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轰隆隆……”漆黑一片,不见五指的黑夜中,远方突然响起惊天动地的雷鸣声,夹杂着一道道像刀似的闪电,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
并且,天边也像是破了一个洞一般,哗哗的雨倾盆而下,足迹遍布了神州大地。
同时,在电闪雷鸣声中,还夹杂着许多人无声的哭泣声。
老天爷这次倒是肆意了,可他们这些靠天吃饭的老农民可就惨了,原本公社里有一半的土地都种了小麦,可遇上大雨,所有的麦子都要毁了。
半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许多人简直哭的撕心裂肺,有的更是以头抢地。
而这些人,偶尔在闪电的光亮下露出真容,就可以看到,都是熟悉的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叔叔伯伯,伯母们,还有堂姐,堂爷爷,总之,全都是亲人朋友。
见到这一幕,钱宝珠终于又惊醒了过来。
睁开眼,耀眼的亮光晃的钱宝珠眼睛疼,她连忙闭上眼,又给了自己几秒缓和的时间。
再次睁开时,钱宝珠才发现,原来天色已晚,此时已夕阳西下,而再过不久,应该就会天黑了。
同时,钱宝珠也明白了,就刚才睡个午觉的时间,她居然又做梦了。
想到梦里的场景,钱宝珠整个心都是沉甸甸的,快喘不过气来了。
自从能走之后,钱宝珠经常出去,也见识了她从来没见过的景象——农人的辛苦。
只要开春过后,老农民们就没有空闲的时候,先是松地,沤肥,之后是播种,除草,再次施肥,浇水,再次松土等等。
钱宝珠经常看见,公社的社员辛苦一天,到傍晚时脚上沉重的像绑了砖似的,光走路都费力极了。
她还看到,曾今大伯母堂嫂们,被火辣辣的太阳晒的脸上直接脱了一层皮,下工时洗个脸都嗷嗷叫唤。
她也看到了,几个伯伯们,手上的茧子厚厚的像一道城墙,就是直接摸在火上烧了半天的锅都不会感觉到痛。
而他们之所以这么辛苦,不就是为了多收货一些粮食,好让下一年不至于饿肚子,能让一家人吃饱穿暖。
可是,这么小小的心愿,也要看老天爷的脸色,如果像钱宝珠梦见的那样,那么上半年的辛苦算是白费了。
因为钱宝珠看到了,下雨的时候正是麦子成熟的时候,而这时候要是淋了雨,第二天麦子就会发芽发霉。
要是后面几天有太阳,那么发芽及时晒干,麦子还能勉强吃。
可要是后面没太阳,那就完了,要不了两天时间,麦子就会全部变霉,连猪都不太敢吃,人就更不用说了。
再说,如今还要上交公粮,公粮必须要完好无损的粮食,发芽根本不行。
而公粮要是交不够,虽然可以延后交,可公社必定会受到批评,以后在良种肥料这方面,也会少给。
如今这年头,没有好的良种和肥料,就代表着来年的收成会减少,社员们会吃不饱,就没力气种地。
恶性循环,时间长了,整个公社都会一蹶不振,成为周围几个公社垫底的存在。
当然,公社排名都是小问题,吃不饱才是大问题,没有什么比饿肚子更难受的,也没有什么比吃饱还重要的。
而自己在宏扬公社,作为公社的一份子,要她看着公社的父老乡亲遇到这种灾难,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该怎么说呢?
况且,要是没人信,那该怎么办?
钱宝珠心脏还是像压了几十斤重的东西似的,喘两口气都困难。
可是,这事不能拖,毕竟大伯已经定下了五天后收小麦,而钱宝珠看到的下雨时候,小麦都没割完,可见最多只有五天,大雨就要来了。
不管了,钱宝珠把眼一闭,拿出破虎沉舟的勇气,准备再忽悠奶奶一次。
至于钱宝珠为什么把目标对像奶奶,谁叫她大伯只听奶奶的话,只有奶奶才能让他改变了。
为了逼真些,钱宝珠先是捏着自己的大腿,使劲掐了一把。
好疼!
