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角落里,陈香香心里发紧,怯怯的看了一眼余梅裳,又叫了她一声“阿姨。”
余梅裳依旧保持原来的表情,淡淡道,“陈同志,你今我来找你,其实是有点事,想和你说。”
陈香香捏着自己的小拇指,拘谨的笑着,“阿姨,有什么吩咐,你尽管说。”
余梅裳垂眸,也不多费口舌了,直接道:“今天我来,最主要的,还是想劝劝陈同志你三思。”
“我知道,陈同志你最近和我儿子在谈对象,按理说,我一个当老人的,不该插手你们年轻人的事。”
余梅裳说到这里,瞥了陈香香一眼。
陈香香被她看得心里发紧,把自己手指都掐出印子也没发觉。
“哎!姑娘,不满你说,虽然你这样的小姑娘,我很喜欢,可我却不希望你踏入我家那个火坑。”
陈香香听到这里急了眼,“阿姨,你们家怎么会是火坑呢?”
余梅裳摊手,“那是你不清楚,首先,就是我已经有孙子了,而且我最爱我的孙子,所以我儿子要是后娶,我是不准备让后来的生孩子的。”
陈香香:什么玩意?让人家嫁进来却不准生孩子,这怎么可能?
除非这个女人天生不能生,不然谁不想要自己的孩子。
余梅裳见陈香香脸上带了诧异,觉得有戏,继续道。
“而且,你别看我看着好说话,实际上我非常难伺候,没儿媳妇,一切都可以将就。”
“可要是有儿媳妇,那我吃的必须是儿媳妇做的,味道还要好,家务也会全交给儿媳妇操持,我们吃饭,你得候着,我们休息,你得忙活,我们……”
“等等,”陈香香突然打岔说:“阿姨,你这是找儿媳妇,还是找佣人啊?”
再一个,如今可是新社会,有几家婆婆敢这么对儿媳妇的?也不怕被妇联主任找上门。
陈香香虽然单纯,但平日里她又不是没长眼,许多事情她都知道,余梅裳的话,太扯了,陈香香不信。
哄不住了,余梅裳心里发苦,这可怎么好?
虽然她的确是不想要陈香香这个儿媳妇,但陈家确实势大,要是明说,自家可能会讨不了好。
因此,余梅裳才决定用迂回的手段,准备让陈香香知难而退。
不过,现在看来,貌似没用啊!
难不成,真要实话实说?
要真明着说自家嫌弃人,余梅裳觉得还是有点太伤人了。
于是,她干脆又劝,“同志,我这也是为你好,你年纪轻轻,完全可以找一个更好的,何必吊死在我家民宇这棵歪脖子树上,还要给人当后妈,你以为当后妈容易吗?对继子轻不得重不得,做的好没人夸,做不好别人说你恶毒。”
余梅裳说了一长串的话,陈香香总算听明白了。
她气得发抖,一脸难堪,“阿姨,你其实就是瞧不起我吧!我哪里不好,你这么嫌弃我。”
陈香香从小长到大,一直被爸妈棒在掌心里,像个小公主一般。
结果,如今她未来的婆婆,居然□□裸的嫌弃自己,太欺负人了。
陈香香气的想哭,特别是余梅裳左一句后妈,右一句后妈,简直在戳她的心窝子。
她虽然喜欢肖民宇,可不代表她会喜欢肖民宇的儿子。
实际上,只要想到肖民宇和别人恩爱过,还生了孩子,她就嫉妒的发狂。
她都逼迫自己,准备接受那个孩子的存在了,谁知她还没进门,那个孩子就给她添堵,完全对不起她忍辱负重的心。
余梅裳还不知道陈香香心里已经拐了个弯,恨上肖世铭了。
见陈香香戳破了这层窗户纸,她说,“同志,你再好,也不是我孙子的亲妈,我只希望我孙子有一个完整的家。”
陈香香反驳说:“可我听说肖大哥的前妻已经去农场改造了,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回来了,难不成在这段时间,你要让肖大哥一直孤单一人吗?”
余梅裳:“孤单其实也没什么……”
“你怎么可以这样,”陈香香差点被余梅裳气疯,“肖大哥可是你儿子,你居然让他打一辈子光棍,有你这么当妈的吗?也太狠了吧!”
