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琳只好把自己所有的惆怅先咽下肚子里面,专心致志地听着贾敏说的,“这事我也不是没经历过,当初我还在娘家的时候,你外祖父老公爷还在世,那个时候多少人家卯足了劲儿,想把闺女推进东宫。
你是不知道当时是个什么样的情形,那真是三十六计孙子兵法全用上了。
当时老公爷在家说过这事儿,我也听了一耳朵。什么陷害中伤谣言诽谤是一波接一波,那些姑娘们怎么样反倒是其次,要紧的是家族势力之间的拼命,杀人不见血的那种拼命。”
“真的假的?”
“我骗你干什么?太子殿下是我的外孙,所以我就把当年的事儿给你讲讲,你可要擦亮眼睛,娶一个儿媳妇儿是要孝敬你的,要是娶进来一个你自个儿会喜欢的,难受的还是你。”
琳琳抱着小儿子在他身上拍了几下,獬豸就闭上眼睛睡觉了,琳琳赶快把贾敏拉倒自己身边,“我又不缺伺候的人,儿媳妇娶过来跟儿子好好过日子就行了……不过您说的有些吓人。”
“有什么吓人的,你只管等着瞧吧。这才开始,这些人已经想着走咱们家这条路子了给你递话了,选妃的风波没个两三年结束不了。”说完又有些惆怅,“你妹妹现在还没定人家呢,这下更看不清各家的底细了,这事儿越想越发愁。”
这件事说完之后,话锋一变,又说起其他事。“咱们家老爷有一个出家为僧的朋友,你记得不?”
琳琳终于在记忆的角落里面把这件事儿找了出来,“记得呀,当初小的时候老爷带我去万年寺找过人家。怎么了?想要还俗了吗?”
“既然出家了,人家就没想过还俗。只不过出家了也逃脱不了俗事。他年前的时候来咱们家了,听说皇上让人修建神仙谱系。他们佛门想要独占鳌头,让他来走老爷的关系能给给太子殿下递个话儿就更好了,到时候翰林院审的时候稍微松点手。”
“老爷怎么说?”
“老爷没答应。娘娘不知道,每天往咱们家说情托关系的人多着呢。你两个兄弟在路上就能碰见拐弯抹角的亲戚,这些事儿只不过是不让你知道罢了。”
看来应该是被这些杂事儿烦得不轻。
林如海的操守琳琳还是信得过的。并不担心自己家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
贾敏就把另外一件事儿趁着这个时候说出来了,“老爷的意思是想躲着点儿这些杂事儿,而且他心里面有个念想,想要回姑苏去祭祖。所以提前跟娘娘说一声,开了春儿老爷就上表请假,要是不批假那就辞官,带着我和你妹妹去姑苏一趟。”
母女两个说了一会儿话,皇帝就从前朝回来了。
外边有太监通禀了一声,贾敏赶快站起来候在一边,皇帝一进门儿就让找自己的常服,“……大礼服穿着太累赘了,哟,原来夫人在这里,扰了你们说话是朕来的不巧了。”
琳琳就觉得这人也太虚伪了,不信他来的时候没人跟他说他丈母娘在这儿。
贾敏就赶快告辞,皇帝客客气气的让钱升把人送出去。
皇帝今天很高兴,自从自己称量天下之后,第一次坐在最高的位置上受群臣朝拜。
“老头子今年没回来也是一件好事。就是王兄他们有些麻烦,来朝拜过朕之后还要再去西园给老爷子拜年,这一来一去路上受罪不说,未必能在老头子那边儿讨到好脸色。”
语气里面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琳琳抱着小儿子敷衍他了几声,脸上带了一些愁绪。
“怎么了这是?是不是刚才听了什么不好的事儿了?”
“我爹有辞官的意思,我刚才听我娘说,要带着她和妹妹回乡祭祖。就他那身体多走几步就有些喘气,这一路舟马劳顿……”
皇帝搂着琳琳的肩膀,“这事儿你拦不住,就是你兄弟也拦不住,路上多带些药材多带两个好大夫吧。”
大年初一也是贾元春的生日,荣国府的人来了之后,除了朝拜也要贺贾元春千秋。
贾元春心里面担心朝廷追缴银子追到荣国府头上,“那些银子……老太太觉得妥当吗?”
