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时君错愕的看着伏在肩膀上的人,一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他本想第一时间就帮她的,谁知她进来看到小意受伤了就开始发作。
他伸出一只手臂僵硬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别说气话。”
众人更是心内各种滋味杂陈!
二夫人酸气直冒,她嫁给二爷一辈子也没这么哄过自己,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真够不害臊的!
秦雨柔面露伤心之色,她进府之后一直本份的在二房和春晖园之间来往,今天是第一次见着大爷本人。以往都是听闻他如何出色,未见已倾心,如今一见更是非他不可了。
看来那个范通房也不是好对付的,戏假不假不重要,有人看才重要。
老夫人简直怒发冲冠,“给我放开!好好站着!范香儿你不要以为撒泼转移这事儿就过去了,我就问你是不是去了当铺当东西?”
范香儿离了方时君的肩膀,鼻子抽搭抽搭的,“老夫人偏听她的!她能说出我当了什么饰品吗?镯子还是簪子还算是玉佩?她看见我的当票了吗?”
老夫人重重的一拍桌子,“岂有此理?照你这么说不当场把人拿住,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能算是吧?”
“是!”范香儿梗着脖子,就打算一赖到底了能把她怎么样?
翠微肯定是没她当票的,但是大概是什么首饰她还是冲伙计打听到了,只要给银子就没有开不了的口。
“据说是一只碧玉簪子。”
这时,一直未开口的方时君从怀里掏出一物亮于众人眼前,“可是这个东西?”
怎么会在他哪里?
这里最最吃惊的人莫过于范香儿本人了,她看看低着头的小意,再看看方时君,没有做声。
“翠微是吧?你如果一直跟着小意就应该知道她在去当铺之前去了一个茶楼叫颉芳居,那是我的产业,是她去那里把这东西交给我的,我给了她二百两银子让她送到范家。至于她为什么去了当铺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劝你要想安稳的呆着,就不要好奇心太重了。”说完方时君冷冷的瞟了一眼秦雨柔。
秦雨柔心惊的垂下了眼帘。
二夫人弄来的人,就是天上下凡的仙女也得躲的远点儿。
“是我让小意把这东西拿给我,至于有什么用处?各位就不需要知道了。”
儿子都把物证拿出来了,话也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有什么可问的?
这事儿老夫人都说不明白该怪谁!
“回春晖园吧。”
“母亲,儿子还有一句话要说,虽然我是您的儿子,但我毕竟是朝廷命官,以后你要是想来教训谁的话,儿子阻拦不了,但是最好就不要带外人过来了。”
“大哥你这话”二夫人敢怒不敢言,谁是外人啊?这不是说除了老夫人她们都是外人吗?庶房就不是人啊?当个大官牛气什么?不过这话打死她也不敢说。
范香儿一看老夫人要走,赶紧扯了扯方时君的袖子朝他使眼色。
“母亲,还有一事,刚才是谁动的手打的丫鬟?请把他交给儿子,既然小意没错,她对一个姑娘下这么重的手未免也太狠毒了些。”
老夫人感到无比的心累,这个家她是一个也管不住了。
“随你们吧,春梅咱们走。”老夫人率先出去了,秦雨柔仍是紧随左右,只是柔情脉脉的回头看了一眼方时君。
二夫人在最后,小如一下子冲上去抓住了慌张的婆子,“大爷就是她出的手,老婆子手太黑了!”
“你和小意带走教训教训吧,给她留条命。”
小如小意答了一声“是!”就把大声哀嚎的婆子拎沙袋一样给拎走了。
二夫人一看方时君的脸色已然如墨,不敢替那婆子说话,赶紧灰溜溜的走了。
屋里只剩下二人了,方时君坐在老夫人刚才坐的位置上,手里捻玩着那根碧玉簪子。
范香儿再迟钝也明白,她让小意去当铺的事儿早就露馅儿了。
“大爷,我”范香儿不安的站到他座位边旁,等着挨骂。
“是我考虑的不周全,不过缺银子了为什么不来找我?”方时君低声问她,语气里毫无责备。
“”范香儿心底最后那层保留的自尊心让她说不出口,她倔强难过的咬着唇瓣不吭声。
“老夫人是气方家人去当铺损害了名声,那你知道我拿到簪子那一刻也生气了吗?”
