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面这几天的气氛有些奇怪。
皇帝早就察觉了出来,他也听说有些人觉得皇家握着这么多商号与民争利,不是仁德之举。
不少人串联想要上书皇帝,请他放弃这些产业还利于民。
皇帝听了之后,也只是冷笑一声。
一群书生之言,要让他们掌握了这些钱财之后,看他们还愿不愿意轻易放手。
果然没过几天,大朝堂上不少大臣跪在金銮殿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说着商业误国。
“……百姓们接连做工无人种地,到时候无粮食可吃,容易生出祸患。”
“……粮贱伤农,辛辛苦苦种一年地,还不如去做半年工。长此以往,谁还去种地?”
以上这两种说法多少是从朝廷和百姓的角度考虑。
皇帝听了之后还算和颜悦色。
其他的就有些扯淡了,“……纵观云升所作所为,不念民之艰辛,京城有十数家店铺联名上告,指责云升依仗皇家权威肆意掠夺百姓,其中,王记匠铺与人打一些铁刀铁锅,后来因为云升财大势大,挤兑的没法过日子,只好关门歇业……”
早有皇帝的人手出来,“刘大人,先别说的那样大义凛然,那一处铁匠铺子是你们家的产业吧?你说说朝廷控制盐铁,你那些铁是从哪儿来的?还说人家挤兑你们,别的地方一把菜刀卖一两银子,你们卖一两半,是自己把生意做死了,怎么什么事儿都怪到云升头上。
你们家的老母猪生下不来崽子,是不是也怪云升?”
就这样朝堂吵了起来,皇帝在上面揉了揉脑门儿,心想,就因为这件事儿年前谁都别想好过了。
昨天皇后说的话对着呢,“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又说这年头没有永久的盟.友,只有永久的利益。
今□□冠楚楚立在朝堂上,说话铿锵有声,又有几个是为民众登高一呼?为的还是想从朕手里咬一口肉罢了。
琳琳昨天劝他到时候大不了舍出一个商号,平息这些朝臣的怨气,到时候再各个击破。
皇帝昨天勉强答应了,今天看到这些人的嘴脸,却又不想轻易的把商号舍出去。
金銮殿上吵吵嚷嚷了一早上,大家伙散去之后,许多人在路上还议论这些事。
早有内卫潜入这些人里面探听他们的消息。
不到中午的时候,这些人中分成两派。
一派是不在乎钱财的,他们秉承着挣钱了叫上税的观点,想着国库这么多年没有空过,多多少少还攒了一些余财,这样下去也不是不行。
关键是皇室花钱又不从国库拿,要是万一有一天皇帝缺钱花了,从国库挪银子了给还是不给?
目前这个样子挺好的。
另外一部分觉得天下生意都让皇帝做了,那其他士子们怎么办?
大家伙也是要吃饭的呀。
这一些人聚集在一起,打听出来皇上平时日理万机,这些商号怎么管理全指望着皇后娘娘。
这娘们儿们太能干了,也不是好事儿。
一群人对视了一眼,顿时想到釜底抽薪这一招。
就有人慢条斯理地说,“太子这段时间可没出现过了。”
“听说是闭门读书,我看八成是病了。”
“病了也就病了,没什么能藏着掖着的,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生病呢?就怕有什么不光彩的……”
“能有什么不光……”
这一群人纷纷对视一眼。
这个临时的团队和京城里面这些旧贵们迅速绞成一截绳,不管是不是现在手中还有权力的,只要有一点点声望,他们就把人接纳进来,声势浩大。
有这样扳到皇后的机会,王夫人当然不会错过,家中贾政不在家,老太君这一段时间一直跟史家的两位侯爷接触,想要替宝玉求娶史湘云。
王夫人就把贾宝玉的婚事放开手,专心致志地在外边跟人联络。
这一天晚上一身疲惫的回到家,见到了老太太之后喜上眉梢,“咱们家能在这里面出大力。”
