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娅自然是不相信艾吉奥这番无中生友的言论的,她搪塞着想要将艾吉奥赶出自己的屋子,艾吉奥并不因此而生气,反而笑得更加灿烂,嘴里还不停地网上添柴加火:“看乔娅这个表情应当是扒过不止一次……而且还相当开心了……”
乔娅争辩道:“作为一名刺客,当然是扒过很多人的窗户了!”
艾吉奥正色道:“对呀,那你应当是习以为常,而不是忙着把我赶出门去……”
他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乔娅赶出了屋,然后在他面前重重地关上了门,他挑着眉,耸了耸肩,哼着蒙特里久尼铁匠们现下流行的小曲儿慢慢都离开。而乔娅则将耳朵贴在了门上,确定艾吉奥离开之后,才呼出一口气,转过身来,背贴着门,缓缓地蹲了下来。
傍晚时分橘红色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屋来,温柔地包裹着放在书桌上的那本属于玛蒂娜的日记,以及放在日记本旁边那只陶制杯子。
她从佛罗伦萨带走的那只杯子被凯厄斯带走了,然而等她再回到蒙特里久尼时,才发现绘有歪着头的阿波罗的杯子似乎成为了蒙特里久尼近段时间来潮流,无论是奥迪托雷庄园,亦或是老克洛的酒馆,她睁眼闭眼,总能看见这副仿佛幼儿涂鸦一般的画。
原本英武庄严的古希腊太阳神就那么在暮色之中歪着头看她,像是对她发出了一个疑问,正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乔娅,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呢?”
乔娅叹了一口气,伸手扶住了额头。
她本以为自己看多了波吉亚家那几个相貌出众的弟弟妹妹之后,自己就会对美丽的面孔产生免疫,但没想到颜狗还是颜狗,当她在那个背阳的巷道里看见扯下兜帽的金发少年之时,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那张漂亮到极致的脸给迷惑了一下。
她也觉得自己只是颜狗本质作祟而已。
无论是雨夜窗台上那个被雨淋湿的少年,是在她命悬一线之际的一个拥抱,还是那些由他讲述的千年前的传奇故事,那都是这张美丽面孔的附加产品。
可是,当她即将离开佛罗伦萨时,艾吉奥告诉她,想见到喜欢的人就大胆地爬上她的窗户时,她第一个浮上脑海的,就是凯厄斯那双奇异而又美丽的红色眼睛。
其实,漂亮的面孔哪里没有呢,沃尔图里家个个相貌出众。
但是每次闯进她梦境里的,只有那张漂亮又阴戾的脸,像是天使与魔鬼同时在她的脑海中拉锯。
“想要见到喜欢的人有错吗?没有。”
纠结了两辈子的直男本男乔娅,今天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我大概是喜欢上了他了吧”。
然后,她从地上站起来,跑到了窗前,刚刚下过雨,构成这座城市的暗灰色调的砖石上还残留着未干的雨迹,夕阳的光点在这些水痕上跳动,又猛地撞进她的视野里。
这座色泽阴郁的城市第一次在她眼中变得灵动起来。
*
清晨时分,朝阳刺破了笼罩在天际之上的晨霭,漏下了几缕光来,算是蒙特里久尼从沉睡之中苏醒过来的前奏。
乔娅比以往都要醒得早一些,在奥迪托雷庄园里的大部分人都还没起床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带上了玛蒂娜的日记,绕到了后院的马厩里,从几匹英武的骏马之中,找到了上一段旅行的好朋友大黑马。
大黑马在远远看见她时,就发出了一声极为兴奋的嘶鸣声,她小跑着来到马厩前,先是拍了拍马脖子安抚,接着便将它从马厩中牵了出来,绕过了后院,经过了阿蒙内特的雕像,走到了庄园前方通往城镇以及城门的阶梯。
奥迪托雷庄园前的训练场上已经有人开始进行这一天的格斗训练了,乔娅还在好奇这个庄园之内除了自己还有谁这么勤奋,那个人便已经听见马蹄声回了过了头,正是艾吉奥。
这倒是乔娅第一次看见艾吉奥这么早起来训练。
艾吉奥一挑眉,收起了武器,一手撑在训练场的护栏上,整个人轻轻巧巧地跃过了护栏,一边走向乔娅,一边问道:“这么早。”
乔娅道:“你不也一样吗?”
“比圣殿骑士起得早也没什么坏处。”艾吉奥道,“我决定每天都要比圣殿骑士起得更早。”
乔娅仔细回忆了一番,罗德里戈.波吉亚似乎每天都起得很早,听他身边的高级助手布兰达奥先生说过,这位红衣主教在礼拜日那天通常天不亮就起来了,准备礼拜日的大弥撒,勤劳程度连与他并不算和睦的教皇英诺森八世都赞叹不已。
她咳了一声,并没有告诉艾吉奥,圣殿骑士的至高大师每天的起床时间非常地违反人类生物钟。
艾吉奥见她没有吭声,便又道:“这就出发了?不跟马里奥还有克劳迪娅打声招呼?”
