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丧

在别人家里若是孩子弄了钱,少不得要回去交给父母,除非是分家了。

但是在皇家就不一样了,做孩子的弄到了钱就是自己的,所以白泽和三皇子两个人也没有把钱拿出来上交的意思,回去也是对这件事闭口不谈,皇帝又没有天天追着查他们的行程——这样的待遇只有麒麟有。

在外边忙了几天的颜驸马回到公主府。

一进门就看见家丁牵着几条大狗朝自己走过来。

这些大狗已经养了有一段日子了,颇通人性,见到颜驸马之后都蹲下来歪着头,看见之后令人新生好感。

颜驸马也确实喜欢这几只狗,伸手在其中一只的头上摸了摸,“牵着它们去哪儿?”

“回驸马爷的话,牵着他们在院子里面到处走一走认认家里面的人,往后就算是有亲戚来了,也要带他们多出来走动走动。前几天半夜三更,咱们家这几只大狗乱汪汪,把咱们公主都惊醒了。

后来才知道是两位殿下的侍卫们不放心在院子里面巡逻,让咱们家的狗看见了。”

“前几天,哪几天?”颜驸马记的只有昨天两个小舅子在宫外留宿了。难不成前几天也在宫外留宿了?

“就是昨天,小的说话不是没准儿,说习惯了。”

“昨天……昨天什么时候?”

“有两次,一次前半夜,一次后半夜。”

颜驸马听了之后,那点儿瞌睡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是左思右想又觉得不对劲,回到后院就看到女儿在榻上坐着玩玩具。

“瑜姐儿,爹爹回来了,好孩子想爹爹了吗?”

“想啦。”

颜驸马抱起孩子问,“你娘在什么地方?”

“娘打点礼物呢。”

正说着话寿春公主回来了,“驸马回来了?正好也快摆饭了,快把孩子放下,这两天累着了吧。”

“还好,抱咱们闺女还是能抱得动的,听咱闺女说你在打点礼物,是要送进宫里的吗?”

“不是往宫里面送的,是往老家送的,这个时候送,差不多在年前能送到。”

颜驸马听了之后皱了皱眉头,“都送些什么东西……太贵重的不要送了,我今年的俸禄能买多少东西就送多少东西。”

“这怕是有些不妥……”寿春公主觉得要真的按照驸马的俸禄送礼的话,那也太寒酸了。

“有什么不妥的,听我的就好。”想了想到底没把老家派人送信给自己的事儿说给公主听。

一时半刻晚饭摆上来之后,夫妻两个带着女儿吃饭,颜驸马就问寿春公主,“听说昨天咱们家的狗闹腾了。”

“是闹腾了,所以我今天让人带着他们在咱们院子各处转一转。”

颜驸马就有些多心,心里面想着两位皇子也不是没来过自己家,往常可没听说过家里面的狗闹出这么大动静的……而且还是两次……

悄悄的把这些事儿记下来,到了衙门里面,让衙门里面的人留意崔家的别院,就暂时把这件事儿放至脑后了。

白泽和三皇子两个人回到宫中之后,闭口不谈当日的事情,也不许这些侍卫们讨论。

没过几天,白泽的一个侍卫悄悄地来找白泽。

趴在白泽耳边说了一会儿话,白泽惊讶地看着他,“你看上那姑娘了?”

侍卫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呵呵笑了几声。

白泽就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要是看上人家了,你就让你爹娘大大方方的去人家家里提亲不就行了。”

“殿下说的是呢。”侍卫摸了摸脑袋,“等事成了请大伙喝酒。”

皇帝早些年的侍卫如今都有些老迈了,他们的儿孙跟着皇帝的三个儿子。能在白泽跟前说话的侍卫,他家中父亲也属于当年皇帝的老侍卫之一。

这个侍卫姓刘,上面儿一个哥哥叫刘大,他的名字叫刘二。当时这个名字没少被人嘲笑,但是家里面的人都没读过什么书,他老爹嘴硬说过这个名字一听就和别人不一样,这样好的名字不用,那真的是有眼无珠。

而且刘家往上数三代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虽然在他们这一代家里面的日子好过了一些,这也完全是因为当年他们爹爹成了皇上的侍卫,连带着他跟哥哥如今也算是小有成就。

