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抗抗跑出去的时候,大福和几个孩子正扭打在一起,二福被压在下面,大福正在和最大的那两个孩子纠缠,三福在一旁拉坐在二福身上的那几个孩子,一边拉一边拿手使劲掐他们。
张抗抗喊一嗓子,赶紧跑过去,伸手把那几个孩子拉起来,先把二福拉起来再说。
二福满头满脸的土,被张抗抗拉起来时,还不忘抬起脚去踢那些孩子。
那几个孩子见张抗抗来了,也都纷纷松了手,可并没有走,就站在那里瞪着大福他们。
张抗抗把三个孩子护在身边,看着大福问:“怎么了这是,怎么就打起来了。”
大福抬着下巴看着对面站着的那几个孩子,倔强的一句话也不说。
张抗抗就问三福:“你说吧。”
和大福打架的孩子一个个都趾高气昂的,见大福家里人来了,也不怕,挺着腰站着,不停的做些挑衅的表情。
他们不是没和大福打过架,以前每次打完架,他们娘就会带着他们去找张抗抗去,还告诉他们,没事,反正他们娘是后娘,打坏了她也不管,根本没人管。
这些孩子就仗着父母的这些话,没事就来戳大福,大福又是个不受气的,就经常和这些人打架,可打完了,这些孩子回家再告状,他们父母拉着他们来找张抗抗和张正平,张正平在的时候就狠狠揍他们一顿,张正平没了之后,张抗抗就关着房门,门都不出,就在屋里躺着对外面冷淡说一句:“那不是我亲生的,我打不得也骂不得,要打要骂都随你们,只要别来烦我就是。”
大福永远都忘不了,他站在院子里,听到张抗抗在屋里说这些话时,和他打架的那些孩子依偎在自己娘身边,得意的表情。
所以那些孩子看见人家大人来了,也不走,还十分挑衅的看着大福,都是有原因的。
他们不怕啊,反正没人给大福他们撑腰。
三福听张抗抗问她,立刻道:“我们玩的好好的,他们就来找茬,说这一块是他们占了,不让我们在这里玩。大福拉着我们往旁边躲一躲,他们就又过来,说这一块也是他们的,让我们滚开。大福不走,他们就打大福。”
张抗抗听了,气的皱着眉问大福:“真的?”
二福抹一把脸上的土,“真的!他们尽欺负我们,我们去哪儿他们都说是他们占的地方,不准我们玩。他们没事干就来堵我们,最后逼的大福和他们打架。”
张抗抗问三福:“多久了?”
三福说:“好多年了。”
“那怎么不告诉我?”张抗抗脱口而出,可话说出来,再看到那三个孩子的眼神,张抗抗就知道,不是他们没有说,是原主从来没管过。
张抗抗叹口气,转眼看那几个孩子,问:“你们说这路是你们的地方?”
为首最大的那个叫大奎,听见张抗抗问他,便梗着脖子说:“是,我们先占了。”
“不是,是我们先来的,我们玩了好久了,他们才来。”三福叫道,“而且我们让给他们了,他们还跟着我们,我们在哪里玩,他们就说是他们占了的。”
三福说完,指着大奎说:“他们只要见到我们就这样,成天的找茬。”
张抗抗越听越气,低头问大福:“大福,你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三福还小,我需要听你一句话。”
大福还气呼呼的,转头看张抗抗,“什么?”
“三福说的是不是真的,他们一直这样欺负你们?”
“是。”大福恨恨道。
张抗抗点一下头,“行,那我知道了。”
张抗抗看一眼那最大的孩子,问:“你叫什么?”
“大奎,怎么了?”大奎看着张抗抗问。
“我看你比大福还高半头,剩下的也都比二福大,你们追着比你们小的孩子打,你们不觉得羞愧吗?”张抗抗问。
大奎哼一声,小声道:“后娘也管这么多?”
张抗抗愣一下,问:“你说什么?”
大奎见张抗抗急了,给身边的小伙伴使个眼色,几个人立刻溜了。
大福见那几个孩子都跑了,转身就要往家走。
张抗抗一把拉住大福,“干嘛去?”
大福愣一下,“回家。”
“回什么家。走,跟我找他们去。”张抗抗对大福说。
二福一脸一头的土,好像见了鬼一般的看着张抗抗问:“真的?”
