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瑛一句话,在场众人面色各异。
“我……我听到姑娘帐篷里有人说话,进来看看!”耿明被打成了猪头,却也有脑子灵光的时候。
姜老板身边的随从却与镖队的人很熟,每晚都有派人值夜,与镖队的轮值人员都会有交接之类的,其中一名耿直的随从很是疑惑:“今晚也不是耿镖头值夜啊,何以会出现在张姑娘的房里?”
张青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肯定是姓耿的想要夜间占小姐的便宜,没想到却被她给收拾了,于是污蔑小姐帐篷里有男人。
他气的握紧了拳头,厉声喝道:“姓耿的,你也太欺负人了吧?”
耿明进帐篷之前的确是存着欺负唐瑛的心思,趁黑占点小便宜之类,没想到却反吃了大亏,指着自己的猪头脸反问:“我……我欺负人?我都被打成这样了,还欺负人?”谎话多说两遍,连自己也信了,况且若非张姑娘帐篷里藏着野男人,他何至于被打成这样。
“你咋不问问自己妹子帐篷里藏的哪里的野男人?打完人就跑的孬种。”他一口咬定那野男人打完人就跑了,唯独不肯相信这病弱的姑娘能把他打成这副样子。
唐瑛拉着张青的袖子哽咽道:“哥哥,这个人污蔑我的清白,我不活了!你找把刀来,让妹妹抹了脖子算了!”
她从小跳脱,打架坑人是熟手,唯独哭的珠泪盈盈,做出小白花模样,实在挑战她的演技,能做到听起来语声哽咽,已经算是尽了最大的努力。
张青不负唐瑛的演技,愤愤道:“我们兄妹俩托庇于莫总镖头名下,是听说总镖头仁义豪侠。可是姓耿的口口声声污蔑我妹子的清白,让她起了轻生的念头,我做兄长的也不能不顾妹子的死活。总镖头大义,我们兄妹俩以后有机会一定回报,恕我们兄妹俩现在就告辞!”
他执意要带着妹妹离开,难得姜老板起了恻隐之心,连忙道:“营里正闹贼,也不安生,你带着妹子大半夜能去哪?还是留下来吧。”又与莫总镖头商议:“既然营里偷进了贼人,不如先捉贼人,再论别的?”
张青气不过:“恐怕是贼喊捉贼吧?”
一句话让半天搞不清楚状况的姜老板豁然开朗,他们出外行商,最怕遇见山匪流民贼人之流,轻则损失财货,重则丢了身家性命。大半夜被吵闹起来,没想到却是这么一桩破事儿,他既同情张姑娘的遭遇,也对姓耿的不齿,便说了句公道话:“莫总镖头,耿镖头若是对张姑娘有意,大可等到回去请了媒人上门提亲,何必大半夜害人清白,搅闹的大家都不安生。”
莫总镖头在女*色上头虽然无顾忌,可他押镖还是很靠谱的。况且他也不是什么人的主意都敢打的,今日张姑娘若是姜老板家中女眷,自然不敢这么肆无忌惮,恐怕连肖想都不会。
比起女色,他更为注重镖局的口碑。
但谁让张家兄妹太过贫穷卑微呢?
白城战后,最不值钱的就是妇孺孩童,一个颇有些姿色的小娘子在人牙子手里也就是两斗粮食的价格,换了家中嚼裹,可是被人牙子转手卖去繁华些的城池,进了窑子可就是十好几倍的赚头。
那迎来送往的营生可不好干,若真是跟了他,那还是张姑娘的福气呢。
他心里怀着拯救这贫家女的念头,既美人在怀又能博得她的感激,待到她做了自己的女人,在闺房之内讲起两人相遇的这段往事,岂不更添情谊?故而这次莫总镖头做事情还算迂回委婉,还能在姜老板面前维持体面。
他狠踹了耿明一脚:“混帐东西,大半夜乱跑什么?睡懵头了吧?不知道在那边磕破了头,摔成这副德性,还要混赖给张姑娘。你不要脸,难道不想让张姑娘做人了?还不赶紧去向张姑娘赔罪?”
耿明毫无防备之下被踹了个踉跄,回身刚想说:不是总镖头你暗示我钻张姑娘的帐篷吓唬吓唬她的吗?但触及莫总镖头阴鸷的眼神,吓的一句话不敢说,连忙服了软。
“张姑娘对不住,我肯定是睡糊涂了,走错了帐篷。方才也不知道闯进哪个兄弟的帐篷被打了,却混赖成姑娘的帐篷。都是我猪油蒙了心,对姑娘起了不该起的心思,这才说了混帐话,姑娘千万别轻生,都是耿某的错!”