所以哥俩都想娶那些读书人家的姑娘,一来能改换门庭,二来这样的姑娘也温柔和顺。

刘二回去跟他爹一说,父子三个蹲在房檐下慢慢的想。

刘大就说,“我看这事儿没戏。”

刘老头也觉得是这样,不过还是说了,“没戏也不要紧,咱们去试试,不管怎么说,咱们也是官宦人家,爹身上不高不低,有个五品的官。”

这家人请了媒人提着礼物就这么去了荣国府。

荣国府的老太太一听是这样的人家根本就没有搭理。

这一段时间他们母子的关系闹得特别僵,贾赦坚持自己没动她们的银子,没动这笔银子,那么这笔银子去哪儿了?

最后闹得不可开交,闹得族中的人都来了。

各房的人聚在荣国府,他们平时就靠着荣国府才有生计,荣国府的当家人别看是贾赦,但是实际上做主的就是老太太。

自然老太太说什么就是什么。

就有不少人劝贾赦,“不如开了库房让老太太进去看看,也好解了你们母子的心结。”

贾赦不愿意,嚷嚷了好几天,王夫人更是步步紧逼。

王夫人着急上火的最大原因在于贾宝玉一身是伤。让人看过了,是皮外伤。

贾宝玉自己也说了,当天一睁开眼,发现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面,看摆设甚是富贵。就见有几个人穿着紧身衣带着黑头罩过来,对自己一顿拳打脚踢。

王夫人把这笔账也算在了贾赦头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对王子腾说,“这是要了我的命啊,宝玉是他亲侄子,到底是多大仇多大怨才对亲侄子这么下手。”

王子腾也觉得纳闷,带着人去库房里面看过了,又在大观园里面转了一圈,最后在大观园的一处房屋上看到了一片碎瓦,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碎的,倘若是人踩碎的……可是回头看看自己的外甥,那么大的一个人了,要想把他弄出去最少要用四五个人,也不一定能做到无声无息。

而且四五个人一起上了房顶,碎的可不是一片瓦了……

想了一圈儿,王子腾想着这也是贾家自家的事情。

王子腾就请贾赦喝酒,明里暗里指责贾赦不该这么做。

贾赦被冤枉了,就算他叫冤也没人理他。不只是王子腾,史家两兄弟也觉得贾赦这事儿做得不够地道。

幸好王子腾接到了调令,令自己出京到处巡视,这件事也就等于管了一半,急匆匆的收拾东西出京去了。

王家的人走了,但是史家的人还在京城。

史家两兄弟就劝贾赦,“多少拿点钱出来安慰安慰老太太,再找一个好大夫,弄一些好膏药来给宝玉用上。表哥也这么大的人了……表哥往后还是好自为之吧。”

被人冤枉成这样,解释了也没人听,贾赦这会儿真的觉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好把自己灌醉,在家里面不省人事。

没过多久,刘家上门提亲。

媒婆在荣庆堂碰到了一个冷钉子,被带到了贾赦跟前。

贾赦被人扶了出来,一身酒气,一打嗝,一股臭气直冲身边的人。

媒婆就是吃这碗饭的,看着贾赦脸上通红,无精打采的倚在椅子上,“贾家大老爷,刘家可是户好人家,爷三都吃公家饭的,他们家的老爷和太太嘱咐我了,让我转告您,就说贵府的姑娘一进门就给他们分锅,外城有三进大宅子,家中也有十多个仆从,够他们小两口过日子的了。”

贾赦打了一个嗝儿,摇晃了两下,找了一个舒服的地方睡着了。

“这……”媒婆也傻眼了。

“既然贵府的大老爷醉了,请问贵府谁还能给这事儿拿主意?成不成的给句话,要是成了,两家接着往下处,要是不成了,人家也好找其他姑娘。”

媒婆拿眼睛看着邢夫人,邢夫人根本不敢接这事儿。“我们家还有一个少爷,在保定府做官呢,要不然等我们这位爷的说法?”