“他们是想让咱们打先锋?”老太太听了之后有些犹豫,“你们老爷不在,这事儿你可不能轻易应承,不管怎么说也要让他们男人家拿主意才是,让人给你们老爷送信,听听你们老爷是什么意思。”
“我们家老爷走的时候嘱咐过我了,说什么事只需要请您下决定就行,而且这个机会错过就没了,想在这里面出风头的又不是咱们一家……黄家您还记得吗?他们家的黄贵人如今还在冷宫呢,这个时候对皇后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咬死皇后。”
“他们是什么人物!也敢出来攀扯,这里面黄家上不了台面。”老太太没把黄家人放在心上,冷哼了一声,“你们想用什么理由咬死皇后,怕的是到时候咬不死她,你们先被皇后弄死了,皇后娘娘的手段高着呢,要拿后宫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给她泼脏水,未必能让她屈服。”
王夫人的脸上露出一种极度扭曲的笑脸,“太子爷最近一段时间不是没出来吗?有人说他们母子坐卧没什么避讳,被皇上撞破了那没脸的事儿……”
还没说完,老太太一下子站了起来,对着王夫人脸上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打下去。
“这主意是你出的吗?你也不想想这话能说吗?说出去之后咱们贾家的脸在什么地方?皇后娘娘是老公爷的外孙女,到时候她名声坏了,咱们家这些姑娘的名声就会好吗?”
王夫人可不管家中这些姑娘,捂着脸坐好了,“咱们家……您也别生气,这主意不是儿媳妇儿出的,是那几位老大人想起来的。要不然人家说读书人心黑手黑呢,他们想让咱们家出头,说是咱们家娘娘撞破了他们母子的丑事,才遭到了灭口。
咱们娘娘死的不明不白的,我觉得这事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老太太气得拍着身下的座椅,一口气没上来,鸳鸯赶快拍她的后背心给她顺气。
等老太太一口痰吐出来之后,歪倒在椅子上,“这事咱们家不能出头,千万不能出头,污蔑储君,这罪名大着呢。何况现在谁都不能看清皇上是不是有废立的心思……就算是废长立幼,那也是立皇后的儿子!!!”
“这件事必然会让皇后无法辩解……”
“你个蠢妇,你要是这么做了,我直接把你赶王家去,你不想想若是这种事传出来之后,皇家为了脸面怎么对待你!怎么对待咱们家!怎么对待宝玉他们!到时候娘娘说不定被挖出来鞭尸,咱们死无葬身之地,这么多年不论怎么改朝换代,这阴私之事千万不能提起,一旦提起来几辈子人不得安宁。”
王夫人脸色苍白,“儿媳妇儿已经在折子上摁手印儿了,这折子明天就能递上去。”
老太太气的把跟前能看见的东西都砸了,跟鸳鸯说,“把我库房里面的东西都收拾收拾,咱们连夜出去,折子在谁的手里?咱们拿钱买出来。”
收拾好东西套了车出门之后,却发现街上宵禁了,无论老太太怎么恳求,街上的禁军也不许他们上街。
老太太面色苍白的回来,抱着贾宝玉和贾兰一通大哭。
一直等等到中午,以为抄家的人会来,却发现街上平平静静的。派人去外边打听才知道今天有些人要上的折子不知道被谁调包了。
可偏偏有些人脖子硬,折子虽然没了,但是在朝堂上却口出污言碎语,把皇帝气得眼珠差点红了,令人拉出去,在午门前砍了脑袋。
随后禁卫军出动,根本没有审问,直接把斩首的官员家眷全部下了大狱。
与他附和的那些人也没讨了好,这些人当场免了官职全部拿下,这个时候听说禁军在抄这些人的家了。
街上全是如狼似虎一般的禁军,王夫人这个时候吓得手脚冰凉,赶快抱住贾宝玉嚎啕大哭了起来。
哭完之后转眼一想,“老太太,既然折子没能拿出来,咱们家这回逃过一劫了。可是若有人拿着这个折子来找咱们要银子怎么办?”
