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墨斯权杖作为先行者遗留下来的伊甸圣器,蕴含了太多的先进知识以及人类所无法创造出来的力量,它可以赋予人类永生,但是相对的,持有者必须要有极高的思想觉悟,去维护这个世界的秩序和自由之间的平衡。
毕达哥拉斯使用赫尔墨斯权杖维持着自己早该结束的生命,守卫在先行者失落的亚特兰蒂斯神殿,研究先行者留下来的知识,但是他也知道,即便是自己,也难以抵挡这些先进知识的诱惑,而如果有一天,先行者的知识以及力量落入贪婪之人的手中,那势必会使整个世界又重新陷入混乱。
于是,他选择了将这个重任,交给了比自己更具思想觉悟的卡珊德拉,封印了亚特兰蒂斯神殿,而后化为了飞灰。
“我那个之前从未见过面的父亲一见面就给了我这么个重要的任务,所以我活了这么多年,见证了许多璀璨文明的陷落,也见证过许多朝代的更迭。”卡珊德拉说,“这些年的历史里面恐怕并没有关于我的记载,但是我想,大概或多或少都会跟我有所关联。”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同样是活了两千多年,但是她的笑容跟阿罗完全不同,无论是眼睛还是嘴角的弧度,都是沉淀了两千多年,看多了生死,却无欲无求的释然。
由先行者的伊甸圣器赋予永生,具有勘破世间一切的能力,这样的经历只是短短几句估计便会引来许多人羡慕。但是乔娅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困难且折磨的任务,她要处于绝对中立,保持秩序和自由的平衡,使世间的天平不偏向任何一方,这就代表了,在长达两千年的时间之中,她都是一个旁观者和引导者,不能带有任何的私人感情。
她默默看着卡珊德拉,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卡珊德拉却笑了一声,道:“怎么你的脸上尽是怜悯。”
乔娅被她一针见血地戳中,连忙咳嗽了几声,然后开始解释:“其实……并不是……”
“你不用解释的,我知道。不过我后来找到了一个乐子。”卡珊德拉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并不介意,“我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不过孩子生下没多久我们就分离了,我拜托大流士将这个孩子送去了埃及,只想着让他远离希腊世界的纷争,而后,我看着他生儿育女逐渐老去,那些孩子又从一个小婴儿变成了一个耄耋老人。这样的感觉很奇特,我就那样待在暗处,观察着我的一个又一个的后代们,想看他们会发展出什么故事来,最精彩的一个……应当是一千多年前,一个叫做艾雅的女孩。”
乔娅眨了眨眼睛,说道:“我知道她,她是创立了‘无形者’,也就是现在兄弟会,后来的人叫她阿蒙内特。”
“对,阿蒙内特。”卡珊德拉笑了笑,“她是个相当聪慧的女孩,也十分具有牺牲精神,你知道埃及的女法老克里奥佩特拉和罗马的恺撒吗?”
乔娅点了点头,这两个名字在历史书籍里是相当有名的。
“这两个家伙都死于艾雅策划的暗杀。”卡珊德拉道。
乔娅微微睁大了眼睛,虽然她知道阿蒙内特是刺客兄弟会的创始人之一,却没有想到,这为女祖先,两位鼎鼎大名的历史人物的死亡会与她有关。
“艾雅是一个很优秀孩子,但是她对于秩序一方的憎恨太过强烈,我无法化解。”卡珊德拉摇了摇头,又说,“后来,我又等了一千多年,看到了一个叫乔娅的女孩。”
乔娅愣了愣,连身体都有了些许僵硬。
“在此之前,文明被毁灭,世界重归黑暗,瘟疫丛生,尸横遍野,每一个人都像是被困在樊笼之中一般,一开始还会挣扎,而后连嘶吼也没几声了。”卡珊德拉朝乔娅又凑近了一些,她看着乔娅的眼神异常温柔,伸出手来,拍了拍乔娅的肩膀,“你的妹妹背叛了你,你的父亲和弟弟想杀了你,你会怎么去复仇?”