起码后妈都还知道给继子娶媳妇,可余梅裳的做法,简直连后妈都不如。
陈香香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余梅裳这种妈。
想到肖大哥就是被他妈押着娶自己不喜欢的人,还要为那个女人守身如玉,陈香香就特别心疼肖大哥。
“反正,我是不会放手的,”觉得余梅裳脑袋有毛病,丢下这句话,陈香香转身就走。
只是,太过生气,加上回去没看到肖民宇,陈香香也没心情上班了,中途就遛回了家。
陈母如今男人能耐,她就没上班了,平日子就是照顾家里,购点物,和人约在一起打麻将。
今天,陈母难得想休息一天,既没出去,也没去打麻将,就在家里听收音机。
突然看到陈香香气冲冲回来,陈母当时就惊了,怒道:“香香,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在外面陈香香把难过憋心里,见到亲妈,她就不忍了。
陈香香哭丧着脸,可怜兮兮的说,“妈,我今天被未来婆婆嫌弃了。”
然后,陈香香就把今天的事一五一十全对她妈说了。
陈母听完,当即一巴掌拍桌子上,拍得桌子“啪”的一声大响。怒道:“她什么玩意啊,我的香是看中她儿子,那是她家天大的福气,结果这臭老婆子居然说这些混账话,让我的香香难受了,不想活了吧?”
发完气,陈母又拍着陈香香的手安慰她说:“没事,闺女,待会妈就让你爸帮你出气,就凭那臭婆子的言论,治她个封建地主做派妥妥的,保证翻不了身。”
陈香香听了立马摇头,“不行,妈,她可是肖大哥的妈,要是她出事,肖大哥肯定会怪我的。”
陈母撇撇嘴,不悦的说:“不就是一个男人嘛!他妈不好,闺女你再换一个人不就成了。”
要陈母说,像余梅裳这种不识抬举的人,明知她家的家庭还敢这么说话,肯定不容易讨好。
一个婆婆,要是想磋磨儿媳妇,办法不要太多,能让人吃苦受罪还说不出来。
陈母可不想女儿遭遇这一切,所以她一点都不希望女儿嫁给肖民宇。
再一个,肖民宇可是二婚,自家闺女如珠如宝,却要嫁给一个二婚男,太亏了。
“妈~”陈香香不依了,“人家就喜欢肖大哥嘛!”
陈母最受不了闺女撒娇了,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真拿你没办法。”
但陈母心里,可是打算好了,待会她爱人回来,她一定要告状,让爱人收拾不识抬举的余梅裳,让她不敢再对自家闺女说半句难听话。
陈母说到做到,待陈国标回来,果然狠狠告了一状。
陈国标是个狠人,既然余梅裳如此不识抬举,他转身就叫人去抓肖家人了,想看看等身上挨刀子时,她还会不会这么硬气。
于是,在家里被关一个早上,还没想到办法出去的肖民宇,突然就听见家里吵吵闹闹的。
而且,听他们说的话,明显是革会的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了?按理有自己在,陈国标不会这么做的。
“喂,你们干什么?别动我爸妈。”肖民宇在屋子里疯狂大喊,不过,革会的人,却完全不给他面子。
尽管这位可能即将是老大的姑爷,但他没成功娶到陈香香之前,谁都说不清会不会再有意外。
就像现在,老大完全不给肖民宇面子,让他们把肖民宇他爸妈抓了。
老大如此不将肖民宇放眼里,说明肖民宇在他心里根本不重要,既然如此,大家还怕什么。
革会的人手脚麻利,没过几分钟就把肖庆阳夫妻抓走了,只剩肖世铭在家里哇哇大哭。
肖民宇要疯了,疯狂把大门拉的“哐哐”响,但肖家的门实在太结实了,肖民宇根本拉不开。
没法子,肖民宇又从里面大喊肖世铭,“铭儿,你快点找钥匙,帮爸爸把门打开,爸爸才好去救爷爷奶奶。”
肖世铭原本手足无措,听到他爸的话,才慌忙回道:“我马上去。”
幸好的是,肖世铭知道他奶奶把钥匙放在哪里,因此,很快肖民宇就从房间出来了。
看到家里一片狼藉,即使早就有心里准备,肖民宇心中还是一沉。
但现在,明显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爸妈才是最要紧的。
肖民宇看到一脸恐慌,明显被吓坏了的肖世铭,一把将他捞到自己怀里,安慰说:“儿子,别怕,爸爸在。”
肖世铭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浑身都在抖。
肖民宇此刻也没时间安慰他了,爸妈要紧,只能道:“儿子,你乖乖的,爸爸先去救爷爷奶奶回来,你别怕,知道吗?”