贾宝玉和贾兰大早上被老太太叫过来搂着大哭,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管怎么问老太太也不说。
这个时候听见王夫人说折子,纷纷抬头看着王夫人。
被儿子和孙子盯着,王夫人觉得有些头皮发麻,“老太太?”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等着人家上门儿吧。”
皇帝下了朝之后气的差点炸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刚才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气得在御书房里转来转去,书房的人都吓得不敢抬头。
“这真是……无风起浪…”
皇帝想到这里赶快把钱升叫过来问,“消息有没有传到后宫去,千万不要让皇后听见了,她这会儿肚里还有个孩子,要是气出个好的,她年纪大了怕是有性命之忧。”
钱升哭着脸,“已经传到后边去了。”
皇帝的指头捣到钱升脸上,“要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说完之后赶快往后宫去,一口气冲到甘露殿门口,发现这里面风平浪静。
皇帝在甘露殿门口转了一圈儿,叫了一个宫女出来,“皇后今天心情怎么样?”
宫女老实回答,“听说刚才不高兴,砸了两个茶盅,现在没听说了。”
“没有找太医吗?”
宫女摇了摇头。
皇帝心想,没找太医就行。
背着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到了皇后的正殿,看见皇后搂着獬豸在讲故事。
獬豸听得昏昏欲睡,一看见皇帝高兴的蹦了下来,“父皇……”
皇帝蹲下来跟儿子说了几句话,用余光看着皇后,见她脸上没什么愁苦的模样,让人哄着獬豸出去了。
然后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今天前面没什么事儿,就来跟你说说话。”
“咱们同床共枕这么多年,有什么事你是瞒不住我的,更何况外边闹风言风语,早就传到我耳朵里了。”
“你都听说了,别往心里去,这样的乱臣贼子不杀不足以平朕这颗愤怒之心!”
“这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外边那些普通人听说了没有?”
“这种事儿没人敢在外边嚼舌根…不过也不好说,我刚才没想那么多,就想着先来看看你,你别生气就行,你如今大着肚子呢,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爷几个怎么办?”
“这不是什么大事儿?”琳琳笑了一下,老娘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带节奏。
“你把这事交给我,我能保证他们这一辈子了,下辈子,下下辈子再过两三千年照样抬不起头来。”
陈世美是怎么被抹黑的,潘仁美怎么被污蔑的,这全靠一张嘴呀!
京城的风风雨雨到底是传到了麒麟耳中。
麒麟听说了之后,飞快地把南边的事情处理完,想着也快过年了,自己催着人马乘船北上。
走到半路又接到飞鸽传书,京城里面的事情经过被写下来全到了麒麟手上。
麒麟就下令速速北上,但是护送麒麟的水手们几次进谏,“那些在外边儿跑了一辈子船的老人们说,冬天也能刮东风,这个时候咱们稳着点儿,就怕碰见意外。”
麒麟看着海面上波平如镜,自己心里面急得跟什么似的。
“不必,下令风帆挂满全力北上。”
当天夜里,突然间刮起了一阵大风,风越来越大,以至于最后和台风不相上下。
麒麟乘坐的大船当时被搅成碎片,麒麟和船上许多人失踪。
随行的其他人吓得半死,慌忙趁着夜色潜入水底,搜寻到第2天早上也没发现麒麟的踪迹,倒是打捞出同船许多水手的尸体。
这可怎么办啊!
