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的建议并没有得到郑千和郑万的正面回应。
郑千坐在马车里转移话题:“要套麻袋的话,先得确定那个汪海栾经常走的路线、他下朝归家的时辰、弄清楚跟着他仆人有几个都会不会武,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郑万就道:“自然是要把他家附近的路都踩个清楚,看看有什么地方是可以临时藏人的,有什么地方是死巷小路不易被人发现,到时候咱们才好套麻袋。”
“不过,套了麻袋之后我们是直接把他给打残吗?反正他已经生了儿子了,就算是以后再也不能人道了,也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郑千听到这句话思考了片刻就要点头,然后他看到了来自亲妹的死亡凝视。话到嘴边拐:“咳,你有什么想法?”
郑狠狠瞪了自己两个兄弟眼:“套麻袋还不够!还想把人家给弄残!阿万我平日里让你读的那些仁义慈悲的书你都读到哪里去了?”
“而且,套麻袋就算了,要是咱们真把吏部左侍郎给弄残废了,这事儿就闹大了。到时候,别人没报复成,反而把咱们自己给搭进去了。”
郑万就翻了个白眼,“那只打他顿吗?我觉得忒不解气。”
郑千也在旁边虎着脸。
郑就顿了会儿,声音有点儿小地道:“我其实也不怎么解气。”
郑千和郑万听到这话对视眼,主动把身子凑向了郑。这是他们即将密谋大事的习惯性动作。
“咳,我觉得吧。这事不能让人家最后怀疑到咱们头上。毕竟,以后咱们母亲还要在京城的夫人圈子里交际、总会和她那些曾经的闺秀现在的夫人见面的。如果咱们只打了汪侍郎顿,等那些人知道母亲的存在之后,肯定会想到母亲的身上的。这样不行。”
郑千点头:“你说的对。”
郑万:“那怎么搞?多套几个麻袋?哈,那就把那个左骁勇、左英红、还有汪海潮都打顿呗,我看他们全都不顺眼!”
郑伸手就拍了郑万巴掌,把弟弟给拍闭嘴了。
“长长脑子!左家的人你也敢动!”郑翻了个白眼:“随意的找人套麻袋必然会造成京城人们的恐慌,到时候旦被上面知道还是会严查的。所以,我们要有计划的选择套麻袋的对象。要让被套麻袋的人有苦说不出、还要让知道了这件事的人不但不会恐慌、还会拍手叫好。”
郑万就看着他姐:“能不绕圈子,直接说计划吗?能不动脑子的时候,我是不想动脑子的。”
郑千在旁边十分赞同地点头。郑看着他们露出假笑。
然后,郑千就有点儿后悔自己跟着郑万那傻子起点头了。
当天下午,郑千、郑万、郑三人在三人的书房里仔细商量了“完美套麻袋的十几种方法”。然后接连三日,郑千和郑万就派他们的小厮以及找了郑东叔和东叔的儿子郑霸去打听些事情。
到了晚上,郑千和郑万就偷偷摸摸地出去溜达着踩点儿。
大晟朝的夜晚并没有严格的宵禁,虽然晚间会有兵士在城主要街道巡逻,但对于那些夜游的人也并不会太严格管束。只要夜游的人在遇到兵士的时候说清楚他们为什么要途经此地、要去做什么、并且说出自己家住京城哪里便可被放行。
这点是郑十分喜欢的点,要不然从晚上用罢晚饭到第二日清晨的时候全都要待在家,那对她来说实在是有些痛苦了。因为小时候的机缘,让她知道夜生活也可以是十分精彩的。只是可惜很多东西大晟朝都没有。
等到了第三日的晚上,郑千和郑万带着大顺和灵猴儿回来的时候终于满脸的喜色了。
郑在后院书房等着大哥 和小弟,见他们推门进来脸上的表情,就跟着弯起了嘴角。
“青荷青兰,给两位少爷上热汤,这三天可是辛苦他们了。”
第二日。
在京的上流圈子还在为诚王别苑疯马的事情而猜测不已的时候,在郑坐在家的亭子里看着志怪话本的时候,京城西南的西市街上正在讨论件让西市街的百姓都觉得很有意思的事儿。
“哎!听说了吗?今晨老饕酒家的陶老板被人给套麻袋打啦!”