“昨天晚上说过了,不过是稍稍提前了出发的时间。”乔娅说着,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
艾吉奥点点头,又笑起来:“这可是我第一次见你这么疲倦,看你这黑眼圈,肯定是一晚上没有睡好。”
乔娅打呵欠的姿势猛地顿住,然后摸了摸鼻子,过了许久,她才低声说了一句:“那个……你曾经扒过窗户的那个姑娘,你还喜欢她吗?”
她看见艾吉奥脸上的笑稍稍有些僵硬起来,他动作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头发,才说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过去这么多年了早不喜欢了?”
艾吉奥叹了一口气:“也不是。”他仔细想了想,然后缓缓说道,“她是我的恋人,那时候的我非常爱她,我没有想过跟除了她以外的人在一起,也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们会被迫分离,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那一场意外,那么我应该是成为一个银行的经营者,并且已经跟她生下了好几个孩子了吧……不过在我杀掉乌贝托成为佛罗伦萨的通缉犯之后,这一切也都不存在了,我在回到佛罗伦萨之后,她告诉我,因为等我无望,她最终接受了父亲的安排,与其他人订下了婚约……”
“然后你就开始了浪迹花丛的生涯。”乔娅接着他的话头说道。
艾吉奥嘴角微微抽搐:“你说话的风格怎么跟克劳迪娅越来越像了。”
乔娅笑了笑:“为了让这个话题并不是那么的悲伤。”
“爱情不总是悲伤的,至少我现在想起来,十七岁的我爬上她的窗户,揽住她的腰吻住她的时候……”
乔娅连忙打断他:“你等等,我觉得不用说得这么详细的。”
艾吉奥笑着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你在想什么呢。”
“我觉得佛罗伦萨登徒子的猎艳史可不适合我这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听呢……”
“不准学克劳迪娅说话。”艾吉奥说着,顿了顿,“十六岁怎么了,好多十六岁的女孩子都当上母亲了。”
乔娅听见这句话抖了抖。
“而我们兄弟会的新晋刺客,还在当胆小鬼。”艾吉奥啧啧叹道。
“我不是胆小鬼。”乔娅嘟哝着说。
“那你还不赶快告诉里卡多,你到底爬了谁的窗户。”艾吉奥挑着眉说。
乔娅哈哈干笑着,忙不迭地牵着大黑马便溜向了通往城门的阶梯,一边跑,一边挥着手说:“如果我今天梦见他的话,我就代替你转告他啦。”
刺客兄弟会罗马分部著名爱情导师艾吉奥.奥迪托雷一席话语发人深省,导致刺客兄弟会罗马分部新晋非正式会员乔娅从蒙特里久尼出发后,直到来到沃特拉城外,都还在思索要不要继续当胆小鬼。
一人一马坐在城外的小河边,马吃着草,而人则翻着母亲留下来的日记,渴求能从母亲少女时期的日记中寻得几分对于恋爱的指导性意见。
不过玛蒂娜似乎都没有因为喜欢某个人而夜不能寐过,倒是有因为数不清的佛罗伦萨小伙子每晚在她窗前唱小曲儿吵得她辗转难眠,终于有一天,她怒极之下,往窗外泼了一盆水,而正扒在她窗台下的里卡多当先被浇了一身。
里卡多浑身**,吞吞吐吐地对着端着一只空盆,站在窗里,目瞪口呆的玛蒂娜说:“我、我听说有登徒子每夜守在你家窗下……我、我、我来保护你的。”
玛蒂娜眨了眨眼睛:“是、是吗?”
里卡多:“是、是、是……”他“是”了半天,终于牙一咬,心一狠,说道,“我不是因为有登徒子才想保护你的,我、我想保护你一辈子!”
……
…………
乔娅一拍大腿:“妙啊!”惊得正在撒欢啃草的大黑马扭头看了看她。
她拍完大腿,又眯着眼睛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语道:“可是这不太合适,首先凯厄斯也不会拿水喷我,最重要的一点是,谁也不敢在他窗下唱小曲儿。”
顿了顿,她豁然开朗:“我敢!”
上辈子大学期间,她所在的女生宿舍楼每隔几个月就会有男孩子弹着吉他唱着歌在楼下表白,过不了多久,宿舍楼大门里便会走出来一个含羞带怯的姑娘来。
这大概是沉迷极限运动而与恋爱相距甚远的乔娅,离恋爱中的男女最近的一次了。
乔娅收起了日记本,站起身来,拍了拍大黑马的马脖子,说道:“我不是胆小鬼,我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我会告诉他我的想法。”她笑着道,“感谢里卡多和玛蒂娜,我觉得在他窗下唱歌这个方法就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