消息飞快地传到京城,皇帝看了之后当即晕厥了过去。
这消息又不敢告诉琳琳,皇帝当时急得嘴上起泡,派出了许多人出城。
这一番动静到底瞒不过琳琳,知道这个消息了,比皇帝的反应还大,差一点晕死过去。
邹吾在琳琳跟前端汤端药,又听说西太后天天哭哭啼啼的,邹吾只觉得头都大了。
白泽跟着在外边跑前跑后,一连半个月过去,眼看着要过年了也没有麒麟半点消息。
这个时候群臣多少也摸出了点儿味儿,流传一个说法,说是太子爷微服出访,结果被人刺杀了。
有不少人跑到白泽跟前献殷勤,白泽最近一段时间心情不好,这些人说的委婉,甚至有些话没有说出口,随着时间推移的越来越长,一个多月过去了。有人在白泽跟前开始献言献策了。
“太子爷天纵英才,然而殿下也不比太子爷差多少,都是皇后娘娘爱子,吴王殿下亏就亏在比太子也晚生了几年。”
白泽看着眼前的人,两眼瞪得溜圆。
说话的人是白泽的诗文师傅。
白泽把手放在砚台上,“先生累了,这会儿回去歇着吧。”
“殿下为太子爷难受,臣能感同身受,然而国不可无君,皇上和皇后娘娘为了太子爷的事情劳心劳力,都已经病倒了,您这个时候就应该为君分忧。
“那是应该的,为人子女者自然要为父母分忧。”
白泽的诗文师傅拍了一下掌,“这个时候正是您的好时候啊,皇上现在病得不能起来理事……皇后娘娘如今也起不了身,皇上手中握着江山万里,皇后娘娘手中掌着钱财无数,而且南边的那些蛮子这一个月在京城里面进进出出,看得出来都是水军的好手,听人家说这股水军有十七八万之众,早就令南边儿那些小国俯首系颈。”
说完往白泽跟前凑了凑,“您这个时候只要去皇后娘娘跟前多转转,向皇后娘娘表露孝心,这股子人手和这无数的钱财都是您的了。”
说完之后摇头晃脑,似乎沉浸在了将来光明的前途里面。
白泽嘴角带着冷笑,用手掀起砚台,照着他师傅的脑门上来了一下。
他师傅当即倒下去,脑袋上的血流了一片,有太监冲进来把人抬出去找太医处置了。
他的师傅被抬出去的时候,正巧林皓到了。
林皓一看这人脑门上的血流的血乎乎的特别吓人,“殿下,这……”
“他该死,怂恿着我去父皇跟前献乖,趁机夺取储君之位。”
林皓叹了一口气,“你大哥如今还没消息吗?”
“没有。”
林皓心里面想的是假如麒麟真的没了,姐姐将来的依靠就在白泽身上。
若是在普通人家说这话的时候,就要掂量掂量别人能否承受得了,再皇家这话是千万不能说的。
一说出来就是乱臣贼子,刚才抬出去的那个人就是下场。
想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白泽就问,“大舅舅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件事……”接下来的话在嘴里反复咀嚼了一会儿,害怕他们兄弟真的起了争位之心,这会儿心里有些后悔,这句话就应该去跟姐夫跟姐姐说。
“什么事儿啊?舅舅快说舅舅来这里,是不是打听到我大哥的消息了?”
“也不一定你大哥的消息,是今天……有人拿着一个玉佩来卖。这个人拿着这个玉佩沿街叫卖,我们家的管事认出来了,说是当年你母后嫁妆里面的东西。”
“真的?”
“嗯。”
白泽拍了拍手叫来一些人,自己换了衣服,吩咐来人,“把那伙人控制起来,我亲自去看看。”
因为害怕这个线索是假的,所以也没有跟皇帝皇后说。
出去的时候,又问黑妞白妞,母后当年的嫁妆有没有拿出来一些给大哥。
黑妞想了想,“是有一些,不过是小部分,也没明着说给,各位殿下搬出来的时候,娘娘送的摆件用物大部分都是嫁妆里面的。”
林皓自己查不到卖玉佩那伙人的踪迹。白泽派人问小郭将军才找到了那伙子人,听说是一些土里刨食的老农。
白泽拿着玉佩上门儿,发现他们居住在一家客栈的后院。白泽和林皓两个进去之后就发现客栈柴房里面乱七八糟的跟吵架似的。
“这小子不能放他走,放他走了,咱们怎么挣钱?”
