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晶电视中正在播放林齐锋的采访。
“今天来节目我想谢谢大家关心我这个糟老头子,也求求你们不要骂我的女儿。”
提及女儿他语带哽咽:“晚晚不是故意不来看我的,以前上大学她经常回家的,现在因为工作忙才没时间的。她没时间看我,我还有时间多看看她,我还想死之前好好和孩子吃顿饭的,真的求求你们不要再说她了行吗?”
主持人敏锐捕捉到细节,“您的意思是说您的女儿林晚,从大学毕业后才很少回家对吗?”
林齐锋点头,“那时候我们家搬到镇子里,来去方便,她半个月都要回来一次的。刚好给她生活费,银行汇款那个我老子头也弄不来。”
“那么大学毕业后您女儿还有向家里拿生活费吗?”
“没、没有了。”
“那她有往家里给钱吗?”
林齐锋摇了摇头,旋即像是发觉什么,皱巴巴的手掌在大腿上用力拍了两下,“我这么个糟老头子要钱干什么?家里菜也有鸡也有,每天顶多买点烟草,能用几个钱?晚晚留在大城市要花多少钱?北通房租很贵的,女孩子要多买点漂亮衣服和鞋子,攒钱买个新手机,不然人家说我们是乡下人,看不起我们的。”
主持人假意附和。
需要生活费时勤劳返家,经济自理后弃养父于不顾,女主人公还是以新时代事业女性身份而走红网络的林晚,光冲这个看点,节目收视率已经有所保障。
但她还想要更多。
“叔叔我们换个话题吧,您知不知道前段时间有个护士因为二十五年前偷换婴儿,被罚有期徒刑两年半?”
“啥两年半?”林齐锋表现出云里雾里的样子,很符合朴实的农村老头。他们一辈子就知道播种施肥喂鸡鸭,只管吃饱穿暖病不死,哪里有精力和渠道去了解外部世界的咨询?
面对他那口层次不齐的黑黄大牙,主持人努力抑制住反胃,挂上犹如尺子量过似的标准笑容道:“二十五年前被护士偷换掉的孩子就是林晚。或者我这么和您说吧,林晚根本不是您的亲生女儿。”
她拿出乔乔相片给他看,“您看看这个女孩,是不是更像您和阿姨?”
林齐锋重重皱起两道眉毛,双眼几乎眯成两道缝隙,拿着照片上下左右当做百元纸钞似的仔细辨认,看了又看摸了又摸但不表态。
“像吗?”
急不可耐的主持人反复问三次,他抬头便是一句,“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晚晚?”
主持人笑容一滞。
“说好帮我见晚晚我才来的,晚晚在哪里?你们把她藏到哪里去了?!”他焦躁不安地手拍大腿,拍得空荡荡的裤腿四处晃荡,“我要见我的女儿,现在就要见到她!你们快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可是您的女儿是……”
“别和我说有的没的!”
林齐锋中气十足的一声咆哮镇住全场,他面目狰狞,眼中凶光毕露,直把身旁主持人吓得花容失色。安保人员匆匆忙忙赶到场维持秩序时,林齐锋又忽然朝镜头大喊道:“晚晚,爸爸好想你,求求你了给爸爸打个电话好不好?!”
“不好意思,因为接受采访的林叔叔情绪失控,这期节目只能到此为止。”主持人脸色苍白道:“请允许我代表全体工作人员在此呼喊,希望林叔叔的女儿—— 林晚女士至少能抽空给叔叔打个电话。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他也许未能给你最好的物质条件和成长环境,但身而为人应该有感恩之心,否则我们将帮助林叔叔将你告上法庭。”
主持人鞠躬,节目落幕,电视机前的乔乔悠然翘起嘴角。
欲盖弥彰更进一步,装疯卖傻回避问题。
林齐锋有两把刷子。
刚这么想着,膝盖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两下,原来是未知号码的新短信,除了一串农行银行卡号外只有五个字:还有三百八十万??