钱宝珠疼的呲牙咧嘴,然而这还不够,因为她眼泪还没流出来。
钱宝珠再狠狠心,使劲的掐自己两下,本来如今她就比较娇气,再对自己这么狠,她脸上的泪珠终于像一颗颗珍珠似的,迫不及待往下滚。
钱宝珠顿时,发出“哇哇哇哇”的哭声。
钱宝珠哭声剧烈,震耳欲聋,钱奶奶就是在灶房里煮饭,也很清楚的听到了。
她当时心里就是一突,急急忙忙去找钱宝珠,就怕她一不小心滚下床了。
“宝珠,宝珠,奶奶的小乖乖,你怎么了?”
钱奶奶一脸担忧,着急忙慌跑到钱宝珠身边,没看到钱宝珠摔倒,钱奶奶松了一口气。
不过,钱宝珠如今哭的实在太惨,声音里还带着胆颤,像是被吓到了。
钱奶奶心里有了数,连忙伸手把钱宝珠抱紧自己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宝珠乖乖,宝珠乖乖,是不是做噩梦了?没事,那都是假的,不要怕啊!”
钱宝珠趁机抱住她奶奶,用带着哭腔的嗓音说:“奶奶,好多雷,还有闪电,轰隆轰隆的,好可怕。”
原来只是梦见打雷,钱奶奶了然于心,又摸着钱宝珠的小啾啾安慰她,“没事啊!都是做梦,假的,你看外面大晴天,哪里来的雷。”
钱宝珠抬头看着她奶,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她,“可是,我还看见爷爷奶奶伯伯们全部看着哗啦啦的大雨哭,还说什么,完了,麦子完了,可凄惨了,看见奶奶你哭了,我也忍不住哭了。”
“这……”钱奶奶怎么感觉,这个梦有点不祥,特别是,几天后就该收麦子了。
不不不,或许只是个梦而已,不会成真的。
公社里最有经验的老叔已经说过了,接下去十天都不会下雨,应该不会出错的。
见奶奶脸上还是不信,钱宝珠没办法了,只能使出杀手锏。
然后她又哭兮兮的说:“奶奶,我好怕,上次我还看到爸爸上班后发生了大火,好吓人,我都不敢睡觉了。”
“等等!”钱宝珠的话,突然让钱奶奶意识到了什么,她抓着钱宝珠的手臂,追问她,“宝珠,你什么时候做的梦?上次你闹着要和你爸爸们上班,是不是就因为做了梦?”
钱宝珠缓缓点头,钱奶奶这下,完全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同时,她心里也在想,难道,这是真的,宝珠真的能提前做梦,梦到灾难发生?
这……这事……可能吗?
只是,再想到钱宝珠的来历,钱奶奶突然懊恼的拍了一下大腿,她真是昏了头了,宝珠可是小仙女,她之所以这么能耐,不是太正常了嘛!
这还应该是宝珠心疼他们这些家人,才带了这个能力历劫,这是大好事,自己怎么还怀疑上了?
不过,想到上次钱宝珠什么都没说,瞒着自己,钱奶奶就问她,“为什么不说?”
奶奶这是相信了,虽然暴露了自己的能力,但想到奶奶对自己的疼爱,钱宝珠还是相信她。
不过,奶奶的问题,肯定不能说实话的,钱宝珠只能回答,“我怕。”
小孙女可怜兮兮,钱奶奶看了心软的一沓糊涂,哪里还顾得上问其他的了。
不过,宝珠这本事,可不能让外人知道,不然,要是有人恶胆包天,故意把宝珠抢走了,那自己也不用活了。
于是,钱奶奶立即紧张严肃的看着钱宝珠,并说:“宝珠,你一定要记住了,以后要是做梦,你一定要告诉奶奶,至于其他人,谁也不准说,知道吗?”
“哦!”钱宝珠点头答应了,也没问为什么不能告诉爸爸妈妈。
她又不傻,人越少知道,自己就越安全,奶奶也是为自己好。
而后,见钱宝珠不哭了,钱奶奶又帮她整理好衣服,才抱着她,晚饭都不做了,匆匆去找钱建军。
因为如今天气热,所以如今晚上收工比较晚,钱建军还在地里干活。
宏扬公社毕竟很大,钱奶奶也不知道钱建军在哪里,于是她走到人们干活的地方,见到一个人就问,“见到我家建军了吗?”