“娘娘只管放心好了,外面的事情就不让娘娘操心。”
贾元春点了点头,有一句话他没有跟荣国府的人说,甄家秘密的送了一次银票给自己,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钱收了,怎么消灾贾元春到目前还没有头绪。
所以就有些发愁。
荣国府这一次除了朝贺和祝贺贾元春生日之外,还有一件事儿想要请贾元春拿个主意。
“娘娘,如今宫外都传言说太子爷要选妃了,娘娘觉得琏儿家的姐儿如何?”
“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一瞬间觉得有些心寒,这是家里面看着自己在宫里面儿撑不起来了,迫不及待的想在下一代君王身上使劲了。
“老太太也该知道,皇后娘娘未必愿意让咱们家的姑娘进东宫。”
“姑表亲姑表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就算成不了正妃,成一个侧妃也是巧姐的造化。”
这事儿被贾琏知道了,第一个不赞成。
“没那金刚钻别揽这瓷器活儿,你们也不看看咱们家姑娘要才学没才学,要家世没家世,凭什么进宫啊。”
王熙凤听不下去了,“我姑娘没才学我认了,横竖现在年纪小还来得及。怎么没家世了,从你身上往上面扒个两三代,咱们都是有名有姓的。
不是我说话不恭敬,你表妹皇后娘娘家的家世都比不过咱们家,当时圣旨将她选为皇子妃的时候,他们家有爵位吗?人家不也是当娘娘了吗?少在这里灭自己威风长人家志气。”
“话我放到这儿了,我已经和崔兄弟说好了,他们家老三八成就是咱们家姑爷……”
王熙凤听了之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咱们这是嫡出的姑娘,出身国公府。他们家商门还是个庶出……你不觉得委屈了咱们姑娘吗?你愿意你就嫁过去,我不愿意。”
“我跟你说,崔家那才是打着灯笼找不到的好人家呢,你别觉得人家门第低,低有低的好处。到时候女儿到她们家不受罪,那句话怎么说高门娶妇低门嫁女,说的就是这个理儿。”
“你这话说反了吧?”
“总之一句话,如今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会害自己姑娘的,咱们家这个样子你也看见了,一个个只认钱不要命。就算不是为了钱也是为了权,找一个知根知底儿的人家,把咱们姑娘嫁进去,往后要是有什么事儿牵扯不到咱们姑娘了。”
王熙凤根本就不理解,“咱们家这个门子已经立了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不盼着咱们好。”
“甄家的事你也看到了,前一会儿还在接驾,可谁知道正在接驾的时候,要命的钦差已经到江南去了。咱们家和甄家比起来怎么样?你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家,我告诉你就算是有亲戚位居高位,在那个时候一点忙都帮不上。
这个时候知根知底儿比什么都重要。你也别嫌弃人家孩子是庶出的,庶出有出息的孩子多了去了。”
王熙凤可不相信,哼了一声,光想想自己家这几个庶出的爷们儿一个比一个上不了台面。
不过光想想家里面的老太太和太太,就不允许自家嫡出的小姐随随便便的嫁出去。
“你心里面最如意算盘打得再精明也过不了老太太和太太那关。我跟你说,老太太和太太已经打定主意了要把咱们家姑娘往这事儿里面搅合呢。”
贾琏气的三魂七魄都不稳了,“你是怎么当娘的,人家这么算计你姑娘了,你还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说风凉话?巧儿怎么这么倒霉摊上你这么个娘!”
“谁说风凉话了?我不也想着咱们姑娘未来有个好婆家吗。”
贾琏气得在屋子里面胡乱扒东西,烦躁的时候开始摔打,乱七八糟的许多东西都扔在地上,从柜子里面抓出来一块玉佩塞到自己怀里就要出门。
王熙凤被他这一通发疯闹得不知道怎么办,看着他要出门赶快抓住他,“你这是要上哪儿?”