媒婆看了看烂醉如泥的贾赦,也只好答应了。

邢夫人让人给贾琏写信,火速地送到保定去,自己在家守着贾赦。

在保定的贾琏忙的跟什么似的,除了要做官要照顾王熙凤母子,还要操心京城的事情。

接着皇帝的来信之后他也想了很久。

“一个破爵位……让就让了吧。”

王熙凤不愿意,“咱们哥儿刚出生,你就该为他想想,要是没爵位了,将来咱们家吃什么喝什么?”

“有爵位了,也没让你多吃一点多喝一点。你也不看看,这天下没爵位的人多了。”

“不行……这事我不同意。”

“你同意不同意的没用,我打定主意了,让我两个奶哥哥亲自见咱们家大老爷,这个爵位咱们不要了。”

不仅把两个奶兄派了出去,还给了他们一个奏折,“要是大老爷不同意,你们就灌醉他,把这个奏折送到宫中去。”

贾琏的奶哥哥接了藏好,“二爷,这事儿您一旦提出来之后,哪怕大老爷不愿意,老太太也会压着咱们大老爷同意的。”

二老爷和二太太对这个爵位虎视眈眈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简直就是和尚头上的虱子,谁都能看得见。

回去之后发现贾赦烂醉如泥,家里面的事情已经糟糕的不可挽回。

等到贾赦清醒之后,把贾琏的信给他,贾赦果然愤怒之极,断然拒绝了让爵位的意思。

消息到底走漏到了老太太耳朵边儿,老太太亲自来找贾赦,“你要是不愿意,也别怪我的一把老骨头找你说道说道,你挪了银子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再打宝玉一顿,宝玉是我的心尖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么做,跟要我的命有什么两样。”

母子两个又吵了一架,只要老太太一生气,吆喊着要回南边去,贾赦立即就不敢再吭声了。

当时贾政走的时候,并没有把家里面养的这些请客相公带走,老太太让人把这些文人请过来,请他们动手写一封折子递到宫里面去。

这些人一连声的奉承贾赦此举深明大义……把贾赦气得差点呕血三升。

没过多久,皇帝又收到了贾琏的一封信,这次是托皇帝打听一下刘二家的为人怎么样。

皇帝看了这封信才知道刘家去贾家提亲了。

把刘大刘二的父亲叫过来问他,“你们家的老二怎么看上了贾家的姑娘?”

“主子是觉得贾家的姑娘不行?”

“也不是不行,朕的儿子还娶了他们家的人呢,就是觉得好奇。”

“主子,别觉得臣是拍您的马屁,是老二那小子回家之后磨着臣说是想娶人家,还说那姑娘长得温柔贤静,非要娶回家做媳妇。”

“他怎么知道人家温柔贤静?难不成亲眼看到了?”皇帝也不过说了一句笑话,偏偏颜驸马在一边等着,就把这句话听到了耳朵里。

过了一会儿书房里面没有其他人了,颜驸马倒是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臣知道这话一说出去就如覆水难收,可放眼京城,谁家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在权贵之家来去自如,臣主管京城治安,若是真的有这么一伙子贼人……臣也没什么证据……”

皇帝抬起手摇了两下,“这事儿到此为止,你不必再管了。”

又让人去后宫催着寿春公主赶快回去,等到寿春公主和颜驸马两口子走了之后,皇帝的脸拉了下来,让人去把二皇子三皇子叫来。

“我就问你们,是不是你们让人去贾家偷东西了?”

俩人也不敢隐藏,只得把全盘计划拖出来,又把实施的时候有什么遗漏的又讲了一遍。

这群混小子们已经长大了,有这本事了!!!

皇帝让人把这俩小子拉出去打,每人打20棍,打完之后三天不许给饭吃。

等到这俩小子被打完抬到寝宫之后,皇帝写了一封信给贾琏。随后就看到了贾家请旨让爵的奏折。

批复了奏折,允许贾政降等袭爵,让人送出宫去,把这件事儿加到信上,一块儿给贾琏送走。

要说贾赦前几天还是醉生梦死,现在是生不如死。

想死又鼓不起勇气。

看着自己的爵位就这么眼睁睁的丢了之后哭了大半天。

贾琏的两个奶兄弟又说贾琏的儿子如何如何的好,又劝他去保定。

贾赦也在想,保定又没人认识自己,去了之后有儿子孝敬有孙子能看,做一个老太爷也好。

爽快地收拾了东西,老婆孩子都没带,自己一个人带着几个奴仆去找贾琏了。

贾赦到保定之后,贾琏正拿定了主意想写信呢,贾赦来了,贾琏无论如何也要问问他的意思。

“二妹妹的年纪也不小了,她的终身依靠大老爷想过没有?”

