙同喜同喜。”
贾母不愧是贾母,明明是件祸福难料之事,却被她轻描淡写的转了过来,还大发赏钱,好似当真感激皇家恩德一般。
大凡人家拿了赏钱,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即使说了,也只会挑好话来说,于是乎,贾大姑娘突然被送回府一事成了一椿喜事,是皇家还顾念荣国府的证据,倒是让荣国府又得意了一阵。
贾赦听闻此事之后,也不得不给贾母一个‘服’字,怪不得贾母这么多年来还一直是荣国府的定海神针,这份应变能力也的确是旁人所不及的。
就连贾忠也服气道:“老太太的确是有本事。”
先不说那份机敏,就在场众人无论是平民老百姓还是其他府的下人,只要是来道声喜的,就赏一吊钱同喜,粗粗一估,今天一天少说花了不下数百两银子,也幸亏得老太太舍得。
贾赦不在意道:“老太太穷的就剩下钱了,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要是用点银钱就能抹平这事的话,倒还是好事,不过真正有眼力劲的人是没那么容易被哄骗过去的,不见这二天给荣国府送年礼的人家少了许多吗。
他摸了摸下巴,没想到王子腾这家伙也是个邢恶乐子人的个性啊,一边说看在同是王家血脉的份上不想跟王夫人的子女多计较,一边又给元春来了个狠的,这也难怪,这毕竟是断子绝孙之仇啊。
不过他也着实不明白,在这年代,纳妾是允许的,特别是王何氏已经不能再生育了,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正常的男人再怎么尊重妻子,为了子嗣计,纳妾也是理所当然,但王子腾却死也不肯纳妾,为其妻守身如玉到连子嗣事都不顾了,总感觉这背后隐情似乎不简单啊!
当然,要说王子腾是一等一的情种也是极有可能,记得有一次醉后王子腾突然唤其其妻为什么妻主的,虽然他事后说自己是醉酒大舌头说错了,不过看其紧张的神情,说不定他平时私底下还真是这样唤他老婆了,都把自个老婆当主子了,怪不得完全没那些花花肠子。
咳咳,贾赦虽然看过不少绿JJ的红楼同人,却完全没看过女尊文这个分类,是以错过了与穿越老乡执手泪汪汪的机会。
虽然有些好奇王子腾给王何氏守身如玉的缘由,但贾赦并不会多事去查,他虽然是乐子人的个性,但他也知道有些人的乐子好看,有些人的乐子却是连沾都不能沾,王子腾便是后者。
他沉吟问道:“王子腾何时回京?”
他现在最大的期待,便是等着王子腾回京,看他开祠堂将王夫人出族的这一场大戏。
贾忠算了一算道:“大约也就这几日了。”
缓缓行之,从辽阳府到京城莫约一个月左右的路程,如果王子腾急行而来,大概可以缩减至半个月,满打满算,这几日也该到了。
贾赦满意的点点头,“看来王夫人今年的娘家可不好回了。”
贾忠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些年来,他们在二房的压制下着实憋屈的厉害,如今终于轮到他们大房吐一口气的时候了。
他问道:“老爷,这荣国府已经派了好几次人过来,想请老爷过府商讨年节事宜,这事……”
先前老爷发了狠,都快好几个月不曾去过荣国府给老太太请安,不仅自个不取,也不许大房里的几个孩子到荣国府里,不过这都到年节了,大房的人要是再不出现,怕是会让人说嘴。
今日是因为元春大姑娘的事情吸引了大伙的注意力,这才没人注意到大房全员缺席,可到了正日子时还是见不到大房的人的话,怕是……
贾赦微一沉吟,仍然摇头道:“不去!”
既然要断,那就断个撤底!
至于名声……呵呵,他本就不在乎名声,怕啥!况且有王夫人垫底,他怕什么?
且不说等着看热闹的贾赦,贾母虽然快刀斩乱麻,稳定了大局,但这元春的事就像一根刺一般一直哽着,除了不知道厉害的贾政之外,所有人都提心吊胆,不知道元春究竟是为什么被赶回来。
鸳鸯见贾母的脸色幽暗,一时阴冷,一时郁郁,不安劝道:“老祖宗,要不先休息休息?”
要是按着以往,在这个时间点老太太早就歇下了。
贾母叹了口气,“我哪里还睡得着。”
嫁入荣国府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捉摸不透的事。
他想了想问道,“元春怎么样了?”
“哎!”说到大姑娘,鸳鸯便忍不住抹了把泪,“老祖宗,这宫里当真不是人去的地方,大姑娘真是可怜,被打了五个板子还不许请太医,也不许用药,奴婢去瞧时,那臀部都血红血红的,肿的老高呢。”
鸳鸯也被吓到了,以往元春在府里是高高在上的大姑娘,是老太太和二老爷、二太太的心尖尖,往昔不知有多受宠,比起宝玉也不差了。
可如今竟然会被人打了板子,还不许用药什么的,怪不得王夫人知道后一直哭到现在,一个劲的后悔当初不该送大姑娘入宫。
贾母叹了口气,“这宫里就是这样,任你是官家小姐也好,皇妃也好,只要不是皇后,那就是奴才,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她又何尝不心疼元春,可富贵险中求,为了贾家,少不得得牺牲一二,只是没想到她费尽千辛万苦将元春送进宫去,得到的却是这种下场。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低声问道:“元春可说她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元春是女官,可不是普通的宫女,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赶出去的,更不可能随意打骂,元春会离开的这么狼狈,必定是得罪了人,只是不知道元春是得罪何人,以至于遭此大罪?
鸳鸯摇了摇头,低声道:“大姑娘说甄太贵妃心情不好,这才会赏了她板子,可大姑娘说甄太贵妃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断不是甄太贵妃逐她出宫的。”
“哼!”提到这事,贾母便露出不悦之色,她当年送元春进宫之时不知道私下给甄太贵妃送了多少府里的好东西过去,就是请她多照顾一下元春,那知道甄太贵妃竟然是这么照顾元春的?真把她的大孙女当成低三下四伺候人的玩意吗?
不过郁闷归郁闷,她还真没办法给元春出气,她和甄太贵妃虽然曾是闺蜜,但随着她们一个嫁入臣家,一个嫁入皇家,这身份己然天差地远,再也攀比不上了。
这也就是她为什么非得要元春入宫的缘由,即使是超品大臣的臣妻,也及不得皇家妾来的尊贵啊。
她沉吟一下,“你扶我起身,我亲自去瞧瞧元春!”
有些话元春怕是也不好让鸳鸯传话,还是得她亲自去瞧瞧元春,问个清楚明白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没错,王子腾也是穿越的,不过是从女尊世界穿过来的,所以一直恪守‘夫’道。
求收藏,求留言,希望能多多留言啦,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