钱建军还是很好找的,他虽然也要干活,但因为是大队长,一天还要到处巡视,很多人都看见了他。
因此,根据别人指的方向,钱奶奶很快在地里找到了钱建军。
此时,钱建军带着一个略微有点破的草帽,穿着破旧的灰色褂子,挽着裤脚在稻田里弯腰拔草。
妥妥的老农民形象,一点都不像个大队长。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特性,在如今,当大队长,虽然风光无限,掌管着整个公社社员的一切事情,像个土皇帝一般。
但其实,如今当干部可不是啥好事,因为干部是要起带头作用的,所以,地里最苦的活,他们来,遇上困难,也是他们向前冲。
呵呵!当然,这是负责任的大队长,要是遇上个不负责的……
好在,钱奶奶和钱爷爷的教育还到位,所以钱建军是前一种人,这也是社员们如此信服他的原因。
而且,钱建军也不傻,他平时虽然是挑最累的活,但是,他还可以去巡视,这样算下来,根本不算太累,还能给村民留一个好印象。
钱建军如今看着很忙,但钱奶奶可不管这些,走过去就喊:“老大,你出来,我有事找你?”
钱建军:“什么事?”
钱奶奶当时就神色不耐,面无表情,“叫你来你就来,屁话咋这么多?我这个老娘喊不动你了是吧?”
“没有没有,”见钱奶奶生气了,钱建军立马害怕的摇头,也不敢多问了,从田里慢慢走出来,连脚上的泥巴和蚂蝗都不洗,直接就跟着钱奶奶走。
钱宝珠就很清晰的看见,她大伯的小腿肚子上,此时居然有一个跟她小拇指差不多的蚂蝗,正咬着她大伯的肉。
这个蚂蝗浑身鼓鼓囊囊,皮滑光亮,明显吸了她大伯不少血。
钱宝珠最不喜欢这种软体的虫子,便忍不住提醒,“大伯,有虫虫咬你脚。”
钱建军这才发现他脚上有蚂蝗,不过,对于他们这些常年下田的人来说,蚂蝗就是个小儿科,钱建军随手就把蚂蝗逮下来扔地面上的石板上,准备等蚂蝗被晒干了再拿去给老爹做药材。
而钱奶奶,一直抱着钱宝珠走,直到钱建军都有点不耐烦了,却到了完全没有人的地方。
钱奶奶这才停住了,回过头看着钱建军说:“你今天看,赶紧安排人,把麦子割了?”
钱建军:???
走老远就为了说这事?等等,钱建军挠头,一头雾水,“娘,你咋突然要喊我们割麦子了,我都看过了,不成,这两天麦子还有点发青,没熟透,要是割了,后面起码要减产半分,太亏了。”
别看半分少,可宏扬公社可是种了几十亩的麦子,要是每亩都少半分,那起码要少好几百斤麦子。
如今的小麦产量,最好的一亩也才两百斤左右,也就是说,提前几天,起码要损失两三亩的麦子。
这损失有点大,因此,就是自己的老娘要求的,没有必须的理由,钱建军也不会答应的。
儿子不听话,钱奶奶先是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又狠狠的用手敲着他的额头说:“老娘可是你娘,我能害你吗?据我的经验,再过个几天,估计会有雨,到时候麦子要是遇上雨,你说还能剩多少?”
钱建军:我觉着你仿佛在逗我_?
他脸朝天仰,一脸无语,明显不信。
钱奶奶看了火大,“你这个不孝子,你那是什么表情?你居然敢不信我?”
娘又不高兴了,钱建军只能委屈解释,“不是,娘,不是我不信你,而是,你什么时候能看天气了?”
钱建军又叹气,“娘,这事真不能乱来,我在公社也不是一言堂,没有道理的事大家不会听我的。”
“你是个傻子吗?”钱奶奶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钱建军,“你不会说得到了消息,几天后会有大雨,必须赶紧把麦子收了。”
“可要是没有大雨怎么办?”钱建军反问。
钱奶奶自信十足的说:“没有大雨,怎么可能,一定会有的,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然后钱奶奶又苦口婆心的劝,“可老大,你得想好了,赌一把,最差也就损失几百斤粮食,但反之,那可是要损失几万斤粮食,咱们公社下半年的口粮,就全掌握在你手里了。”
见老娘说的信誓旦旦,不得不说,钱建军有点动摇。
他娘确实没说过假话,也没糊弄过他,难不成,这事是真的?
可是……可是……
钱建军还是犹豫,他不敢冒这个险!
钱奶奶最见不得钱建军这个样子,骂他:“你这样子简直像个娘们,婆婆妈妈的,我可是你娘,我都是为了你好,我会害你?”
