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妤没有发现身后的血迹, 在按住傅今明的手后, 便冷下了神情。昏暗天色下那一道闪电划过,映地顾妤眉眼清寒冷冽,不留丝毫情面。
傅今明指尖顿了顿, 看向她背后的血迹, 忽而开口:“太后可是受伤了?”
这句话叫殿内一静, 谢枭忍不住额头跳了跳, 他不知道刚才傅今明有没有看见自己, 这句话又或许只是一个试探。
面容俊美的男人仰头靠在柱子上, 微微放缓了呼吸,手却按在了腰间。
顾妤不知道他问这句话什么意思,在傅今明这样说之后微微抬起眸光, 淡淡道:“本宫并未受伤, 陛下何出此言?”
她静静地坐在寝殿内,素白的衣衫宛若微绽的芙蓉一样散在地上,在抬起头时,恍若叫这沉寂室内生了一道寒光。
傅今明敛下心思,即使心中疑惑,但这时却没有问出来,只是淡淡道:“那便是今明多虑了, 刚才好似闻到了股血腥味。”
那血迹就在身后,他看的分明,这时却只说是闻到了,眼底有些意味不明。
顾妤在听到血腥味时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僵, 这才想起自己之前好像无意中用匕首划破了谢枭手掌,刚才匆忙收拾,这一点却忘了掩饰,也不知道傅今明看见了没。
她心中这样想着,不免有些紧张,但在面上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语气平静:“许是阿细之前伺候时被簪子划伤了。”
像是为了掩饰什么,她垂眸语气清冷:“陛下若是嗅到,便点燃香炉吧。”
顾妤起身准备避开傅今明的手,若无其事地想要将这件事揭过去,却被按住了双肩。身后青年气息沉沉,却清然道歉:“是今明多虑了。”
“今明也只是有些担心太后罢了。”
傅今明确实极会说话,要不是顾妤心虚,几句话说不定也被他安抚了下来。
但现在,那时的血迹不知道是滴在了哪儿,谢枭还在左侧的柱子后藏着,顾妤实在没办法放松下来。
可是,下一刻,那人就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恭敬温柔地替她擦拭头发。
微凉的手指在发间穿梭着,带着些寒意。
顾妤有些不自在,但这时开口又怕会暴露太多,于是只能沉默下来。不过镜中映出她清淡眉眼,到底是冷了些。
手中青丝宛若鸦羽一般柔顺,从傅今明苍劲指节间穿过,不知为何竟然多了些不知名的/欲/色。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微微俯身,看向镜中顾妤雪白的侧容,许久才笑了笑:“太后,已经好了。”
半湿的头发被擦干,傅今明的动作温柔不已,顾妤却觉得身上哪里有些不太对。直觉不能让他再靠近自己。
于是在傅今明替她将额角碎发别到耳后时,她冷声开口:“陛下当年也是替那位国公府的宁小姐这般梳妆吗?”
她说到这儿顿了顿,再开口时颇有些讽刺的意味:“倒也是情深义重。”
这句话叫傅今明手上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众所周知,当时宁馨因为他而死的事一直是扎在他心底的一根刺,这么久以来一直没有人敢提起,但却没想到会在这时,由顾妤说出来。
她冰冷面容看不出情绪,像是只是随口一说,傅今明心中慢慢生了股沉怨之气,就连眼底神色也暗了下来。
殿内静静地,幸好那些宫人们早已经出去,不然要是让她们看见陛下此时脸色,说不定会吓死。
外面寒风拍打着窗户,傅今明垂下眼,过了许久才道:“朕与宁小姐情同兄妹,自是不会做此事。”
提起宁馨,他心底当然是恨顾妤的。
他也恨当时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傅今明眼底微微泛了些红丝,可与之相对的又升起了另一种情绪。
在顾妤问出这句话后,他想将他眼底的神色给她看。
夹杂着/欲/望的愤恨,还有隐忍,一并都慢慢展露给她。他知道,她最厌恶的便是这些,可越是如此,傅今明就越想告诉她。
姑且算是做报复。
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还需要再等等,等到自己的势力再站的稳一些。
顾妤不知道的是,他刚才提起的谢成英早已经是他的人了,在谢枭入京之后,他就已经开始计划了。
他指尖顿了顿,再抬眼时已经敛下了神色。傅今明看着顾妤/精/致的面容,平静伸手拂去她额角碎发,这才缓缓收手。
镜子里映出了他的动作,也叫藏于柱后的谢枭看的分明。
这样的动作实在太亲密了些。
他俯身时看着顾妤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仇人。却更像是在看,谢枭眼神顿了顿,心底莫名浮现出了心爱之人这个荒谬的想法。