“那还有假?他们经常欺负你们那怎么行,走,找他们去。”张抗抗拉着大福就往前走。
“可是我不知道他们跑哪里去了。”大福说。
“没事,去他们家。”张抗抗问:“你知道他们家在哪里吗?”
几个人浩浩荡荡冲到大奎家,冯坤和周励在后面跟着,冯坤一边走一边笑着对周励说:“没想到这张抗抗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竟还有这气势。”
周励抿嘴一笑,道:“走,跟着去。”
张抗抗由大福带路,不一会儿就到了大奎家。
大奎他们几个跑了之后,想着这件事就完了,在自家门口又玩了起来,压根没想到张抗抗会找到家里来,见人来了,赶紧往家里跑。
大奎回到家就和他娘一通说,他娘听了,护着大奎说:“没事,她来就来,有娘呢。那小寡妇还敢来咱家?我一屁股就能坐死她。”
一屁股就能被坐死的张抗抗站在门口,好巧不巧的就听到了这句话,原本还说想和这大奎的家长好好谈谈呢,现在看来,不用谈,这种就属于熊父母教育出来的熊孩子。
张抗抗这么想着,清清嗓子,推门就喊:“大奎娘在吗?”
大奎娘心想,在,就等你了,咋地吧。
张抗抗带着四个孩子进了大奎家,看着大奎娘说:“你就是大奎他娘吧,刚才大奎在我家门口打了大福和二福,还有我家三姑娘,我问了一句,大福告诉我,你家大奎没事就盯着我家这四个孩子欺负,我想来问问,到底为什么?”
大奎站在他娘前面,听见张抗抗这么问,立刻看他娘一眼。
大奎娘哼一声,“小孩子打架不是常有的事,也值得来问?”
张抗抗也笑一下,道:“大奎娘,我觉得你这话不对,这孩子打架是打架,偶尔一次,那是有原因的。可你们是没事找事,就捡着我们家孩子欺负,刚才你家大奎说了,外面那路都是他的,我们家孩子不许在外面玩,这也不值当来找你说?”
大奎娘就觉得这人怎么就变了,以前她都是不管的,这次却找来了,可大奎娘不怕啊,她想着她根正苗红,身体倍胖,这一个瘦小的张抗抗在她眼里跟个蚂蚁一样,还敢找来,也是上天给了无穷勇气!
“那你说怎么办吧。”大奎娘没好气,一副我家孩子就是故意找你家的茬了怎么样吧的表情。
张抗抗便说:“既然是故意找茬,那就让大奎给大福道歉,给我们家四个孩子道歉。”
大奎听到这么说,又看一眼家里墙头上趴满了自己小伙伴的脑袋,让他道歉,他不要面子了?立刻说:“我不!”
大奎娘赶紧拉着大奎往身后一撇,说:“道什么歉啊,你怎么不说我家孩子为啥不欺负别人,就欺负大福他们啊。还不是因为他们有人生没人养……”
大奎娘说了一半,就看见张抗抗往前几步,直接走到她面前,一双眼睛狠狠盯着她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大奎娘被突然冲到眼前的张抗抗吓一跳,本能的往后一退,然后站住了,挺挺胸脯,“我说他们有人生没人养,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
张抗抗见和这人压根没法沟通,便说:“你这是做家长的说的话吗,你儿子这样,也是,像你,上梁不正下梁歪。”
张抗抗转头要走,跟这种人压根没法沟通,那就不要再说下去的好。
大奎娘彻底被张抗抗激怒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被一个黄毛丫头骂一顿,见张抗抗要走,瞬时拿手抓住了张抗抗的辫子,用力往下一拽,问:“你说我什么不正什么歪?”
张抗抗本不想和这种泼妇纠缠,没想到那人却在后面一把抓住了她的辫子,张抗抗条件反射一般,抬起双手抓住大奎娘扯她辫子的手,同时后撤右脚,身子迅速往右一转,大奎娘的胳膊整个就被往后拧成了麻花。
大奎娘一声惨叫。
张抗抗抓着大奎娘的手,看着她问:“你想干什么?”
大奎娘的胳膊被拧着,另一只手伸过来使劲拍着她的肩膀,叫道:“松开松开,快松开!”
张抗抗压根就没用劲,自己知道轻重,却故意说:“没事,我给你拧断了,我还能给你接上。”
大奎娘一动也不敢动,她立刻去拉大奎:“大奎,去,给大福道歉。”
大奎愣一下,“我不!”