肖世铭还是一句不说话,抓着肖民宇衣服的手却松了。
肖民宇抱着肖世铭,就出去敲隔壁家的大门。
“三姨,三姨,我想把世铭放在你家,请你替我看一会儿可以吗?”
可惜,任凭肖民宇怎么喊,里面都没有动静,像是没人一般。
肖民宇看着从里面关上的房门,心里明白,人家估计是怕了。
趋吉避凶,这是人之常情,肖民宇有点失望,却怪不得人家,只能继续换另外一家。
不过,或许是革会的威名太厉害了,今天家属楼里,只要是在家的人,任凭肖民宇怎么敲门,都没人愿意帮忙看一会儿肖世铭。
从前邻居们看到他,都是客客气气的打招呼,有时还会热情的请他吃东西。
因此,今天居然没有一个人是愿意伸手帮忙,肖民宇心中无比苦涩。
他想,或许是因为自己做人太失败了,不然,怎么会没有一个人对他家伸出援手。
最后,实在没办法,肖民宇只能抱着肖世铭,去革会找陈国标。
不过,因为让陈香香不高兴了,这一次,肖民宇可没那么容易见到陈国标了。
他在革会大门口,足足被晾了一个小时,才被陈国标召见。
当然,看到肖世铭,想到自家宝贝闺女要给别人当后妈,陈国标就非常不悦。
他对外喊,“小佳,进来把这孩子抱出去。”
肖世铭听了,下意识抱住了肖民宇的脖子。
陈国标看了怒道:“嘿!这小崽子,还不听话。”
肖民宇心中恨毒了陈国标,脸上却没显现出半分,然后他对肖世铭说:“世铭,你乖乖的,别怕,别忘了爷爷奶奶。”
提到了爷爷奶奶,肖世铭才有了反应,慢慢的从肖民宇身上缩下来,也不要小佳抱,自己就出去了。
没了儿子在,肖民宇说话也直接了,问,“陈叔,不知道我爸妈,是哪里做错了。”
陈国标冷笑,“他们做的错可多了,要让儿媳妇当佣人伺候他们,比旧地主还会剥削人,你说他们该不该抓。”
肖民宇听了,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怎么可能呢?他爸妈从来都是最和气的人,把向红当亲闺女看,家务都少让向红做,又怎么会要儿媳妇伺候?
肖民宇总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他不知道的事,他勉强解释,“陈叔,你弄错了吧!我爸妈,不是这种人。”
“是吗?”陈国标摊手,“可你妈就是这么对我家香香说的呀!”
然后,陈国标迅速变脸,猛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还是,她就是故意的,看不起我家香香,不想让他进门。”
“看不起我闺女,就是看不起我,你爸妈是狗胆包天了吧!”
陈国标又倒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自傲的说:“我都不明白了,你爸妈是有什么优越感,居然敢看不起我。”
“你肖民宇有什么,就是有一张脸,让我闺女喜欢而已,结果你连讨我闺女高兴这件事都做不好,你还有什么用?”
从陈国标的三言两语中,肖民宇拼凑了真相。
想到她妈居然敢去找陈香香说那些话,肖民宇真想问问她是不是疯了。
肖民宇这下连五脏六腑都是苦的了,不过,他还是道:“陈叔,我爸妈不懂事,可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我是真喜欢上了香香,觉得她美丽可爱又善良,想和她过一辈子。”
肖民宇一脸真诚,他说的话陈国标也信,在陈国标心里,他的香香就是天下最好的女孩子,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她。
陈国标又给了肖民宇一个眼神,“然后呢?”
肖民宇嘴角扬起了三分弧度,“我想说,我爸妈不是我,他们代表不了我,事实上,他们今早还把我关在家里,就是想阻拦我和香香,所以他们做的事,我真的不知道。”
陈国标听了煞有其事的点头,“你爸妈有点过分啊!”