贾赦自从见到了孙子之后,只觉得浑身清爽,对于女儿的终身大事就没有考虑过,听到儿子这么问,随口答了一句,“你看着办吧。”

贾琏只好给刘家写信,说了自己父子在保定,自己不能轻易离开任地,只能让自己的妻子回去主持这一场订婚。

又派人去京城,把邢夫人贾琮和迎春接过来。

贾家大房算是暂时在保定住着了,贾琏也彻底成了这个家里面的顶梁柱,王熙凤终于可以横着走不用看刑夫人的脸色了。

白泽被打的第2天,贾敏带着林黛玉进宫。

离开了这么久,贾敏除了认真看女儿的气色之外最惦记的还是獬豸。

看到獬豸活泼的在宫殿里面跑进跑出,高兴的嘴都没有合上过。

一旦獬豸跑到附近,贾敏不管是说什么干什么总是不由自主的停下来,把这个外孙拉到怀里搂着。

獬豸确实是一个好脾气的宝宝,而且有好东西也乐于跟人家分享,把自己身上小荷包里面的糖豆拿出来喂外祖母。

贾敏笑得见牙不见脸,“八殿下跟我亲呢,到底是亲人,就算见了几面殿下也知道跟我亲近。”

林黛玉和琳琳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林黛玉用手帕掩着嘴小声地跟琳琳说,“回来的时候娘亲高兴地想抱孙子,偏偏她那宝贝孙子一看见她就哭,娘亲当时弄了一个不好意思,这两天虽然是和大哥家的两个孩子亲近了,但是那两个孩子只愿意让爹爹抱,不愿意让娘亲抱。”

“这是为什么?”

林黛玉摇了摇头,“不知道,倒是把咱们爹爹乐得跟什么似的,走着路唱着小曲儿,还说要教侄儿侄女读书呢。”

琳琳想着这大概就是每个人的缘分了,“往后熟悉了就好,你们走的时候那两个孩子还抱在襁褓中,你们回来的时候两个小孩子已经蹒跚学步了,娘亲对于他们来说终究是不常见的。往后住到一起就好了。”

林黛玉也点点头,“哥哥嫂子也是这么说的。”

琳琳再看林黛玉,见她仍然是偏瘦,但是脸色红润,不像是有病的模样。

觉得放心了不少。

“爹爹的身子怎么样?”

“要说南方养人呢,爹爹的身子在南方养的倒是挺好的,也没吃过几回药,看着还胖了一些。要不是因为哥哥天天来信催我们回家,爹爹也不愿意回来。”

这时候邹吾也来了,愉快的跑进来,先给琳琳请安,随后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外祖母,立即挨着小姨坐下了。

还让人把自己的书拿出来,琳琳看过去,只见上面涂的全是墨疙瘩 ,神奇的地方就在于邹吾知道每个墨疙瘩是什么意思。

“当时我想到了这个句子,在这旁边写下来觉得不好又把它涂了,小姨替我品品这句话怎么样?”

林黛玉非常认真地思索了一回,两个人就小声嘀咕起来了。

贾敏怀里面抱着獬豸,就跟抱着一个大宝贝似的,一边搂一边拍,嘴里还跟琳琳说话,“怎么不见太子殿下和二殿下,应该说吴王了,怎么不见他们两位过来?”

“麒麟闭门读书呢,至于白泽,昨天被他们父皇赏赐了20棍,如今在床上趴着呢。”

贾敏就着急了,“好好的怎么就挨了20棍?有什么事儿好好的跟他们讲道理,千万别动棍子,娘娘也应该在旁边劝着点。”

那表情着急的恨不得跑过去看看她的外孙子被打坏了没有。

“您歇着吧,打他一顿不亏,昨天他被抬回来的时候,我就说打少了,就应该再加20棍。”

“这是怎么了?犯了什么事儿?”

