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大雪漫天飘扬,满世界的纯粹白。
林晚陆淮和小孩子们四处抓雪,你来我往玩得好不畅快。
表哥表嫂们则是站在屋檐下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间带上嫌恶的笑容。瞧他们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好似下场玩两把,便会丢了公子哥和贵妇的格调。
像这样拘泥于高贵身份的富家子弟,远比大街上辛勤劳动的清洁工来得粗鄙。
林晚和陆淮照样玩自个儿的,几乎要玩疯了,这时老管家突然发话,说老爷子友情赞助奖品。
赢家得酒庄,输家得粉红色的大棉袄。
表哥们当场撸袖子,开始自吹自擂打雪仗的架势,抢着要打雪仗。
林晚啧啧感叹:“至于这么见钱眼开吗?”
陆淮瞟她一眼,“南苑阁。”
林晚立马伸手进口袋,摸了又摸,直把红包摸得暖烘烘的。而后一本正经:“有钱让人开心,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所以……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见钱眼开的原因。但我的意思呢,是希望大家向我学习,有钱没钱都要开开心心每一天。”
陆淮低头,压着嗓音道:“老头的酒庄不对外开放,收藏不少酒。”
“能卖很多钱?”
“也能自留。”
哇哦!
转手卖掉很多钱,自留红酒能美容,血赚不亏!
林晚东张西望,发现下场的都是表哥们,正掂量着雪球在地上猛砸。
很有铅球高手的力道和狠劲儿,留给她的眼角充满阴毒,仿佛在说:刚刚在麻将桌上耍嘴皮子开心不?有本事你继续打雪仗,我们再来比划比划。
林晚:呕呕。
傻子才和你们硬碰硬。
她转头拍拍陆淮的肩膀,语重心长:“我突然发现,没钱就很快乐,有了南苑阁加倍快乐。”
“现在有个机会摆在我的眼前,我好像可以超级宇宙无敌快乐。你想不想为了我的快乐,自我牺牲一下?”
陆淮眼睫斑驳,漆黑瞳孔散散的,看着那群蓄意待发的表哥们,仿佛狮子看着阿猫阿狗煞有介事的挑衅。
“有什么好处?”
面皮很薄的林总快速衡量,酒庄的价值与面子的价值,当机立断地叫道:“陆淮你可以,陆淮你超行,加油加油加油!”
嫂子们表情忿忿,扭头也叫道:“老公你也行!”
“老公老公加油!”
“阿烨你要赢!!”
刹那间全场沦为啦啦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另辟蹊径卖队友。
林晚捂嘴偷偷笑,被似笑非笑的陆淮捏住脸皮。
“疼疼疼,哎呦哎呦脸皮要掉了,我要毁容了。”
装模作样地求饶着,趁陆淮松手的刹那,踮脚在他脸颊亲了一下。林晚理直气壮地推推他,作出扔神奇宝贝球的姿态,气势十足地喊道:“去吧,皮卡丘!”
月牙似的大眼睛,莹亮温软,陆淮无力抵抗。
他想,所有人都弄错了。
他布下天罗地网,她进来肆意打滚,最终被拿捏在手心里的人却是他。
明知道她情绪泛滥又鬼主意多,哭哭笑笑没人理会,自然会乖乖地收敛情绪。但他比任何人都容易心疼,看不得她半点失落和难过。
宁可为之上刀上下火海,区区雪仗又算什么?
