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醒来时身在医院,半夜,床头灯荧光淡淡。
翻个身,后脑勺压到枕头,钝痛切肤而深刻。
“疼疼疼疼疼要命了……”
她龇牙咧嘴地想坐起来,被人提了一把。
“陆淮?”
林晚揉揉眼睛,又瞅瞅靠在门边的张助理和季助理,“你们怎么都在?”
陆淮不回答,张助理唇角边咬着烟,打火机在季助理手上咔嚓咔嚓响。两人都特别深沉炫酷,细小的火花在深夜里摇曳闪烁,更突出那份寂静。
“怎么都不说话?”
林晚巴眨眼睛,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特别心慌地摸摸自己的手脚,满眼警惕,“现在几几年?”
季助理冷峻的面上浮出无奈:“2019年1月5日。”
张助理温馨补充:“凌晨三点二十六。”
也就一天,还好还好。
以前赶作业赶得猛,五天只睡五个小时,交完作业倒头睡两天两夜的经历有过好几次,问题不大。
影视剧和小说里的人物才有资格长期昏迷,不吃不喝依旧美若天仙。区区凡人只会在病床上无意识排泄,并且迅速干瘦,皮肤失去光泽。
士可杀不可辱,不杀不辱命超好。
林晚心态很好,后知后觉地问起黄婷。
“被拘留了。”
林晚摸着脑门犯嘀咕:“再这么下去我该在警局办理VIP了。”狂热粉、顾遥和林齐锋,她真是为警察叔叔添了不少麻烦来着。不过……
“黄婷为什么搞突然袭击?在公司里不好下手吗?为什么非要自杀式袭击?”
“她是陆先生的大学同学。”
张助理两指夹住未点燃的烟,进行详细解释:“军训期间端茶送水,入学典礼当众告白,所有节日坚持送手作礼物。黄婷曾经在陆先生寝室楼下摆过蜡烛弹过吉他,还试图混入男生寝室。毕业典礼时公开放话,如果陆先生不和她交往,她就割腕自杀。”
张助理说话真的很押韵,和顺口溜似的。
“真割腕了?”
“初步猜测有自残倾向。”
林晚若有所思,下意识想撕个嘴皮的手又被捉住。偏头瞧见黑暗里更黑暗的陆淮,她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你没有认出黄婷?”
陆淮半掀眼皮,“她整容了。”
“割腕的时候被室友发现,半个月后黄婷在医院里凭空消失,有人说她走了,有人说她死了。实际上她改名换姓出国打工,存钱五年用来整容,两个月前重新回国。”
两个月前的话……陆淮漫画家身份曝光?
那段时间他的照片在公众平台满天飞,cp粉的活跃度也达到最高。黄婷很可能看到这些照片,急匆匆赶回国。
这种执念超越正常范围了吧!
“黄婷有精神问题吗?”
“目前还没有专业诊断。”
张助理说话很巧妙,意思是只缺专业诊断而已。
“这样……”
林晚表情复杂,旋即又看向陆淮,眉心微微皱起,“你怎么都突然没声了?感冒了?”
他的声音很沙哑,才说四个字她就听出来了。
“陆先生已经二十六小时没吃东西没喝水了。”张助理非常直白:“还暴打黄婷,让她断了三根肋骨。”
震惊!
“不会构成故意伤害罪吧?”
林总在线严肃脸,“这么大人了做事不考虑后果,这事传出去就麻烦了!”
然而语重心长的教育得不到丝毫回应。陆淮双手插在裤兜里,面无表情,比两位助理更深沉炫酷。
林晚果断扭头寻求援助:“张助理你说对吧?”
“林总说的对。”
张助理超给面子,下一秒画风突变。
“所以最后那根肋骨是我打断的。”
林晚:震惊x 2!!!
听听!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这都是身为员工该做的。”
张助理抢在老板前头,以冷静而迅速的语速道:“微波炉里有两份粥,祝您早日康复,晚安。”
走得飞快。
瞅了瞅辣眼睛的情侣档,再瞅瞅暴力学妹的背影,深觉前者不需要电灯泡,而后者需要关注。季助理头疼地摁了一下太阳穴,颔首告别,转身快步追上远去的人。
两位助理一走,房间顿时空旷安静下来。
陆淮单手拎起折叠桌,架在床上,然后端来一碗蛋黄肉丝粥和两碟小菜。他还是面无表情,带着股冷冷的火气。
“你不吃?”