“心里不痛快,出去喝酒去。”收完之后使劲甩手挣脱了王熙凤,大踏步出去了。
路上碰到贾政,贾政看的这个侄儿脸色青黑怒气冲冲的模样,忍不住叫住他询问,“这是怎么了?干什么去啊?”
贾琏稍微收敛了一些怒气,“二老爷,外边儿有个朋友遇到了点儿难事儿,叫我出去呢。”
贾政摸着胡子,“该帮忙的时候是要帮忙,但是要分什么事儿。”
“是,不过是一些不伤大雅的家务事儿。”
“去吧去吧。”
贾琏再次作揖告退,往前走了几步眼看就要走到大门口了,贾政又立即把贾琏叫了回来,“甄家的那些女眷快进京了你知道吗?咱们和甄家是老亲,前几天的事儿帮不上忙我心中有些愧疚,到时候他们家的人来了之后,你帮着她们张罗一下。顺便看他们家有没有什么能干的嬷嬷,接到咱们家来,咱们家的这些姑娘也能跟人家学着点儿。”
贾琏有些不解,“要学管家的事儿,家里面儿的太太和各位奶奶都能教,何必要接甄家的人来,他们家的人现在各家各户都不想沾……”
“这是宫里面娘娘吩咐的,你不要乱说话,到时候接来就行。”
贾琏心里面已经冰凉一片,出了门之后把手放到怀里摸着玉佩下定了决心。
在马上勒住缰绳对自己的小厮兴儿吩咐,“你们去几个人到咱们租的那个院子里,把我那两个表弟请过来,就说我有要紧事儿请他们两个做个见证。去的时候说话客气点。”
兴儿答应了一声。
贾琏到了崔家的别院,一个姓郎的管事迎人了上来,“贾爷来了,我们爷等您了好一会儿了。今天弄到了上好的贡品御酒,已经烫好了,请您过去尝尝呢。”
贾琏脸上挤出一个笑,跟着人转了两圈儿来到一处偏院,进了一个干干净净的小房子,房子里面就垒了一个大的灶台,灶里面烧着熊熊火焰,锅里面似乎炖着什么肉,咕咚咕咚地冒着香气。
崔七爷就坐在灶台的一边,面前摆了两套餐具。看到贾琏之后,高兴的招了招手指着旁边,“快坐快坐,今天咱们可是有口福了,前几天京城外面有户人家的牛因为路滑摔死了,我们家的人就把这牛买下来,今天可以吃牛肉了。”
要是放在往常,贾琏这个人肯定二话不说伸筷子就捞牛肉。
可是今天却有些郁郁寡欢。
“你这是怎么了?”皇帝把筷子放下,提着酒壶给贾琏倒了一杯酒,“看你这样子愁眉苦脸的碰到什么难办的事儿了?”
“崔兄弟……我就这一个姑娘,平时对她虽然有些不闻不问,但是我这当爹的自认还是够格的。前些日子我跟你说的话我还记着呢,人吧,总有些贪心不足。我前一阵子想着到时候你能拉拔我媳妇儿和姑娘一回就行了。可是如今……”
话在嘴里嚼来嚼去,有些张不开嘴。
皇帝想了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你是想跟我攀这个亲家?”