“你个熊孩子,你想看你娘的胳膊断啊,还不快去!”大奎娘哎呦哎呦的叫起来。
大奎红着一张脸,一动也不动。
张抗抗回头看一眼四个孩子,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以后就没有人再敢欺负自己的这四个娃了,就说:“道不道歉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我把话先放这儿,以后谁要是再敢欺负我家这四个孩子,断了手脚,我自己给你们接。”
张抗抗说完,手一松,大奎娘瞬时就倒在了地上。
张抗抗看到大奎家墙头爬满了人,知道以后别说不欺负大福了,更不会有人再敢抓她的小辫子了。
张抗抗走到四个孩子身边,四福第一个抱住她的大腿,高兴的抬着脸叫:“娘,你真厉害。”
张抗抗笑着摸一下四福的脑袋说:“娘要告诉你们,不管是谁,也不能随便去找别人的茬,但是,咱也不能被欺负,谁如果敢欺负我们,我们就揍他,行不行?”
“行!”四个孩子异口同声道。
“那咱们回家。”张抗抗拉着四福道。
四个孩子跟在张抗抗身后,一个个抬着下巴。
张抗抗拉着四福的手,剩下三个大的,跟在后面,彼此看对方一眼,都笑了,还都带着泪光。
队伍的小尾巴石油周励和冯坤组成的,冯坤不停的在赞叹刚刚张抗抗的身手,一边偷偷的模仿,一边问周励,“你看见没,看见没,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死也想象不到张抗抗竟然有这一手。我的妈呀,太牛逼了,就这么一抓,一转,哎呦呦,周励,你慢点慢点,我的胳膊!”
周励看着张抗抗的背影,还有那四个孩子无比骄傲挺直的脊梁,时间又像是回到了他小时候,和别人打完了架,被他妈华若拽着回家的时光。
几个人回到家,张抗抗让他们去洗一洗澡,孩子们都洗干净了,一个个站在张抗抗身边,都不肯去睡。
张抗抗见这四个孩子都在她身边打转,似乎有话要说,可又都不开口,就问:“你们怎么了,有什么话要说?”
大福看二福一眼,二福只能开口问:“你,你什么时候开始教我们功夫?”
“功夫?”张抗抗啼笑皆非,她哪里会什么功夫,最多也是会些防身术而已。
“是,就是你刚刚那招。”大福也开口道。
张抗抗想一想,便说:“等你们什么时候开口叫我娘的时候吧。”
四福马上跳起来:“娘!”
大福和二福彼此看对方一眼,问:“我们能不能先叫你师傅?”
张抗抗本来就是和他们开玩笑,才说让他们叫娘,听见大福的话里已经有了和缓,问能不能先叫师傅,便笑了:“行!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大福问。
张抗抗想一想,道:“第一,以后我说话,你们必须听。如果我说错了,你们可以纠正,但是,你们不能不回话。弟子规有句‘父母呼,应勿缓’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四个孩子摇摇头。
“就是说,爹娘叫你们,你们要立刻答应。”张抗抗解释说,“虽然你们不叫我娘,但就算叫我个师傅,我叫你们的时候,你们也应该立刻应一声,这是对人最起码的礼貌。”
大福看向二福,两个人都默默点点头。
“第二个条件,我希望不只是大福二福学,三福更要学。”张抗抗看着三福说,“女孩子更要学会保护自己的方法,不管什么时候,你永远也不能保证,在你有危险的时候,大福和二福会在你身边,我会在你身边,但你永远在自己身边。你懂我的意思吗?”
三福抬头看着张抗抗,想起张抗抗那时一手制住她姑,这又制住了大奎的娘,三福便说:“我学。”
张抗抗立刻说:“那好,从明天开始,得空我就教你们几招,剩下的时间,我希望你们自己也要多锻炼身体,大福二福还好,经常出去玩,身体素质不错,三福就不太行了,经常在家里坐着,门都不出,以后也要多出去走走。”
三福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行,都去睡吧。记住师傅的话,教你们几招,不是让你们去去打架的,是用来防身的,是用来保护自己的。知道了吗?”