林晚特别硬气,“那我也不饿。”
两个人四只眼睛对视五分钟,桌面加上一碗粥。
林晚拿起碗筷,最初还监督陆淮好好吃饭,滋遛滋遛没两下,整个世界忘于九霄云外。等吃干抹净再往陆淮碗里瞧,好家伙,几乎没动两口。
这人心思全不在吃饭上,光是看着她。
眼睛深深的,胡渣浅浅的,瞧上去多了几分狼狈和颓废。林晚猜他在生气,生黄婷的气或者生她的气都很正常。但她最最最不喜欢他老拿身体健康当筹码,动辄不吃饭不吹头发,还冒着大雨往外跑。
这坏毛病不治不行。
林晚伸手抢汤匙,舀一口粥,不容分说抵到陆淮唇边,表情霸道,很有女老板的派头。
这时候他倒是乖乖的,该张口张口,该吞咽便吞咽。汤匙触碰到碗壁,偶尔发出清脆的声响,但谁都不说话。她垂眼不看他,他偏要紧紧看着她,像恶龙看守着公主。
凶恶而笨拙。
粥喝完了,碗筷放下了,林晚靠在床边,看着陆淮三两下收拾完残局,又在床边站着,依旧默不作声地望她。
他没这么安静过,反而叫人又怜又怕。
算了算了,两个人都赌气,要赌到猴年狗月不成?
林晚叹气服输,往旁边挪了挪,拍打着半张空床招呼,“快来偷情,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陆淮不动。
林晚便手脚并用,硬是把他拉上床,而后翻身趴在他身上,软声软气地问:“你今晚怪怪的?”
“有么?”
语气倒是照旧的懒散。
“你生气了?”
“没有。”
林晚歪头,“那就是害怕我变成植物人什么的?”
害怕。
陆淮细细咀嚼着这两字,后怕劲儿被激活,疯狂在体内冲来撞去,仿佛想要冲破这层皮肉躯壳。
他突然抱住她,越抱越紧,手臂硬而有力。
“有时候真想咬死你算了。”
声音低低的,他近乎咬牙切齿,磨牙霍霍仿佛真要咬断她的咽喉,喝干她的血。
可是林晚向来知道他的。
知道他诡谲的画背后是无人理会的顾忌,知道他残忍的态度下又有着看破所有的空虚。她知道他不是怪物,不吃人,既会伤心也会害怕。
有时候甚至比其他人更容易伤心害怕。
所以她不怕,只是努力地动了动,想碰碰他的脸颊。可是因为姿势和身高对不准,怎么都够不着,好在他主动低下高傲的头颅,滚烫的侧脸才贴了过来,暖洋洋的。
肌肤触碰总是给人一种神奇的安定感。
“你恶人先告状。”
林晚哼哼:“喜欢你的女人暗中接近我,模仿我,完全是鬼片内容诶。我还没和你算账,你先凶我?”
陆淮微微一顿,态度迅速软下来、虚下来。
“是我的错。”
他说:“全是我的错。”
林晚纯粹开玩,他这样照单全收,反而让她不高兴起来。因为她心里的陆淮是很威武的,犹如整片森林的王,高高在上慵懒恣意,谁都不能叫他低头认错。
她也不行。
为了转移话题,林晚忽然拨开头发问:“你看看,我这是不是有个疤?”
一条长疤,阴险蛰伏在毛茸茸的发际线边缘,再往下挪两三厘米,便能摧毁这张精致的脸。
“原主这是林齐锋砸的。我以前和我弟在家附近玩,他躲到隔壁邻居家玩游戏机,全家人都找不到。我妈气得拿鸡毛毯子打我,然后往储藏室里关,都不知道鸡毛毯子那个塑料把手裂了,差不多在额头中间刮了一道。”
“疼么?”
陆淮细细抚摸着她的疤。
“哎呀,都过去多久了。”
林晚冲他鬼眉鬼眼的笑:“我可不是喊疼来的,我的意思是:你头上有个疤,我这也有。你脑震荡完我也脑震荡,怎么样,是不是绝配的感觉嘿嘿嘿。”
她竭尽所能的活跃气氛,陆淮兴致依旧不高,仅仅是捉住她的手揉揉捏捏,五根手指嵌入指缝,形成十指相扣的模样。
低气压环绕不散,让人觉得压抑。
沉默良久后,林晚轻轻开口:“你答应过我的,有话要好好说,现在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有问题想问我?”
