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帝突如其来的病倒,让整个朝堂和大晟的上层都感到震惊和慌张。
朝臣们从未想过永康帝会突然倒下,毕竟在他们的印象当中陛下的身体一直都很强健,而且陛下现在也不过是不惑之年,对于一位帝王来说,这个年纪实在是正当壮年。
因此,永康帝的倒下才让许多人措手不及,而后很多人就开始思考起一些他们从未思考过的事情了。
比如,大皇子和二皇子两位殿下到底谁更适合大统?
三皇子因为体弱且残疾,早已经丧失了追逐大统的资格。四皇子性格暴烈、好色无才,哪怕是永康帝本人都十分瞧不上这位皇子。剩下五皇子年纪小又和大皇子是一母同胞、六七两位皇子夭折、八皇子如今才不到五岁,所以能够追逐大统的人也就只剩下大皇子谢玉和二皇子谢珲了。
这么一思考,朝臣们的心情就有些微妙起来。
总觉得陛下这倒下的时机非常的……要命。
若是在几个月之前,陛下最宠爱的便是敏贵妃和二皇子,虽然大皇子是皇后所出,但皇后在后宫中几乎已经等同于隐形人。大皇子就算是再怎么有治世之才,没有陛下的喜爱他想要继承大统也绝不可能。那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二皇子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然而,自从陛下和大皇子一同遇刺、被义勇伯一家救回之后,形式就在短短的几个月之内发生了逆转。
陛下一下子变得非常注重大皇子、而敏贵妃和二皇子逐渐失宠。更让人怎么都想不到的是,大皇子和义勇伯家的千金定了亲,而义勇伯家的大公子又成为了当朝最年轻的总兵和三品将军。
这样一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皇子谢玉必然会成为最终的太子人选。其实要不是当初大殿下执意求娶义勇伯家的那位姑娘,他这会儿就已经是太子殿下了。
但是,郑姑娘的爹和大哥争气,大殿下也不亏。
所以,在永康帝倒下之前,大家都认为太子的人选只可能是大皇子。
可他们又被打脸了,陛下竟然倒下了。
陛下一倒下,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陛下再也起不来。那大皇子和二皇子必然会因为皇位而整起来。
哪怕大皇子是嫡长,二皇子和敏贵妃、还有左家、甚至是诚王和太后一系都不会这么轻易让大皇子得了位置的。
之前还觉得整个朝堂会和平过渡的许多老臣们,一时间都忍不住开始思考最坏的结果,万一有哪位皇子想不开要篡位或者是兵变、又或者用尽一切阴私手段直接把人给杀了,晟京怕都会动乱起来啊。
“陛下这倒下的实在是,太不是时候了。”就连张宰辅张尚书也忍不住在家摸着自己的胡须摇头:“如今之计,最好还是让陛下早日立太子以安人心。”
张明清皱眉:“可现在陛下身体虚弱、这两日一直处在昏睡之中,即便是醒来也不甚清醒,可如何立太子啊?”
“而且祖父,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吗?陛下正值壮年,或许休养几日便能够好了。太医们不是也说陛下不过是一时气急,稍有中风之兆但休养一些时日就会好了吗?”
张尚书却摇摇头,他的面色有些沉重:“即便是陛下再怎么生气也不该气成如此样子……而且,陛下已经休养了两日,你可曾见他有好了的迹象?”
张明清的脸色瞬间一变。
“您的意思是?那些人怎么敢如此?!”
张明清一边声音愤怒的开口斥责,另一边又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有些小心的看向自己的祖父:“会不会是……二?”
毕竟此时永康帝倒下,最有利的便是逐渐失势的二皇子谢珲和敏贵妃他们了。尤其是,左大将军身上还有一个叛国的罪名没个定论呢,若是等左大将军回来真的调查出来个什么,二皇子便是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张老尚书又忍不住捋了捋他的胡子,眉头皱着:“虽说是那位的可能性最大,但我总觉得那位倒还没有狠到这地步的心。毕竟他可是陛下曾经最喜爱和疼爱的孩子,应该不至于……”弑父。
张明清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他才开口:“可若不是他,那会是谁?此事想来想去他就是最大的得益者,只怕这个时候,心中稍稍有些脑子的人都会想到他身上了。”
张老尚书忍不住叹了口气:“就因为大家都这样想,我才有些担忧啊。”
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原本不想成为猛虎的人,或许都会去做猛虎了。
张明清说的不错其实在整个大晟的上层圈子里,几乎人人都猜测了永康帝身子出了事情或许是跟二皇子谢珲有关系的。左大将军的事情还没解决呢,敏贵妃也不受宠了。这个时候陛下忽然出了事儿,那自然是对谢珲有利的。
即便是谢珲自己,在永康帝病倒之后都有一股松了口气的感觉。
周凌苍告他大舅舅叛国的事情以及母亲忽然自己闭门不出抄经念佛的事情,让他觉得事情变得非常糟糕。明明在几个月之前,他还是富煌最喜欢的皇子、最有可能荣登大宝的那个人。可现在,他几乎认定自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如果等他大舅舅那边真的被查出来了什么对国家不利的事情。他和舅舅谋划了这么多年的事情,就像个笑话。
好在父皇突然就病倒了!