冰凉的雪球砸在脸颊,陆淮自陆太太的笑颜中回过神。远远望着得意的陆仁迦,狭长的眼中重浮少年时代的桀骜与不驯。
他脱了外套,罩她满身,弯腰取雪,再抬手——
陆仁迦猝不及防,被砸得跌坐在地。
陆淮回头,以大拇指抹去面颊残留的雪,漫不经心道:“很久之前我说过,别人有的你要有,别人没有的你也要有。”
“我说到做到。”
风把碎发和雪片拨弄得凌乱,林晚将发丝勾到耳后,发现心跳扑通扑通。正犹如童话故事里撞击心房的小鹿,竭尽所能地传达出一个讯息:
你真幸运,嫁给喜欢又值得的人。
她笑,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细牙,“谢谢你。”
他歪头,恰到好处地躲过陆仁迦的攻击。
“不客气。”
陆淮转身走进雪球往来的庭院中,仿佛走进枪林弹雨的火光之中。这一刻,夜色深沉暗淡,唯有这个男人熠熠发光。
*
“加油加油!”
“阿国小心左边小心小心!”
“右边!”
“陆淮又来了!!”
没人和陆淮组队,表哥们抱团欺负表弟,用四个字生动形象一下,就是狼狈为奸。
成语储备量很ok的林总,还能再拿出很多个四字,比如人面兽心人模狗样表里为奸臭味相同一丘之貉。
一口气都不带喘的哼!
好在陆淮有策略,看准表哥们‘公子哥’习性很重,先逐个击破。这群表哥本不是一条心,此时你推我攘的,拼命拉人挡雪球,最后一一败下阵来。剩下身体素质很不错的陆仁迦。
双方不约而同地背靠‘堡垒’休息,场面陷入僵局。
陆淮先一步恢复体力,再度发起攻击。
眼看着大大小小的雪球,如冰雹般疯狂下落,陆仁迦伸出双手遮挡头部。他想尽办法躲闪,眼珠天南地北地乱瞟,瞧见个圆圆的小屁股。
是二表哥家的大儿子,刚才还和小表妹抱头痛哭的那个。七岁大的孩子比三岁更迟钝,来爷爷家还带一桶玩具,正傻乎乎地铲雪玩。
又胖又笨又胆小,不过作为挡箭牌刚刚好。
陆仁迦忽然伸手拽住他,推出堡垒。而后自己打个漂亮的翻滚,躲在大胖小子身后,两手抄着雪,伺机而动。
陆淮双手揉着雪球,似乎正在观望角度。
陆仁迦捏一下小胖子的屁股,他便哇哇大叫:“小伯不要打我!”
这时候还挺聪明的嘛。
陆仁迦笑,再捏。
“不要扔我呜哇哇哇哇。”
小胖子干嚎起来,自家爸妈都别过眼去不想理会。
这个儿子生来便害得母亲受尽苦头,胖的眉眼全挤在一块儿,丑到不行。再长大点,父母发现他智力和反应也跟不上,赶紧又生了个活泼伶俐的小儿子。此时小儿子正哈哈大笑道:“妈,你看哥,他都要吓得尿裤子了。”
林晚见状叫了声陆淮,对他摇摇头。
陆仁迦卑鄙无耻,拿小孩做挡箭牌,架不住人家爸妈愿意。陆淮却是不行的,他的存在他这人即是原罪,做什么都要传出恶名,说他以大欺小。
而且小孩无辜,不论陆淮成功失败,他都出尽洋相,回家指不定被父母怎么教训。要是真的吓到失态,留下更深的童年阴影,长大以后又是个伤痕累累的成年人。
酒庄而已,不要也罢。
别人要做昧良心的事任由他们做,我们不奉陪。
林晚眼里是这个意思,陆淮自然看得懂。
他反手丢了雪,往回走。
陆仁迦不服气地叫嚣:“怎么?形势不妙就要溜?”
一团雪落在脚边,陆淮浑不在意地踩了上去,侧头留下一句话:“不和拉小孩垫背的孬种玩,脏手。”
清幽的月光照亮陆淮半张脸庞,棱角分明,不可一世。
还有那种充满轻蔑的眼神,仿佛眼前一切皆蝼蚁,没有资格令他正眼去瞧的模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陆淮总是如此高高在上。
凭什么?
