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皇太孙得到宫人来报,急匆匆赶来:“皇祖父怎么啦?”

唐瑛一脸无辜,假装此事与自己无关:“陛下他非要知道张文华与玄真的审讯结果……”

知道了又受不住,这可不赖我啊。

甘峻与内侍刘三可以作证,她可不是故意的。

太医还忙着扎针,没空回答皇太孙的问题。

南齐帝被扒的只剩一条亵裤,从脑袋往下扎了一溜的针,乍一看好像一只皮肤松驰的刺猬,全无帝王的体面。

甘峻本着“师公”的身份提醒唐瑛:“唐掌使不如避避?”

你一个未出阁的小丫头瞪大俩眼珠子瞧着个光*身子的老男人,就不怕长针眼吗?

可惜小丫头不懂他的好意,死赖在寝殿不肯挪脚:“陛下龙体有恙,我怎么能无事一般离开呢?”

甘峻:“……”真是跟你那浪荡不羁的师父一个作派,也不知道将来要让谁家儿郎苦恼。

皇太孙一直守到南齐帝再次醒过来,连忙凑近了轻声唤:“皇祖父。皇祖父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南齐帝暂时忘记了昏过去之前发生的事情,眼神里还是一片茫然:“奕……奕儿……”开口之时才发现自己说话有异,吐字不清,且半边脸颊似乎有些僵硬,脑子里霎时浮起之前的事情,双眼渐渐浮起愤怒的猩红。

太医在侧,吓的连忙制止:“陛下息怒!陛下息怒!陛下若是再动怒,症状还会加剧,陛下一定要平心静气,万不可情绪过于激动!”

皇太孙也吓了一大跳:“皇祖父,您千万别动怒,有什么事儿交给孙儿去办就好!”

甘峻与唐瑛也加入劝说的行列,总算是让南齐帝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一旦平静下来,等于内心已经接受了自己老朽的事实,悲凉又绝望,却还想要挣扎着惩治湘王与大长公主,用尽了帝王路上多年修炼的克制情绪的**,总算能一字一顿表达自己的诉求:“召湘王入京,逆子!朕要赐他死罪!皇贵妃打入冷宫!”

皇太孙元奕连忙劝他:“皇祖父,召湘王入京的旨意早已经送出去多日了,说不定他已经在准备来的路上了,至于皇贵妃,现在还不宜打入冷宫,不然打草惊蛇。湘王如此算计皇祖父,便是孙儿也不能饶了他,不如等他入京之后再行抓捕也不迟。”

南齐帝也是被愤怒给冲昏了头脑,稍稍冷静下来之后,就知道皇太孙的打算是最正确的。

他的眼神扫过唐瑛,她立时便领会了其意,狗腿的表忠心:“陛下是想让臣协助皇太孙殿下抓捕湘王是吧?臣一定尽心竭力,听从皇太孙殿下的调遣!”

南齐帝总算松了一口气。

*******

嘉正十六年五月二十八日,探子来报,湘王与庆王离京城也就三五日的路程,而辽王路远,大约还得小半个月。

南齐帝不愧是当了半辈子帝王的人,意志力出乎意料的坚强,随着太医每日扎针药敷外加内服的汤药,他居然又能坐了起来,连说话都清晰多了,虽然依旧有半个身子不太灵便,至少日常交流是没问题了。

唐瑛隔个两三日必要进宫探病,不时在他面前刷刷“忠心臣子”的形象,实则内心藏着鬼胎,就想瞧瞧他恢复的怎么样了,心道:您若是不早点恢复过来,怎么顶得住下一次的伤心愤怒呢?