“来的时候就说了,卖了那玉佩的钱,往后大家散伙。”
“你们看看这个玉佩就卖了100两银子,这小子家里肯定有钱,你让这小子说他们家在哪,到时候就说绑票了,让他们拿钱来赎。”
“这跟咱们说的不一样,当初说好了要让这小子做我们家姑爷呢。”
……
总之,这些说话的人不是同一个人。
林皓和白泽对视了一眼,白泽对着后面点了点头,无数人悄悄地包围着这里。
林皓上去敲了敲门,柴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有个人色厉内荏的问,“是谁?干什么的?”
“我们刚才买了你们的玉佩,可不值100两银子呀,开门开门,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里面的人纷纷骂了出来,开门之后看到只有林皓一个人拉着他的衣领子把人拽了进来。
柴房没有多大,林皓一眼就看到躺在柴堆上的大外甥对着自己虚弱的笑了一下。
不仅下意识的问,“这是怎么了?他这是怎么了?”
“从天上掉下来的,摔断了一条腿和两根肋骨,还落在我姑娘的房里,要不是这小子能说会道,身上又有些值钱的东西,我们当时就打死他了。”
林皓赶快蹲下来,就听见麒麟说,“我那玉佩可是上好东西,你拿1万两银子都买不到。”
旁边的人一听顿时急了,六七个人七嘴八舌,“什么一万!“
“你小子刚才怎么不说。”
“别让这龟孙走,咱们把这龟孙扣下来,让他们家拿一万银子过来赎。”
“对对对……”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林皓趴在麒麟身上,外边有人破窗进来,凡是站着的都被这些人打倒在地,用绳子捆了起来。
白泽踢开门,进来一看柴堆上躺着的正是大哥。
“大哥……这…”抹了一把泪,“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早有人往宫中传信去了,宫里面的人来了之后不敢轻易挪动麒麟,等着太医,太医来了之后摸了摸骨头不仅庆幸地吐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接错骨头,要不然要打断重新接一回了。”
刚才被捆着的一个人立即喊了起来,“我们家祖上八代是做跌打的大夫的。既然你这小子有家有户,你跟我姑娘的婚事啥时候办啊?”
白泽扭头呵斥了一声,“闭嘴。”
让人抬着麒麟先回宫,伤筋动骨一百天肯定要先养养,至于刚才那几个人交给了小郭将军。打定主意自己往后什么事儿都不管,等到大哥太太平平的登基,自己就做一个太平王爷。
麒麟回来了之后,差点儿哭瞎的西太后和在床上起不来身的琳琳,同时把状态调整回来,琳琳让人抬着自己到了东宫,看见儿子先哭了一场,然后拍着他的手骂了一通。
“好好的就好,你就应该听那些人的,这一下记住教训了吧?”
麒麟也哭了出来,“这一个月儿子时时刻刻想念着父皇母后和祖母以及众位兄弟姐妹,早后悔的跟什么似的。往后再不会不听了。”
琳琳挺着肚子握着他的手又哭了一回,皇帝过来也叹了一回气,“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几个月好好的养养,看着你黑瘦黑瘦的,是不是没有吃好,从小到大哪受过这样的罪。”
“对对对对,多给孩子补补。”西太后也说了一通,看着天色不早了,老太太刚才又哭了几回,总觉得精神不好,让人扶回去了。
趁着屋子里面没其他人,琳琳让太监把麒麟的衣服脱了,两口子在他身上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什么伤口褥疮才放下下来。
“听白泽说,那伙子人都是粗人。”皇帝说到这里看了麒麟一眼,“我怎么听你舅舅说,你答应娶人家姑娘了。”
“当日权宜之计罢了,这姑娘虽然是个好人,做媳妇儿绰绰有余,做太子妃就有些不够看了。所以儿子心里面一直有些犹豫,这姑娘又是一个独生女,家里面只有老父老母……儿子……其实……倒是……”
看着麒麟吞吞吐吐的样子,皇帝就发下话,“一个女人罢了 ,给你当个侧妃足够给她体面了。”
琳琳想着那女孩儿到底不容易,“不如……”
“没有不如,一国之母岂是好做的,你看看你现在过的日子,要换成一个没什么见识的过来,说是手忙脚乱够看得起她了,怕是到时候束手无策。
到时候咱们儿子操心完前面还要操心后面,你要是活得长久还能替他看着,你要是跟朕到地下了,谁管他?”