琳琳摆了摆手,“您别问,反正打他不亏。”

邹吾说到高兴的地方,就邀请林黛玉去自己书房,“大哥和二哥还收集了许多诗集给我,差不多都是真迹,您要不要去看看?”

林黛玉和邹吾一块儿看着琳琳,琳琳让人安排了轿子,让他们俩过去。

獬豸也想凑热闹,在贾敏的怀里扭来扭去,只好放他跟过去,在去之前琳琳拉的獬豸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把哥哥的书撕了,记着了没。”

獬豸只管点头,到底记住没记住谁都不知道。

眼看着闹腾人的都走了,贾敏小声的问琳琳,“荣国府的事情娘娘清楚不清楚?我一进城,碰见我的都云里雾里的跟我说了几句。

我回去问你嫂子,你嫂子在家看孩子,也不知道外边的事儿。你大哥跟我说是荣国府丢了银子,还说外边都传言是你大舅拿了?

这些我还不敢相信呢,又听说你大舅上书请让爵位……这事儿一串儿又一串儿的发生,弄得我眼花缭乱,就问问娘娘,这中间有什么隐情吗?”

琳琳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想捣鬼的昨天挨打了,“能有什么隐情?左右就是爵位惹出来的祸,老太太疼宝玉,八成是为了宝玉打算的吧。”

贾敏也相信了这个说法,“要说你大舅的那个人,荒唐是荒唐了一些,但是要让他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他又做不出来。人家说他殴打了侄子,挪了母亲和弟妹的私产,这些我都是不信的。要真的是为了爵位……只怕有些脏水泼到了他身上。”

琳琳不想跟她议论这个问题,“您去了这么久,回来之后想必有许多人见你,我妹妹的年纪也不算小了,她的终身大事您和我爹爹商量的怎么样了?”

“哎哟,说到这个事情我头疼,娘娘快别问了,反正这事儿是一团乱麻,理都理不清。”

“那我也不问了,要是有了主意过来跟我说,我到时候求皇上给妹妹一道赐婚的圣旨。”

贾敏赶快点头,伸手拉住琳琳的手,“等到你妹妹的这件大事儿办成了,我这一辈子没大事了,能安安稳稳做老太君了。虽然还有你的小兄弟,到底跟你们是没法比,他的婚事看老爷的意思吧。”

母女两个手拉着手说话,就看到宫外的黄绸提的裙子跑了过来,“娘娘,凤藻宫的贾娘娘看着有些不好。”

贾敏赶快问,“她怎么了?”

“病了。”

琳琳说完之后又问黄绸,“到底怎么不好了?说清楚。”

“奴婢刚才亲眼去看了,贾娘娘短短几天胖的有些臃肿……而且口不能言,太医也说了,怕命不久矣了。”

以前把这个侄女恨得要死,知道她快死了,贾敏还有些吃惊。“……就这么快要没了吗?想想她刚出生的时候,我与娘娘去荣国府还抱过她呢。”

“人都有一死,你也不必太伤怀,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您还是要看开一些。”说完琳琳对着黄绸摆了摆手,“让人给她预备着,既然如今到了这个地步,让荣国府的人进宫看看吧。顺便跟御膳房说说,趁着贾娘娘还能吃下去东西,让她多吃点好的。”

贾敏只觉得女儿这几句话说的有些冷酷,但是转头一想,深宫二十年,她与贾元春的恩恩怨怨绝不是一句话能说明白的,心里面到底偏向自己的女儿。

荣国府里面的王夫人也仅仅是得意了两三天而已。

刚把爵位弄到手,圣旨还没捂热呢,就接到宫里面的传信儿,说要进宫看望娘娘。

贾家的老太太有些纳闷儿,“好端端的不年不节也不是进宫的日子,怎么让进宫了?”

王夫人还做着美梦,“是不是娘娘那边有身孕了?”