贾琏点了点头。
皇帝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这件事我回去跟我媳妇儿说了,我媳妇儿跟我说……总的一句话,你要是觉得我们家老三还行,不嫌弃他是个庶出的,咱们就结这个亲家。说真的我们家老三娶了你姑娘不算辱没你们家。”
要让贾琏自己说,他还是想把姑娘嫁给白泽。
但是结亲这回事不能强求。
贾琏举起杯子敬了皇帝一杯,“这一杯我敬你,不是我多事儿,我想看看我姑爷。”
“这是应该的。”
皇上拍了拍手掌,郎甲推门进来。
皇帝吩咐他,“回家去把三爷带来,让胡氏给他收拾利索点儿。”
郎甲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皇帝的脸色,随即答应了一声离开了。
贾琏多少松了一口气,从怀里把玉佩掏出来。
“这个是我生母留下来的,等一会儿作为定亲的信物。还有一件事儿,我刚才来的时候派人把我两个表弟请来了,想请他们做个见证。”
“这是应该的,我派人出去迎一迎他们。让人准备好笔墨纸砚,咱们立下字据交换了信物,就算定了名分。”
就有人抬了一张小桌子进来,磨好了墨放了两张泥金纸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请两位穿着棉袍的年轻人进来。
皇帝和贾琏站起来,贾琏居中介绍。
“两位表弟,这是我一个朋友崔七爷。”
皇帝拱手,两边互相打招呼问好。
等到见面完毕,贾琏就把两个人请来的原因说了。
“我和崔兄弟一向情投意合,相交了十几年彼此知根知底儿,所以想在此立下儿女婚约,请两位表弟来见证一下。”
贾琏的两个表兄弟一听立即点头答应。
两边儿的人说了些话,喝了几杯酒,就听见外边的人通报说是三爷来了。
贾琏赶快看向门口,见到一个眉目精致的男孩儿走了进来。
贾琏看这个男孩越看越满意,等到这个男孩给在座的这些人请礼问安之后拉着他问了些话。
随后对着皇帝点了点头,皇帝从自己的身上解下来一块玉佩,递给了皇三子。“把这个捧给你贾世伯,往后他就是你岳父了。”
皇三子有些意外,手里捧着玉佩,茫然地对着贾琏看了几眼。
虽然这一切还没搞清楚呢,但是不妨碍他恭恭敬敬的把玉佩给了贾琏,随后又要行大礼。
贾琏赶快起来扶着他,越看越喜欢这小子。
把自己的那块儿玉佩拿出来给了皇帝,两边交换完了信物之后就请贾琏的两个表弟写了婚书。
几个人一块儿吃吃喝喝,等到快下午了才算是散了。
回宫的路上皇帝拉着儿子一通告诫,皇三子虽然委屈自己的岳父是个平头百姓,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也没办法,回头跟胡妃说了,胡妃这个时候终于体会了董贵妃当时的心情。
果然是板子没打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不觉得的疼,真的打在自己身上了,那是有苦说不出。
贾家是什么人家,如今地位和当年比一落千丈。
宁国府贾蓉娶的填房胡氏是胡妃的族侄女,用胡妃那还活着的□□母的话,“一群破落户。”
胡妃欲哭无泪,当年董贵妃还能去皇帝跟前哭一回,自己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当年董贵妃还能在没下圣旨的时候提前看女婿,自己这会不仅没看到儿媳妇,连儿子的婚事都要听皇后吩咐,甘露殿要是慈悲,自己还能跟着跑前跑后,要是不让自己知晓,也是干着急没办法。
每次看到贾元春的时候,眼神总是特纠结。
贾家的女孩子要全部像贾元春这样讨人厌,儿子将来怎么办?
但是皇上又说要保密,胡妃用没办法跟别人讲,只好自己在肚子里面怄气。
不说三皇子因为多了一个小未婚妻在兄弟里面被大家打趣了几天,就说当天下午贾琏回到家之后没在院子里面看到王熙凤和平儿。
就见到女儿在屋子里面打棋谱玩儿。
贾琏脱了鞋坐在炕上跟女儿两个人一人执黑子一人执白子下了一会儿棋。
眼看着天都黑了,贾琏装着若无其事的模样,从怀里摸出玉佩,扔到女儿怀中。
“今天爹爹出去跟你崔叔叔说话,见到了他家的老三觉得跟我闺女特配,所以给你们俩定了婚事。这是信物,你先收着吧。”
巧儿虽然还算是个小姑娘,但是也知道成亲是怎么回事了。羞得赶快捂住自己的脸,抓起玉佩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她身边跟着的乳母丫鬟们都张目结舌,看了看贾琏也都跟着巧儿跑了。
这事根本就瞒不过王熙凤,王熙凤火冒三丈,指头差点捣到贾琏的脸上,两夫妻两个一顿大吵大闹。
闹得动静太大,家家上下都知道了。
老太太气得在屋子里面拍着东西大骂贾琏是个糊涂种子。
王夫人虽然觉得有些出乎意料,但是并不是十分放在心上。
刑夫人回去跟贾赦说这事儿呢,“巧姐是咱们这房唯一的孩子,二爷做这事之前就该来问问老爷。”
贾赦当时全然不放在心上,但是事后还是把贾琏叫过来了。
贾琏顶着被抓花的脸很淡定的坐到了贾赦跟前。
贾赦假装没看到贾琏脸上的血印子,“到底对方是个什么人家?要是个破落户,我劝你这会儿赶快去退亲。”
“倒不是破落户,云升的东家。”
贾赦一听,“原来是他家,听说比皇商更有些来头,既然你跟他们家有关系,姑娘嫁到他们家也行。他们什么时候来送聘礼,你给你姑娘准备了什么嫁妆?”