琳琳到底觉得有些不忍,但是别人和自己的儿子比起来,当然自己的儿子重要。
夫妻两个坐在太子的床边儿,皇帝把手放到麒麟的额头上抚摸了几下,“一转眼儿子都这么大了,太子妃片刻之间选不出来,先给他找一个侧妃吧。”
“这事别让我跟那姑娘说,我张不开嘴。”琳琳觉得自己对这件事不闻不问是最大的让步。
“放心吧。”皇帝这时候心安下来,再扭头看看儿子,高兴地咧了下嘴角,“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这几天好好的养着,等你能动了,再出来跟父皇做事。”
外边儿太监禀报说宫中其他皇子皇女们进东宫来给哥哥请安。还有寿春公主也来到了宫中,两拨人汇成一处一块儿来到了太子的寝宫前面。
皇帝就站起来送琳琳回去留下他们兄弟姐妹聊天说话。
六皇子问,“大哥,他们说你是从高处掉下来的,是不是呀?”
“是呀,当时风把我卷起来,我就在风眼里面转得晕头转向,最后不知道到哪儿了,直接从天上掉下来砸到茅草屋里面摔断了我几根骨头。”
光想象就特别可怕,这些小萝卜头们顿时眼睛睁圆,“大哥你好厉害,你是不是在天上飞过?”
“大哥肯定在天上飞了,大哥从大海上飞到了咱们京城。”
麒麟也只是笑了笑。
琳琳和皇帝两个人从东宫出来也没有坐轿子,只是慢慢的在路上走,琳琳越想越觉得后怕,忍不住拿手帕擦了一下眼泪。
“跟你说实话,我当时觉得咱们儿子活不下来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其实,前几天我想跟你商量,要是麒麟回不来,咱们就立白泽为太子,往后让白泽的孩子过继给麒麟。太好了……麒麟太太平平的回来了,摔断了几根骨头不要紧,这孩子福气大着呢,这一点儿像你。”
琳琳这个时候想找一处庙宇,好好的拜谢下满天神佛,等到贾敏进宫的时候,就拉着贾敏说,“我因为身份所限,所以不能出去参拜,您替我多上些香,我这心呐,现在才算是放下来了。”
贾敏又不是没死过孩子,能体会女儿的心情,母女两个手拉着手说了一会儿话。等到见面出去的时候,在宫门口看到了一对母女进宫,只不过母女两个虽然穿着锦衣,到底是跟其他人格格不入,进宫之后东张西望。
旁边的宫女就给贾敏介绍,“这家人救了咱们太子爷,那边的姑娘往后就是咱们太子爷的侧妃了。”
要是懂规矩的人家,这个时候见了贾敏多多少少要来搭几句话,但是那做娘的有些命中无人,做女儿的倒是谨慎言行,远远的看见她听了身边宫女的话给贾敏福了一福,被她娘拉走了。
贾敏心里想着来不来跟我说话都无所谓,只要是个好姑娘安安分分的在东宫过日子就行了,说句越规矩的话,太子爷也是我的孙子,我也是盼着太子好好的。
两伙人就这么擦肩而过,贾敏回到家之后先去看了看林如海,林海这段日子也病了,特别是听说了太子爷失踪之后,自己想的有些多,又听说了娘娘已经病倒了,林如海也跟着病倒了。
有丫鬟以前跟贾敏说过,老爷背着人偷偷摸摸的擦眼泪,贾敏知道大家心里都不好过,也就不提外边的事儿,把小女儿和小儿子叫过来伺候林如海才眼见着老头子的病情稳定下来。
贾敏一回家,林如海就问“看见太子了吗?怎么样?”