“娘,可是……”
“可是个毛,”钱奶奶来了火气,干脆转身就走,嘴里还骂骂咧咧说:“王八蛋,龟儿子,不识老娘的好心,老娘也不管了,看你到时候怎么哭去。”
钱奶奶的作态像是真的放手不管了,实际上她一直支楞着耳朵听钱建军要怎么做。
别说,她一直劝的时候,钱建军还下不了决心,可她不管了,钱建军反而信了。
毕竟,他娘一直都是这个脾气,虽然不该管的她会管,却没多少耐心,说了你自己不信就算了,反正后面出了什么事与她又无关。
决定之后,钱建军马上喊钱奶奶,“娘,你走慢点,小心摔着了,我听你的就是了。”
钱奶奶这才转过头,笑靥如花的说:“这还差不多,听我的,准没错。”
然而实际上,钱奶奶自己心里也虚着呢!毕竟这只是钱宝珠的一个梦,谁知道会不会成真。
也就是在钱宝珠身上发生的异事太多了,钱奶奶才觉得相信她。
只是,这私底下,钱奶奶心里还是不踏实,为此晚上的时候,她趁着所有人睡着了,才在屋子里对着南方磕头,嘴里念念有词,求观音菩萨报佑,保佑宝珠的梦是真的。
说是要收麦子,但今天已经晚了,也来不及了。
钱建军只能在所有人下工的时候,敲响集合钟,把大家聚集起来,才说:
“各种好同志们,各种好社员们,今天叫大家来,主要是我得到消息,后面要不了几天,就会有大雨,所以,从明天开始,我们就要抓紧时间割麦子了,大家今天回家,吃好喝好,保存好体力,把镰刀也磨锋利了,咱们不怕苦不怕累,把这几天度过之后,到时好日子就开来,吃白面大馒头,白面包子,白面饺子,好不好?”
“好!”稀稀拉拉的声音有气无力,第一个是因为累的,至于第二个,则是因为大家都不太信钱建军。
毕竟天气这事,就是几十年的老农都说不准,所以信誓旦旦的钱建军就没有让人相信的资本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刺头还是少的,老农民成天下地,人也老实,所以自然是钱建军说什么,就是什么。
至于支书和主任,两人还是装聋作哑,反正事情要是真的,那对公社是好事,就是假的,损失也不大。
反正不管出了什么事,有钱建军背锅,与他们无关。
散会之后,钱建军想想,还是去通知了他附近几个公社的大队长,毕竟要是真遇上雨灾,苦的还是老农民。
要是他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还不说,那也太不是人了。
只是,钱建军虽然心好,但他连夜骑着自行车去通知的大队长们,根本不信他。
有的反而笑话钱建军有病,有的则阴谋论,觉得钱建军故意骗他们,这样他们公社的产量损失了,就宏扬公社产量好,那岂不是要大出风头。
唯有宏兴公社的乔二辉,觉得钱建军不会无故放矢,他要是说假话,得罪了他们这些大队长,钱建军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所以他真没必要这么做。
这么分析之后,乔二辉咬咬牙,觉得也应该赌一次,就跟着宏扬公社的脚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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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不到六点钟,钱建军就敲起了集合钟,让所有人集合。
至于为什么这么早,第一是为了抓紧时间,第二,就是早早的能少热些,社员们也能抗的住。
收麦可是大事,全公社老少都要行动,就连学校都放假了,十岁以上的孩子帮忙看麦场,十岁以下,就由大的带着小的,去地里捡掉落的麦子。
大家齐心协力,分工明确,一天时间,麦子就收了三分之一。
眼看着再过两天,麦子就要收完的时候,第二天,添麻烦的人却来了。
消息还是钱建勤带来的,他们今早如同往常一样去上班,在县城里,却看到了劳动检查队的人在集合。
而所谓劳动检查队,实际上就是由县里组织的人,他们主要的工作,就是去各个公社,每家每户的检查。
如今,个人敢多养牲畜,那就是搞资/本主/义,因此,上面规定了,每家每户,只能养两头猪,最多三只鸡。
只是,虽然通知了,但冒险的人可不是没有,特别是养鸡。
如今,可是有鸡屁股银行的说法,一个鸡蛋六分钱,一只母鸡,一年起码能下一百多个蛋,多的甚至有两百多个,看着虽然不多,但如果换成十只,二十只鸡呢?