来信人的身份不作他想。
暗骂一句见钱眼开不要命,乔乔飞快敲击键盘:不是说了么?每个月二十万,两年共四百八十万,比我答应的四百万还多八十万。
【我就要剩下的三百八十万。】
对方的信息接二连三发进来:【不给钱你就完了。】
果然如此。
早猜到和林齐峰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他早把主意打到每个人的身上。管你亲女儿不亲女儿的,有钱坑的都是好女儿,为此乔乔也留了一手。
假借上厕所,她拨通号码迅速道:“别以为只有你能威胁我,我手上也有我们的通话录音,发出去,你的好爸爸人设可就全没了。反正每个月二十万爱要不要,拖我下水,你下辈子都在牢里等死。”而后挂断电话。
对方果然不敢再吵闹。
欺软怕硬的死老头。
带着厌恶删除掉短信记录,屏幕又跳进新的短信:多少钱一晚?
最近每天都会收到大量冷嘲热讽的私信,甚至发展到下流带颜色的短信。手机号码连换两次无果,乔乔干脆放任不理。
同样删掉这条短信,她继续用牙签戳水果吃。
距离上次在洗手间争吵已经过去八天,昨天晚上水军乱舞,乔乔第一时间怀疑这是林晚的诡计,便主动联系林齐锋,经过沟通两人达成共识:她再追加四百万,林齐锋必须下场让林晚坐实不孝女这个身份。
她计划得很好。
道德绑架是社会赋予林齐锋的最佳武器,何况他手里还有林晚以前的不雅照。
而她有录音有每个月二十万吊着,怕林齐锋干什么?
林晚动不了林齐锋,林齐锋动不了她,这条食物链怎么想都是完美无缺。乔乔对着微博水军的言论冷笑:面对舆论的最好方式不是演戏也不是澄清,而是转移视线。林晚身上的罪名更重,便不会有人在乎她的不作为。
这次林晚真的完了。
“怎么这样?”
身旁同样在看电视的乔母发出叹息。
忽然想到这是个败坏林晚形象的好机会,乔乔双眼一亮,刚要开口又听乔母道:“这个林齐锋,养老院好吃好喝的不住,竟然上节目胡说八道?难怪你哥不让你和他来往。”
呵。
乔司南可不是为了她着想。
乔母却放下织完大半的围巾,“我得给你哥哥打个电话问问,出差也不可能不看手机吧?事情越闹越大,他怎么没点反应?”
要什么反应?
上赶着帮林晚解决麻烦?
冷眼看着乔母回房间拿手机,乔乔捏着牙签的手指越握越紧,猛地将暗红色的编织围巾扫到地上去。
圣诞节是她的生日,妈妈每年都会织围巾给她们兄妹俩作为礼物。但是今年她总共织了四条,乔司南和陈宁安一人一条,她一条,剩下一条还能给谁?
好想把这条围巾弄坏。
把它扯烂把它撕碎,把它当成林晚扔进垃圾桶里!
乔乔死死瞪着围巾,听到厨房门口的响动,又眼疾手快将它捡回来,快步到二楼关上房门。环视一圈后径直跳上床,将枕头布偶被单统统丢到地上去。
这样还不够。
不甘心和怨恨的情绪在身体内胡乱窜走,简直鬼上身似的控制不住自己,乔乔疯狂把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往地毯上摔,拉开床头柜拿出本子撕扯成条条片片,犹如雪花般散落四周。
不够。
不够还是不够。
她倒在床上乱踢,张大嘴无声地尖叫嘶喊,眼角出现一家四口的合照,又翻身跳起来,高举起相框——
“乔乔。”
乔母敲了敲门,“你摔倒了吗?”
你的亲生女儿才要摔个大跟头!!
探望她去吧何必假惺惺的关心我?!
恶毒的言语在舌尖绕了数圈,最终未能出去。
为什么要这么贪心?
为什么摇摆不定?
有我还不够吗?