范香儿怯怯的抬眼看他,蔫蔫的说道,“因为我把你送我的簪子给当了。”
“还不算太傻,拿回去吧。”方时君把簪子递还向她。
“我以后不会当东西了,老夫人好像被我气得不轻。”
“原来你还知道?老夫人那里你不用管了,回去先把新买的首饰都归置下,让你手下那个金蝉管私房钱吧,是个沉稳谨慎的。”
看着卧房里摊开的一个个首饰盒,连见多识广的柳嬷嬷都忍不住赞叹其精致华美,她这千年老狐狸也有些看不懂了,有那份意思吧?不给人家一分银子花。没那意思吧?又把首饰铺子都给搬空了一般。
金蝉面露喜色从外面推门进来,“姑娘,这是平安刚刚送来的银票,让我给您收着,他说大爷说了,这些银子给你当零花钱,让你管够花呢!”
范香儿也迷糊了,大爷今天是怎么了?她当个簪子真的给他造成这么大的刺激吗?莫不是他嫌自己太寒酸想拿银子砸死她?
柳嬷嬷把银票接了过来,厚厚的一沓,大的有五百两一张的,小的有五两一张的,至少有两千两之多。
她看着看着就不禁笑了,“你们这位方大爷还真挺有意思,这以后啊,你就听他的,可劲花吧。”
范香儿听嬷嬷说居然有两千两,惊的张大了小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首饰再值钱都没有银票来的直截了当,二千两能换多少东西啊?
平安给这边送完了银票,紧接着就去了春晖园,老夫人好不容消了气,一看到逸园的人这火就又有蹭蹭往上窜的趋势。
“老夫人,大爷新得了一件好玩儿的东西,是个绿玉茶杯,晶莹剔透不说,还能让茶水不烫口。大爷特意让小的给您老送过来。”平安嘴甜,点头哈腰的一番话说的极溜。
春梅把茶杯接了过去,交到了老夫人手里。
老夫人一见这东西,心里的火忽的就弱下去了,继而涌上了一股难言的心酸。
“回去吧,谢他的好意了。”
平安回去了。老夫人细细的摩挲着绿玉茶杯,像是对春梅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除了寿辰,上次送给为娘礼物都忘记是什么时候了,要不是今天那丫头犯了错也不会想到孝敬我这一遭。”
越想就越发心酸,眼前的茶杯都出现了重影。
春梅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小心劝道,“老夫人,依奴婢看不管这香儿姑娘怎么样,就冲着大爷能为了她给你送来这东西,就是个好的。”
母子的脾气都是这么犟,中间确实需要个缓和,至少让一方先做出低头的样子。
老夫人听了没说话,把绿玉茶杯递给了春梅回屋歇着了。
春梅把老夫人惯用的定窑喜鹊缠枝给收了起来,换上了这个新的。
晚上,范香儿去书房的时候方时君正在奋笔疾书。
她自顾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他放下了笔,才找到机会说感谢的话,“大爷,银票”
“今天发生的事情多,昨晚的功课都写完了吗?”
“啊!都写完了,我刚才一直在写这些东西。”
“拿过来我看看,把书翻到昨天学到的部分,等一会儿我要考你背诵和默写,写不出来会有惩罚。”
惩罚?她实在想不到大爷这样的人会怎么惩罚自己。
要不是怕他会罚自己动辄抄写几百遍,她甚至有点想故意漏点小破绽了。
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认真,并无一丝旖旎气氛,却奇异的安定温暖,就像这书房里本来就该是这样一般。
直到外面平顺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外面出了何事?”
“回大爷,是秦表姑娘亲自过来向您赔罪了。”平顺见委婉的赶她不走,反倒惊扰了大爷和姑娘,心里很不爽。
没想到这表姑娘根本不在意他是何脸色,大大方方的端着一个大碗。
甜甜的朝里面说道,“大爷,今日白天之事是我管教不严,奴家初来乍到就出了这么一桩,特别是气着了香儿姑娘,奴家这里十分的过意不去,特意炖了家乡做法的补身鸡汤送来向二位赔礼,以显诚意。”
方时君的视线从范香儿写字的手上移开,眉头深深皱起,显然是因被人打断了很不满。
范香儿握笔的手也跟着停下了,好奇的扭脖小声问他,“她为啥自称是奴家?跟唱戏文似的。”问完了另一只小手还捂嘴偷笑。
方时君用手里的扇子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好好写你的字,不得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