“这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哦!陶老板被打的时候我就在场啊!当时我都没反应过来!那时天刚蒙蒙亮,西市街的铺子都还没开张呢,我急着想去陶老板那里打酒,就早早的过去了!结果我刚走到酒馆旁边,就见三个蒙着脸、穿着乞丐服的人直接用个麻袋套在了开门的陶老板身上,然后开始对他拳打脚踢。哎哟哟,那打得叫个狠呐,当时我就以为陶老板是遇到歹人了,扯开嗓子就喊,结果被那三个乞丐给狠狠地瞪了瞪。”
“不过他们在我喊过之后还是跑走了,只是,你猜怎么着?”说话的那个大胡子大汉嘿嘿笑了两声,不光让他旁边的那个瘦高男人集了精神,还引来了旁边好几个闲汉和来买肉的大婶的注意。
“怎么着?”瘦高的男人赶紧问。
“嘿!那三个人跑走之前还从怀里扔出了好几个字条,我眼疾手快捡到了个。可惜我老张不识得字,不然我可就能够知道陶老板为什么被打啦。”
瘦高男人听到这话顿时就双眼亮,伸手就去拍张屠户:“快把纸条拿出来我看看!不识得字我识得啊!”
来买肉的婶子们也都脸的感兴趣:“快快快拿出来,我也是识得几个大字的!”
于是张屠户就在众人的期盼之下从怀里掏出了个皱巴巴的小纸条,那瘦高男人几乎是把纸条给抢了过去,仔细的从头到尾看了遍之后,瘦高男人就忍不住大笑起来。
“哎呦,看不出来啊!那陶老板竟然是这么个人。”
其他人都急得不行,催促瘦高男人把纸条上的字给念出来,瘦高男人也不推辞,直接就道:“这纸条上写最前面写的是‘背信弃义负心人’几个略大点的字,后面则是两行小字,说陶老板的酒馆之所以能开起来都是他的原配媳妇出的本钱,结果等酒馆火了之后,陶老板就背信弃义找借口休了原配,娶了更貌美的夫人呢。”
“哈,我之前还奇怪陶老板看着怎么也有四十多岁了,可他的媳妇怎么那么年轻呢。原来不是原配的夫人呐。”
其他的人听到这话个个都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那些闲汉和张屠户、瘦高男人只感叹陶老板的现任媳妇年轻貌美,而来这里买肉的婶子婆子们,却都个个的撇了嘴。
“我呸!原来那陶老板竟是这么个背信弃义的负心人,亏我之前还觉得他为人和善笑面常在呢。”
“是啊是啊,发达了就把原配夫人给休了,也不想想当年若不是他媳妇出的本钱,他能有今日?”
“啧啧,叫我看呐,活该这陶老板被打!我要是他的媳妇,我非得找人天打他三顿才能出气呢。”
男人们听到这些婶子婆子的话,脸上的表情都有点儿僵硬。心想这几位婶子真是悍妇,不过听她们这样说,莫不成叫人打陶老板的真是他的原配夫人不成?
陶老板被打的事情和被打的原因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西市街,大家都把这当成个笑谈或者是原配的怒火。
就在陶老板都忍不住想是不是他那个包子样的婆娘突然硬气起来的时候,西城区清水巷子里住着的位京城指挥使司品知事也被人给套麻袋打了。
这位品的指挥使知事是在亥时初逛完花街、喝了夜酒 归家之时被人给套了麻袋的。因为他喝的烂醉,根本就使不出力气来反抗,被人打的时候只能像是杀猪似的嚎叫。可惜他住的清水巷子在西区有些偏,等夜巡的兵士们听到动静、左邻右舍派了家仆去看情况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被麻袋套着的、还在喊叫的那位鲁知事。
同时地上还散落了地的小纸条,邻居们捡起看,个个都忍不住骂了句鲁知事活该。
那小纸条上依然是现有“背信弃义负心人”的大字,而后才是两行小字,言这位鲁知事在婚前对他夫人保证此生不负、绝无二色。哪知当上指挥使司的知事之后就开始飘飘然,不光忘了之前的誓言不好好照顾有孕体弱的妻子,还夜夜都去花街喝花酒找女人,实在是无耻至极。
当那品知事的夫人开了家门,也看到了那字条之后,她挺着肚子脸色更苍白了分。不过低头看着那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夫君,到底心快意胜过疼惜。
然后,第二天,这位指挥使知事的事情也传遍了整个京城西城区。那西市街的人们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把陶老板的事情和这件事情联系到起,西城区的人们就开始忍不住各种联想了。
“哎呀,这是不是哪家的大侠见不得这种背信弃义的小人,所以才专门整治他们的呀?”