肖民宇叹气,“谁叫他们是我爸妈呢!我其实也烦他们,可是,他们毕竟养我这么大,要我看着他们受苦,我也不忍心,不如这样吧!陈叔你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我马上安排他们去乡下,不碍香香的眼。”
谁稀罕啊!陈国标刚想怼肖民宇,突然想到家里非肖民宇不嫁的闺女,刚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女大不由爹,闺女铁了心要嫁肖民宇,他还真拿这个磨人精没招。
如果香香真的要嫁给肖民宇,那有一对有地主成分的公婆,确实不好听。
送到乡下,这确实是一个好注意。
不过,陈国标又抬头看了一眼肖民宇,心道:肖民宇这小子藏女干,要是真让他爸妈走了,他岂不是无所畏惧了。
还是得留两个人质的好,有他爸妈在自己手里,肖民宇就绝对不敢弄鬼。
决定了,陈国标叹了一声气,“你挺有诚意了,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我闺女看重你的脸了,不然你说什么都没用。”
“不过,要是让人知道你爸妈被撵去了乡下,可能会对我闺女不好,不然这样吧!你爸妈还是依旧住你家,至于你,结婚之后,就和香香住我家吧!”
怕肖民宇生气,陈国标又忙道:“我这可不是让你入赘,只是舍不得我家香香,想天天看到她,因此你不用介意,也不会有人敢说半句闲话。”
陈国标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好,这样的话,他的香香就和没嫁一样,可以天天在家了。
肖民宇:呵呵!都住过去了,和入赘有什么不同?
原本肖民宇以为陈国标前面就最过分了,谁知,没有最过分,只有更过分。
肖民宇心里堵的慌,差点心肌梗塞了。
然而,想到还在受苦的爸妈,肖民宇忍。
咽下了心里的一口血,肖民宇若无其事说:“这些都没问题。”
陈国标突然又想到肖世铭,说:“不过,你的儿子,倒是可以送去乡下,乡下吃的多,生活好,他一定会过的开心的。”
陈国标实在不想外面的兔崽子给自己闺女添堵,便干脆逼肖民宇把孩子送出去算了,等时间长了,随便动动手指,把小崽子送去阎罗殿,那就更好了。
可是,肖民宇家哪里来的老家,他家老家就是夏都。
他刚才这么说,其实是准备找个安稳的地方,把爸妈送去养老。
谁知,陈国标居然不让他爸妈走,反而让自己儿子走。
他怎么可以这样,铭儿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而已。
肖民宇还想求个情,陈国标突然说:“就这样吧!我没时间和你耗,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可别辜负我的期望。”
说完了,陈国标就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肖民宇心里沉甸甸的,像压了一千金的大石头。
他回家后,他爸妈一直没回来,肖民宇就明白了。
陈国标的意思,是让他二选一,要儿子,爸妈就回不来,不要儿子,爸妈才能安安全全的回来。
这实在太难抉择了,不管是那个亲人,在肖民宇心里都是一样重的,不管选了谁,他一样痛苦不堪。
就这么,在家里呆坐了一天,萧彦辰突然上门了。
萧彦辰这次来,主要是因为爷爷又发烧了,他手里没钱了,也买不到药,才只能厚着脸皮找小舅舅。
不过,当萧彦辰看到小舅舅家一片狼藉,表弟哭丧着脸,小舅舅还愁眉不展,老了好几岁,萧彦辰就惊呆了。
“这……这是怎么了?”