“知道了,师傅!”四福叫道。
张抗抗被逗笑了,拿手点一下四福,“还不快去睡。”
几个孩子跑去睡觉,张抗抗转头看见院子里三个人都跟看稀有动物一样看着她。
张抗抗有点不好意思了,道:“我就是和他们说着玩,说着玩。”
“怎么能说着玩呢,我觉得你说的十分好,特别好。”赵永红说,“怎么样,我也想拜个师,也教我几招呗。”
“行啊。”张抗抗一挑眉,“我先说好啊,大福他们拜师是斟过茶的。”
冯坤连忙站起来,跑厨房拿一个碗,倒了一碗的凉开水递给张抗抗,叫一声:“师傅!”
第二天早晨起来,张二福第一个从床上跳下来,他鞋子都顾不上提,趿拉着就往外面冲,跑到后院,往鸡窝里一模,手心热乎乎。
张二福疯一般的叫起来:“鸡蛋,鸡蛋!”
张抗抗连忙跑出来,早起她去挤养奶,挤了一身的汗,终于学会了,这一会儿正在锅里煮,想着煮沸了杀菌消毒。没留意鸡有没有下蛋,听到二福叫,也跟着跑过来看。
只见二福手里拿着蛋,对张抗抗喊:“下蛋了,下蛋了。”
张抗抗过去摸一下,那颗蛋还热乎乎,便笑了,“还真的是。”
然后又对二福道:“你把蛋再放回去。”
二福愣一下,“为什么?”
“让大福他们也摸一摸啊。”张抗抗说,“体验一下摸到鸡蛋的幸福。”
“对。”二福说着就把鸡蛋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去叫大福。
几个孩子就这么轮流摸了一遍,直到四福最后去摸,他的胳膊短,在鸡窝里转了好几下才摸着。
四福拿出来一个鸡蛋,睁着眼睛对大福说:“还有一个。”
大福惊讶的看着二福:“还有?”
“没呀,就一个啊。”二福说。
四福摇摇头,“有,我摸到了。”
四福手在里面转一转,再拿出来,又是一颗鸡蛋。
“哈,那岂不是有两颗蛋可以吃了?”二福拍手道。
三福听了,抬头看着她哥,“二福,能不能不吃?”
二福低头看蹲在鸡窝胖的三福问:“为啥?”
“我,我想留着换本子。”三福说。
二福犹豫一下,“那留一个你换本子,咱们吃一个?”
“可是,我还想换支笔。”三福小声道。
“你又不上学,换什么笔和本子?”二福不高兴,他想吃鸡蛋想了好久了。
“我想画画。”三福说。
张抗抗站的远远地,听着四个孩子在那边讲话,也没过去。
周励早就听到几个孩子叫着说有鸡蛋了,特意起来看看,就见张抗抗站在那里听,也不过去看。
周励走到张抗抗身边,问:“你怎么在这里站着?”
张抗抗听到有人说话,立刻转头,没想到迎面就是周励那张脸。
周励本来想顺着张抗抗的视线看她在看什么呢,离张抗抗近了些,却没想到张抗抗会突然这么回头。
张抗抗转过头的那一瞬间,两个人因为距离如此之近,都惊呆了。
周励看着张抗抗那双眼睛就在自己眼前,还有她皙白的皮肤和娇艳的红唇,周励只觉得嗓子处干的厉害,忍不住咽一下口水,立刻往后撤了一步。
张抗抗的脸也唰的一下红了,继而就听见周励清清嗓子,继续问她:“你站这里看什么呢?”
张抗抗双颊还在烧着,又觉得心脏在狂跳,不自在道:“他们在商量鸡蛋的用途,我想听听。”
周励也站在那里听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大福做了决定,这次的先换本子和笔,下车有了鸡蛋,再吃。
二福虽然不高兴,可三福很少会提什么要求,这是她第一次开口说自己想拿鸡蛋换本子,二福也不好说不,便说:“那行吧,不过下次下了蛋,一定得吃。”
四个孩子打好了商量,四福又把两个鸡蛋轻轻放在鸡窝,等着吃过早饭和她姐一起去换本子。
张抗抗回头对周励无声的说一句走吧,悄悄的往厨房去。
等四个孩子回来,张抗抗也把羊奶热好了,这次挤的奶不少,五福自己喝不完,张抗抗匀出一小碗来,给四个孩子喝。
张抗抗端着热腾腾的羊奶出来,放在外面冷着,四福往碗里看一眼问:“娘,这是什么?”
张抗抗道:“是羊奶,一会儿你们四个喝。”
二福捏着鼻子摇头:“我不喝,这是什么味!”