她从宫里出来,便回禁骑司,召集手下训话,值此敏感时期,必要手底下的人各司其职,不得懈怠,最后再开个秘密小会。

禁骑司凤字部的雷骁、刘重皆以她首,而凰字部的春娘向来只管内狱,手底下的宝意便交由唐瑛调派,暗部的晚玉红香倒是随侍在侧,跟着她留在司署,其余暗部的人员在城中四处宅子留守听从调派。

秘密小会的出席人员便由这几人出席。

唐瑛向几人透露皇太孙秘令:“湘王派玄真引诱陛下大量吞食丹药,此事已然呈报陛下与皇太孙,太孙有令,待得湘王入京便要抓拿他,诸位可要准备好,大约就在这几日。”

张文华与玄真是秘审,唐瑛带着刘重与雷骁在做这件事,不但内狱的春娘等人未曾参与,便是她身边的晚玉红香都被阻在诏狱门外,此刻几人乍闻此事,宝意与晚玉一脸凝重,红香却心跳如鼓,眼前发黑,只觉得自己一心盼望着的锦绣前程路眼睁睁被唐瑛给阻断了。

她定定神,颤着声音问出一句:“大人,此事可当真?”

刘重最不耐烦与她打交道,态度便有些不好:“此事是我们与掌事大人一并审问的结果,已经呈报陛下,罪犯都已经在供状之上签字画押,难道还会有假?你不相信,难道是瞧中了湘王不成?”

他是个粗人,开口便往男女情*事上扯,没想到却一箭正中靶心,直惊的红香差点跳起来,勉强才维持住了笑意:“刘大人说笑了。”

唐瑛布署完毕,众人四散而去,独留宝意陪在唐瑛身边。

她道:“大人,您不觉得红香的态度有点奇怪吗?”

唐瑛:“哪里奇怪了?”

“她似乎对湘王……”

唐瑛:“湘王生的俊美温雅,红香大约是有几分同情吧,无甚大碍,你不必担心。”

******

夜半时分,红香披一身黑色的斗篷,匆匆敲响了大长公主府的角门。

不多时,便有下人引了她去见大长公主。

她进了大长公主的寝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惊惶道:“主子,快救救湘王殿下,殿下有难!”

大长公主原本都已经卸了钗环首饰,没想到听说红香过来,便披衣而起见她。

“湘王有难?”她与湘王之间并未撕破脸,相反还保持着表面良好亲密的关系,并且自湘王就藩之后还时常收到他从湘地寄来的平安信,信中拳拳孝心真是令她“感动”呢。

红香更不两位主子之间的嫌隙,一心一意想要帮湘王,膝行至大长公主床边,仰起一张惊慌的小脸,无助到了极点:“今日掌事召集众人商议,陛下已经知道了湘王殿下派玄真引诱陛下过量服食丹药。皇太孙有令,要在湘王殿下进京面圣之时抓捕他,求求主子救救湘王殿下!”

元蘅握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那是因长时间的等待与压抑而升起的颤栗,是大仇即将得报的兴奋,但她面上却是一派忧心:“好孩子,多亏了你,快快起来。湘王便等同本宫的儿子,本宫必然是要救他的,你别担心,回到禁骑司之后注意姓唐的丫头的动向。”

红香对大长公主的能力深信不疑,只要她出手,便是皇太孙又如何?

到时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芸娘亲自送了红香出去,再回来之时便是满面喜色:“主子,机会总算来了。”

元蘅坐不住,在殿内走来走去,忽尔仰头:“桓儿,娘终于等到了这一日,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眼眶湿热,却是喜悦的泪水。

芸娘:“主子,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元蘅阴狠一笑:“我那好皇弟自从登上帝位,但对皇位十分看重,既然皇位重于亲情,那就让他好好看一场大戏。你说,若是他最宠爱的皇长孙与湘王自相残杀,血溅王座,他心里会怎么想?”

芸娘:“想必……应该会十分痛苦吧?”

元蘅大笑:“也是时候该让他尝一尝骨肉相残的痛苦了,免得永远不懂得我的苦楚,对我的桓儿苦苦相逼,非要把他逼出京去。”她笑着,面上却珠泪滚滚:“我的桓儿若是在京里,又怎会大祸临头?”

芸娘陪她流泪:“主子别伤心,这一次咱们必然不会失手。”

元蘅打起精神:“来来来,赶紧来磨墨,既然有人送信过来,我可不得为我的好侄儿苦心筹划一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