话音刚落,陆淮的眼珠便转了过来,定定凝视她,“在想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果然被发现了。
林晚眨动眼皮,逐渐明白陆淮的沉默里不止生气和担心,还有份体贴的斟酌。他肯定越想越不对劲,发现她有所隐瞒,但不知道该不该揭穿她。
上次闹了分手,这次可不能重蹈覆辙。
林晚咬咬牙,干脆利落地说出真心话。
“其实我觉得有东西在针对我。原小说关键情节改变的越多,它针对我就越厉害。”
定妆照打了个翻身仗、狠狠教训了顾瑶后没多久,林齐锋首次露面;脑残粉的夜袭发生于乔治华主动找她之后。季楠之没有对乔乔一见钟情,所以林齐锋重出江湖;
“这个生日宴本来是乔治华帮原主办的。离开乔家的乔乔半路被叫回来,不光在生日宴会上大放异彩,还和男主惊鸿一瞥,彼此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
原主提着华美的裙摆,停在灰暗的角落,满脸绝望满心怨恨。可以说这个生日宴会让原主彻底黑化,也让男女主初次相见,属于全文仅次于结局的,重要剧情。
而且季楠之本来应该走,现在也留下了。
“这次改变的剧情实在太多了,我隐约感觉会有事发生,也知道黄婷这种突然新增的人物很危险,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也不能总靠你对吧?”
林晚抓住他大大的手掌,好似汲取力量,又像安慰。
“不过剧情阻止不了我,最多翻出这些稀奇古怪的家伙为难我。我有种预感,矛盾核心还是在于我和乔乔。故事走到最后,我们两个中,必须有人去走原主那条路。而且我和乔乔之间的事,你没办法插手,乔司南和其他任何人都没办法插手。”
她甚至琢磨过:也许就是为了排除闲杂人等的干扰,这个世界才有种种限制和设定。
例如乔司南常常在关键时候缺席,陆淮头上压着陆老爷子。冥冥中仿佛有只手,早早将棋局棋子安排妥当。原主重生不过是小小的叛逆,当然无法改变任何东西。这盘棋里出格的只有异世界而来的她,以及天生反骨的陆淮。
乔乔只能是她的对手,也许陆淮可以对付男主。
“我觉得乔乔还会回来,男主也快要出现了。”
林晚翻身坐起来,双手贴住陆淮的脸。。
“你得好好做导演,或者做好其他的事情,不能每天担心我围着我,我还指望你帮我对付男主的!”
“我也有很多必须要做的事情。像黄婷那样的人,今天不行,明天继续,等我出院去学跆拳道空手道,泰拳散打全部学,早晚揍得她爹妈都认不出!”
“我们肯定能赢!”
说这话时,林晚漂亮的眼珠里,闪烁着无畏的光
陆淮垂眼看着她,从头发丝一直看到被角外的脚指头。贪婪的目光抚摸她细致的眉眼,亲吻她嫣红的唇畔,停留在她分明的锁骨,再也停不下受不住。
他突然回忆起初次见面,林晚巴在空冰箱前哭得像个傻子;想起她拙劣的伪装、得意的扬眉。想起她日出时陷在被窝里的乖巧睡颜,还有急巴巴找不到骂词的模样。
欢喜时唇角弯弯,发脾气时横眉瞪眼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她经常跌倒,趴在坑里无声抹眼泪,很快又固执地爬起来。
陆淮这才意识到,林晚是一个多么鲜活又灿烂的个体。恰恰是他生而缺乏的那些浓重色彩,难怪他会爱她。
也活该他会爱她。
“你明天回片场去好不?”
林晚不依不挠,“别不说话,理理我呗?你可别不声不响琢磨坏主意,我知道你的脾气!”
“林晚。”
陆淮深深的看着她:“我们结婚吧。”
“想得美!”
她笑嘻嘻地搂着他的脖子,亲亲热热地贴过来,又娇纵又得意地说:“结婚是件大事,我还这么年轻漂亮又有钱,包养十个八个小白脸不是问题,才不和你结婚!”
“还想包养小白脸?”