张抗抗看着他,问:“那放点白糖你喝不喝?”
二福立刻说:“喝!”
张抗抗看一眼四个孩子,想看看他们会不会给自己讲实话,便问:“刚刚二福喊有鸡蛋了,是不是?”
四个孩子立刻你看我我看你的,最后还是大福站了出来,和张抗抗商量道:“是有鸡蛋了,可是,我们,我们想问你能不能不吃?”
张抗抗便问:“然后呢?”
“三福想拿鸡蛋换铅笔和本子。”大福说。
大福说话的时候,三福和二福很紧张,他们听宝根宝华说过,他们娘看鸡蛋看的很重,谁也不让碰,那鸡蛋别说吃了,他们压根就见不着,他们娘都一个个收好了,换盐换油什么的,压根不会让他们摸。
大福想着张抗抗也肯定是这样,她肯定也要用这鸡蛋换东西,这鸡是她买来的,如果她要拿鸡蛋,他们这些孩子肯定没办法。
刚刚他们在后院还在说这件事,他们是商量好了,可以让三福换铅笔本子,可张抗抗如果不同意,他们就没法换。
本来他们还想瞒着,可最后商量了一会儿,觉得还是要实话实说。因为二福说张抗抗知道有一个鸡蛋,但不知道还有另一个鸡蛋。
四个人就想着去碰碰运气,把鸡下了两个蛋的事也告诉了张抗抗。
张抗抗想了想,便说:“可以。只要你们四个商量好了,换什么都行。”
“真的?”三福叫了起来。
“真的。”张抗抗说,“先吃饭吧,把奶喝了,吃完饭你们就去供销社换吧。”
四个孩子吃的很快,虽然二福想把鸡蛋吃了,可他也愿意跟着去换东西,拿鸡蛋去换东西,他还一次也没有去过,慢慢地就把没吃上鸡蛋这件事给忘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去换东西。
四个孩子吃完饭,大福小心翼翼的拿好鸡蛋带着弟弟妹妹就要去,张抗抗嘱咐他们看好四福,大福忙不迭应一声,就走了。
张抗抗看着四个孩子,一个想法油然而生,可是也要等鸡再多一点才行。
周励他们吃罢早饭也去上工了,中午大家不回来,这时候最忙了,中午队里管一顿饭。
张抗抗自己在家,第一次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只剩下她自己。
五福睡着后,张抗抗坐在院子里,想着自己要做的事。
最重要的五福的口粮是解决了,有了这奶山羊,不管怎么样,五福也能吃饱了,剩下的奶,其他孩子也能喝一些。然后就是挣工分的问题,张抗抗在等张来福的消息。她除了要挣工分,还要多赚钱,张抗抗知道,这一年到头,其实只靠挣工分,基本上落不下什么钱。而且女同志的工分比男同志要少,还有很多人一年干下来一算工分还欠队里的,张抗抗觉得,就算她每天能拿十分,就按她家这么多孩子,过年一清算,她肯定是要欠钱的那一份。还有,五福马上也要上小学,这孩子们的学费每学期一元,眼看着这暑假就要过去,开学就要缴学费,大福和二福加在一起,两元钱。
这两元钱张抗抗一直留着,自她从衣柜翻出来原主压在箱子底下的这些钱的时候,就先拿出来两元钱放着,就等着开学的时候缴费,什么都可以动,这两元钱是不能动的。
张抗抗正坐在院子里出神,张来福就来了,跟着张来福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女人,张抗抗认识她,是打渔张的妇女主任,叫朱青的。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咱们妇女主任,朱青,你认识吧。”张来福对张抗抗说。
张抗抗点点头,“我认识。”
朱青也笑了,“这抗抗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可能不认识,是不是抗抗?”