“咱们儿子不是说了吗?黑瘦黑瘦的,到底是经了一场大难,我看着比以前长大了不少,以前多多少少有些小孩子的做派,看见了娘娘还经常撒娇,如今看着像个爷们儿了。”
林如海长出了一口气,“我这心也放下了,你看着娘娘怎么样?”
“也是瘦了不少,这两天脸色才好,前几天气色不成气色,憔悴的不成样子,又吃不下东西,为着肚里这个强逼着自己吃了,但是吃了又吐……唉,果然儿女都是债。”
老两口在屋里说着话,林黛玉坐在一边听,一扭头看见了嫂子在外边朝她招手。
林黛玉悄悄的出去,“嫂子怎么了?”
“了不得了,荣国府被抄家了,刚收到的消息,这会儿算着时间应该还没有抄完。
我就是来问问老爷和太太这会儿心情好不好,要是心情好了问问太太,咱们要不要派个人过去看看?到底是亲戚一场,要是不看……人家以前只说他们不是,往后可能会说咱们凉薄。”
林黛玉往父母的房间里面看了一眼,问嫂子“好端端的怎么抄家了?”
“我派人去打听了,还没传回消息呢。”
姑嫂两个一块儿出了院子,正碰上刘嫂子急匆匆的跑过来,刘嫂子是告诉大家的消息来的,“那杀千刀的贾雨村不知道从哪弄了一封折子,说是荣国府诽谤东宫,妖言惑众……还有什么词儿……没记住,好像就是因为这么来的。”
又过了一会儿,又有管家媳妇过来,“了不得了,他们家查抄出许多东西,像是那些放印子钱的账本儿,宫中禁用的东西,对了,还说他们私设神位……零零碎碎的好多罪名,现在还在抄呢。”
辛云和林黛玉两个人越听越坐不住,林黛玉站起来,“这事儿瞒不住了,我去跟太太说一声去。”
到了贾敏和林如海的院子里面,林如海已经起床了,正坐在院子里面晒着太阳,慢慢地喝了一碗粥。
老两口气氛正好,林黛玉在门口揪着手帕,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跟她们说。
老两口说了一会儿话,林如海坐在躺椅上被太阳一晒,慢慢的睡着了。
林黛玉赶快让人把贾敏请过来。趴在她耳朵边小声地说了荣国府的事儿。
“让你哥哥去把你外祖母接出来,要是接不出来就通融通融,对你外祖母多照顾一下,她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了,又是老诰命,该有的尊重是要有的,其他的咱们也不管那么多了。”
林黛玉把话说给了嫂子听,辛云又把这块捎给了林皓。
林皓从衙门里出来到了荣国府。
林皓也是唯一一个能从外边儿见到荣国府里面儿的人,这次主持抄家的是刑部官员,在这些抄家的财产里面,把李纨的嫁妆挑出来给了她,他儿子贾兰如今还没成年,准许他们母子两个先行离开。
李纨带着嫁妆领着儿子头也不回地走了,经过赵姨娘的时候,赵姨娘拉着李纨的裙子,让她用带丫鬟出去的名义带走探春,李纨把自己的裙子拉出来,急匆匆的走了。根本没有多看贾家其他人一眼。
惜春在一边看了也只是冷哼一声。
直到林皓来了之后,老太太平静无辜的脸上才有了动容,一叠声要见自己的外孙。
“好孩子,你也知道宝玉向来是个心眼实诚的孩子,到时候他要是能逃得一命,你多帮帮他。这会儿你把你两个妹妹带走吧,她们没有犯什么事儿,闺阁女儿在大牢里面转了一圈,往后也没什么人娶她们做媳妇儿,不如你把她们带出去,找个地方安置她们,也省得他日流落到了烟花巷,辱了祖宗门楣。”
院子里面的女眷们放声大哭,林皓叹了一口气,安慰了老太太几句带走了这一对姐妹。
把人送到自家别院,回头赶快进宫求见皇帝。先是请罪,没有圣旨带走了人犯,说出来就是罪过。
皇帝对于两个女孩子倒是没有放在心上,让林皓退下去之后开始操心别的事情。
随后又让钱升宣了三皇子过来,“你岳父肯定受家里牵连,他那官儿也做不了啊,让他先在京城里安分几年吧,你去把他们一家接回来。”
三皇子想着接回来了容易,但是把人安置到哪儿了才合适?
