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一更]

第二天,学校。

恋人分手后还得继续见面,无论对谁来说,这是一件极其尴尬的事情。如果将这件事更加细化的分类划级,按照见面次数和时常来评判尴尬程度,那么天天跟岁知松面面相对的颜诺诺只能长叹一声,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开启了地狱模式。

早自习时,颜诺诺一边做题,一边偷偷观察身边认真看书的岁知松,内心十分复杂。老师家长诚不欺我,在学校这么神圣而庄严的地方,同学们早恋一定要慎重再慎重啊!

尤其当你的心悦对象与你同班。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就得更认真掂量了。要不然一不小心分手了,一天天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问你尴尬不尴尬?

而颜诺诺就更惨了,她还得和岁知松分手复合分手复合来回三次,像现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场景还得持续很久很久甚至反复再来……

虽然颜诺诺已经是个自认为脸皮很厚的奇才了,可一想到那种场景,她也忍不住两眼一黑,甚至想表演一个当场自杀。

但颜诺诺是个怕死的胆小鬼,就只能鼓足勇气来讨好讨好岁知松,以祈求自己能早日摆脱目前的窘境。

颜诺诺在心底不断给自己打气,终于生出了一丝丝的信心,朝岁知松没话找话道:“岁知松。”

岁知松没回颜诺诺。

他对颜诺诺时性子好,可容忍都是有底线的。岁知松现在可还记得自己昨晚上想要复合却被颜诺诺无情拒绝的事呢。

更何况被拒绝了还不止一次!

颜诺诺没得到岁知松的回应,又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去,动作略显笨拙的一点点伸出小爪子,试探着推了推岁知松那截卷了袖子露出流畅线条的手腕,整套动作都轻轻地。

她的小脸靠近岁知松手腕处,偏着头看向对方,软软糯糯地问:“你怎么不理我啊?”颜诺诺居然这话都问的出来,实属心里没点123数了。

颜诺诺离岁知松的距离有些近了,她温热的鼻息落到少年皮肤,痒的人难捱。

在颜诺诺柔软的手指触及到岁知松的手臂后,正放松看书的他落笔的手停顿片刻,捏着书页的手丝丝发紧。

与此同时,颜诺诺那双澄净明亮的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岁知松,清澈的棕色瞳孔倒映出一位看似淡定稳重实则隐忍克制的少年。

从颜诺诺了眼里,岁知松看清了自己的心神不定和隐藏在表面下的难堪,他再也没办法拿着那本自己看了一节课都没能看进去两页的书,烦躁的把无辜可怜的书合上。

岁知松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烦透了颜诺诺。她既然不喜欢自己,不愿意和他在一起,那干嘛又来招惹他?

岁知松眼神冷了下去,跟北方冬天湖面上的厚冰一样,冻的企图靠近的人浑身发寒。周围的同学不明所以,只默默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空调,觉得温度实在开得有点低。

他收书的动作不轻不重,颜诺诺却瞧出来了这其中的不耐烦。她掐指一算,发觉今天自己似乎可能要挨揍。

颜诺诺登时就想缩着脖子往后溜,可惜动作还是不够快,岁知松的凛冽的目光已经移了过来,睨着她。

颜诺诺立马僵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只能兢兢业业的冲岁知松讨好一笑。

岁知松神情不为所动,目光居然更冷了。

他说:“有事吗?”

强烈的求生欲促使颜诺诺前言不搭后语的转移话题,连连摇头说:“没事没事,我就是叫叫你。”

岁知松别过脸,只丢下一句话:“我昨天说的话是认真的,在我没想清楚之间,你离我远一点。”他彻底丢开了自己根本看不进去的书,决定去外面走一走散散心。

岁知松认为自己不想跟颜诺诺沟通和接触的意愿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足够颜诺诺看出来了。

岁知松想得很美好,可他没料到颜诺诺那颗豁出去的心和不要了的脸……

颜诺诺鼓着脸往后悄悄缩的动作又缓缓停住了。她看了眼起身的岁知松,又看了眼对方那阴沉不减的脸色,居然又慢慢凑了回去。

她义正言辞地指责道:“大哥你这样就不对了。”

大哥???