说完之后让人把一个盒子拿出来,推到贾琏跟前,“你娘的东西,庄子铺子这些没有,你外祖家清贫的跟水儿似的,也没有银子给你娘置办好嫁妆,她嫁进来之后我跟她倒是攒了不少东西,现如今给你了。”
贾琏站起来谢了,又说请了两位表弟做证婚人,又问贾赦什么时候有空,两位表弟一直想要来拜见姑父。
贾赦立即头疼了,起来让丫鬟扶着自己回去躺着。
贾琏和王熙凤闹得不可开交,只好自己独立操办女儿的嫁妆。但是贾琏作为一个大男人,在这一方面还真的不擅长,就把平儿叫了出来,抽出了些银票给了平儿,“你看着给巧儿弄点儿东西。”
平儿也跟着埋怨贾琏,“他们家的太太都没见呢,听说是个庶出的,姑爷的姨娘也该出来拜见咱们家奶奶,连个媒人都没有你都答应人家了,这一下好了,人家有多少房子多少粮食多少车与不知道,稀里糊涂的把咱们姐儿嫁出去了。”
正说着话呢,外面就有小丫头跑过来,请王熙凤出去见客。
小丫头一张嘴说话特干脆,“崔家的奶奶来了,老太太让咱们二奶奶出去见客呢。”又悄悄的跟平儿说,“听说带来了不少好东西,说不定还要亲自见见咱们姐儿呢。”
王熙凤就算再不情愿也打起精神,收拾了衣服,重新梳洗打扮带着平儿出去了。
崔家的奶奶还是上回来的那位,在老太太跟前说话,一看到王熙凤站起来笑容满面,“又和二奶奶见面了,咱们真是缘分,我上次见二奶奶就觉得亲切呢。”
王熙凤扯了扯脸上的笑容,心想又不是你儿子娶我闺女你装什么样子呢?
众人见过礼之后重新坐下,崔家的这位奶奶一挥手就见崔家的婆子丫鬟们端上来不少东西。
“这回来的匆忙就准备了一点见面礼给姐儿,知道贵府曾经是武将世家,我们家爷和九门提督大人有些交情,想着大家都是出身行伍的好说话,特意请了他们家的夫人做媒人,后天就是个好日子,到时候媒人和我们家的聘礼一块儿来。”
老太太本来也是应付崔家的人,可是一听他们能请动九门提督家的夫人。顿时觉得这门亲戚结的还可以,最起码能在京城混得开。
不过回头一想,要是混不开生意也做不了这么大。
有这么一门有钱的亲戚,那宫里面的娘娘再用起钱来……
老太太的脸上笑容真诚了不少,王夫人那边儿也想清楚了,一时间在屋子里面喜气洋洋。
巧姐羞羞涩涩的过来给崔家的这位奶奶请了个安,崔夫人等着这姑娘一进门赶快站了起来。
话没说几句,就从一个托盘里取出一枚金簪戴在了巧姐头上,又从旁边的托盘里拿出来一只金嵌彩宝的镯子来戴在了巧姐的胳膊上。
“收着吧,真是个好姑娘,金簪是我给的,镯子是哥儿的姨娘的,好孩子别嫌弃。”
巧儿小姑娘家脸皮薄,在这里略站了一会就走了。等到巧儿走了,这位崔奶奶才又重新坐了回去。
王熙凤看着这当婆婆的对女儿带着几分恭敬,心里面得意了不少,心想哪怕是嫡母又能怎么样,照样是不如我闺女出身高。
就这么一想心气又顺了。
等到崔家的人走完了之后,王熙凤回到自己院子里面,看到贾琏又瘫在了榻上。
赶快走过去坐在贾琏旁边,“今天听崔家的人说他们家要等到咱们姑爷头上那两个哥哥成亲了,才能定下来娶咱们家姑娘的日子。”
“咱们姑娘还小着呢,多养几年也没事儿。”
王熙凤一想也是,当姑娘的时候在家千好万好,但是做了儿媳妇儿却是要处处操心。
又推了贾琏一把“你有没有问问亲家怎么安排他们小夫妻,到时候是分家单过还是要住在大宅子里。可惜了是个庶出的……”
终究有些意难平。
贾琏嘴里应付着王熙凤“说了到时候挑一个别院,让她们夫妻两个住进去,崔兄弟说他们家的孩子一旦成亲都要赶出去单住。还说让咱们这两年别忙着给闺女打家具,等到他们家把院子整理妥当了,到时候再量尺寸做家具也不晚。”