“说不准说不准,反正可以确定这位是奔着背信弃义的负心人去的就是了。和咱们无关呐。”
“哈哈,老东头你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不紧张吗?我可是知道你天天在家打媳妇儿的。当心哪天也被人给套了麻袋!”
“呸,老子又不是经常打媳妇儿,而且我赚来的银两都那婆娘收着呢,这还不够她高兴的?”
反正,之后两天又有两个人被套了麻袋,只不过这两个人个在南区的巷子里住、个在北区住。都是半夜喝花酒后被套了麻袋的。
这样来,才三日就有四人被套了麻袋,下层的百姓们也讨论的热火朝天,这就让京城的晟京府尹有点儿头疼了。
他想了想找到了京城指挥使司的指挥使陈围升大人,想让他让夜间负责巡城的禁卫兵士们都更加警醒些。
陈威胜答应了,又把这命令跟郑百十、周卫城等四位指挥佥事说了。
然后,郑百十郑伯爷眼皮子就是跳,觉得这事儿似乎有点儿不对。
等到了当天临近黄昏的时候,郑伯爷听着手下的人跟他报告的吏部左侍郎汪海栾在归家路途被人撞翻了轿子、突然套麻袋当街暴打的消息,终于捂着心口知道这事情哪里不对了。
郑伯爷的手下六品的指挥经历看着顶头上司那纠结又诡异的表情头雾水。
“大人?这事儿您看?”
郑伯爷摆了摆手:“我看什么我看,这事儿我不能看,你还是跟我起去报告陈大人,让他看看吧。”
“那位被打的可不是七品的小官儿,那是二品大员。这可不是小事!”
郑伯爷这样说着,努力想让自己的表情严肃又沉重点,但可惜在最初的震惊过后,郑伯爷想通了些事儿就完全严肃不起来了。他甚至要用非常大的力量才能让自己不当场笑出声来。
哎哟哎呦,这必然是他那乖巧聪明的才能想出的好法子啊!什么专打“背信弃义负心人”,直接就能让汪海栾那孙子再多的理由也说不出口了,还能直接搞搞这孙子的名声。哈哈哈,很好很好,这口恶气出得真是爽了,今日回去就给买鸡腿呀!!
不过在买鸡腿之前,他得赶紧去瞅瞅汪海栾那孙子鼻青脸肿的样子,回去好跟他的月戎好好说道说道。
于是,郑伯爷的手下们就看到他们新上任的这位伯爷佥事,路脚下生风的向着指挥使大人的卫所跑,脸上的表情, 怎么越看越像是在……笑呢?
而当郑百十脚踏进指挥使司的总司处的时候,就看到在总司处的大堂之,除了指挥使陈威胜脸严肃的坐在堂上,还有位用手拿着帕子捂着鼻子的、看起来有些狼狈的斯年男子。
郑百十看着这个鼻子都被打流血的孙子,顿时就乐出了声。
然后,屋里的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他。郑伯爷面对如此多的目光临危不乱,他笑容根本就没变,反而还副非常高兴的样子道:
“哎呀,我路上特别担心汪大人被打成什么样了,就怕汪大人重伤,那可就是我朝的损失了。”
“结果看汪大人虽然衣衫略有些凌乱狼狈,但人却无甚大碍,就高兴得乐出了声。”
郑百十总结:“这可真是万幸啊!”
汪海栾边用帕子捂着还在流血的鼻子,边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郑百十,可以确定,这个郑伯爷是在幸灾乐祸。
汪侍郎拧起了眉。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新晋的郑伯爷,但是,有点他可以确定。
他非常、非常、讨厌这个人。
郑百十看着汪侍郎还是脸笑容,如果他知道此时汪海栾在想什么的话,定会说——
巧了,老子也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