见到萧彦辰,肖民宇无声叹了一口气,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小辰你来了。”
萧彦辰脸上的冷淡崩不住了,担忧的问,“小舅舅,外公外婆呢?他们是不是出事了。”
“一点小问题。”肖民宇不想说实话,免得萧彦辰担心。
萧彦辰可不信,认真的说:“你可别骗我。”
肖民宇失笑,“我没事骗你干嘛,对了,小辰你来做什么,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如今只有小舅舅能帮自己,萧彦辰就直接说实话了。
想到萧家的情况,肖民宇也头疼,怎么什么好事,都不降临在他家身上。
萧彦辰还皱着眉头说:“有时候,我真想让爷爷被下放,去农村只不过每天干农活,远比现在担惊受怕,三天两头被打好多了。”
萧彦辰只是随便提一句,肖民宇却突然眼前一亮。
这几天,他正愁要把儿子送去哪里?原本他想把儿子送到妹妹身边,可没有人送,千里迢迢的,肖民宇也不放心让儿子一个人去。
不过,要是有萧老爷子,那就不同了。
萧老爷子人老成精,想带个孩子简直不要太简单。
再一个,萧老爷子对自家其实没少照顾,要是能救下他,自己心里也能好受一点。
有了想法,肖民宇默默找出了药,拿了一些钱,让萧彦辰回去好好照顾他爷爷。
同时,肖民宇又去找了萧老爷子从前的好友。
这场灾难,被迫害的远远不止萧老爷子一个,但平安无事的也不是没有。
那些人,让他们保萧老爷子是不可能的,可要是让萧老爷子换一个轻松的地方,他们应该会愿意。
至于找陈国标,还是算了吧!他就是这场灾难的制造者,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放过萧老爷子他们。
不过,如今人人自危,多数人都自扫门前雪,肖民宇要找人帮忙,还真不容易。
好在,这年头有良心的人也不是没有,最后,肖民宇还是如愿,把萧老爷子和萧彦辰,肖世铭三人送去了宏扬公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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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宏扬公社这段时间,那可是名声大噪。
公社出了个被天打雷劈的人,属于百年难得一见的事,附近十里八社的社员都好奇死了,天天都在聊这件事。
这也幸好,王老师不是宏扬公社的人,不然宏扬公社的名声肯定要坏透了。
不过,当王老师做的罪行被公布后,慢慢事情又被传歪到了别处。
“你们自己想想,自从三年干旱过后,之后的这几年,宏扬公社那年不是风调雨顺,年年大丰收。”
“还有,别的公社,也不是没有坏人,王禽兽也没少去过别的公社,怎么在别的公社他都没事,就在宏扬公社遭雷劈呢?”
“所以我说,宏扬公社,估计是被老天保佑的地方,恶人要是到了那里,一定会遭惩罚的。”
“无稽之谈,别乱讲,”这种言论,被队长们听到了肯定是要骂的。
但私地下,依旧有很多社员觉得这是真事。
这些传到了张老师耳朵里,想到了王老师的惨状,他突然觉得自己周围凉飕飕的,像是有一双眼在窥探着他,准备随时劈他一下。
虽然张老师没做过啥太恶毒的事,但恶心人的小事,他还是做了不少的。
张老师自己都心虚,也觉得宏扬公社太古怪了,想调去其他公社。
不过,宏扬公社的大名已经被宣扬出去了,其他人都不愿意来宏扬公社,张老师只能继续待在这里。
但这之后,他可是缩着脖子做人了,平时折腾社员的次数也少了,就是偶尔做个样子,可算是让社员们舒服了。
时间过的很快,这段日子,钱宝珠每天不是上山摘野果,就是下河钓鱼,每天吃的嘴上流油,日子不是一般的快活。
然后,她就又做梦了。
这次的梦不同以往,钱宝珠在梦里哭的悲伤不已,醒来更是鞋都来不及穿,直接去找她奶奶。
“奶奶,奶奶,”钱宝珠一边跑一边喊,声音中能让人听出惊恐。
钱奶奶当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待钱宝珠跑到她怀里就着急的问,“宝珠,你是不是做梦了?”
钱宝珠点点头。
钱奶奶急切的追问,“梦到谁啦?”
钱宝珠声音沙哑,“我梦到姑姑了。”
“走,咱们马上走,”什么都不收拾,钱奶奶二话不说,就准备带着钱宝珠去县城。
反正,她的宝珠,不是发生了大事,一定不会哭的这么厉害。
至于真相,路上可以慢慢问。
钱奶奶带着钱宝珠,直接去找钱建军,让他用牛车送自己。
如今正是忙的时候,陈建军当时听了,就皱着眉头说:“娘,牛在犁地,没时间。”
钱奶奶一个巴掌就拍到了钱建军肩膀上,“你别给老娘说这些废话,我要你,立刻,马上给我弄一辆牛车,耽误的活,我用公分抵?”
钱建军揉着自己被打的地方,好奇的问,“娘,什么事情这么十万火急啊?”
