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吗？”谢凉宸硬是逼着自己激发出潜藏的演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师尊，难道不是你一直不了解宸儿吗？”
桑银没想到一向唯唯诺诺的谢凉宸会突然这么硬气，怔怔地凝视着她，半晌才回过神来要去攥她的手腕：
“为师……”
“宸儿剑脉天生缺失，连剑都拿不起来，师尊可曾知道几天前退出宗门的李师姐她们是怎么说宸儿的吗？”
“她们说宸儿长得像妖怪也就算了，”谢凉宸演技彻底进入状态，只见她呼吸沉重，朝桑银委屈地低吼道，“可是她们说宸儿是个饭桶，是个废物，连剑脉都没有，这辈子，也就只能当个废人！”
桑银倏然定住，眼底情绪剧烈地一颤。
谢凉宸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硬是挤出了两滴眼泪，桑银一见谢凉宸哭了，立刻慌作一团，伸出手想要抱她。
“对不起，为师不知道她们那样说你，吾的宸儿怎么会是妖怪……”
桑银话还没说完，谢凉宸猛地将他推开，桑银趔趄了一下，愈发焦灼慌乱了起来。
桑银什么都不怕，最怕谢凉宸掉眼泪。此刻她脸上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桑银急得团团转。
谢凉宸演技上头之后就有些收不住了，哭得越发可怜兮兮。
“宸儿这些年因为不能练习剑术，一直唯唯诺诺，不敢跟师兄弟们一起操练，生怕师兄弟们觉得宸儿碍手碍脚，”谢凉宸抹了一把眼泪，“只得每天坐在树上看大家练剑，看着师兄弟们挽出漂亮的剑花，宸儿又何尝不想舞剑？”
谢凉宸说完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演技。
现实生活中，谢凉宸基本不和别人产生这么丰富的交流，她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么能扯淡，真演起来自己都入戏了。
“为师知道宸儿委屈，为师这些年也在为你寻找重塑根骨的秘法……”
“师尊都寻找了十七年了，找到了吗？”谢凉宸红着眼睛，“再过几年，宸儿就彻底错过练武的最好年岁了！”
桑银的表情变得空茫，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是觉得谢凉宸说的有几分道理。
谢凉宸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一时间竟无法平息激动的情绪，眼眶还是止不住泛酸。
桑银四下观望了一阵，握着谢凉宸的肩膀温声哄道：“宸儿，你站在此处等吾，吾去去就来。”
然后谢凉宸看着桑银碎步奔去，停在脂粉摊子面前，挑选了几个精致的小胭脂，又移步到糖糕铺子前，一下子要了几大包糖糕。
许是还觉得不够，桑银又走到卖首饰的小地毯前，选了一支漂亮的步摇，让人包了起来。
荷包里的碎银子被桑银很快花光，胖荷包几乎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最后那只簪子让他一下子花光了所有积蓄。
谢凉宸惊得一时间忘记继续哭了，眼泪生生憋了回去。
只见桑银捧着一大堆东西回来了，像个低头认错的孩子，将手里的东西都展示在了谢凉宸面前。
“吾给你买了一些东西，宸儿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桑银抬起晶亮的眸子，讨好地说，“宸儿不生为师的气了好不好？”
谢凉宸穿越过来还是第一次见到桑银这般神态，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没有作答。
桑银看谢凉宸不语，抿了抿唇，自顾自地打开了手里的一包糖糕。
“为师记得你最喜欢吃这个桂花糖糕了，来尝一块好吗？”
他白皙如玉的手指捏起一小块晶莹剔透的桂花糖糕，送到谢凉宸嘴边。
这种感觉莫名很熟悉，谢凉宸想起自己小时候很爱吃番茄味的美好时光海苔，奶奶领着她上街的时候路过小卖部，总会掏出皱巴巴的零钱和硬币给谢凉宸买上一包，然后颤巍巍地给她撕开包装，笑眯眯地看着谢凉宸吃。
奶奶赚不了什么钱，这点零钱还是她摆摊卖水果挣来的，但是奶奶还是每天给小凉宸买一包美好时光海苔，因为谢凉宸爱吃。
谢凉宸咬着嘴里的桂花糖糕，眼泪突然决堤。
桑银一看，更加慌了，急得把怀里的东西都收进了储物灵戒中，然后直接将谢凉宸拉进了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为师刚才不应该那样说，宸儿不哭了好不好？”
桑银怀中有一股清甜的冷香，像极了融进春水的桂花，谢凉宸在他怀里轻轻啜泣着，鼻尖一直萦绕着这股味道，让她愈发收不住眼泪。
谢凉宸哭了许久，终于从他怀里轻轻挣脱出来，声音闷闷地说：“对不起，师尊，宸儿也有错。”
