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一个梦。
潮湿破败的小屋在雷雨中摇摆,水滴从屋顶砖瓦缝隙中滴落。昏暗地灯光左右摇摆,坑坑洼洼的墙壁上有两道扭曲的影子在相互厮打。
“我让你藏钱?啊!”
男人五指揪住女人的发丝,将她的头一下一下撞上墙壁,“家里还有多少钱?快拿出来!不然老子今天就打死你个臭表子!”
女人呜咽,“别、别再赌了。”
男人反手抽个巴掌,用粗嘎的公鸭嗓呵道:“老子赚的钱,老子爱怎么花怎么花,要你个娘们叽叽歪歪的?赶紧给老子拿出来!”
“真没钱了,你今晚就别赌了行吗?”
“还不拿出来?”
男人将她甩在地上,径自拳打脚踢起来,叫嚷着‘不想死就把钱交出来’。女人犹如虾米般蜷缩在水泥地上,双手抱头细声啜泣着。
“救命啊!”
门口响起稚嫩的叫声,“叔叔阿姨快救救我妈妈!”
男人吐了口唾沫,“又是这小兔崽子!”
他搓了搓满是血沫的手心,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口一把捞起个头小小的女孩,抬手就是个巴掌扇脸。大男人的力道轻而易举地将小孩打得头晕目眩。
“哎你别打孩子了……”
“就是就是。”
“小心出人命啊。”
外头街坊七嘴八舌的劝阻,男人却是凶神恶煞地回瞪一眼,“咋?老子打娘们管你们屁事?谁再给我叨叨,小心老子拿管子敲断腿!”
说罢甩上门,将女孩甩在门框边上。
“叔叔阿姨……”
女孩眼疾手快又爬起来要往外跑,“快救救我妈妈,我妈妈流血了!好多好多血,你们救救她!让敬茶叔叔来救我妈妈!求求你们了——”
男人动作更快地拦在她面前。
像一座阴沉的大山;
又像是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就你个赔钱货色脑袋灵光,还知道叫敬茶?”
啪嗒!
他一个酒瓶子砸了下去,森森狞笑着着:“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头破血流的女孩往后倒下,后脑勺重重磕在门槛上。满身酒气的男人抓住她两条细胳膊腿,哼着歌儿往里拖。
她能看见门外指指点点却不敢上前帮忙的街坊邻居,也能看见豆大的雨珠哗啦哗啦地砸在地上。猩红的血从额头滑入眼眶,将视线将世界染得通红。
又是毒打。
用酒瓶用扫把用开水。
本该是安全港湾的亲生父亲无所不用其极,把母女当做牲畜般折磨。母亲软弱难以反抗,最终吐露出私房钱的藏匿地点。男人捏着几张百元大钞,点了根劣质烟,心满意足地扯扯皮带,大跨步迈出家门。
女人愣愣坐在地上发呆良久,随即发狂似的翻墙倒柜,用破旧的桌布打包衣服细碎。又从许久不用的高压锅底拿出一叠零钱,蓬头垢面如女鬼般往外跑。
“妈妈……”
孩童的叫声让她稍稍迟疑。
回头望见破布娃娃般倒在墙角的女儿,她步伐一滞。
“不要怪我。”她说:“我也是没办法。”
“我不是你的妈妈。”
“你爸姓乔你妈姓董,你……想办法去找他们吧!”
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妈妈……”
女孩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即使努力伸出手去,也难以握住衣角。
带我走吧。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眨呀眨的,直到昏迷也不见妈妈折返。
林晚抖了一下,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梦境尚未消散,她摸了摸额角,立即找护士搭话,“你好,能给我一面镜子吗?”
护士手脚麻利从口袋里摸出小圆镜递来。
林晚照了照额头,扒拉开碎发,的确看到一道长长的口子蛰伏在发际线周围。微微凸起的形状像蜈蚣,大约四厘米长。它能证明刚才她不不止是在做梦。
“谢谢。”
林晚还镜子,护士小姐用复杂地目光打量她,“你、你是不是失忆了?”