“请父皇示下,到时候将他们安置于何处?”
“去找国舅爷问问他们家还有没有空着的院子,要是没有……就让他腾出来一个,抵了他刚才的罪过。”
林皓赶快把院子重新打扫一下,过了两天,邢夫人王熙凤带着贾迎春巧姐,还有王熙凤和贾琏的儿子贾芳到了别院。
贾探春和贾惜春中看见这些亲人,当时哭得泪水磅礴。
在这里吃喝不愁,但是不能和外界接触,王熙凤也有点担心贾琏,“虽然路上客客气气的,又有姑爷在一边儿,我们二爷和大老爷虽然没有披锁戴枷,但是人一回来就被拉去大牢里了。”
王熙凤更担心自己闺女将来的婚事有变化,要是女儿成了王妃,家里还有东山再起的时候,要是女儿成不了王妃,那往后真的成平头百姓了。
反正这些人都是满腹惆怅,好几天都不好好吃饭,个个瘦的弱不胜衣。
这一天又听说贾政被押回来了,贾家的女人听了之后更是放声大哭,哭得嗓子都哑了。
等到贾政被送去大牢之后,官府开始审贾家的罪状,贾宝玉和贾环先是被放了出来。
兄弟两个又没什么罪过,出去了之后被一些贾家族人领了回去,贾芸收留了他们。
跟他们说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你们进去没多久,二老爷还没回来的时候,老太太没了。
当时官府来找咱们家的人,好多人不愿意沾手,我们兄弟赶过去的时候发现是林家的姑太太给老太太收殓了。如今在庙里面停着呢,二位是不是先去守着?”
贾宝玉听了之后,泪水一个劲儿的往下流,点头如啄米,用袖子抹了一下眼泪,和贾环一起动身去了寺庙。
林皓请了假,在庙里面已经守好几天了,一连好几天睡在草上面,浑身邋遢,正坐在棺前打瞌睡。
猛然间听到外边有人哭,等睁开眼一看原来是贾宝玉和贾环。
哭完之后兄弟两个换上孝衣拜谢了林皓。
“不用谢……这事儿怎么说呢…老太太也是我外祖母。往后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贾宝玉呆呆的,贾环替他回答,“在大牢里的时候,我们老爷说让我们兄弟回南边去,金陵城还有我们家的祭田。”说到这里的时候,贾环擦了一把眼泪,“我们老爷让我们找到了兰儿赶快走,不要在京城停留,往后收尸的事儿……却要托给伯父了。”
“托给了大舅舅?”
“在衙门里面,我们老爷和琏二哥的卷宗厚,琏二哥说有人报复他,还说他在保定做县令的时候,有人要让他在那里多多收敛土地谋取好处,他没有听,为此还得罪了好几家人,现在人家要对他落井下石了。
只有我们和大老爷没什么卷宗,大老爷也仅仅是平时喝酒惹事,算不得大罪。所以到时候给全家人收尸骨。”
听到这里林皓叹了一口气,“你们也别找兰儿了,唉。”
贾环急了,“表哥说说,是不是兰儿出了什么意外?”
“李家不让兰儿出门,大有跟你们划分界限的意思,我空口无凭,你等我再派人给你催一遍……外祖母去世的时候,我让兰儿来守孝,李家拦着不让出来,怕是你们带不走他了。”
贾兰扭头看了看呆住的贾宝玉,又抹了一把眼泪,“我们家的那几位姐姐呢?”
“都在我们家呢,今天让她们回去洗洗脸换换衣服,她们在这边儿哭了好几天了。”
贾环又问,“史家的亲戚,王家的亲戚,薛家的亲戚呢?我们家有了这样的大难,他们如今……也袖手旁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