“宸儿没有错，”桑银像慈爱的长辈一样揉着她的脑袋，“宸儿喜欢做这些武器，为师应该尊重宸儿的。”
谢凉宸闻言，抬起了泪光闪闪的眸子：“真的吗？”
“真的，”桑银嘴边凝着一丝无奈的笑，轻叹了一口气，“都这个时候了，长月山估计也撑不下去了，宸儿想怎么做，就放心去做吧。”
谢凉宸惊喜道：“真的？”
桑银的微笑略显无力：“真的。”
“那……那我可以在宗门里明目张胆地搞这些了？”
桑银觉得“明目张胆”这四个字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但是还是宠溺地点了点头。
谢凉宸直接一个熊抱狠狠扑在桑银身上，笑的鼻涕泡都出来了：“师尊，我爱你！”
桑银出神一瞬，随即慈爱地在她头上抚了抚：“好孩子，乖，为师也爱你。”
这样温柔宠溺的摸头，互道“爱你”，谢凉宸却没感受到桑银一丝一毫的情意。
桑银对她真的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就连拥抱和抚摸，都像妈妈抚摸着自己的孩子，没有半分男女之情的意味。
谢凉宸松开桑银，视线恰好落在他粉嫩的双唇上。
桑银的嘴唇可以说是他五官中最性感的一个地方，他的唇形虽薄，唇珠却不失丰满，唇色如同被雨水润泽的的花瓣般泛着微微的嫩粉。
明明是一介光风霁月的仙尊，却生了这样勾人心魄的唇瓣。
谢凉宸盯着近在咫尺的粉嫩双唇，咽了口口水，却还是克制地松开了桑银。
她不是没那个贼胆，只是谢凉宸觉得，自己顶着这么一张奇丑无比的脸去强吻师尊，简直就是在犯罪。
谢凉宸挠了挠头，开始转移话题：“师尊，你刚刚买了什么东西呀？”
“为师刚才去给宸儿买了些小礼物，想哄宸儿开心的。”桑银从储物灵戒中重新拿出了大包小包，白皙的手指慢慢拆开包装，动作十分斯文。
谢凉宸着魔般盯着桑银颀长润泽的双手，一时间竟然没有去关注师尊给她买了什么。
他手指修剪得十分好，干净的指甲透出健康的微粉色，让谢凉宸不禁有些想入非非。
纸包拆开后，桑银手中托着一个小小的胭脂盒。
谢凉宸好奇道：“师尊，这是……胭脂？”
“是啊，吾寻思着，宸儿也长大了，该是时候用些胭脂了。”桑银认真地说。
谢凉宸刚想说“谢谢师尊”，但一想到自己乌漆嘛黑的脸蛋，突然觉得这胭脂涂上去估计会显得自己更滑稽。
但更滑稽的是，当谢凉宸看到胭脂的颜色之后，她差点没晕过去——
果然是直男最爱的芭比粉！！
里面甚至还有金箔做成的亮片！！
所以师尊真的有恋丑癖对吧！总能在一堆东西里面挑出最丑的！！
桑银见谢凉宸一瞬间呆愣在那里，凑上前问：“宸儿不喜欢吗？”
“不，我喜欢，”谢凉宸艰难地眨了眨眼睛，“师尊真是慧眼独具。”
桑银笑弯了眼。
谢凉宸看着芭比粉胭脂，赔着笑收在自己的袖子里。
“为师还买了一支簪子。”桑银紧接着又掏出一个纸包。
谢凉宸已经不抱希望了，嘴角含着一丝无奈的笑，抱着手臂看师尊能拿出怎么样别致的小东西。
当纸包打开的那一刹那，谢凉宸却意外地觉得这支簪子长得还不错，这是玲珑剔透的白玉簪子，通体呈现淡淡的水蓝色，银片做成的凤凰口里，垂下一串细珠。
谢凉宸突然又对师尊是否有恋丑癖这一点产生了怀疑。
“为师给宸儿簪上好不好？”桑银细声问。
谢凉宸想到自己丑陋至极的脸，若是簪上这么一支丑陋的簪子，会不会有些丑人多作怪，刚想摆摆手拒绝，谁知桑银几步绕到了她身后，素手轻轻撩起谢凉宸的一头乌发。
他微凉的指尖触及谢凉宸后颈的时候，谢凉宸微不可知地颤抖了一下。
谢凉宸感到一支冰凉的簪子没入发间，青丝随着桑银弯弯转转，逐渐成了一团紧实的发包，他的动作是那样利落，那样轻柔，就好像练习过无数次。
当桑银松开手的那一刹那，簪子将整头青丝挽起，簪子尾部垂下一条小溪般的乌发，清丽婉约。
谢凉宸还是第一次挽簪，这奇异的触感让她感到十分新奇，谢凉宸不自觉地伸手去摸，摸着摸着，不知为何，谢凉宸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师尊经常给女子扎头发吗？”
桑银一愣。
桑银的沉默让谢凉宸一下子回过神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种话，或许是觉得桑银给自己挽发的动作太过熟练了，又或许……
她存了别的心思。
师尊是大成剑意者，外形上虽与二十多岁的青年无差，实际上却已有一百多岁高龄。
谢凉宸不过只陪伴师尊十几年，可十几年前，师尊难道未曾对他人动过心？
谢凉宸不相信一百多年来师尊都没有伴侣，但她又不敢去推测是否真的有一位师母一样的人物，曾经陪在桑银身边，为他拭去剑上的尘灰，陪他练剑苦修，赏尽风花雪月。
谢凉宸转过身来，眸子盯着桑银，用俏皮的语气问：“师尊，宸儿有没有师母呀？”
桑银一愣，笑容僵在脸上，很久才不自然地褪去，似乎有些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