他随即想要否定掉。
这世上谁都可以爱顾妤,但唯独他不可以,也不可能。
傅今明与顾妤之间仇恨,所有人都看的出来。
可是,即便是这样想着,之前的感觉却还是无法被彻底推翻。他眸光闪了闪,看着不远处两人。
而这时,顾妤已经站起了身来。伴随着她站起身的,是一句再平静不过,也再冷淡不过的话。
“陛下,你越矩了。”
皇帝为太后拂碎发,这样的举动就连顾妤也察觉出不对。她始终摸不透傅今明的心思,不知道这个男配到底要干什么。
这时也只能冷声警告了句。
已经后退了一步的青年俯身顺势认错:“是今明逾越了,还请太后恕罪。”他态度十分恭敬,好像刚才做出那个举动的人不是他一样。
顾妤目光顿了顿,一时想要发难又显得有些小题大做。
不过,让傅今明始终站在身后的感觉叫顾妤还是有些不安,毕竟自己这大殿里还藏着一个人。
在听见他的话后,她微微抿唇,最终只是冷淡开口:
“今日诸事颇多,本宫这时也有些乏了。家妹之事,本宫自会询问于她,若是她同意,便按照陛下的意思来。”
她说到这儿慢慢停了下,又继续道:“陛下若是再无他事,便退下吧。”
她声音淡淡,傅今明垂眸看了那地上血迹一眼,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道:“既是如此,那今明就不打扰太后休息了。”
“还望太后多多保重凤体。”
顾妤微微点了点头,在大殿门被推开时,阿细等人便已经进来了。
看着傅今明起身随着宫人离去,顾妤心底松了口气。这才平静开口:“将浴桶挪下去吧,本宫要休息了,若无他事不要再打扰。”
她冰冷的面上微微显示出一丝疲色,阿细虽然不知道太后与陛下说了什么,竟如此疲惫,也只能领命退下。
不多时,殿中就没有人了。
顾妤站在窗边看了会儿,才回首望向柱子后面,淡淡道:“漠北王这时还不出来,准备在本宫这儿躲到何时?”
她声音有些冷,谢枭不知怎的,想起刚才看见她安静垂眸被傅今明擦拭头发那一幕,心中顿了顿,竟然有些莫名的意味。
顾妤低头时,鸦羽发丝撒开,纤细的雪颈柔顺婉转,直叫人心头一跳。在今日之前,谢枭从不曾想过如若太后动情时是如何。
不因其他,只是顾妤太冷了。就像现在,她转身站在窗前,背影却宛如寒山孤梅,叫人如何也升不起亵.渎之情。
可刚才那一幕,却让谢枭心间热起来。在她回眸时,他有一瞬间竟然想的是,要是方才那样靠近她的人是他就好了。
这样的想法叫他好不容易压下的药性又发作了起来。不得不握紧袖中手掌,才勉强平复。在听见顾妤的话后,慢慢走了出来。
“多谢太后收留,此番恩情,谢枭定当铭记于心。”
他看见顾妤时便热的嗓子发哑,就连说话也比往常低了些。顾妤却没有察觉,只是微抬下颌看着谢枭淡淡道:“陛下已经离开,本宫还有要事,便不送漠北王了。”
她话中赶客之意明显,谢枭心下有些无奈,却还是笑了笑。在顾妤冰冷的目光下,道了声谢。
他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还是开口:“今日之事谢枭必定报答,但请太后”
在顾妤微微有些不耐的目光下,他微微失笑将那句“小心陛下”咽了下去。
虽然方才陛下眼光异样,但太后却不为所动,想着是自己多心了。谢枭口中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就转身跳窗离开。
顾妤刚才已经支开了阿细等人,他出去时倒也顺利。直到看见黑色人影消失在墙间,顾妤才收回目光。
“他刚才是想说什么?”她问。
系统也摇了摇头,笑道:“您或许下次可以当面问他。”
顾妤撇了撇嘴角,觉得他这个提议一点也不靠谱,便也将刚才的事抛在了脑后。好不容易应付完两个人逃过一劫,顾妤面上放松下来,关上了窗子。
而另一边,傅今明在离开后便回到了书房。
但是在走之前,他却留了几个身手极好的暗卫在太后宫门附近监视着。
地上的血迹明显不是簪子划伤留下的,傅今明看的清楚,在当时闪电划过时也看到了柱子后面的黑色布料。
顾妤不喜穿黑,宫内连同宫女在内皆是素色衣衫,这样的颜色在太后宫中出现着实有些突兀。
更何况……傅今明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种料子。
他回到书房后指尖顿了顿,打开了藏在暗室里的画,过了很久才展开画卷。
外面的雨这时已经停了些,房檐上的积水顺着青瓦滴下,傅今明看着画中美人,眸光略深了。
这时,一直守在顾妤宫外的暗卫突然回来了。
“是谁?”知道是有消息,他收回目光后淡淡问。
却听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名字——漠北王。
在这个名字落下后,傅今明这才想起,那熟悉的料子是漠北特有的寒锦,整个宫中,只有谢枭一人会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