老太太摇了摇头,“要是有了身孕,就应该先来赏赐,是不是娘娘……”

老太太没有跟她们说的,是自己前几天做梦了,梦见贾元春回到家里来,交代自己好好教养宝玉。

这个梦当时觉得就有几分不好,老太太的年纪大了,想的就多了些。说给鸳鸯知道,鸳鸯只是说老太太太惦记宝玉了,知道他一身伤就放到了心上,这就是所谓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老太太勉强被这个说法劝到了,今天再听到这样的消息,只觉得浑身冰凉如坠冰窖。

“怕是咱们娘娘不太好了。”

说完之后,王夫人和薛太太两个人放声大哭。

到底还是在第二天收拾好了之后进宫了。

先是拜见太后,宫中也就西太后在,西太后看到她们婆媳两个,多少说了句安慰的话,随后让她们“去看看孩子吧。”

老太太和王夫人看到西太后这样和蔼可亲,更觉得手脚冰凉。

又去甘露殿拜见皇后,只有一个女官出来,说是皇后如今正在养胎不见外命妇,请他们二位直接去凤藻宫吧。

往日贾元春要是贵妃,她们婆媳两个就直接去了,可如今降为妃,少不了要去给董贵妃请安。

还没到董贵妃跟前,董贵妃就派人挡了她们婆媳两个。

等到真正见到贾元春的时候,婆媳两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贾元春躺在床上,已经看不到脖子了,只觉得五官在一团儿肉团上。

这个时候口不能言,也就两只眼珠子能转动。

贾元春看到了老太太和王夫人,急得两只眼珠子乱转。

越是激动越是全身不能动,激动到顶点的时候,嘴中流出口水,旁边的宫女拿着手帕默默的给她擦了。

王夫人这个时候只顾着伤心,老太太虽然心中有着巨大的震惊,但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宫中的太监和宫女们,居然没看到一个认识的。

这个时候别说是浑身冰凉了,甚至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旁边的宫女们上前扶着老太太,王夫人早就扑到床边拉着贾元春的手,一边哭一边说话。

“娘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娘娘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离上次看见娘娘也不过是几个月,怎么能胖成这个样子?”

贾元春的眼眶里也涌出泪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王夫人。

老太太觉得贾元春是有话说,挣脱了宫女也扑到床前,“娘娘是不是有话说?”

贾元春的眼皮眨了两下。

站在老太太身后的两个宫女彼此对视了一眼,并没有什么动作。

老太太无论如何也不能从眨眼睛上看出贾元春想说什么。

这个时候慌的跟什么似的,“娘娘别急,娘娘别急……”

越是不着急,贾元春就越着急,她全身都想动,能看得出来她极力挣扎,然而功亏一篑。

在这种打击之下,能听到她喉咙里咯咯咯的响声。

这一番动静有些吓人,王夫人被吓得话都没说出来。

老太太经历的多了,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宫女,拉过贾元春的手在她手心里面写了一个“林”字。

贾元春的眼睛眨了两下。

老太太心如刀割,暗地里面的火气已经冒了三丈,她心里面想着这就是后宫倾轧,姓林的那丫头终于对娘娘动手了。

“娘娘别怕,娘娘别怕……”

有个太监在寝宫门口甩了一下拂尘,“时间到。”

宫女们弯腰,架起他们婆媳两个扶了出去,王夫人极力挣扎,回头看着贾元春,贾元春的眼泪不住地流下来。

彼此心里都清楚,这一次见面就是永别。

直到出了宫,两婆媳还没有从刚才宫中的见闻里面回过神来。

“老太太……娘娘她……”

“孽障!孽障!”老太太喊了两声,举着拳头往王夫人身上打了几下,“你惹她干什么?你惹她,她把火气撒在娘娘身上,如今娘娘这个样子,比挖了你我的肉都让人疼。”

“谁……是谁?是皇后……是她肯定是她,除了他,谁跟咱们娘娘过不去啊。”

这个时候说不上的悔恨,王夫人在车里哭了出来,“我现在把银子还给他,我现在给 她们母女两个磕头端茶,只要愿意放咱们娘娘一条生路,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老太太摇了摇头,“晚啦晚啦,娘娘已经不好了。”

婆媳两个哭着回到家,家中的女眷上前接着,看他们两个妆都哭花了,赶快问因由。

根本不用问,第二天宫中太监来传旨,说是昨天夜里贾娘娘去世了。令荣国府的女眷去宫中与遗体告别,随后就要出殡。

别说老太太和王夫人心里怎么想,薛太太当场就问,“怎么这么着急就出殡……内外命妇不去哭灵吗?”