况且,鸡蛋在如今可是硬通货,能直接去供销社里换油盐酱醋,煤油洋火柴等一堆东西。
鸡蛋还能在公社里换粮食,换钱,女人坐月子必须有它,谁营养不良,鸡蛋也是最好的补品。
可以说,老农民一年到头的多数开销,都靠几只鸡了,要是家里穷的,有的就会阳奉阴违,多养鸡给家里生财。
如此,就有了劳动检查队的出现,他们选择不定时的,突击各个公社,搜所有社员的家,要是发现多养的鸡和猪,不仅会被通报批评,家畜也会被收了。
就是没有多养的人家,也会被翻的乱糟糟的,他们还不负责收拾。
可以说,老农民是闻劳动检查队变色,就没有人欢迎他们的。
也因此,钱建勤带来的消息,可算是及时雨了。
钱建军马上通知所有社员,家里多养了家畜的,马上给他处理了,不管是杀了还是捉走,反正不许出现在家里。
不然,可别怪他不客气。
当时,公社里就有差不多二十多个人,悄悄遛了,明显家里有问题。
事实上,别说其实人家了,就是钱建勤家,不也一样。
他家如今有两只下蛋的鸡,兔子分家后又生了一窝,前面的也因为太小没杀,剩下的总共还有十五只,除了一只母兔子,还有一窝巴掌大的小兔子,剩下的全是一两斤大的兔子。
虽然兔子其实不算家畜,可只要养了,检查队的可不会给任何人面子,直接就收走了。
家里的兔子可是自家闺女辛辛苦苦,起早贪黑喂的,钱建勤可不想便宜了别人。
钱建勤急匆匆的回到家,被钱奶奶看见了,就问,“你怎么回来了?不上班了?”
“别提了,娘,”钱建勤跑到水缸边灌了一瓢水进肚子里,才说:“我看见检查队的要来了。”
钱奶奶太明白检查队是是些什么东西了,当时她就把手里的抹布一下甩桌子上,嘴里还说,“糟心。”
“可不是嘛!”钱建勤也搞不明白,他们不就是想喂点家畜给家里增加收入,不偷不抢的,怎么就搞资本主义了。
然而,胳膊拧不过大腿,这是上面的要求,钱建勤一个小人物再不满也没办法,只能老实遵守了。
钱奶奶也想到家里的兔子,留下肯定要被收了,可要是杀了,也太小了。
于是,钱奶奶和钱建勤商量,“宝珠的兔子,要不找个笼子关上,送去山上放着,等检查队的走了再拿出来。”
“还有家里风干的腊肉,你赶紧帮我从房梁山取下来,我藏好了。”
检查队的人为什么被人讨厌,就是因为,他们太过分了,他们的要求是一家只准有三只鸡鸭兔,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多了一率收走。
猪同样,只要你家里养了两头,其它的就是多出来的。
以前没人知道的时候,公社里好些舍不得吃的风干腊肉腊肠,就被检查队的人借机收走了,简直气死个人了。
钱建勤回家就是处理这些事的,他娘一说,钱建勤就连忙去做了。
不过,等钱建勤把兔子装好准备去山上时,钱建军却匆忙来了。
“哥,你来有什么事?”
钱建军看着钱建勤一双手里提的笼子里,毛茸茸的小兔子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可爱极了,他就不由自主的笑了。
钱建勤:???
讲真,要不是自己面前的是他亲大哥,看见一个大男人脸上露出这种笑容,他肯定是要损两句的。
想到时间紧迫,钱建勤又催问,“大哥,到底有什么事?我还急着去藏兔子?”
想到正事,钱建军回过神来,他搓了搓手,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而钱建勤一看见他大哥这模样,顿时浑身恶寒,鸡皮疙瘩都快起了,同时心里也想,他哥估计又要冒鬼主意了。
果然不出所料,接下来,钱建军就直接说:“老六,兔头你是要送去山上吧?这样比较危险,要不还是给我吧!”
钱建勤:什么鬼_
钱建勤装听不懂,再问一遍,“大哥你说什么?”
