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萧妄所在的酒店不远处便是S市一中。一中附近的老式小区里,大多都是很多年没有修缮的老房子。
其中一间小平房就是祁宏目前的住所。
房间之中,祁宏闭目冥想,发散所有灵性感知着空气之中存在的超凡因子,并将之捕捉。淡淡的灵性波动在他身体周围流散,附近的空气仿佛变成了无声荡漾的水面,掀动着微小的涟漪。
他原本平凡的五官在这淡淡光辉的映衬之下也多出了一抹非同寻常的气质。
不一会儿,祁宏睁开眼睛,目光迫不及待移到单人床上,眼神里带着激动之色。
他有些急切地问道:“怎么样,布先生?我的资质还算可以吗?”
“倒也不算太差,勉强还行吧。”
单人床上传来嗡声嗡气的古怪回答,像是隔着厚厚的棉被发出的声音。
只见那张硬板床上正坐着一个高度不超过两寸的人偶娃娃,穿着一身白色小西装,头戴圆礼帽,蓝宝石般的眼睛正定定注视着祁宏。
人偶娃娃身上的西装破破烂烂的,深蓝色圆礼帽上染着一抹鲜红,他身上有许多道切口,不知被什么尖锐的物体刺穿,露出了身体里面的布料,整体形象简直像是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废弃玩具。
此时的他杵着一根黑色小拐杖,正指点着祁宏汲取空气中的超自然因子,以提升自己的超凡能力。
祁宏听得非常认真,偶尔提出一些疑问,名唤布先生的人偶也都一一认真解答。
“布先生,真是太感谢您了!”祁宏看向人偶的目光里满是感激,还带着淡淡的依赖与崇敬,“如果不是您教我开启了自己的超凡天赋,恐怕我一辈子都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人。”
人偶摇摇头,继续嗡声嗡气地说道:“该道谢的是我才对,要不是你这小家伙救了我一条命,我现在哪里有机会坐在这里教你入门?”
他亲切地看着祁宏,心中满是欣慰。
祁宏的天赋其实很不错,只不过为了不让他得意忘形,布先生这才故意没有说实话。
结束了每天的功课,祁宏随意趴在床上,目光与人偶平齐。
他下巴枕在交叠的手臂上,好奇地问道:“布先生,超凡者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您能给我讲一讲吗?”
“超凡者啊……”人偶坐直身体,怅然长叹一声,“其实也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同样有利益之争、理念之别,甚至争斗起来可能比普通人还要残酷。”
他感慨一句,这才说道:“要想了解超凡者的世界,首先就要知道超凡者的由来。”
“所谓的超凡者,真正追溯起来,早在数千年前就诞生了。”
听到这里,祁宏失声道:“几千年前?不会吧……”
“怎么不可能?只不过那时候没有超凡者这个说法。”人偶摇头晃脑解释道,“我们大夏帝国将那些拥有特殊力量的古代超凡者称为武者或是巫士,西雅联邦那边的古代超凡者则被称作法师,包括帝国周边那些小国组成的越盟,很多都是古代巫士的发源地。”
“既然超凡者有着超越普通人的强大力量,为什么以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呢?”祁宏更加好奇了。
如果他没有亲自救下垂死的布先生,加入到超凡者的行列,只怕也不会相信,看似平凡的世界背后,还隐藏着如此多的秘密。
“因为古代的超凡因子浓度不高,导致超凡者数量稀少且实力不强,便习惯性隐藏起来保护自身。”
布先生耐心解释道。
“直到近百年前开始,超凡因子浓度提升,新诞生了许多实力强大的超凡者……但这种隐身在人类世界幕后的潜规则始终没有人打破。”
“唯一一次打破规则便是五十年前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夏皇帝遇刺案,那正是由某个超凡者组织所发起,也险些将超凡者的存在大曝于阳光之下。”
说到这里,他沉闷的声音里带上一抹苦涩,人偶娃娃脸上显出一抹无奈的弧度。
“什么?那个一直宣扬废除帝制,因此被帝国定义为恐怖组织的自由前线,居然是超凡者组织?!”
失声惊呼之中,祁宏也想起偶然听说过的一些小道消息。
据说五十年前那一场谋刺之中,刺客手中涌现出了奇特的火焰,将一片区域焚成白地。
如今看来,这所谓的小道消息居然是真的。但即便是发生皇帝遇刺这样的大事,帝国居然依旧没有将超凡者的存在公布出来。
这让祁宏不由得怀疑,以往帝国通缉的另外几个所谓的恐怖组织或是邪神教会,很有可能也是超凡者组织。
听到“自由前线”这四个字,人偶身体顿了一顿,蓝宝石般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复杂神色。
祁宏正沉浸在窥得某种历史隐秘的难以置信与奇异快感之中,没有注意到布先生的神态。他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就是您带领我踏入超凡大门那天,告诉我的那句话的意思吗?”