陆淮不急着反驳,仅仅掐住她纤细的腰肢,指尖挑开病服,故意在敏感的肌肤上来回摩挲。林晚立马痒得咯咯笑,整个人翻过来又要倒下去的,撑不了几个回合,便开始求饶解释:“我没有我没有,你一个小白脸就要把我榨干了,哪有精力再去包养别的?你别挠了,我笑得肚子都疼了,快停下!”
“结婚?”
“不结不结还是不结。”
林晚立马板起脸,双手叉腰,“结婚有什么好处?男人离婚没关系,女人离婚很惨的!!”
陆淮挑眉,“没结婚你又开始考虑离婚?”
糟糕,是翻车的气息。
眼珠子滑溜溜转一圈,林晚理直气壮,“谁让你们男人老是甜言蜜语,婚前一个样婚后一个样?还没结婚,求婚就这么随便,你这样是永远得不到富婆的!!等你认真求婚,我再好好考虑考虑。”
说完往他怀里钻,闭眼装死,包裹着纱布的后脑勺好像在说:有本事你就打我,把我打成植物人,你这辈子没老婆。
皮得很。
陆淮给她盖上被子。
直到小傻子地趴在身上睡着,陆淮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双眼仍旧清明,静静凝视黑暗中的虚空。
他还有件事没说。
遇到黄婷的第二天,他就安排老伙伴着手调查,向来以高效率闻名的老伙伴,查了半个月都没查出所以然。然而事发后,短短五六个小时,警方那边得出详细信息。
这算什么?
来自剧情的蒙蔽和恶意?
陆淮不信。
他不信剧情也不信命,眼波流转间想到了乔乔。
林晚把乔乔送出国,是眼不见心不烦,顺便岔开男女主的碰面;而陆淮,他盘算的是乔司南在国外势力不足,即使乔乔出事也鞭长莫及。
清冷的月光从窗帘缝隙中洒进来,照亮陆淮半边深沉的面庞,他是真正的恶魔。
从未被净化。
——
啪嗒,啪嗒,啪嗒。
身后的脚步声沉而稳定,隔着五米距离紧紧追随。路过转角垃圾堆的刹那,乔乔抓住时机瞥一眼废弃的镜子,从中捕捉到又高又壮的身影,仿佛与暗夜融为一体。
男人,黑人,平头。
又是他。
今天才周五,黑人已经第八次出现在她的眼角余光中。次次大摇大摆,查觉她的目光,还嬉皮笑脸吹口哨,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
“Hey。”
他伸长胳膊的姿态像极了黑猩猩,乔乔厌恶地别开眼,加快脚步拐进路边的华人酒吧。
五分钟之后再探头,黑人仍然在门口游荡,脚步轻快甚至踩起了滑步,咧嘴笑开,露出一口白森森的大牙。
滑稽小丑不自知。
乔乔冷淡转身,穿过曲折的走廊和桌椅,熟门熟路地走进更衣室,边换衣服边思索:这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乔司南可能暗中关注她,但不会找这种人。
林晚?
几次交锋足以证明,林晚主动性很弱。
左脸被打巴掌,她还左脸;右脸被打,则还右脸。人家打她一个巴掌,她绝不会打回两个巴掌。林晚做事很直,应该不会使这种恶心人的花招。
陆淮。
这个名字跃然脑中,乔乔眼神微变。
真是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答案啊。
整理衬衫,抹去唇上残留的口红。乔乔弯起月牙眼,镜子里的年轻女孩近乎素颜,浑身灿烂;翘起单边嘴角,则变得又坏又邪。
女人的话,皮囊是最有用又最没用的东西了。但至少要感谢林清清,留给她最后的绝地反击的漂亮皮囊。
笑容慢慢降下来,乔乔推门,没走两步便被叫住。
“乔乔!”
是值班经理,他摸了把汗,大气还来不及喘,连忙压低声音叮嘱:“那群公子哥又来了,你千万别再惹他们生气,不然这次我都保不住你。”
乔乔点头。
时间逐渐流逝,深夜的狂欢拉开序幕。酒吧中灯光闪烁,台上的钢管舞脱衣舞绚烂夺目。如斯糜烂场景,她左手托着酒盘,右手放酒,表情依旧淡淡的。
“哎呀今天又是乔大小姐亲自服务,这我们怎么好意思,是不是呀姐妹们?”