钱建军打着哈哈,尴尬的说:“老六,我实话实说吧!我就是看上宝珠的兔子,想把它们变成整个公社的,这样,年底社员们也好多分一点钱。”
说真的,钱建军是真的早就看中钱宝珠的兔子,眼热的不行。
谁叫兔子太能生了,一个多月就能生一窝,每窝最起码也有七八只。
这样算下来,就是差一点,一只母兔子一年最起码也能生个四五十只,而兔子长的快,四个月左右就能长到四五斤,可以吃了。
这样算下来,公社只要养上三五只母兔子,一年起码就能多出七八百斤兔子肉。
如今,虽然不能割资本主义的尾巴,但镇上可是有官方收购站的,虽然便宜,但兔子肉也能有三毛钱一斤,兔子皮毛也是五毛钱一张。
如此,钱建军在心里算了账,只要养五只母兔子,他们公社一年起码能多三百多块钱的收入,要是养十只,那起码能有六百块。
而兔子平时只是吃草,最多安排两个人打兔子草喂兔子,一年根本要不了多少工分,简直是无本的买卖。
如今收购站收粮食,是按照粗粮八分,细粮一毛五的价格来收,六百块钱,相当于七千五百斤粗粮,四千斤细粮。
当时把这个账算出来,钱建军简直脸红脖子粗,心动的不行。
只是,这些兔子,可是三岁的小侄女喂的,钱建军就是再不要脸,也不好意思抢这么大点孩子的东西。
再说,还有他老娘在,要是老娘知道自己打兔子的注意,她估计能骂死自己。
所以,钱建军一直忍,忍到今天,检查队来了,他才找了这么个蹩脚的理由过来,就是看能不能成。
不过,钱建勤可不赞同钱建军的想法,他立马问,“大哥,你想的倒是挺好,可你想过没有,这些兔子,可不一定会要你找的人喂,况且,兔子多了,可是容易生病的,要是一场病全部死了,这不是功亏一篑吗?”
这些事钱建军早就想好了,他张嘴就来,“兔子如今已经养熟了,换谁应该都没问题,你大嫂们养的就好好的,至于生病,这不是还有爹在,他看人都这么厉害,小小的兔子肯定更没问题了。”
钱建勤:(_)是在下输了
我的大哥哟!你想的倒是挺美的。
然而,这些兔子可全是肉,钱建军张嘴就想全部拿走,这可能吗?
即使他是自己大哥,这其实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钱建勤刚准备拒绝,钱建军又突然说,“哦!老六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白拿的,每只兔子我都会补偿工分的。咱们可是一家人,我是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这下,钱建勤所有的话被堵死,他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就在此时,钱奶奶突然从家里走出来问,“你拿多少工分?”
钱建军下意识回答,“大的四十,小的二十。”
钱奶奶当即就怒了,气冲冲的骂,“钱建军你个狗日的,丧良心的,你是打发叫花子吗?现在,你立刻,马上给老娘圆溜的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如今宏扬公社的工分,一个勉强值六分钱,这样算下来,大兔子值两块四,小兔子值一块二,算下来不少了,为什么不同意?
钱建军特别委屈,完全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
钱奶奶却完全看不到钱建军的委屈,说:“如今市面上,兔子起码要六毛钱一斤,我家的兔子我称过,母兔子已经六斤了,半大不小的也有三斤,小兔子虽然小,但那可是种,能一般吗?”
说了这么一大堆,钱奶奶的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钱建军给的少了。
“再说了,如今我们缺这点钱吗?缺的是肉好不好?你把兔子全拿了,后面我们吃什么?你是准备饿死你老爹老娘吗?不孝子!”
钱建军听完,也发现,自己确实错了,收购站和外面的价格可不一样,宝珠可是自家人,自己却让他吃亏了,娘可不是要生气嘛!
于是,钱建军立马说:“娘,那大兔子就按市价吧!至于小的,一块钱一只,你看行不行?而且你喜欢几只,我就给你留几只,成不成?”
“这还差不多!”钱奶奶满意的笑了,事实上,她早就嫌家里的兔子太多,累着她的小乖乖了,如今兔子卖出去正好,不用费事了。
不过,要是兔子卖给钱建军,那钱奶奶可能会不占他便宜,可要是公社的集体财产,钱奶奶可就不客气了。
她搂着钱宝珠,不客气的说,“母兔子等小兔子断奶了,你必须让它怀孕再送回来,那可是我们家的大功臣,不能少了它。”
钱建军如今心满意足,当然是他娘说啥就是啥,连连点头。
钱奶奶继续道:“还有,兔子我要三只,不过,占了我们这么多便宜,这几只兔子,就等四斤左右再给我送回来。”
“这……”钱建军有些为难,这不是让公社免费养兔子吗?