磨磨蹭的太烦人了,钱奶奶直接推了钱建军一把,大怒,“不孝子,王八蛋,你再耽搁时间,信不信老娘马上砍死你算了。”
这么严重的话都说出来了,看来他娘真的很急,钱建军也不敢耍嘴皮子了,赶紧去安排人架牛车。
安排好了,钱建军又问:“娘,到底出什么事了?要不我让红洪他们兄弟陪你们去。”
钱奶奶想说不用,钱宝珠突然拉着她道:“奶奶,让大哥他们跟我们去吧!”
他们要面对的可是敢杀人的人,多带几个男人,才好和凶手打斗。
钱宝珠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用意。
如此,她就让钱红洪和钱红星两个陪着她们去县城。
坐在牛车上,钱奶奶缓了缓心情,将两个孙子支的远远的,才放低声音悄悄问钱宝珠,到底梦到了什么事?
钱宝珠靠在她奶奶肩膀上,挨着她奶奶的耳朵小声说,“奶奶,我梦到姑姑被人杀死了。”
轰,钱宝珠这句话,就像一个晴空响雷,打在钱奶奶身上。
她吓得魂飞魄散,坐都坐不稳了。
足足愣了半分钟,钱奶奶才怀着沉重的心情说:“宝珠,你把你做的梦,全部给奶奶说的清清楚楚,一点点都不能漏掉。”
不怪钱奶奶的这么郑重,实在是这些年,钱宝珠做的梦,从来就没有失误过。
孩子都是自己的心头肉,谁敢动自己的孩子,钱奶奶能和谁拼命。
现在她还能保持这么冷静的情绪,不过是还不知道,凶手是谁而已。
钱宝珠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就把一切全说了。
“奶奶,我今天梦到,姑姑中午下班去银行里取钱,出来之后,她准备回家,路上却遇到了一个女人,姑姑应该是和这个女人很熟,跟着这个女人去了她家。”
“可是,姑姑不知道的是,这个女人家的门背后,还藏着一个男人,我看见那个男人在姑姑进门后,直接从背后用棍子敲了姑姑的脑袋,之后姑姑倒在了地上,流了一滩血,他们却把钱抢了,等天黑之后,她们把姑姑埋在了她家院子里。”
说完之后,钱宝珠流泪满面。
姑姑这些年,对钱宝珠很好,经常不是托人给钱宝珠带吃的喝的,就是带穿的用的。
这么好的姑姑,却被恶人杀害,钱宝珠在梦里时就疯了似的想杀那两个人,可惜却没用。
不仅钱宝珠哭,钱奶奶也哭了,她可怜的闺女,这是遭了熟人的毒手了。
这个笨蛋,老娘时不时就对她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可她依旧这么蠢,不管谁说话她都信。
她李翠花英明一辈子,却养了这么一个单蠢的闺女,真是气煞她也。
不过,闺女再笨也是自己家的,其他人敢动她闺女半分,钱奶奶一千个一万个不答应。
祖孙俩差点抱头痛苦,惹的钱红洪他们兄弟不停的问,钱奶奶和钱宝珠怎么了?
甚至就连赶车的车把式,也频频回头,还安慰钱奶奶不管遇上什么事,都要放宽心。
这事当然不能和两个孙子以及车把式说清楚,因此钱奶奶随便扯了一个理由,直接把车把式糊弄了。
之后,冷静过后,钱奶奶才问,“宝珠,你知道是哪天发生的事吗?”
钱奶奶摇头,她做梦又听不到说话声,也没看到半张日历,根本不知道。
没有准确的答案,钱奶奶只能在心里祈祷,求老天保佑钱建雪不是在今天出事。
由于此时不是客运车运行的时间,钱奶奶便让车把式直接送她们去县城,去钱建雪家。
可是,到钱建雪家时,她家一个人都没在。
钱奶奶急死了,“没人,什么情况都不知道,这可怎么办?”
钱宝珠提议:“奶奶,要不我们直接去大姑出事的地方看看。”
钱红星此时终于隐约明白了点,忍不住问:“大姑怎么了?”