伤心欲绝的心声也未能出口,乔乔轻轻说了句‘没事’。
“妈妈先出门一趟。”
“好。”
她冷淡应着,面无表情下床。
把完好的化妆品捡起来整齐摆放好,被角对折叠在床头。乔乔无声地将地板擦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夕阳黄昏下,才走到阳台边拨通电话。
“再给你两百万。”
这是她仅有的钱了。
手指轻轻敲打着奶白色的大理石护栏,余光之中,体格健壮的保镖仰起头来,似乎在防止她跳窗逃跑。
防得真细致。
可惜方向错了。
乔乔垂下眼来,“我要林晚再也不能在娱乐圈活动。”
——
乔母本就打算今天去看林晚的。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豪门画家太太,做贼似的半夜三更看教程炖鸡汤,计时三天终于炖出一锅精品鸡汤,获得帮佣阿姨和主厨叔叔五百字不带喘气的夸奖,骤然自信满满起来。
听说林晚不但被养父诬陷,还因工作劳累而生病,立马抄起家伙赶往医院,然后在病房门前陷入沉思。
进?
还是不进?
扪心自问她想进。
可是林晚未必想见她。
徘徊良久之后觉得病人最大,决定将鸡汤搁在门口再跑路,但弯腰到一半,乔母忽然发觉自己穿着V领毛衣和名媛包裙,这老腰有点弯不下去。
怪和姐妹喝下午茶。
怪太着急忘了换套衣服。
只得用披肩包住大半张脸和前胸,侧转九十度,在保持上身不变的情况下缓缓下蹲。饭盒触地时,乔母骤然舒了一口长气,偏头却瞧见面无表情的张助理。
乔母:……
五十六岁老妇人一秒起身整理披肩并且顺了顺头发,非常名媛非常温和礼貌慈祥可亲地问候道:“下午好。”
“您好。”
拎着苹果的张助理对想要开溜的乔母道:“乔夫人下午好。”
乔母僵硬定在原地。
五分钟之后,跑腿张助理走进病房,身后跟着淡然自若的乔母。
“打扰了。”乔母颔首,“阿南人还在出差,但听说你住院,特意让家里阿姨炖了鸡汤,要放在哪里?”
张助理说的对,不知来历的鸡汤摆在门口,任谁都不会碰;林晚也明白说过不想和乔家和她扯上关系,知道是她亲手做的鸡汤,恐怕更避之不及。
想来想去还是他们亲兄妹俩关系算不错,借阿南的名头应该可行,反正儿子没人权。
这么愉快决定的乔母将鸡汤放在床边柜上,有点想坐下来聊几句,冷不防林晚偏头看向窗外,“谢谢您,也替我谢乔司南,但希望您别再来这里。”
她淡淡吐出四个字:“不太合适。”
看看而已又有什么不合适的呢?
乔母不是滋味,可也知道这是自己做的孽,唇角边的笑容渐渐收起来,她只叮嘱她好好照顾身体便离开了。
掩上门又很难过。
这才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亲女儿,从小历经波折,靠着自己的能力和骨气走出农村,如今成了名声大噪的女总裁,可住院的时候身边除了花钱雇来的助理外,一个家人都没有,一个亲人都没有。
她就这么孤零零的;
她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孤零零的,没人疼也没人宠,从小要煮饭做菜做家务,直到深夜才趴在昏暗的灯泡下写作业,铅笔是捡的本子是破的,连身上的衣服都是旧的。
乔母回过头去对着门出神,仿佛跨越过漫漫的时间长河,望见那个被所有人忽视的小孩,那个跌跌撞撞努力长大的女孩。
“晚晚……”
——
房间内的林晚和张助理大眼瞪小眼足足两分钟,才盘着手认真严肃道:“张助理你这样我会很难办的知道吗?”
“哪样?”
打开保温盖,浓郁香味争先恐后地溢出。张助理动作停顿,面无表情问:“这样?”
林总把蠢蠢欲动的手盘得更严实些,努力撑住气势道:“是谁说要记住身份来着?现在我记住了你怎么忘了?作为高冷女总裁我从不随便收礼,更不能因为区区鸡汤——”
“喝吗?”
