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向陛下请旨赐婚的消息在府里传开之后, 阿莲所过之处, 到处都是殷勤的笑脸。
她提着厨房刚熬好的燕窝匆匆往风荷院赶, 迎面遇上的婆子跟丫环有好几个都想要跟她抢手里的食盒:“怎好劳动姑娘做这等粗活,不如我替姑娘拿着?”
以前二皇子府的奴仆也不敢怠慢轻视她们, 但客居跟未来女主人的待遇显然还是有着明显的差别。
阿莲进入风荷院, 几个粗使丫环面带喜意迎了上来,洋溢的喜意的脸庞, 显然是庆幸自己跟对了主子, 原本以为暂时服侍客居的唐家小姐,没想到一跃而升为未来王妃院里的人,纵然是粗使丫头, 走出去也足够风光。
“阿莲姐姐,跑腿的事儿让我们来就好, 你侍候唐小姐也够累的, 有空就多歇歇。”
“叫错了, 该叫王妃了。”
阿莲拿出大丫环的款儿,矜持道:“没影的事儿, 你们可别瞎叫,回头让姑娘听到不好。”实则心里不知道多得意。
众丫环喜气盈盈:“消息是从殿下书房侍候的人嘴里传出来的, 还能有假?”
阿莲应付了一众缠上来巴结的丫环, 推开房门绕过屏风, 一直走到里间卧室里, 唐莺正坐在窗前的绣凳上绣花, 见到她进来, 扬着绣绷很是苦恼:“阿莲你看,我总觉得自己绣的这个麒麟不好看,跟殿下府里的绣娘没法比,就算是我送出去了,二殿下恐怕也没法戴出去见人。”
她本来想要给二皇子绣个麒麟荷包,但是绘了图样子试着绣,这已经是五个里面绣的最好看的了,却依旧不及元阆身上的绣工精湛,明眼人一瞧便知。
二皇子府上的绣娘是宫里出来的,由皇贵妃亲自选派,在京城也是顶尖的绣娘,身在边城自小只是跟着家里的奶娘学做绣活的唐莺自然是没法比的。
阿莲语气轻快,替她出主意:“……要不让府里的绣娘绣好了,姑娘来缝荷包就好?”打趣道:“反正总是你一片心意,殿下喜欢姑娘,就算是姑娘不送荷包给殿下,殿下见到姑娘也很高兴。”
二皇子每次过来都是嘘寒问暖,似乎恨不得把唐莺捧在手心里,显然是极喜欢她。
唐莺面露羞怯之意,两颊浮起飞红:“阿莲,休得胡说!连你也要来取笑我吗?”
阿莲从食盒里拿出燕窝粥,去面盆里拧了巾子递给她:“我说的是大实话,姑娘该赏奴婢才对。”
“该打!”唐莺娇笑:“赏你一巴掌可好?”作势要打她。
“奴婢错了!奴婢错了还不行吗?”
主仆俩正打闹玩笑,外间有丫环的声音响起:“阿莲姐姐,殿下派身边的冯奎来给姑娘送东西。”
唐莺拖长了调子:“你的冯二哥过来了,还不快去。”
阿莲脸蛋红红,似有恼意:“明明是殿下派人给姑娘送东西来了,姑娘还编排我。”
她脚步轻快,带着几分雀跃出门去看,冯奎提着一个很大的食盒正站在院子里。
冯奎是二皇子身边的贴身侍卫,五官端正,浓眉大眼,十九岁的少年郎身姿挺拔,见到阿莲先露出喜悦的笑意,快步迎了上来:“阿莲,这是殿下今日去宫里见娘娘,特意跟娘娘讨要的点心,命我送了过来给唐姑娘。”
阿莲矮身一福:“我替你们姑娘谢谢殿下。”她叫个丫头过来提着:“燕子,提到茶房里去,一会等姑娘吃完燕窝,下午用茶点的时候一起端上来。”
燕子过来从冯奎手里接过食盒。
冯奎手里空了下来,眼神往院门外溜,小声问:“我要走啦,你不送送我吗?”
阿莲“啐”了他一口,面颊飞红:“你要走便走,问我作甚。”很有些小姑娘的娇羞。
她跟冯奎相识于白城,回京的路上也多亏了处处有冯奎照应,进了二皇子府更是少不了冯奎的关照。
回京之后,冯奎三不五时便上街买些小东西送她,还主动向她提起家中之事,父母与长兄在京郊替殿下守着御赐的庄子,家里去年刚刚娶了嫂嫂,日子过的很是富裕,每次他休假回乡下,总要被家里人念叨娶媳妇。
冯奎磨磨蹭蹭,一步三回头,眼巴巴看着她。
阿莲满面飞红跟了上来,两人出得风荷院,冯奎便一把握住了阿莲的手腕,拖着她躲过府里的丫环婆子,一头钻进了后院的假山石洞中,抱着她便要往上亲。
“冯二哥,你——”
“叫我二郎。”冯奎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阿莲摸到硬硬的钗头还是热的,想来一路被冯奎揣在怀里,染上了他的体温,她心里亦是暖意融融,低低唤了声“二郎”,便被冯奎搂在怀里亲。
忽听得外面有人语喧哗,也不知道是哪个院里的几个丫环结伴路过,直吓的阿莲躲在冯奎怀里,一动不敢动。
直等外面的说话声远去,阿莲狠捶了他坚实的胸口几下:“大白天的你……”
冯奎在她耳边低语:“那晚上你过来好不好?好阿莲,我可是拿了两个月的例银打了根金钗给你,算是把咱们的事情定下来。反正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上次……我回去高兴的半宿没睡着,天天想你。”
“可是咱俩还没成亲……”上次是冯奎喝酒来找她,正逢半夜,被他按在山石洞中得了手,回去之后她担心了半宿,一怕被人知道,二怕冯奎吃了不认,没想到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冯奎跑的更勤了,还一再提起成亲之事,让阿莲渐渐放下心来。
“怕什么?等殿下的亲事定了,你家主子跟殿下成亲,就轮到咱们俩啦。我已经跟殿下说过了,到时候我一定风风光光的娶你!”男人磨缠起来没个完,阿莲禁不住他的苦苦央求,应了下来。
两个人依依不舍的分开,阿莲一头往回走,一头拿出金钗细细看,不住摩挲,心里透着说不出的甜意。
冯奎回到前院,径自去了二皇子的书房。
“怎么样?”