王熙凤听了心里面好受了不少,再想到今天下午那丰厚的见面礼。一回头赶快把平儿喊过来,“你刚才派人清点了没有,那些东西加起来值多少银子?把那些东西收好了,全给巧儿锁起来,别让她那奶娘丫头婆子摸走了,我看着都是些好东西呢。”
“比那上用的东西都好。”平儿说了一声,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清点的那些,“说难听点儿,光今天下午那些当聘礼也都已经够格了。二奶奶放心,我看着人把东西放好了,要我说,要不然这两天赶快给咱们姑娘做两身好衣服,等到下聘那天也把咱们姑娘打扮的光彩照人。”
“还是你想的周到,快去快去,让家里面的人别停,到时候把咱们姑娘打扮的跟天仙似的,有好钗环给姑娘用上,也让崔家的人看看咱们姑娘是低嫁了。”
琳琳没想到操心的第一份聘礼不是自己儿子的。
因为下聘的日子比较急,胡妃这个时候脚下跟安了轮子一样,往甘露殿跑的次数多了起来。
和皇后两个人商量了很久,才算是把聘礼单子定了下来。
到底只有这一个儿子,胡妃又把自己的一些私房加到里面,看了又看才觉得这份聘礼够格了。
胡妃心里到底有些不满意,“这么下聘就跟偷偷摸摸的似的,不瞒娘娘说,我还想让我娘家的人一块去看看呢。”
幸好这个时候打住了话头,就算荣国府千不好万不好,有一点却是事实,皇后娘娘的亲娘是荣国府的姑娘。
要是诽谤荣府的教养,不仅骂了贾贵妃,也拐弯骂了皇后。
所以胡妃每次说话的时候,总要想三遍才敢说出口。
因为皇上那边明说了要让保密,这些事儿都没告诉娘家人。
前几天去荣国府相看的时候,也没把自己身边那些老人派过去,也只是让身边的一个不起眼的二等宫女打扮成丫鬟跟着去看了一眼。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抱怨了一句,“真是偷偷摸摸的,我们是正正经经聘来做正妻的!”弄得跟偷摸纳妾一样。
琳琳都没搭理她,为了防止出现意外,违背了皇帝保密的旨意,聘礼上不能有任何内务府的标记,不少太监宫女检查完了之后,琳琳还要再亲自过一遍眼。
好不容易带着胡妃把这些聘礼全部看过了之后,又跟胡妃说。“你少在孩子面前说这些话,要是因为你说这个闹的小两口到时候起了疙瘩,孩子孩子到时候过得不好。要让我知道了我饶不了你。”
等到下聘的那一天,媒人来到荣国府门前,看见只开了侧门就有些不满意。
心想这是皇子妃下聘,你们家连中门都不来。
根本没有下轿子,让身边的丫鬟跟荣国府的人说开中门迎接。
荣国府的人莫名其妙,中门可不是说开就开的。
但是媒人不下轿,贾赦越过老太太命人开了中门。
这事儿惹的老太太有些不高兴,但是又想到前几年薛家来的时候开了中门……老太太决定这一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计较了。
老太太不计较,但是王夫人上了心,王夫人想的也只是媒人架子摆的太大了,将来未必能借光。
等到媒人的轿子进了二门,崔家的聘礼也跟着从中门进门了。
崔家的这些仆人们个个举止有度,行动之间寂然无声。
打头儿的拿着单子念一样,后面抬进来一样东西。足足花了半天的功夫,才把聘礼全部抬了进来。
就算是荣国府向来爱摆谱,见了这样的排场,也有些心中犯嘀咕。