所有人都在日以继夜地学习,拼了命地揣摩老爷子的欢心。他竭尽所能,渴望着摸头与夸奖,却全部被陆淮轻松赢去。
而且躲开。
终于有一天陆淮被赶出家门,为什么今年又重得重用的模样?为什么老爷子眼里永远只有小叔和陆淮,这两个叛逃本家的东西?
被掰断的腿仍然隐隐作痛,想起老爷子淡淡的指责,想起他的偏心,陆仁迦猛然红了眼睛。
内心活动不过刹那,他爆发得很突然,犹如饿狼般猛地扑了上来。
陆淮至小到大挨过不少打,其中不少来自陆仁迦。他总是不以为然地看着,连手指都不屑动弹。
这种连自己输在哪里,都不明白的白痴。
他想:没有动手的必要。
但今天林晚在,她不喜欢血光,尤其发生在他身上。
她既坚强又脆弱,有胆子独自面对发疯的林笙,骨子里却依旧是,那个因为额头屁大点伤哭个不停的哭包。成为陆太太之后,也许会哭得更厉害。
陆淮完全抬起眼皮,黝黑的眼珠里映着二楼窗边,老头没什么表情的半张脸。
他想起来了。
陆仁丁二十六岁结婚,婚纱殿堂华美不胜收,门外却靠老头的警卫员,艰难拦阻着无数新欢旧爱。当晚老头动了鞭子,将陆仁丁的后背抽得鲜血淋漓。
后来他也踉跄跌倒,躺在病床上,示过此生唯一一次的弱。
他说他试图教育出顶天立地的男人,既能在战场厮杀,在商场玩弄权术,又能将事业留在家门外的好男人。
是那种在事业上野心勃勃,对家庭对妻子富有责任心的好男人。
他没有成功过,也知道难以成功。因为即使是他,也曾意外背叛过妻子,有过私生子。
老头承认自己的教育方式存在差错,也承认自己年轻气盛时,教育方式更为冷硬,因此才会错失,他那距离完美一步之遥的小儿子。
不过醒来之后,照样以固有方式教育着子孙,仿佛从未动摇。
永远不要对自家人下手,老头说这话时有别的补充理论:永远不要因为利益对自家人下手,但你可以因为更小的家,舍弃大的家庭。
事业上得饶人处且饶人,没有足够能力便不要成家。成家之后便做好为之放弃很多利益的准备,而后为家庭寸步不让。
前者是尚有柔情的进攻者,后者是六亲不认的守护者,陆淮以前笑他自相矛盾,如今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陆淮拽住陆仁丁的领口,将他掀翻在地上,将那颗愚昧的脑袋狠狠地埋进雪里。
他知道他永远无法领略老头的意思,更知道在场这几位表哥也永远不会明白。对老头而言,克制不正当的欲望,远比培养该有的欲望和谋略更为重要。
他们输得很早很惨,却在叫嚣着偏心,自我欣赏着脑子里微不足道的智商。
*
这一架打得厉害,好不容易才拉开。
陆仁迦面无血色,唇畔冻得苍白,整个人几乎成为冰棍。陆淮其实毫发无损,唯独手指头红通通的。
林晚突然拉着他的手,跨越过层层衣物,贴在自己的腰际。
她抖了抖,煞有介事地念出台词:“透心凉,心飞扬!”
那头嚷嚷着要找老爷子告状,老管家却眯着眼睛,只对陆仁迦道:“陆淮弃权,酒庄是你的。”
陆仁迦原地复活。
老管家又对陆淮颔首:“我带你去拿衣服。”
粉红色的大棉袄。
表哥表嫂们噗嗤一声,陆仁迦哈哈大笑:“陆淮,好好拿你的‘奖品’吧!”
“闭上你的烂嘴。”
林晚凶凶地抬起拳头:“不然我揍你。”
陆仁迦心情大好,看着林晚都顺眼起来,冷笑道:“弟妹别仗着陆淮太张狂,不然以后被扫地出门,在场谁都不会忘了你现在的样子。”
再漂亮也没用。
陆淮老子的确是个痴情种,但陆淮骨子里没定性。打死陆仁迦也不信,陆淮还能宠着个女人到老不成?