大哥???

岁知松正站在座位旁喝水呢,闻言差点没呛死。

他扶着桌子弯下腰,咳嗽了好几声,等彻底缓过气来后,才不敢置信地问颜诺诺:“你叫我什么?”

颜诺诺半点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更加真诚地说:“大哥啊!”

她开始发挥自己胡编乱造攀扯关系的功夫,试图用看似讲道理实则忽悠的话来蒙骗岁知松:“虽然我们分手了不再是恋人,但我们还有十几年的兄弟情分在啊!”

诺诺很不要脸地说:“虽然你昨天太生气了没有同意,但我知道,岁哥其实是想继续和我做朋友的!岁哥你放心,以后我还是你最忠心的小弟!”

岁知松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打蛇随棍上。更何况今天的自己还生着闷气,在察觉到颜诺诺偷偷注视自己的时候,根本理也没理对方。

他自己都还没递话篓子,颜诺诺居然都能趁着他一个不注意重新攀关系缠上来。

他看着颜诺诺那双眨巴眨巴充满了期待的眼睛,抽了抽嘴角,心里那点郁气莫名散了许多,顿时是又好气又好笑。

被岁知洞悉的眼神直直盯着,看似理直气壮实则忐忑不安的颜诺诺更加心虚了。她露出一个怯怯地笑,极其卑微的小声喊了句:“大哥?”

岁知松越看她的笑越觉得刺眼,憋了两天的不满一同涌出,很想在此时回颜诺诺一句:去尼玛的吧。

好好的大嫂不想当,非要抢着当小弟?这到底是什么破毛病!

可这句话听上去衬的自己像个怨夫,岁知松到底是忍住了心底那强烈的吐槽欲望。

但颜诺诺欠□□这事算是在他心里彻底提上了日程。

下课铃声突然响起,岁知松没想到应对颜诺诺的法子,干脆转身就走,上讲台分发卷子。

颜诺诺望着岁知松离开的背影,偷偷伸出手,将岁知松刚刚看的那本书从另一本书下扯了出来。

只见封面上写着几个大字——《教你如何理解智障的思维》

颜诺诺恨自己手贱没能管住眼:“……”

她沉默的将书给塞了回去,左右看了一圈,见没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才装作若无其事地嘀咕了一句:“反正肯定不是说我。”

……

三个小时后,颜诺诺忍不住骂出声:“操!”

——

这一上午,岁知松都坚守自己的原则,不肯搭理颜诺诺。而颜诺诺则总是偷偷摸摸地看着岁知松,时不时喊上两句令岁知松心梗的“哥”。

“哥你是要去接水吗?你放下,我给你接!你看看你这双精致到完美无缺的手,它就是米开朗琪罗创造的最完美的雕塑啊!你怎么能用这么宝贵的手来接水呢!请您放下,让我来!”

“哥,这么难的题你居然这么快就解出来了!真不愧是三千年一遇的惊世天才!你头上的头不是简单的头,它是一颗凝结了人类精髓的诺亚方舟啊!”

“哥您累吗?刚刚下课我去给您买了养乐多,听说这个喝了能提高免疫力促进肠道消化。我看您最近脸色挺难看的,肝火旺盛对皮肤不好,要不您试一试?”

颜诺诺把自己买来的饮料放到了岁知松桌子上,关切地看着对方。

岁知松前几次都懒得搭理颜诺诺,但这次对方居然连“您”都用上了,实在可恶,欺人太甚!