荣国府里的世仆不算少,有不少看出了门道,有人悄悄的跟贾赦说,“看这规格就算是聘一个王妃娘娘也说得过去,怕是有些显眼了。”
贾赦才不管这些呢,“人家有钱愿意这么摆谱,咱们只管收着吧。”
因为是聘礼,聘礼单子交到了王熙凤手上,王熙凤直接让自己的陪房把这些聘礼抬回自己的库房。这些不属于公中收入,别人无权动用这些东西。
眼看已经过了饭点儿,事已经办完了,荣国府这边摆下宴席请媒人吃饭。
媒人客气了几句,并没有留下吃席,辞别荣国府的女眷们又坐着轿子回去了。
就冲着这件事儿老太太有些不痛快。
老太太一向是在京城的这些贵妇圈子里面比较吃得开的那种人。很少有人不给这位面子,但是今天接二连三的被这位媒人低看了,脸上没多少欢喜,摆了摆手让孙女们退下,自己一个人回内室去了。
老太太不痛快,但是家里面有喜事,还是有点儿喜庆模样的。
巧姐的几个姑姑一块结伴来祝贺她。
贾家的几个姑娘来的时候,王熙凤正拿着料子在女儿身上比划来比划去。
作为这次事件的主角巧姐先是给姑姑们问了好,又听见姑姑几句打趣,最后做出羞涩的样子,用手帕捂着脸,跑到屏风后面躲起来了。
王熙凤出面招待了几个小姑子,又让屋子里面的丫鬟赶快把这些布料收拾好搬到一边去。
惜春看了堆成堆的东西,“都听说崔家是做布料起家的,看他们这次送来的布料都是些好东西,我瞧着比咱们家用的也不差什么了。”
薛宝钗在姐妹当中一向是见多识广,端着茶盏看了一下木榻上堆着的这些布料,“看样子这一匹布料没个三四百两银子是买不下来的。崔家果然出手阔绰。”
想到这里抬头看了看王熙凤,“既然都成亲家了,凤姐姐也该约着崔家的奶奶出来结伴上香看戏,大家好亲香亲香。”
王熙凤这个时候笑得爽快,“我倒是想约人家出来呢,人家忙得跟什么似的,未必约得出来,这事儿再说吧。”
把这几个姑娘送走了之后,王熙凤捶了捶自己的腰,让平儿扶着,慢慢地坐在榻上。“这两天快把我忙坏了,好歹是把面子撑起来了,虽然是商户……我瞧着比薛姨妈他们家强多了。”
“薛家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我刚才听着宝姑娘的意思像是想让您在里面穿针引线,引他们两家认识呢。”
王熙凤冷笑了一声,“我难道没听出来这个意思?要是他们家奶奶是咱们家的亲家,我张这个嘴也没事儿,咱们家姑娘许的是他们家的庶子,我也就指望着那姑爷往后科举成名,不像咱们家这些爷们一样,全指着嫡出的过日子。”
王熙凤这几天有点忙,没有顾得上盯着家里面这些事。他们主仆不知道就在前几天衙门里面刚开始办差,内府通知薛家,革除了他们家皇商的名头。
这对于薛家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
薛蟠当时在外边醉生梦死,他们家的管家和掌柜们的赶快四处奔走。
找到内府之后,内府说的明明白白。
“这事儿并非是针对你们,你们也该看看,这么几年你们送过来的东西一年不如一年,年前的时候太忙,没有管你们这事儿。年后就要好好的跟你们说一说了,就你们送过来的那些宫花,虽然是绢的,说难听点还不如人家那种纸做的呢。”
说完之后让人取了几只薛家送上来的宫花,小吏拿过来用手一撕,布料应声而断。
掌柜们尴尬地擦了擦头上的汗,“还请通融通融,这一次确实是我们做的不对,下次,下次一定捡最好的料子。”
小吏挥了挥手,“你别跟我说,我就通知你们往后不是皇商了,做主的人不是我,跟我说再多没用。”