浓艳的妆容,紧身的服装,神态浮夸而狂妄,成日醉生梦死不知所云。富圈子里最受人指点的就是此类留学在外的纨绔。
乔乔冷眼看着。
以前她总觉得自己和她们不同,她看书看画学书法,钢琴芭蕾才艺无数,足以傲视她们。如今才愿意承认,至少乔司南有一句话说得对。她太狂妄,目光短浅,竟然满足于与垃圾相比。
比上不比下,步步高升;
比下不比上,渐渐消亡。
视线横扫过熟悉的男女,乔乔全然不把女生的挖苦放在心上,眼皮起落,手中的酒瓶刚沾桌,不小心摔了一地。
“好哇!”
穿背心和短裙的女人双眼一亮,“我们点的是最贵的酒,这下怎么办?重新赔一瓶?”
“都被赶到国外当服务生了,赔得起吗?”
“听起来和丧家犬似的哈哈哈哈哈。”
她们哈哈大笑,乔乔垂着头,从领口延伸出一截粉白柔腻的脖颈。
“我赔不起。”
她抬眼,表情不慌不乱,“比起赔钱,你们应该更想让我做别的事不是吗?”
众人一愣。
曾经的乔乔身世和样貌都不错,很受男生欢迎。女生们前几回来,冷嘲热讽把难听话说尽,这位落魄大小姐都不声不响的承受,因此才把男生们带来,想让他们看看昔日小公主的狼狈样,尽早死心。
谁知道她今天发作?
“又在男人面前装模作样。”
有人私下咒骂,有人出面做坏人,手指往地上指,一字一句道:“没钱赔也行,只要你今晚把这些碎片全部捡起来,这瓶酒算我买了。听清楚吗?我要全部,蚂蚁大的碎片都不能漏!”
灯光闪得人看不清路,在这种情况下,乔乔果断说了声好,旋即蹲下身去见碎片。
起初大家还瞅着她,笑她捡空又笑她刮伤手。渐渐的男生不再关注了,女生也不关注了。她独自蹲在地上,时而被人推一下,时而被人踩一下,满手血口子。
酒瓶摔的位置不错,捡着捡着便往角落的位置挪动。她对镜头的感知能力更好,以最惊艳的角度面对那个男人,伸手碰了碰他的小腿肚。
“请您挪下脚。”
男人的腿挪开些许,她便附身,双手伸进沙发摸索碎片。雪白的肌肤剔透无暇,五官落落大方,没有表情的时候。有种清冷高傲的气质。
“别捡了。”
他抓住她的手,“这酒我买单。”
乔乔无声抽出手,蛇一般从他身旁溜走,留下柔软滑腻的触感,换个方位继续在沙发底下摸索。
全场乱吵群魔乱舞,好像全部与她无关。
她捡了很久,他看了很久,半途值班经理叫走她,除了他没人发觉。
他鬼使神差地跟上去。
“不是叫你别惹她们吗?!”
矮胖的中年男人压着怒气道:“你知不知道她们每次来消费多少?本来你就不合群,又金贵,碰都不让人碰,绕着她们走不行吗?!”
她淡淡回答:“她们是为了羞辱我才来的。”
男人气急,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最终甩手而去。乔乔靠着墙慢慢滑下来,双手抱住膝盖,把头埋进去。
瘦削的两只肩胛骨不住颤抖,啜泣声若有似无。听到男人的脚步正在接近,啜泣声立马停住。
她警觉地抬眼,起身与他擦肩。
“乔乔。”
他扣住她的手腕,“你叫乔乔?”
乔乔不吱声。
“我叫陆仁迦。”
他硬是将名片和创可贴塞进她的手心,“以前见过你两次,也知道你的故事,有困难可以打电话找我。”
“没困难。”
乔乔甩手就走。
够冷够脾气。
陆仁迦摸着下巴笑,乔乔则想:够俗够白痴的纨绔,竟然喜欢这幅调调。
推开酒吧后门,乔乔从口袋里抽出打火机,面无表情地将名片烧尽,扬手将灰烬扔入空气中。
这次她没有小瞧任何人,耐心而稳重地做足调查,没有一蹴而就的野心。她会慢慢来的。
才是名片而已。
下次见面能发展到什么地步?
乔乔再度拉开后门,却被人捂住口鼻、拖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