“我这是正常发挥而已。”
经过这一遭,林晚彻底看清他们的真面目,什么表面的和平都不要维系了。她大咧咧道:“抱着你的酒庄过日子吧,以后都别想来南苑阁吃饭!”
这群公子哥爱显摆,逢人吃饭必定要在南苑阁的。
声称自己不爱去南苑阁还好,要是被人知道,他被南苑阁拒之门外,这身份档次,便好像无形中下掉了,岂不时被取笑到死?
难怪陆仁迦着急,拽住林晚的大衣下摆,怒道:“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林晚笑盈盈:“我是南苑阁的老板呀,我不让你去,就不让你去。你倾家荡产也别想进南苑阁的大门,谁给面子都不好使。”
“你——!”
陆仁迦立即猜到她的‘压岁钱’是什么,气得要咬碎牙齿。
“我怎样?”
林晚突然感受到做坏人的舒爽,继续变本加厉的挑衅:“是不是气到说不出话来,又想动手?还标榜成功人士,带着红三代富二代的高帽子,关键时候拉小孩出去挡枪的。不好意思问一下,你……不是垃圾成精吧?”
“林晚!”
陆仁迦终于想起她的名字,其他威胁的话语尚未出口,冷不防被陆淮拽住头发。
“干什么?”
“还不松手?你还想再打一架是不是?”
他慌张又愤怒地瞪圆眼睛。
“她胆小又怕生,表哥给我个面子,说话温柔点。”陆淮语气温和。
温和到古怪。
迟钝的陆仁迦却冷笑:“胆小?这幅伶牙俐齿的样,你和我说胆小?”
点头:“胆小,被丑东西吓到就会这样。”
好戏陆太太也不愿错过,立马抱着陆淮的胳膊嘤嘤嘤,作出‘我好怕怕我好柔弱’的无辜样子。眼皮眨呀眨,故意恶心陆仁迦。
“你他妈的适可而止。”
陆仁迦拿手指头对着林晚,“小心老子搞死——”
话到半途,手指被陆淮握住,轻巧地‘咔嚓’一声,拗成不可思议的角度。
陆仁迦发出杀猪般的叫声,陆淮单手插回口袋,眼皮半抬着,像是玩笑般拍了拍他的脸颊:“威胁女人,这可是老头的禁忌。表哥说话太没分寸,不要怪我救场心切,还是快道歉吧。”
陆仁迦冷静下来也明白自己受肚皮里的酒精影响,情绪上头做了不恰当的行为。但他不怕。老头不喜欢场面难堪,也不喜欢男人威胁女人,但陆淮今天没做错?
林晚还不是口出狂言?
他抿唇不语,握着手指几欲落泪。
众人纷纷开口打圆场,说过去了就算了,说陆仁迦喝多了失态了,请弟妹不要在意。陆淮却不松口,忽然报出一串地址。
“那酒庄我去过两次。”
他笑:“风景不错,但是看起来很易燃的样子。”
灯光被陆淮完全挡住,他投下整片黑暗,眼色乖戾。
这才叫彻底的威胁。
他发起疯来真能烧了价值千金的酒庄,并且不留证据。
陆仁迦咬肌凸起,面目狰狞地瞪着陆淮,瞪着陆淮身后探头的林晚许久,粗声粗气地说了句对不起。
“没听清耶。”
得罪人就得罪到底,林晚掏掏耳朵:“是不是太快了?”
陆淮点头:“麻烦表哥再来一次。”
“对不起!”
陆仁迦拳头捏得厉害,整个人在沙发里颤抖:“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行了吗?!”
林晚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抢先道:“我接受了。”
然后拉着陆淮走。
“粉色的大棉袄。”
她的心情没有受到分毫影响,期待地搓搓手:“我还没见你穿过粉色,最好是那种大东北的花棉袄!”
画面太美希望不只是想象!