谢珲非常敏锐的意识到这是他的机会!只要他能够在凤凰病岛期间和母妃一起好好的照顾父皇、让父皇看到自己一片赤诚的尽孝之心、再多做几件稳定民心有益于民的好事展现自己的才能,父皇最终一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的。
万一、万一父皇没撑过去……
谢珲喝了一口已经放的冰凉的茶让自己那颗火热的心平静了一些,他双眼直直的盯着窗外。万一父皇真的没撑过去,他就要在第一时间不计任何代价的杀了谢玉!
谢珲深吸一口气。
不是他冷血无情。实在是他和谢玉,注定是敌人没有调和的可能。
现在,二皇子谢珲觉得自己非常矛盾。他从感情上是希望父皇恢复健康的,但……他的野心,却也蠢蠢欲动。
只是,父皇为什么病的这么是时候呢?真的是因为生气大舅的事情吗?如果是的话就有点儿不好了,父皇或许会因此而迁怒于他啊。他要好好的把这件事情和能够相信的人商量商量,看看接下来要怎么做才好。
于是在半个时辰之后,谢珲就写了一封信让人交到诚王府,给诚王世子了。
而在谢玉的宫殿之中,青年静静的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纷纷扬扬落下的第一场大雪,神色微凝。
他一直站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直到子丑和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内侍提醒,才回过了神。
“殿下,您在窗口站了太久了,回来喝口热汤暖暖罢。王妃可是之前就跟小的叮嘱过了,让小的一定要好好照顾殿下的。”
谢玉听到这话脸上的神色便温柔了许多,他真的走到了桌边喝热汤了。
等把一碗热汤喝完,他才开口:“不是老二做的手脚。”
“子丑,你去让他们仔细调查一下父皇最近的起居和周围接近他的人。”
“另外再去盯紧诚王府,若是诚王府有什么异动或者可疑之人,定要第一时间报告于我才行。”
谢玉的手轻轻地敲击着桌面:“老二虽然想抢这位置,但他能够眼也不眨的给我下药,却还没丧心病狂到对父皇下药的地步。最重要的是,父皇倒下的时机太巧了。会让大部分的人都认为父皇的身体不好是跟他有关的。”
“如果父皇过几天身体恢复了还好,若是父皇过几天反而病重……”
谢玉的手指停了下来。
那到时候谢珲就是满口是嘴也说不清,而那个时候,走投无路的谢珲,会做什么呢?
“……我写两封信,你找人去交给一一和明清。只希望事情不要像我想的那样,不然光是咱们现在对于京城的控制力,是真的不太够。”
“最好父皇能无事……我这几日都会和母后还有阿琼守在父皇身边,你找两个人跟在母后和阿琼身边,绝对要护他们周全,也护父皇周全。”
子丑领命。
下午,郑一一接到了谢玉的信,看着信中的内容,她皱起眉头。
形势似乎不太好,希望陛下没事,再等几天看看情况。
这一等就是三日,在所有人的期盼下,永康帝的身体不但没有滋养回来,反而越来越衰弱了。甚至,他已经到每日都要昏迷十个时辰的地步了。在永康帝醒着的时候,他找来了张尚书等三位老臣,让他们辅助谢玉监国。而谢珲则只有去户部的差事而已。
这样的行为,其意义已经很明显了。
但谢珲却半点都不想明白。他觉得自己非常的愤怒和委屈。好在父皇并没有直接立大哥为太子,这让他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或许是永康帝本人都不认为他会因为这么一点小病就直接归西,然而在他倒下的第五日再次咳血昏迷的前一瞬,他才清晰的意识到,他可能真的要死了。
而后便是铺天盖地的不甘,不甘自己才直壮年就这么无缘无故不明不白的死了、不甘他还没有和皇后敏贵妃之间说个明白、最不甘心的是,他竟然没有早一点立下太子之位,若是这一闭眼就再也睁不开,他真不敢想最喜爱的两个儿子自相残杀的画面!
然而,永康帝还是彻底昏迷。
且这一昏迷,就是大半个月的时间。
原本平稳的晟京,在这半月之中,就像是逐渐烧开的水,动乱沸腾了起来。
“不行,你得让我想想。还没到这一步,我不能这么做!”
谢珲咬牙看着自己舅舅留给他的最得力的谋士,面上神色无比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