太监的表情似笑非笑。

内外命妇哭灵那样的排场不是一个普通嫔妃能享受得了的。

消息传出去,凡是和宫中有些牵扯的,人家都知道贾娘娘去世了,大部分人没有多想,一个无宠无子的嫔妃不值得人惦记。

贾敏听说了之后,也只是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独自吃了三天的素。

说是去与遗体告别,也就老太太带着王夫人和李纨。

李纨见到贾元春的遗体吓了一跳,想着人怎么变成这么胖了?

等到入棺的时候,棺材居然有些小,但是皇宫规矩森严,什么样的品级用什么样的东西,整个遗体几乎是塞进去的。

王夫人这回连眼泪都没了,两眼冒着火星,暗地里面咬着牙,心想要把这场子找回来给娘娘报仇。

要说起来,贾元春去世影响最大的还是贾迎春,本来和刘家说好了婚期,也因为娘娘的去世往后推了一年。

在保定府,因为房屋太少,贾迎春也没带几个人过来,和侄女儿巧姐挤在一处。

巧的是她们两个都订婚了,一起在家里面缝制衣服。

王熙凤天天迎来送往,猛然间听说了贾元春去世的消息还有些不相信,跑过来找贾迎春和巧姐说话,“外边人说是咱们家娘娘去世了,我怎么就不信呢,刚才在我面前说这话的人让我埋汰了两句,我这会还想着这样的话不是人人都能说的,你们说会不会咱们娘娘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

贾迎春不说话。

巧姐想了想跟王熙凤说,“不如请爹爹派人往京城里打听打听,要是娘娘好好的也就算了,要是不好……”看了看贾迎春,“说不定咱们家要穿素的。”

王熙凤听了之后拍了一下手,吆喝着平儿让他去给贾琏传话。

随后出了女儿的院子,去邢夫人他们的院子里。

邢夫人和贾赦住在同一个院子,旁边的院子住着贾琮。

贾赦这一段时间最爱的事情就是带孙子。

小孙子年龄太小狗屁不懂,但是贾赦决定重新做人,每天找几本启蒙的书在孙子跟前读来读去。

这一会儿小孙子睡着了,贾赦在一边守着,邢夫人又老调重弹了。

“迎春跟了咱们,平时多了花用不说,咱们又不能给她准备什么嫁妆,还不如把她送回去让老太太养着呢。”

邢夫人心里面是不想到保定来生活,保定是什么地方?和京城一比,就是一个乡下。

平时来往的也就是一些地头蛇们,一件像样的衣服一穿好几年,说话也不够动听。

也只能奉承奉承王熙凤这样大字儿不认识几个的。

心里面想着前些日子刚给自个的兄弟写了信,让他们过来投奔自己,这眼看着他们就要到了,自己到保定来了,到时候荣国府要是不让进门,自己的脸面往哪儿放。

心里面因为这一番事儿来来回回的不安宁,忍不住脸上表情带了出来,多说了几回。

贾赦向来不惯邢夫人的脾气,“你要是想回去你自个回去,老爷我在这里,老爷

的这些孩子不在这边伺候着,还要回去享福不成?”

邢夫人闭上嘴,又听说王熙凤在院子外边儿要孩子呢,贾赦看着丫鬟小心的抱着孙子出去了,才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

美滋滋的当了半天的老太爷,就看见贾琏脸色凝重的进来了。

“这是怎么了,前几天怎么教育你的,要有朝上各位老大人的涵养,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动。”

贾琏没把他这些话听在耳中,“刚刚收到的消息,宫中的贾妃娘娘没了。”

“什么?”老纨绔一蹦三尺高,活生生的现场打脸。

“你说的是真的?”

“崔兄弟还从没给过我假消息呢,这是信,你看吧。”

贾赦一把夺了信,一目十行等看完之后,呆呆地坐在摇椅上。

“完蛋了,这么多年那么多银子白花了。”

贾琏把信收回来,“儿子已经吩咐下去了,这事儿算是国孝又算是家孝,咱们家吃素忌酒,您往后这一段日子别喝酒了。”

爷俩正说着话呢,外边有人来请贾琏。

“一个南边来的水官儿,说是有事要求见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