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果然如她所料一般被砸的乱七八糟,元姝公主跟个疯婆娘似的在撒泼,她带的两名侍女远远站着不敢靠过来,大概是怕殃及池鱼,被突然闯进来的不速之客给惊到,待看清来人——特别是来人还被傅琛揽着腰,更是暴跳如雷,纤长的指甲几乎要戳到她脸上去。
“你进来做什么?谁让你进来的?”
外面的刘重:当然是来砸场子啊!
他心里暗暗给唐瑛打气,期望她旗开得胜,尽快从九公主的魔爪之下把傅大人解救出来。
可惜事与愿违,面对一心追求爱情却被安排了一桩糟心的包办婚姻、化身泼妇来找傅琛麻烦的元姝公主,唐瑛可不想与她硬碰硬:“我这就出去啊,现在就出去!”她充分展现了自己能屈能伸的良好品质,举手投降,转身就要往外走。
刘重急得跺脚:别啊……唐大人您可别一上场就认输!
他站在门口准备好了随时再把唐瑛推进去,冒着被唐瑛打的鼻青脸肿的危险也要给指挥使大人找个好帮手,可不是让她一上场就认输的。
帐篷内,任由九公主砸东西连眼睛都不曾眨过的傅大人松开了揽着唐瑛腰肢的手,却改抓住了她的手,语声温柔:“瑛瑛,你要去哪儿?一会吃完饭还要歇中觉呢,身子还虚着,别到处乱晃,回头又嚷嚷头疼。”
唐瑛全身都竖起警惕的汗毛:“……”大人您这是想干嘛?
刘重在帐篷外面乐的几乎一蹦三尺高:大人您真是高明!
元姝公主指着唐瑛吼的帐篷顶都快被她掀翻了,怪叫道:“瑛瑛?你居然叫她瑛瑛?!傅琛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哪点比她差了?”
唐瑛举手认输:“不是我让他叫的。”公主你要相信我,我也不想的。
“你给我闭嘴!”元姝看到她就来气,恨不得她立刻消失在眼前,更何况她这句话分明就是在炫耀。
唐瑛大约知道高瓦数电灯炮有多碍眼了,她倒是想溜,可是傅大人的手就跟铁钳子一般钳的她手腕死紧,她也没有壁虎断尾求生的本领,在头脑发昏的九公主面前倒是很怂:“好好我不说,公主您说。”
“傅琛你说!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待!”元姝公主尖利的嗓音在帐篷里回荡,躲在外面听壁角的刘重掏掏耳朵,暗自感叹傅大人今日好涵养,居然没有拂袖走人,任由九公主撒泼。
傅大人对元姝公主的愤怒充耳不闻,翻起被元姝踢翻的凳子,擦擦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体贴”的扶着唐瑛坐下:“瑛瑛你坐,身子不好可别累着了。”
只有唐瑛能感受到肩膀上来自傅大人双臂不容抗拒的力量。
唐瑛翻了个白眼,认命的坐了下来。
“傅琛你说啊——”九公主大清早起床,听到父皇将她许配给了南越世子,差点昏倒,跑到万皇贵妃处又哭又闹,反被万皇贵妃训了一顿:“你自己没本事让傅琛去向你父皇求亲,难道是我做母亲的没帮你吗?”
九公主被亲娘堵的说不出话,憋着一腔怒意冲到禁骑司的营地里找傅琛算帐。
傅琛嘲弄的目光在帐篷里面巡梭一遍:“九公主觉得自己比她差在哪了?”不等元姝回答,他便给出了答案:“公主来了没一刻钟,下官的帐篷里就乱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了,但瑛瑛在下官的帐篷里住了这些日子,却完全不影响下官起居,公主说呢?”
元姝只觉得腔子里燃着熊熊烈火,一张口便要喷出火球,烧的她的声音都紧绷成了一条尖利的直线,刺的人耳膜生疼:“她住在你这里?你们两个同吃同住?”
“九公主您误会了!”唐瑛觉得“同吃同住”四个字从字面上理解是很符合她跟傅大人这几日的相处情形,但吃是同桌而食,住是一人睡床一人打地铺,与元姝话中的内涵大是不同。
“贱人!”元姝只觉得眼前的丫头就是在看她的笑话,大步冲过来照着唐瑛的脸就要扇下去,却被傅琛给攥住了手腕,年轻俊美的男人眉眼间藏着冰雪般的冷意,一开口好像能从嘴巴里刮出雪粒子,打在她脸上生疼:“请公主自重!恐怕是陛下都不赞同公主对瑛瑛的评价,下官不介意传一回话!”
元姝公主痴迷傅琛不是一天两天,以前他对所有女子一视同仁,极容易给她错觉,仿佛傅琛只是于男女之情上淡漠而已,并非针对她,但他对待唐瑛亲昵的态度打破了她的幻想,她歇斯底里闹了一场,在他眼中跟泼妇有什么两样?
他甚至为了维护唐瑛都要去父皇面前告状,元姝公主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气的都快要晕过去了,倒退了两步,扶着桌子直喘息:“傅琛,你好狠的心!”无数恶毒的念头在她脑海里盘旋,恨不得把定对狗男女撕成碎片。
“你以后最好早晚祈求菩萨保佑,别犯在我手里!”她撂下一句狠话,掩面哭着跑了,身后侍女连忙跟上。
帐篷里只剩下唐瑛与傅琛一坐一站。
“大人,您可有些不厚道啊。”唐瑛曲着二郎腿,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按理来说大人帮过我,我不应该小肚鸡肠的计较,但一码归一码,若是有人敢找大人麻烦,让我充个前锋去对阵,那我一定义不容辞。可是大人与九公主之间的儿女情长,拿我当挡箭牌不太好吧?”