“凡光明所照之处,必有阴影。”
超凡者的存在是这个世界的暗面,光与影相辅相成,又各行其道。若是将暗面的一切强行暴露于阳光之下,反而会引起现有秩序的混乱。
布先生的思绪却似乎陷入了难以遏制的低潮之中,只是强提精神点点头:“不错,无论是官方超凡者还是民间超凡者,一般都不会在普通人面前大肆暴露自己。”
只不过,前者是为了维持安定秩序,后者却是纯粹地不愿意被帝国发现,以免失去人身自由。
“笃笃——”
正当祁宏还想问些什么时,房门突然被人叩响。
他来不及多说什么,拿过一个大枕头将人偶挡在后面,这才起身打开了门:“谁呀?”
“祁宏,是我。”
一张美丽不可方物的脸自门后露出来,尽管只画了一层淡淡的妆,却依旧像是清晨初绽的牡丹一般,明艳动人,瑰丽无双。
没想到肖露会突然凑近过来,祁宏的脸忍不住一红,连忙向后退开几步,尴尬地说道:“你、你怎么来了?”
他对肖露的感觉比较复杂。
毕竟这样一位明艳动人的大美女天天围着自己献殷勤,对方的身份又是自己定下娃娃亲的未婚妻,但凡是个直男都会忍不住有点动心。
但想起记忆之中那些让人不快的往事,尤其是当年祁家没落之后,这位未婚妻骄横跋扈、刁蛮恶毒的嘴脸,他那刚刚飘起的心又忍不住沉下去。
这让他不太清楚该怎样面对肖露。
“过些天是爷爷的寿辰,我来是想要找你陪我一起去挑礼物。”肖露明艳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略显俏皮的笑容,打趣般说道,“你也知道,爷爷从小就最喜欢你了。”
“这个……”祁宏尴尬地笑了笑,当年两家门当户对之时或许的确如此,但这些年来他和肖爷爷的确没有见过几面,“既然是你给肖爷爷送礼,自然应该自己挑选。我去不太合适吧?”
见祁宏这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肖露眼神忍不住一沉,险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大小姐脾气。
但终究是有着二十年的记忆,肖露还是平复心情。拿出平生最高超的演技,撒娇卖痴了半天,终究还是成功将只是个青涩少年的祁宏说服,让他陪自己一起去给肖爷爷挑选寿礼。
临出门前,祁宏忍不住向着枕头后面望了一眼,人偶悄悄挥了挥手,示意他放心离开。
房门关上,两人的身影消失。
人偶不由微微摇头,身上破开的那些布料也抖了一抖:“总觉得这个女孩眼神不正,希望那小子不会这么轻易受骗吧。毕竟是我看好的继承人……”
低声呢喃间,他身上淡淡虚影闪烁,现出一个穿着白色西装、头顶深蓝色圆礼帽的英俊青年,银白发丝一丝不苟,眼眸湛蓝如海洋。无数道狰狞的伤口在他身上纵横交错,凝固的鲜血遍染全身。
虚影闪烁了几秒便消失,布偶伸手捂住胸口处那条最大的裂缝,将露出的布料又重新塞进去,他低低一叹。
“希望他们尽快来接应吧,这个形态快要坚持不住了……”
——
祁宏虽然被肖露说服出了门,但内心总在担心布先生的情况,一路上便频频走神,肖露表面上微笑如旧,心里却大感恼火。
她感觉自己今天的精心打扮全都做了无用功,本身的魅力也被人完全否定了。要不是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祁宏未来的成就,她早就抛下这个傻小子直接走人了。
克制住情绪,肖露便放柔了态度,随意同祁宏交谈,想要知道现在的祁宏有没有开始踏入超凡。
但她的试探却全然无用。祁宏虽然单纯却也固执。他一直牢牢记着布先生的叮嘱,不愿意吸引来对方的仇家,自然不可能在这方面说漏嘴。
一个下午的接近没有起到多少成效,眼看祁宏选好礼物便急不可待赶回家里,憋了一肚子火的肖露踩着她八公分的高跟鞋一个人站在街头,只觉得火气越烧越旺。
突然间,一道熟悉的人影自街角飘过,肖露不禁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叫出声:“谢长风?他怎么会在这里?”
据说已经被追债者逼得走投无路的谢长风,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条一中附近最繁华的商业街?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肖露惊疑一瞬,又很快否决。
毕竟是曾经喜欢过那么多年的人,对方的背影她绝对不会认错。
怀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她忍不住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