他“啪”的一声丢开手中笔,黑色签字笔在桌面上滚动,声音不轻不重。

岁知松决定打破自己短时间内不跟旁边这蠢货说话的理念,准备找颜诺诺好好交流人生。他侧转身子,谁料早已经察觉到了危险气息的怂狗颜诺诺已经好好的趴在了自己桌子上,安安静静的写作业,整个人一动不动。

颜诺诺怂的太快,正准备发火的岁知松:……

岁知松心里的邪火不上不下,脑里闪过小时候颜诺诺天天跟在他身后,赶都赶不走的可怜模样,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就是欠她的。小时候欺负了她一点,长大后就得连皮带人全部都还进去。

他一手放在桌面上,靠在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神情乖巧的颜诺诺,对方在发觉岁知松久久没有动作后,谨慎地抬起眼皮想看看情况,结果一抬眼就撞进了岁知松深邃的眼里。

颜诺诺当即缩回眼睛,开始端端正正地写作业,目不斜视态度规矩,嘴里还做贼心虚地念叨:“诶这道题怎么做的来着?怎么这么难,明明岁知松做的时候就挺简单的啊。”

岁知松没动也没说话。

颜诺诺用两人都能听见的音量嘀咕说:“唉我可真笨啊!像我这样的笨蛋居然都能和岁知松做朋友,他真是个日月入怀襟怀磊落襟怀洒落令人敬佩的人啊。”

颜诺诺着重强调了一遍后面几个词。

岁知松被这蠢货气笑了。

然后就在颜诺诺认为自己蒙混过关后,岁知松一秒收住笑,冷着声说了一个字:“滚。”

颜诺诺就像是一只跟跑轮对抗失败的小仓鼠,垂头丧气的低落下高贵的头,往墙那一边缩了缩。

怂怂的,又非常可爱。

岁知松见她模样着实可怜,又改口说说:“等等。”

颜诺诺一秒抬起头,眼里闪烁着期盼和兴奋的光芒。

岁知松指了指桌上的养乐多,说:“带上这个,一起滚。”

颜诺诺听话的收回了自己的养乐多,灰溜溜的滚了。

她悄悄移开了盯着岁知松目光,转而一个人独自面对墙壁,困惑又有些发愁的拨了拨刘海。

今天的彩虹屁和以前的都一样,怎么岁知松就突然变得不开心了呢。到底哪里出错了?

男人啊,你的名字叫复杂。

颜诺诺费解地摇了摇头。

实际上,岁知松很想跟从前一样,在颜诺诺一声声彩虹屁中迷失自己,但颜诺诺那张奉承的小脸不断在他面前转悠,对方嘴里接二连三蹦出的“大哥”只会使他更清醒。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把你当女朋友,你却只想做我小弟。

岁知松一点都不像颜诺诺那样认为自己被讨好了,他没有气得脸色都青了纯粹是因为他涵养好。

过了十几分钟,满血复活的颜诺诺又不知死活的推了推岁知松。

岁知松清俊的面容显现出无可奈何的神情,他算是服了颜诺诺在此方面的毅力了。

他反思了自己刚刚对颜诺诺的态度,捏了捏眉心,缓和了声音问:“又怎么了?”

岁知松说话时才发现,颜诺诺就像只轻飘飘的幽灵一样,再次悄然无声的飘到了他跟前。

颜诺诺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对岁知松说:“大哥你的侧脸真好看,就像是《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的那颗珍珠,是点亮人间艺术之光的太阳。”

岁知松对这样的颜诺诺无计可施,倒是他们周围的同学看不下去了,一个接一个的吐槽。

“颜诺诺你够了啊!平时你们撒点狗粮就算了,今天居然多重暴击!”

“我靠,女朋友天天温言软语嘘寒问暖,岁学神你这过得是神仙日子吧!我警告你们我还小,不许诱惑我谈恋爱!”

“颜诺诺,你这个拍马屁的词汇量,绝了。佩服佩服。”后排的同学双手抱拳,朝颜诺诺投来一个赞赏的目光。

周围一片不知情人的讨伐声,岁知松依然雷打不动的做自己的题,颜诺诺见他不出声,就装作不知,没有不解释她和岁知松已经分手的事实。反正不久后还得复合,现在说了以后只会更尴尬。

只是岁知松久久没有听到她出声辩解,眼尾上挑扫了她一眼,见她神情坦荡没有不快。

岁知松垂下眼皮,蹙着的眉逐渐放松,眼底情绪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