陆淮懒散地勾住她的脖子,半个人靠在她身上,好像也没受到影响。
老管家笑而不语。
*
“哇,看起来很不错耶!”
摄像头对准陆淮,咔嚓咔嚓就是拍,林晚贼兮兮地躲在一边编辑微博。瞥见陆淮要脱外套,连忙发自肺腑地夸赞,“我说真的!真的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
性别平等算近年时尚圈的热门话题,普遍的持方是:女生不该被女性化所约束,男生也不该被所谓的阳刚男子气概所捆绑。
因此粉色绝非男生的禁止色。
陆淮身上这种带灰调的粉色特别衬白肤色,早已成为男女通吃的宠儿。
“好看好看。”
林晚绕着他走了一圈,踮脚翻翻衣领又摸摸口袋,随口道:“布料好像是老旧的流行不了,领口设计方式也是。不过鸡腿袖符合当下流行,拿出来穿还是很炫的,这叫做复古时尚。”
她拉住陆淮的双手,退后又看了两眼,忽然笑:“你穿这个比大衣好看,圆滚滚的,像粉色的……大狗熊哈哈哈哈哈,”
非常好抱的样子。
“你站着别动!”
林晚后退二十多步,再啪嗒啪嗒冲过来,果真抱住一团软绵绵的被子似的。陆淮抱着转了两圈,逗得她咯咯笑,像那种很容易满足的小屁孩。
“易叔,这衣服还有么?”
老管家面容慈爱:“还有一件。”
陆淮为什么问这个?
林晚一秒清醒,拍打着他的手臂:“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脚尖疯狂扑腾也碰不到地什么的……
死都不会承认的!
“刚才笑得开心?拍得开心?”陆淮阴恻恻,“今天教教你什么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脑袋两边仿佛冒出恶魔角角了!
兄弟冷静点!!
“你没发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是结拜兄弟姐妹说的吗?”
林晚哇哇大叫:“夫妻之间是大难临头各自飞。我好歹没飞,好心蹲下来给你拍照,显得你腿特别长特别长来着!!”
“我还给你P图了!!”
“美白滤镜 + 五官立体,你竟然这么对我!”
老管家继续但笑不语,没多久便瞧见林晚穿着另外一套粉粉嫩嫩的大棉袄出来。小两口犹如大粉熊拉小粉熊,走上街头应该能收获不少孩子的喜爱。
“哎——”
林晚叹长长的气,低头看着长至脚腕的大衣,再甩甩袖子,感伤:“管家叔叔,这也太长了吧?是女款吗?”
老管家仔细想了想,发现陆家的孩子们,至少身高上都是傲视群雄的。男人们一米八,入门的太太们至少一六五打底。几个小辈眼光浅薄,与模特结婚,更是拉高了海拔线。
大约是基因使然?
“是女款的。”
真是个令人惆怅的事实。
林晚不死心地问:“那我是家里个子最矮的吗?”
老管家实事求是:“是的。”
啊!
天崩地裂!
咔嚓声在耳边响起,林晚及时扭头,活捉偷拍者陆淮。
“你都不蹲下来给我拍?!”
看完照片更忧郁,“……这矮胖墩儿是谁?”
陆淮认真:“是你。”
“呸呸呸。”
“我不适合拍照片,我适合拍视频知道不?”
林晚指挥他在远处蹲下,快速整理服装和头发,旋即放话:“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走台步!”
前世她相貌平平,台步却走得一等一来着。
老管家贴心地拿出手机放音乐,富有节奏感且鼓点分明的那种。
察觉小两口的目光,他微微笑道:“我在学习与时俱进。”
真的很努力哦管家叔叔!
林晚送出大拇指点赞,灵机一动,忽然表情自信双眼倨傲,犹如螃蟹般外八字快步重来,简直像黑社会讨债的老板娘。
“怎么样?酷不酷?”