说完把他们轰了出来。
薛姨妈带着薛宝钗在屏风后面听见管家和掌柜的把这事说了之后气得哭了出来,“往宫里面送个东西,哪个黑心的敢以次充好?我看是小人作祟……”
薛宝钗赶快拦住母亲,“妈别说了,这事儿已经被内府抓了个现行,多说无益,不如咱们找个人活动活动,重新把皇商的名头拿回来。”
屏风外边儿的管家和掌柜同时点头,掌柜的要让人把当家的薛蟠找回来,“还要请咱们家大爷出面,东家不是有几门儿得意的亲戚吗?不如这个时候请他们出面帮咱们说说话。”
薛姨妈赶快让家人去把薛蟠那个逆子找回来,人是找回来了,但是是从花楼里面抬出来的,喝的宿醉未醒。
大掌柜和管家两个人同时在心里面摇了摇头,遇上这样的败家子儿家业怎么能守得住呀。
薛姨妈让人赶快把儿子抬到房里面擦脸擦手,喂一些醒酒汤,自己又哭的六神无主。
薛宝钗只好来到大观园里面细细思索着往后的事该怎么办。
心里面想着内府归后宫管,后宫归皇后娘娘管。
以前刚到京城的时候,和林家的关系不错,这几年因为姨妈和那边走动的少了,不如这个时候重新走动起来,请林家的人进宫和皇后娘娘说一声。
去年确实是自家不对,下一次往宫里面送宫花绝对不会以次充好。
想到这里吩咐家里面的人留意林家的动静。想着这两天找个机会去林家一趟,只是最近几年走动的不够频繁,贸然上门,一来没有理由二来也不好看……得想个法子才是。
林家这一段时间闹出来的动静确实不小,只是薛家没有人在朝堂上不知道而已。
过了年之后,林如海就上书请旨辞去官职。
这个举动在朝廷里面一石掀起千层浪。
原因不用多说,就因为林如海身上还有国丈这一层身份。
只要国丈爷牢牢地站在朝堂上,太子爷的位置就更稳一些。
很多人会觉得皇帝可能允许林如海辞去礼部侍郎的位置,保留太子太保这个虚衔。
林如海的折子递上去了,几天之后皇帝允许了林如海回乡祭祖,国丈爷身上的官职辞的一干二净。
同时皇帝提拔林皓进了吏部,连升三级成了一个司官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林皓将来官路顺通。同时将二皇子封为吴王,这么一看,太子爷反而没因为外祖父的辞官有什么动摇,左膀右臂又加强了不少。
本来因为林如海辞官而心思浮动的一些人,又立即潜伏了下去。
先不提皇后一系的人马因为白泽的封王而欢呼雀跃,但说林如海辞了官之后,果然心情轻松了不少了。
之所以没有立即带着老婆女儿回姑苏,那是因为不管是林皓也好,还是琳琳也好,都不允许林如海春季出行。
春季早晚温差比较大,有一句话说三月还下桃花雪呢,气温的反复使人容易生病。春天也是一个瘟疫高发的时节,林如海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路上有了那么一点儿疏忽,可能就要直接送姑苏葬了。
尽管春季不会立即动身,但是该收拾的行李还是要收拾的。
家里面三个人一块出行,贾敏自认为自己的身体强壮些,但是父女两个就有些体弱,携带的东西不能少了,从吃的用的穿的,一下准备了三个马车。
这一路上还要再带不少男女仆从,他们也有行李,走水路就要包一条船。
贾敏就算是陪着林如海和林黛玉回一趟姑苏,心里面还惦记着孙子孙女和宫里面的琳琳。
少不了要把儿媳妇叫进来嘱咐了再嘱咐。
这个时候薛家想要来拜访,自然是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