乔娅与她对视了片刻,而后摇了摇头:“我……我不会复仇。”
“为什么呢?”卡珊德拉脸上仍旧带着笑,似乎并不奇怪乔娅的这个回答。
乔娅呼出了一口气,郑重道:“因为我很清楚,我的妹妹并不是背叛我,她与我处于不同的立场之中,正如同我想要拯救她,她也想拯救我,所以求助于对她而言无所不能的父亲。”
“而我的父亲,他不仅仅是圣殿骑士团的最高大师,他还是人间信仰的化身。我经历过两次教皇过世,但是因为我的父亲是红衣主教,我住在梵蒂冈,我享受着这个时代最优异的物质生活,所以我毫发无伤,而在梵蒂冈之外的世界,则因教皇过世陷入一片混乱,夺走人性命的除了瘟疫,还有混乱引起的杀戮。”
“……而至于我的弟弟。”乔娅笑了笑,“父亲给他的命令是杀了我,而他的剑避开了我的要害,还将我推下河,想必是听过一句东方的古话,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已经在自己所能做到的极限给予了我生机。”
“我没有必须复仇的理由。”乔娅说。
卡珊德拉在她说完之后,便笑了几声,这几声笑,又像是她两千年前还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佣兵的时候那样,被没有背负任何东西,而是单纯地,因为开心而笑。
她笑完了之后,又伸手去揉了揉乔娅的头发,她的动作没有其他人温柔,乔娅觉得自己几乎要被她薅秃,她揉了一会儿之后,便语带欣慰地说道:“我很高兴,能够看到你,也很高兴能够向你分享我两千年前的经历。”
她说完,眼中含笑,静静地看着乔娅,然后收回那只手□□过乔娅脑袋的手,掌心向上,像是正捧着什么东西一般,而那盏静静燃烧着的烛火也跳动了一下,火光像是岩浆一般流动到了她的手心之中,逐渐汇聚铸成了一柄金色的权杖。
*
罗马冬日的晴天非常短暂,也仅仅是教皇之女大婚那日之后,这座傲立千年的古城,又重归于蒙蒙细雨之中,梵蒂冈那些富丽而巍峨的教堂在厚厚的云翳之中失却了耀眼的色彩,带着几分黯淡与荒凉。
因为亚历山大六世教皇以女儿年幼为由,使得卢克蕾西亚婚后并未跟随丈夫回到佩萨罗领地,而是仍与阿德里亚娜以及茱莉亚住在德尔波提科宫,过着与婚前并无二致的生活,她仍是每天听阿德里亚娜讲课,与茱莉亚闲聊时下贵族女子之间流行的衣料和首饰,父亲时不时会通过密道从教皇宫来到德尔波提科宫探望她,身边有时还会跟随着切萨雷、胡安,或者是她的丈夫佩萨罗伯爵。
那一场盛大的婚礼如同那一个少见的冬日晴天一般,在每个人的回忆之中,被冬雨冲刷而逐渐淡去。
只不过她一直都记得在自己成婚的那一天早晨,本以为坠河而亡的姐姐乔娅突然出现,给了她一个选择。
那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在母亲缺席的情况下给了她最多疼爱的姐姐。
可是,这个姐姐欺骗了所有家人,站到了家人的对立面上。
她在心神不安的状况下告诉了父亲,希望父亲将误入歧途的姐姐带回家。
只不过已经过去了许多天,父亲每次来探望她的时候,对此事矢口不提,虽然父亲对子女态度极其温和,但她也知道有些事情该说,有些事情,最好永远都不要在父亲面前提及。
直到又是一个雨后的周末,教皇主持完大弥撒,带着切萨雷、胡安以及杰弗里从密道来到德尔波提科宫与这处居所中的三个女人小聚时,说起了教皇宫的波吉亚寓所的那幅壁画的完成情况。
罗德里戈在即位之后,便邀请了自己最喜欢的画家平托瑞丘负责教皇宫波吉亚寓所里的所有壁画装饰,除了许多以他为主角的圣经题材绘画作品,他还专门留了一面墙壁,请求平托瑞丘将自己的家人画在上面。
茱莉亚因为身份敏感,很少踏足教皇宫,关于壁画的进度也是听其他人聊天的时候提起,她一边听着,便说道:“上回还听说壁画上的乔娅都开始动笔了,现在画完了么?”
她话音刚落,屋子里立刻安静了下来,她直觉自己好像提到了什么禁忌,便立马看向罗德里戈,罗德里戈垂下了眼,晃了晃手中的葡萄酒杯,其他人也都注视着他,连呼吸也变得极为小心。
只有尚还年幼的杰弗里大声说:“父亲让平托瑞丘把姐姐盖上了!”他的语气中还有些许不忿,“画里没有姐姐了!”
阿德里亚娜向站杰弗里身后的侍女使了一个颜色,那个侍女立即将坐在小凳子上的杰弗里抱了起来,嘴里说着“带杰弗里小少爷去吃糕点”,强制按下了小孩子所有的挣扎,带着他便朝大门口走去。
然而她还未踏出这间屋子的门,屋子里便响起了罗德里戈的声音:“等等。”
侍女身体一僵,抱着杰弗里缓缓地转过身来。
“杰弗里虽然年纪小,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得知道的。”罗德里戈语气平静地说,他将手中的葡萄酒杯放到了身侧侍者手中的托盘上,视线投向了切萨雷、胡安,最后放在了卢克蕾西亚身上,“乔娅已经死了。”
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毕竟每个人都知道,早在春天的时候,乔娅.波吉亚便已经因为一次意外坠入汛期台伯河,至今还未找到,基本上是已经被定下了身亡,除了杰弗里闻言大哭,胡安咬紧了牙握紧了拳之外,这个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应当是悲伤过后的平静。
只有卢克蕾西亚微微睁大了眼睛,与乔娅相似的灰蓝色眼睛里满是惊异,而后,她缓缓扭过头,看向切萨雷,切萨雷第一次没有回应她的目光,而是垂着眼,盯着手中酒杯中渐起波澜的葡萄酒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