傅琛低头,眉目深敛,眸中雾霭沉沉,好像藏着万般心事,轻声问:“难道瑛瑛就没拿我当过挡箭牌?”
“呃……”唐瑛:“大人您是不是有点爱记仇啊?”
傅琛毫不讳言:“是啊,我特别爱记仇。”他面上露出几分笑意,搅散了眸中雾霭,仿佛拨云见日,遍洒金芒,令人不敢直视他的笑颜。
唐瑛目光飘移,小声嘀咕:“笑这么灿烂,也不怕引人犯罪。”
傅琛耳力惊人,自然听到了她的嘀咕,面上笑意顿时愈发深浓,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朗声大笑。
唐瑛拿眼刀子扎他,可惜傅大人似乎对她冷着脸的样子分毫不在意,还拉她:“明日便要回京了,不如趁着今日无事,我带你去玩玩?”
“方才大人不还说我身子不好,不宜久站,吃过饭要歇中觉嘛?我才不去。”唐瑛就跟粘在凳子上似的不肯动,心里还想:凭什么你让我坐就坐,让我出去就出去啊?
傅大人似乎觉得她耍小性子也分外有趣,居然就上手掐着她的腰将人架了起来,小声在她耳边说:“你若是不怕丢脸,我便抱着你出去,刘重可还在外面呢。”
唐瑛磨牙:刘重个王八蛋!
“放我下来!”她脚下生风,刮出了傅琛的帐篷,紧追着十步开外的男人奔了过去:“刘大人等等!”
刘重是听到傅大人说要带唐瑛出去玩玩就溜的,可惜还是慢了一步,落进了唐瑛眼中。
他也不怕丢脸,反正在唐瑛面前早都没什么脸面了,边跑边说:“唐主事,您身体不好,可别走那么快啊。”
唐瑛冷笑:“刘大人留步,我还有事情要与大人商量呢。”
刘重忙向后面出来的傅琛求救:“大人,唐瑛刚才可没准备进去,还是下官在身后推了她一把,才把她推进去的,大人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傅大人摸摸鼻子,好像听不到下属的求救,仰头看看天色:“时间还早,也不忙着现在就进山,先切磋切磋功夫,就当热身了。”
刘重几乎要哭出来:“大人……”您这是过河拆桥!
傅琛一声呼哨,留在营房里的凤部儿郎们呼啦一下便涌了出来,听到傅琛的提议,互相挤眉弄眼,暗自打听。
——刘指挥使又惹大人生气了?
——不知道啊,反正他肯定是皮子痒了找抽呗!
——兄弟们要不要来下注啊?
刘重被堵在人圈里孤立无援,只觉得听傅大人的墙角代价有点大,他急中生智拉了俩垫背的:“扈斌、姚顺,你俩前两天不是还说要找个人切磋切磋吗?眼下机会正好,快过来。”
扈斌与姚顺半年前离京出任务,冬猎的前一日才从外地赶回来,这几日忙着轮值,没听到多少八卦,还没机会见识过唐瑛的身手,面对站在对面的瘦弱的少女,总觉得刘重在开玩笑:“大人,跟小姑娘比试胜之不武,要不您先上?”
刘重:“咱们一起上!”
扈斌与姚顺被刘大人的无耻给惊呆了:“一起……上?”大人您脑子没毛病吧?
刘重:“要不你们俩先上?”
其余禁骑司成员有上次败于小乞丐之手的,后来得知小乞丐是唐瑛假扮的,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极愿意见别的兄弟也被揍,憋着坏给扈斌与姚顺出主意:“要不你们先上去一个,要是觉得吃力再一起上?”
高壮的扈斌:“……真打啊?”小姑娘听说是唐大帅留下的孤女,你们可别欺负人家啊。
直到傅大人发了话:“既然是切磋,那就别顾虑太多。”
扈斌站在唐瑛对面,摆个起手势还要尽量柔声细语的解释:“我会点到为止的,姑娘若是觉得吃力就喊一声。”
唐瑛:“……”禁骑司还没见过这么啰嗦的同僚。
她抱拳:“兄弟,拳脚无眼,咱们还是都别留余力了。”率先动手,向扈斌肋下踹去……
一盏茶的功夫,先是扈斌败于唐瑛之后,高壮的汉子被她打倒在地,还没明白自己为何会倒在地上,紧接着姚顺也被她打败,好歹还能站着,就是站姿不太好,佝偻着腰抱着肚子,都怀疑肠子被小丫头给踹断了。
唐瑛连败二人,朝着刘重勾勾手指:“刘大人,该你了。”
刘重哭丧着脸想跑,可是周围的人墙将他们团团围在中间,还有几个没良心的已经小声下注:“我赌十两刘大人输!”
“我赌二十两刘大人输!”
“诶大家全都押唐瑛赢不大好吧?”
刘重:“……”
刘重想哭。
见色忘了下属的傅大人抱臂看戏,等他挨了唐姑娘一顿臭揍之后,傅大人路过他的时候还轻飘飘说:“刘大人既然这么爱看戏,不如去把戏台子打扫干净了。”
戏台子?
刘重一条腿生疼,都怀疑被小丫头给打折了,脑袋肿成了猪头,看人都有点困难,脑子还晕晕乎乎的,直等傅大人与唐瑛并肩骑马走了,身后还跟着摇头摆尾的傅英俊,他才回过味儿来。
感情傅大人这是记恨他偷听壁角,所以才放任唐瑛揍他,还让他打扫自己的帐篷?
刘重:“……”下次偷听一定要小心点!
上次没赶上唐瑛揍人这次全程围观的禁骑司儿郎们噤若寒蝉:“……”傅大人喜欢的小丫头好凶!
心狠手黑,与大人真是……天生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