钱奶奶老脸一横,“这什么这?帮忙喂几只兔子而已,不就是顺手而已。”
说句实话,三只兔子真吃不了多少,所以钱奶奶的要求也不算为难人。
钱建军忙解释,“娘,我这不是怕公社有人小人之心,说你占公家资源嘛!要不,我让张一枚给你另外喂,反正后面也是她喂兔子。”
这也是钱建军早就打算好的,他虽然肯为社员们着想,但有时也要照顾自己的家庭。
不然别人都能有轻松工作,他的家人却累死累活,那他当这个大队长图什么?又不是闲得慌。
如此也可以,反正都是张一枚养,在哪里都没问题。
于是,钱奶奶终于松口,让钱建军把兔子提走了。
而后,钱建勤也抓紧时间走了,毕竟,他今天只是请了一个早上的假,下午必须去上班。
只是,钱建勤居然预料错了,今天检查队的人虽然集合了。但他们并没有来宏扬公社,反而去了隔壁的红太阳公社。
检查队来个突然xi击,红太阳公社的社员根本没想到,因此,好多家都被抓个正着,损失了好些东西。
宏扬公社的人在山上干活的时候,远远听到红太阳公社的人哭天喊地,心里不由戚戚然,心想幸好钱建勤先通知了他们,不然他们肯定也会是哭泣中的一员。
第二天,检查队的人来了宏扬公社,他们如同gui子进村,在公社里翻箱倒柜,把所有社员家里弄的乱糟糟的。
可惜的是,他们没有在公社里多找到一只鸡,这让检查队的人非常不悦,怀疑是不是有人提前通知宏扬公社了。
不甘心白跑一趟,检查队的人又使出了金钱诱惑,说是可以举报,要是成功了,他们愿意给五块钱的奖金。
五块钱虽然挺多,然而,再多的钱,他们也是宏扬公社的一员,要是告密,那岂不是要被全公社的人讨厌。
再说,钱建军前些年就说过,大家都是一个公社的,对外一定要团结,要是谁敢吃里扒外,那过后他一定会把人赶到其他公社去。
如今的人,都讲究故土难离,落叶归根,所以不得万不得已的时候,没有人会想去其它地方,即使是隔壁公社也一样。
再说,如今农村人都很在意名声,要是在宏扬公社的名声臭了,即使去其他公社,也会遭人厌恶。
所以说,只要不是傻子,不到危急时刻,比如快没命那种,就没人会出卖公社。
因此,即使检查队问了好几遍,也没得到结果,最后他们只能不甘心的走了。
不过,钱建军有点害怕检查队还会去而复返,因此,他干脆告诉社员,最近最好不要把藏的家畜带回来。
而果然,三天之后,检查队又来了一次,但还是无功而返。
这次之后,社员们就更佩服钱建军心思缜密,也更服气他,完全让主任和支书没了上位的可能。
等第三天傍晚,宏扬公社的麦子全部割完,同时也就差三分之一没脱粒了。
这也幸好是因为最近的太阳大,割好的麦子只要暴晒一天就干了,好脱粒的很。
同时,脱好粒的麦子最多就晒两天,也就完全干了。
加班加点,总算在第五天时,宏扬公社的小麦总算收完了。
同时,如今人们也对钱建军的话,深信不疑了。
因为今天早上,天空中全是朝霞,都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老祖宗的经验是不会出错的,只要有朝霞,当天必定有雨。
果然,等到傍晚时分,老天爷就像突然要睡了一样,明明不到黑的时候,乌云却重重叠叠,遮得光亮都看不到什么了。
而后,社员们抓紧把晒干的小麦归仓,等八点之后,电闪雷鸣,哗啦哗啦的雨水也不停的流。
公社的社员们看见这雨,不停的欢呼大笑,庆祝他们的粮食还在。
隔壁的宏兴公社也差不多,但附近的其他几个公社,可就惨了。
因为不听钱建军的劝告,他们一直等到今天有朝霞,才抓紧时间收割。
但不过一天时间,能收到多少,而且,小麦上的水气还没干,只要放上一两晚,小麦就会发芽发霉。
可是,这次的雨,却淅淅沥沥的持续了五六天,可以说,其他几个公社,就是冒雨抢收,烧火把小麦炕干了,收成也损失了五六成。
完好无损的小麦更是少有,连交公粮都困难。
这几个大队长,这下真是后悔不迭,可惜如今再后悔也没用了,只有可怜的社员为他们的错误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