唐瑛拽着张青的胳膊不撒手,语声怯怯:“哥哥你别走,我害怕。”
出了这等事情,她一个小姑娘单独住一个帐篷自然是害怕的。
姜老板瞧瞧膀大腰圆的耿明,再看看那单薄的几乎要隐身在兄长身后的小姑娘,心道:出门在外,就当积德行善了。
他说:“姑娘若是不嫌弃,我那里能腾出一个大些的帐篷,倒是容得下你们兄妹俩过夜。”
“多谢姜老爷,我这就带着妹子过去。”他将唐瑛护在身边,径自跟着姜老板去了,路过莫总镖头的时候还意有所指:“莫总镖头还是管管姓耿的吧!”
莫总镖头气的鼻子都差点歪了。
耿明冤啊!
他不过是总镖头派去打个前哨充一回恶人的,说不得事成之后还能得总镖头以媒人相待,没想到不但被揍成个猪头三,还在人前大大的没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等到所有人都散了,继续回帐篷睡觉,他跟着莫总镖头回去,还是百思不得其解:“总镖头,张姑娘那帐篷里藏着的到底是谁?”
这也是莫总镖头关心的问题,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他一边慈善的面孔,另外一边脸颊却是深浓的一片阴影,他沉沉道:“给我盯紧了那丫头,看看她跟哪个野男人钻到一处去了。”忽又懊恼:“她如今跟兄长住在一个帐篷里,那野男人怎会再去?竟是我小瞧了她,原来是个浪蹄子!”暗恨那张姑娘不长眼。
“我一定替总镖头盯紧了那丫头!”耿明小心赔笑,生怕总镖头找他麻烦。
莫总镖头图这丫头姿色,却也不是非要纳她进门不可,既然她都有了野男人,进门之事便只能作罢,他面上浮起一丝笑意:“你盯紧了她,等我尝过之后,也让她侍候你一回,也不枉你为了她挨了一顿打。”
“谢总镖头!”耿明肿如猪头,却喜不自禁,高兴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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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老板让手底下的三名随从腾了一个帐篷出来,那帐篷就在他的帐篷旁边,中间隔着三五步的距离。
张青跟着唐瑛进了帐篷,听得外面都没了动静,这才开口:“小姐,到底怎么回事?”
唐瑛盘膝坐着在被褥之下,摸出了自己的贴身匕首把玩:“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啊,姓耿的半夜摸了进来。这位莫总镖头可真是菩萨之貌,刀斧之心。等找个大一点的城池,我们找机会离开吧,再待下去撕破脸可难保不见血。”
那匕首乃是唐尧从北夷将领手里俘获而来,刀刃锋利非常,乃是一柄吹毛断发的利器,一个不小心就能划破肌肤。
“一切但凭小姐吩咐。”张青要往外走:“小姐早点歇息,我去外面给小姐守夜。”
两人对外虽以兄妹相称,但实则在无人处,张青却仍是恭敬非常,牢记自己的身份。
“张青,你我这一路生死与共,早不是主仆。我这两日在想,如果……如果爹爹活着,我告诉他要认你为义兄,恐怕他也会欣然同意的。”
张青讶异的扭头:“小姐……”
灯影之下,那一双清冷的眸子里此刻盛着些微暖意,少女露出一点浅浅笑意:“等回头找个安全的地方,咱们有钱置办香案祭品,便行结义之礼吧。”她嫌弃的皱皱眉头:“撮草为香也太随便了。”
同生共死的情份,怎么可以随便应付?
张青局促的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小姐,这可使不得!使不得的!大帅于我有活命之恩,养我这么大,我为小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他名义上是唐珏的长随,实则也跟着少将军读书识字习武,只是没有军籍而已。
“就这么定了吧。”唐瑛拉过被子倒头就睡:“大哥你把灯熄了,我好困。”
她倒有唐大帅之风,一言既出驯马难追。
张青伶仃一人,没想到还有此遇,静立片刻,才哽咽道:“好。”
两人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离开,早晚便跟着姜老板的人混在一处,所不同的是唐瑛依旧坐着拉货的板车,但她坐哪辆车,张青便跟着那辆车旁边走,亦步亦趋,极不放心的模样惹的接连跟了好几日的耿明都快失了耐性。
他暗暗咒骂:“真想找个山高林深的地方把这对兄妹给截了,省得这么麻烦。”
没想到一语成谶,不出两日他们便遇上了一伙山匪,而且当时的环境还很符合这位耿镖头对环境的设想,山高木密的荒野路途。所不同的是,他们撞上来的时候,那伙盗匪正围着一队人准备下手,还处于两方互相试探的阶段。
耿明:“……”真是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