张助理将舀好的鸡汤递到眼皮底下。
“喝。”
林总很怂很狗地接过来,心急喝一口然后感叹:“好烫!”
第二反应:“有点淡。”
第□□应:“说到炖鸡汤其实我是个高手。”
张助理抬起小半眼皮。
受到听众的鼓励,林晚伸手比划出一个数字,“不瞒你说我七岁会煮饭,八岁炒鸡蛋,九岁除了鱼,什么菜我都会烧。还有扫地拖地洗衣服都是我八岁会的,我小时候可是个无所不能的天才。”
天才不是放在这种地方用的。
张助理:“您恢复记忆了?”
“没有我瞎编的。”
林晚安安静静再喝两口鸡汤,忽然道:“张助理,这是我第一次喝到妈妈做的鸡汤。”
“恭喜。”
“谢谢哦。”
两辈子都是第一次。
小时候家里穷,鸡蛋顶多隔日吃上一个,怎么可能有鸡汤?再说老妈讨厌下厨房,怕油烟让皮肤老化,所以日常煮饭做菜和家务都是她一力承担。
不过也有意外情况。
如果看到老妈哼哼在厨房里摆弄,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老弟要考试,炖只鸡来吃只鱼,肚子吃饱脑子好用。
林晚怀着对原主对原主妈妈的感恩之心,将鸡汤喝得一滴不剩,万万想不到此后病房门口每天都出现鸡汤,一连七天从未间断。
“这样补下去我可能要流鼻血。”
林晚忧郁,“流鼻血不太符合我的身份对吧?”
“除非偷偷流。”
谁要躲起来偷偷流鼻血啊张助理!!
林晚下达死命令,“拒绝鸡汤是你今天的任务,张助理不要让我失望!”
谁知道今天来的不是乔母,而是乔司南。
他大摇大摆推门而入,举起左手打招呼,“呦。”右手食指上挂着加大版保温盒。
呦什么呦……
又不是玩摇滚的兄弟碰头……
“你怎么来了?”
“临时赶回来的,明早八点的飞机又要走。”
“来干什么?”
“当然是探病,不然找你斗地主?”
他拍拍屁股在床边椅子上坐下,打开饭盒,随手舀几口汤道:“听说妈给你炖了一个星期的鸡汤,我特地建议她改为鲫鱼汤,不用感谢我。”
原来是乔母亲手炖的。
林晚眼神闪烁,刚拿起汤匙又被打断:“但是味道应该不怎么样,别抱太大期望。”
亲妈的台你都拆?
狼人无疑。
林晚尝了两口,没腥气,口味适中,并没有乔司南说得那么不堪。静静喝完大半碗,她开口打破寂静,“我以为你来帮乔乔说话。”
乔司南啧了一声,“就猜到你们又折腾起来了。”
“是她先找我麻烦。”
林晚眼神忽而锐利,“我知道你立场为难,所以不要求你向着我,也没有找你帮忙过。但你也别想让我放过乔乔。”
“女孩子家家别这么凶,我哪有资格掺和你们的事?我让你放过乔乔,谁让陆淮放过我?”
乔司南举双手投降,“他才是个活祖宗。”
林晚面上的怅然转瞬即逝,更像是眼花的错觉。
“你……”
该用什么语气和刚分手的妹妹聊天来着?
舌尖舔了舔后槽牙,乔司南组织完语言,“和陆淮分了?”