摇头。
“那……”她压低声音,“重生还是穿越?”
林晚:?
年轻护士露出‘我懂’的表情,“现在是公元二零一八年十月二十三日,你在北通市人民医院。你登记的名字叫做林晚,是一个年轻精英男送你来的。”
林晚摸摸脸。
护士又安慰道:“别怕,你现在这张脸可好看了。”
林晚:??
总觉得造成了什么神奇的误会呢……
“您醒了?”
季楠之的声音由远及近,护士小姐做个鼓气加油的手势,一秒恢复成面无表情消极怠工脸,瞪着死鱼眼对季楠之道:“患者应少吃辛辣食品,不沾烟酒,也别让她情绪激动。鉴于患者是疲劳过度引起的昏迷,接下来这段时间要多休息。”
季楠之点头。
林晚对着护士临走前抛来的眼神陷入沉思。
高手在民间指的就是这种情况吗?
护士小姐换脸技术简直比她还出神入化,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天。林晚默默发誓回家再看两百遍林总高冷的采访,练习表情,势必精益求精。
对了。
“那个男的去哪了?”
她叫不出爸爸两个字,光是回想那张脸都觉得寒冷刺骨。这是这具身体里残留下的、根深蒂固的童年阴影,包括那段可怕的记忆。
无法想象,那个粗暴男人回家后,发现老婆逃跑后,会怎么对待剩下的女儿。更难以置信,原主竟然还能在那种情况下考上名牌大学。书里简单两句话带过的情节,切身体会后……
季楠之回答:“可能还守在您家楼下。”
“他经常来?”
“正常情况下应该在别省疗养院中,但这是他第三次逃出疗养院。第一次是在两年前,第二次是去年五月。您雇佣了保镖盯梢,按理说不该再出现。”
竟然连保镖都甩开了么?
林晚心情复杂:“之前我是怎么处理的?”
“报案。他有吸肚、赌博等多重案底,经过医生证实,精神方面也有问题,对常人具有较高威胁。因此公安机关接到报案,会将他送回疗养院中严加看管。”
“那……这次也这样吧。”
“好。”
季楠之说了句‘您好好休息’便带上门。
病房中窗帘飘飘荡荡的,林晚看着心慌,干脆整个人钻进被窝里。
林父应该是来要钱的。
小说中的林父最后得到亲生女儿乔乔的救济,似乎享受着安稳无忧的晚年生活。原主却因不赡养老人而背负骂名。当初文下读者激烈争论‘爸妈对我不好到底该不该为他们养老’,差点把评论区掀翻。
现在林晚算是理解原主的心情了。
要钱?
拉倒吧您!
有个养老院让您住着吃喝不愁就是仁至义尽了!
林晚哼哼着‘家暴男最无可恕’,一边打开手机准备来两把俄罗斯方块,恰好收到小白脸儿的微信。
【好吃懒做小白脸儿:你不在。】
难不成又来送夜宵了?
【林晚:今天回公司了。】
【好吃懒做小白脸儿:哦。】
这个哦怎么这么微妙?
林晚灵机一动回复:我还在工作。
小白脸儿:哦。
林晚:没别人。
小白脸儿:哦。
林晚嘴角抽搐:没别的小白脸!
小白脸儿老久才回了个字:好。
果然。
小白脸儿还是那个没有安全感的小白脸儿,既别扭又笨拙,怕失宠又不直说,非要以奇怪的形式博取注意。不过这也凸显出她这个金主的温柔机智又大方,竟然如此专宠一个小白脸儿。
真是太深情了。
优秀。
林总好心发话:你别乱想,我说过会好好对你。
两秒后。
小白脸:睡了。
林晚:???
陆淮你这恃宠而骄的毛病这么快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