冯奎面色平静冷漠,恭敬的站着回话:“鱼儿已经上钩,属下今晚想办法吓吓她,看看能不能让她吐露实话。”
元阆面上浮起奇异的笑容:“离万寿节只有一个月了,本来还想着等万寿节之后再请父皇赐婚,可是……本王等不了了!”他轻轻抚摸画中身着嫁衣的少女脸庞:“前几日遇上傅琛,本王想要过府探望,他可是再三阻拦本王,这小子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心思……”
冯奎静静站着。
良久之后,元阆好像才想起来房里还杵着另外一个人,抬头问道:“还有事?”
“回禀殿下,自从殿上争执之后,大长公主府已经先后派出去好几拨人去追杀那个小乞丐,不过那个乞丐好像身手不错,先后几次都逃脱了。”
“都逃脱了?”元阆有了点兴趣:“这个张二身手倒是不错,派个人去查查,要是能笼络到府里来就更好了。”
冯奎领命而去。
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元阆低头专注的盯着眼前的画像,喃喃自语:“等到赐婚圣旨下来,腾云也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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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万寿节只有一个月,京城里的生面孔也越来越多。
今日唐瑛没有出门讨饭,穿着禁骑司的玄色窄袖公服,脸儿白净,腰间佩着长剑,英姿飒爽,跟着凤字部的人前往四方馆,领队的正是傅琛,凤字部十来个人,影部的三人。
红香、晚玉,外加唐瑛。
凤部的刘重边走边跟大家讲此行的任务:“三日前南越王带着世子入京为陛下贺寿,入住四方馆。但今日接到报案,世子随身的一件极其重要的东西丢了,京兆的人查了两日还没头绪,只好上报,连刑部的人也去了。此事惊动了陛下,陛下令禁骑司与刑部一同前往,替世子追回失物。”
红香:“什么重要的东西,要劳动刑部跟禁骑司一起查找?”
唐瑛:“京兆倒是摘了个干净。”
傅琛莞尔。
他今日前去跟姚娘借人,理由也很正当:“据说那位南越世子还带了好几名姬妾美人,又是藩属国世子的内眷,我们不好硬闯,劳烦姑姑派几个人跟着一起去查。”
姚娘听到“南越”两字,耳朵里“嗡”的一声,表情都有了几分呆滞:“南越世子丢了东西?”很快又恢复了她一贯的轻佻:“傅小子,你这是打着假公济私的主意吧?”
原本是取笑,没想到傅琛照单全收,居然向她作揖:“姑姑好眼力,我也没想掖着藏着,不知道姑姑肯不肯成全?”
姚娘大手一挥,就派人去叫唐瑛过来,外加红香跟晚玉。
“傅指挥使,就算是着急娶媳妇儿,也别太打眼了。”她懒洋洋趴回了桌上,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好像还没睡醒。
傅琛:“多谢姑姑想的周到。”
影部的三人听了姚娘的吩咐,一切听从傅指挥使的调度。
红香先自瞟了傅琛一眼,心里的喜悦都快压抑不住。
唐瑛装模作样向傅琛行礼:“见过指挥使大人。”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疏远模样。
可惜傅琛不准备让她如愿,关切的问道:“你腿上的伤还好吧?”
红香:“……”
晚玉:“你腿上有伤?”
唐瑛面无表情,总觉得傅大人是故意的:“劳大人记挂,已经好了。”
傅琛半点都不信,并且对于她装着一本正经在众人面前疏远他的行为觉得很逗,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这两日小心点,别崩裂了伤口。”
姚娘露出一点怅然的笑意,好像回忆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唐瑛瞪着他,总觉得傅指挥使不怀好意,他是想让影部一干垂涎傅大人美貌的同僚们把她分而食之吗?
因此出了司署,她便故意磨蹭蹭落在最后面。
红香紧跟着傅琛,走在他身后三步开外,这样既不会撞上去又能随时与他搭上话。
傅指挥使对少女的亲近视而不见,慢悠悠负手走在前面,听后面一队人说话。
红香无奈,只好追着刘重说话,还时不时偷瞧傅大人的动静。
明明是去四方馆查案,一行人倒走出了逛街的悠闲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