“嗯。”
林晚垂下眼皮,纤长睫毛齐齐俯下,遮盖住圆润柔软的眼。
“听说他最近挺疯的,整天和那群狗东西混在一起。”将她疑惑的表情收入眼底,乔司南暗暗感叹有戏,犹如唠嗑般自然地解释道:“就是些狐朋狗友,一天到晚醉生梦死惹是生非的狗东西,活着都是浪费白米饭。”
林晚的眼睫微微颤抖,但她不说话。
好久好久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过陆淮了,好像十个世纪那么久,以至于这两字的发音都变得陌生。
但当它冲破耳膜时,陆淮又一下子变得鲜活起来,仿佛坐在床沿边上,像泥巴似的靠在被窝上,朝她懒懒倦倦的笑。和煦的冬日阳光照在他身上,熠熠生辉。
这是我最后一次想你了。
林晚每次都这么想:我太难过了,想到你的时候头也很疼心也很疼,所以是最后一次了。
这些天来她日夜想到他,他笑,他静,他再高兴时也不过是稍稍翘起唇角,再赌气时不过翻过身去拿后背对着她。
对着沙发想了成千上万遍,再一眨眼不过一场空。
他们已经分手了。
没有人特地说出分手两个字,但作为被拆穿光秘密的人,作为人生观截然相反的人,他们很难再走下去。
我不想再想你了,陆淮。
无声控诉着的时候,眼前的陆淮渐渐消散了,化作一粒粒尘埃消失在空气里,坐在床边上的是乔司南而已。像山一样坐着,狭长的眼里藏着点探究,恍惚间与陆淮有三分相似。
怎么又想起陆淮。
“我累了。”
林晚疲倦的合起眼。
这样的她犹如突然失去盔甲的猫,无心防备与排斥,光知道蜷缩在温暖的角落里取暖。
乔司南起身欲走,想了想又回过头来,“你们为什么分的?”
林晚不语。
“要是陆淮对不起你,哥哥我——”
我他妈先去卸他一条胳膊。
“不是他。”
林晚轻轻道:“是我不够。”
不够聪明,才会不知不觉间将来历泄露得一塌糊涂;心理素质不够好,才会把局面闹得如此难堪;也是不够优秀不够自信,才不敢去想不敢去念。她所害怕着的,并不是拆穿所有的陆淮,而是被抽去所有底牌的自己。
你看。
他这么聪明又不缺钱,区区的她用什么留住他?
用别人的身体?
别人的脸?
还是……别人辛苦赚来的钱?
她算是什么东西,不要脸地扮演女总裁角色至今?但如果离开这一切,她又如何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继续生存?
这是道无解的题。
所以她们之间也成了无解的关系。
乔司南烦躁地摸了摸后脑勺,呼出一口气。
“别的我真的不好说,我和他认识六年也没搞清楚他脑子里都是什么豆腐脑。但陆淮这家伙,别人的不正常是他的正常,别人的正常是他的不正常。比如——”
他顿了顿,“谈恋爱。”
“你好好休息吧。”
他带上门出去。
有其他人走进来,有其他人在床边坐下,有其他人在不紧不慢地削苹果。林晚始终闭着眼,眼珠一动不动。
“张助理。”
她的声音很淡,“你怎么不问陆淮去哪了?”
“请问陆淮去哪了?”
酸涩的情绪在眼角翻涌,林晚定定道:“走了,因为我们分手了。”
“您还喜欢么?”
“我是个很没用的人。”
她给出牛头不对马脚的回答:“高兴会哭难过会哭无聊的时候也会哭,听歌哭看书哭遇到外卖没筷子也会哭。有一次我在缝纫室熬夜两天,有点撑不下去了,所以想吃点东西开心一下。那个配送员告诉我十分钟到,我在校门口等啊等,等啊等,等了四十分钟他还是没来。我打电话去问,他骂我没事找事,然后……我就在校门口哭了。”
张助理静静听着。
“可能是我哭得太夸张,大家都以为我家里出了什么事,配送员吓得自费给我加了一块大排。但我还是很难过,因为衣服做得太烂,吃饭的时候还是哭。但是……”
“这次我哭不出来。”
“所以我可能……”
“比分手之前更喜欢他一点点。”
“但喜欢的又不是全部的他。”
张助理问:“那您准备怎么办?”
林晚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重复一遍:“怎么办呢?”
而后很苦恼似的拧起眉头,低声自言自语:“我准备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