钱奶奶气的直跺脚,“没时间解释了,咱们去看看再说。”
由于钱宝珠做梦,只看到陈建雪下班出来的情况,其他地方她并不认识,因此,他们一行人又去了钱建雪上班的地方。
此时,运气终于眷顾了他们,快到纺织厂的时候,钱宝珠他们遇上了钱建雪的老公,李安城。
见到大姑父,钱宝珠第一时间就问道:“大姑父,我大姑今天是穿的黑白相间的格子长袖吗?”
突然见到岳母带着三个孙子进城,李安城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就听到钱宝珠的问题。
他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回答说:“是啊!宝珠,你们见到你大姑了,她没叫你们去我家里玩吗?”
李安城语气轻松,可钱奶奶,心中却是发沉。
她突然上前,看着李安城问,“小雪今天是要去取钱吗?”
李安城顿时一僵,打着哈哈说:“娘,小雪连这些都和你说了。”
同时,李安城在心里说钱建雪太不靠谱了,什么都往外说,丈母娘这次来,是不是就是来借钱的。
心里有这个想法,李安城脸色就不太好了,毕竟家里的钱,可是要用来买地皮的,怎么能借出去?
如今这年头,工人都可以等着分房,因此多数人,并没有买房的意识。
毕竟厂里的房子不够分,要是你家里有房,那想再分房就不可能了。
要是这样,那就亏大了,为了不让自家太亏,如今根本没有几家愿意买房子的,都是等着分房子。
不过,李家和别人家不同。
李安城是独生子,他爸也是独生子,他们一家三口都没有不良嗜好,又全是正式员工,工资不低,每个月都能存下不少钱。
钱建雪嫁过来之后,她也是纺织厂员工,工资也不少。
如此,他们一家四口有工作的,即使养着三个孩子,也一点都不吃力。
但李安城,有两个儿子,如今新员工进厂,恐怕等五年也分不到房子。
李安城他们分的房子也不大,如今住了七个人,已经很挤了,要是以后再娶两个媳妇,再有几个孙子,那家里估计连走路的地方都没有了。
李安城和钱建雪考虑了很久,想着家里的存款不少,还是不想委屈孩子。
他们夫妻特意找人去问了,又花了点关系,可以花两百块钱买一块六分的地。
六分地差不多是两百平方米,不少了,修了房子之后绝对够一家人住。
当然,要是再加上修建房子的材料费用,装修费用,估计总共要花小一千,差点就要把李家掏空了。
家里的钱差不多刚够,要让李安城借出去,他就不愿意了。
他刚想要找个什么理由,拒绝钱奶奶。
可钱奶奶,此刻听到钱建雪要取钱,却什么都想不到了,脑海中中翻江倒海,差点要晕了。
还是钱红星及时扶了她一把,她才不至于摔倒。
“奶奶,你没事吧!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说着,钱红星就要把钱奶奶抱起了,钱奶奶却挣扎着不让钱红星抱自己。
缓了半秒,钱奶奶断断续续说:“宝……宝珠,去……”
钱宝珠哽咽说:“奶奶,我马上去。”
然后,钱宝珠看着钱红洪和李安城说:“大哥,大姑父,你们快跟我来,大姑有危险。”
怎么就有危险了?李安城完全摸不着头脑,就转头看钱奶奶。
钱奶奶恶狠狠的瞪着李安城,大声骂,“蠢货,你还磨蹭什么?”
甚至她自己,也让钱红星扶着跟上了钱宝珠。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李安城还是摸不着头脑,但他见岳母和钱宝珠一副天要塌了的样子,还是忍不住跟了上去。
钱宝珠努力回想着梦中的事,顺着钱建雪走过的路走了一遍。
当钱宝珠看到大门上贴着年画娃娃这家,她终于松了一口气,找到了。
此时,时间已经接近两点了,钱宝珠想到梦里大姑下班去取钱,又被熟人骗回家,应该就是这时候出事了。
于是,她对着钱红洪道:“大哥,大姑在里面被人打破了头,你和大姑父待会进去,记得及时把里面的两个人制止住。”
李安城看着熟悉的地方,忍不住说:“宝珠,这里是我堂妹家,你大姑怎么会被她打破了头,你肯定是搞错了。”
还是亲戚,钱宝珠心里越发恨这家的主人了,对亲人都下手,两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见大姑父就是不肯信,钱宝珠也不指望他了。
好在,此时钱红星也来了,钱宝珠又将她的话再说一遍,就去敲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