张抗抗笑一下,没再回话。
张抗抗怎么会不认识她,朱青算是她的一个大姐,连五服都没出,因为张鹤轩只有张立人这一个独子,所以和其他亲戚走的也算很近。朱青家就是头一份。
可张鹤轩被分了土地后,因为在打渔张名望很高,且老爷子是个救贫救困的主儿,不像其他那些恶霸地主一般,所以当时斗.地主的时候,被村里的人护着,说了很多好话,也就只分了他的地和房子,就算了。可后来,一九六六年的时候,从上而下钻进了一个运动中,朱青是当时最积极的份子,她第一个站起来和张鹤轩家划清界限,并各种举报张鹤轩,张鹤轩很快就被打倒了。
朱青在这份运动中得了个头功,后来又当上了妇女主任,也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朱青看着张抗抗就说:“书记和我说了你的情况,也是巧了,我们就说找一个会理头发的妇女呢,没想到,你还会这一手。”
张抗抗轻扯一下嘴角,“我也是闲时自己瞎琢磨的。”
张来福便说:“行,那剃头匠多久不来一次,来一次收钱就要收五分,如果你会剃,那就最好不过了,咱们村里的人,你给剃一个头,就给记八分工分,这是我们开会研究过的。你看行不行?”
张抗抗忙说:“可以,谢谢书记。”
朱青那双细小的眼睛瞥一眼张抗抗,便说:“那你就好好干,争取不给组织拖后腿,不要白吃饭,以前的小姐派头也要收起来,要弯下身子踏实干活,不要想一些有的没的,你要知道,这八分已经不少了,一个男的,整劳力一天才十二分。还有,你一个女人家的,带着五个孩子,就更要安分一些,规矩一些,知道了吧。”
张抗抗本想说自己早就没有什么小姐派头了,又想问一句她什么时候不安分不规矩了?可想一想还是忍了,对朱青这样的人,现在逞口舌之快,对她没有什么好处,就让朱青再蹦跶几下,马上就秋后了。
“我知道这是组织对我的照顾,我一定好好干。”张抗抗说。
张来福对张抗抗的态度很满意,便说:“那这样,晚上我就在喇叭上喊一下,通知大家一声,妇女儿童以后可以来你这里理发,对了,你的小本子找出来,每来一个人理发,你就让他们签个名,记分员会来核算,给你记工分。”
“好的,谢谢书记。”张抗抗忙说。
张来福把事情说完了,就要走了,朱青连忙跟出去,走之前还转头看了张抗抗一眼,那眼神里有说不清的东西。
张抗抗懒得去想朱青那眼神里的意味,只是高兴,自己可以挣工分了。
到了傍晚,张来福果然说到做到,在大喇叭里喊了好几遍,说打渔张开设了一个理发点,就在张抗抗家,想去理发的,可以去找张抗抗同志。张来福还在后面特意重复了好几遍,只限小孩和妇女。
那些本来蠢蠢欲动的男人听了,纷纷摇着头叹气,大失所望啊。
张抗抗看时间不早了,便去做晚饭,昨天剩的饺子,她拿出来煎了一下,煎的油香黄亮的。又煮了一锅野菜粥,热了一些窝头。
饭做好了,张抗抗想着等吃过饭就找周励借推子,她的大剪子也得拿出来磨一磨,然后再找人练练手,长头发就找赵永红吧,本来赵永红就说了,想让张抗抗帮着她也剪一下。短头发只能找周励或者冯坤了,再让周励指点着点。
张抗抗计划好了,就专门等着三个人下工。
四个孩子坐在桌前也不吃,都在等周励他们下工回来。
等了一会儿,赵永红和冯坤回来了,赵永红一进门就说:“我听见大喇叭喊了,以后你就可以理发赚工分了,是不是?”
张抗抗兴奋的点点头,“对。不过永红,我得麻烦你件事。”
“找我练手?是不是?”
张抗抗笑着:“对了。”
“那咋不行啊,我就想着让你也给我剪一个劳动头呢,就跟三福的一样。”
张抗抗就问了:“这叫劳动头?”
“你不知道?”赵永红一边洗手一边说,“这个头型很流行了,咱吃完饭就剪呗。”
“行,饭都做好了,你们洗洗手,咱吃饭。”
张抗抗说完,去锅里把窝头捡出来,赵永红和冯坤都洗完了,赵永红叮嘱冯坤,一会儿吃过饭让冯坤洗碗。
冯坤坐在石桌前,拿起窝头说:“洗碗绝对没问题,可这人吧,命怎么就这么不一样?”
“怎么了?”赵永红看他一眼。
冯坤委屈道:“你看吧,需要洗碗了,周励又不在,正好躲过去了。”
张抗抗便插嘴问:“周励去哪了?”
“还能去哪儿,被他老丈人给拉走了呗。”冯坤道。
张抗抗正喝了一口野菜粥,听见冯坤这么说,差点一口粥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