“是不是被我的风采迷倒了?!“
陆淮和管家都笑,她又拐回来,“别笑别笑,现在我要认真了!”
绷紧肩背,她收敛住表情,精致五官煞有介事的冷下来,迈步时腿伸得很直。膝盖与脚尖朝前,动作干脆利落、带着力量感,仿佛步步生风。
林晚以专业的挑剔的眼光审视自己的视频,最后的结论是:完美。
“完美无瑕。”
她飘了,不剪辑直接上传了。
荣升为国民夫妇的小夫妇,难得更新微博,粉红色大棉袄情侣衣甜得粉丝嗷嗷叫,下一秒又有搞怪视频。
【我精神一震,然后……眼看着林总迈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螃蟹的步伐!!】
【xswl,林晚妈妈爱你!!!!】
【我真的好吃人前高冷威风,人后只做你的小甜甜,这种神仙爱情呜呜呜】
【林总是我见过台步走得最好的明星,除了身高!】
林晚咬着棒棒糖,怒而回复:别提身高我们还是好朋友!!
高冷林总竟然回复评论了!
粉丝们疯狂涌来,花式调侃身高,试图引起林总的注意!
两只大小熊回到客厅,当然必不可免地听到笑声。
网络上的陌生人给与赞美和善意,现实生活中的亲戚却恶意讥诮,好像非常具有讽刺性。林晚鼓起脸,连个眼神都不想给,那笑得最大声的陆仁迦。
笑笑笑。
手指头都笑断掉了,还不滚去医院治疗?
正想着,老管家再度开口解释:“这两件是老太太留下的。”
众人的笑定住了。
这个屋子能被尊称为老太太的还有谁?
陆淮这个辈分都没见过老太太,因为她身体不好,五十多岁便早早逝去,连大儿子成婚都没见着。
老爷子孤身近四十年,没有提过续弦,身边全是男人,连保洁阿姨和保姆都不要。他不允许任何女人出现在自己身边,年年到妻子的忌日,无论刮风下雨,无论身体状况如何,都要赶往乡下登山扫墓。
偏偏老太太留下的遗物不多,这两套衣服又是怎么回事?
有人按捺不住地问,老管家垂眸淡笑:“老太太生前在自学做衣服,自称半个裁缝。她花了两个月,为大少爷和大奶奶做了这两套衣服,做完人就倒下了。将军怪罪这两件衣服,藏了许多年,现在拿出来恰好给陆淮,兜兜转转也算缘分。”
完了。
去世前的最后手作物,又是老爷子藏了多年的东西,指不定看着摸着怀念过多少次。这东西本来不值钱,却意义非凡。甭管你犯了什么错误,穿这身衣服晃一晃,保准老爷子火气降下去。
这不是免死金牌么?
在场的人品味出其中不可估价的意义,悔得肠子都青了。
尤其是陆仁迦,方才染上血色的脸又褪得干干净净。他不敢置信地摁住沙发,无意间碰到伤残的手指,这下真的断了,捂着手滚落到递上去。
老管家视若无睹,他慈祥的笑容深处,满是见惯勾心斗角和伤亡的冷血。
“这是将军的最后一课。他希望你们都能记住,赢了未必输,输了未必赢。”
“今晚就到此为止,请你们安静地离开,不要再打扰将军。”
“以后也不要再来了,这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你们了。”
众人敢怒不敢言,心里琢磨着老爷子的心思越来越古怪了。
“我们走吧。”
两位最大赢家手拉手走出老宅,林晚忽然又说:“我们每个周末来看看爷爷吧。”
今晚过后,恐怕没多少人愿意再来探望这位‘一毛不拔’的老将军了。
陆淮捏着她软绵绵的手指,应了声好。
雪渐渐停了,但世界寂静无声,仿佛睡着了。
“回家吃个豪华版酸菜方便面吧。”
林晚摸摸肚子,“我想吃流黄的那种荷包蛋。”
“嗯。”
后车镜里映出重归空旷的老宅,陆淮启动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