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珩身形放松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遥控器,目光看起来是落在电视屏幕上,实则注意力与余光全部被飘在沙发一头的“仙女”吸引了过去。
“仙女”有着又长又亮的头发,身上的白色裙衣轻如云霞,稍有一丝风,就和发丝一起轻盈地飘荡在空气里,产生一种身在仙境的感觉。
不管是不是幻视,这是井珩第二次看到这个女孩儿。因为经历过一次,当时他已经惊慌过了,现在接受程度自动增加,再加上他因为项目的事心情不是很好,所以这一次对于女孩儿的出现,便没有表现出惊慌。
他在心里想,幻觉也好,妖魔鬼怪也罢,他惊慌错乱都没什么实际意义,说不定还会被尤阿姨撞到,直接见证他神经病发病的状态和过程。
他在生活里没有见过真正有精神疾病的人,但电视里夸张表现下的总归见过。正常时候都是正常人,说话清楚条理明晰。但一旦开始发病,那就满屋乱蹿,满街乱跑,谁都按不住,神神叨叨说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甚至恐惧大喊:别过来!
如果他精神错乱在家发病这事传出去,他的工作恐怕会更受影响。一个每天见鬼见怪的精神病患者,每天活在自己吓自己的恐惧里,那还能搞科研么?
他想,就算他真的有精神疾病,那他也得逆常理做到连这病也给控制住,而不是心理素质弱到让精神疾病控制他,导致他最后直接崩溃失控。
虽然不惊慌,心跳还是略快的。任由心跳加速,井珩强迫着自己镇定加淡定。心里的打算是,如果是幻觉的话,就花钱找医生用尽办法治好它,让她消失。如果是真的妖魔鬼怪,那就弄清楚她是什么为什么在这,然后好好“请”走她。
大半个月的时间,他经历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现在这个女孩子又出现在了眼前,要说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完全理智和清醒,实在有点难为他。
他觉得自己确实有点神经错乱,用余光看着眼前的女孩,根本没办法再彻底坚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妖魔鬼怪,告诉自己这只是幻觉。
井珩正想得入神的时候,大门上突然响起了门铃声,然后是指纹开门锁的声音。这一串响声直接把他的思绪扯回了现实,没让他再继续想下去。
而也就在大门被人从外面要推开的时候,飘在沙发一头的女孩再次消失不见了。很像是井珩独处时自己想象出来的,在他思绪被拉回现实后,就自然消失了。
井珩转头直接看向根本没人的沙发一端,再转头看向开门进来的尤阿姨,只觉得又恍惚了起来。于是他闭上眼睛轻摇一下头,轻轻松口气,不让自己的神经绷起来。
尤阿姨没注意到井珩的细小动作,她也没看到化成人形的大河蚌。她手里拎着刚买的新鲜菜肉,换鞋前和井珩打招呼:“井先生,我来给您做饭。”
井珩看着她,“麻烦你了。”
尤阿姨殷勤地笑,“不麻烦,应该的。”
尤阿姨拎着菜进厨房后,井珩把目光转回到电视上,脑子里却全是刚才的画面——长发、仙女素裙、腿……
想到腿,他吸口气把遥控器往茶几上一扔,起身往书房去了。
难道他真的想女人了?
……
不,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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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蚌虽然想明白了自己化成人形后是隐身的,井珩看不到她,所以才会完全没反应,但她还是在听到门锁有动静后,因为动物的逃生避险本能,直接化成清风闪蚌了。
变回原形后,她泡在水底,听到尤阿姨去厨房做饭,再听到井珩回去书房,自己回到了安全领地里安心下来,又在那想——井珩看不到她的话,尤阿姨应该也看不到她,要不再出去玩玩?
但想到除了井珩,还有尤阿姨在,她心里又隐隐不踏实,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然后也思考不出来什么,最后就直接选择最简单的——放弃出去。
佛系地沉在水底,大河蚌便又听了一晚上屋里的细碎响声。有的知道是什么,有的不知道,她也不去分辨。费她仅有的那点脑子去分辨这些,还不如专心刨沙子呢。
大河蚌很自在地在水底自娱自乐,玩到尤阿姨做好饭,安静着等井珩吃完饭,再忙着收拾好该收拾的,然后打招呼出门去,回去自己住的小屋。
等尤阿姨走掉,大河蚌才又生出化形出来玩的心思。屋子里只剩下井珩一个人,而她已经试探过井珩看不到她,所以便觉得格外安心踏实。
于是她从水底化形出来,愉快地起身飘出了阳光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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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珩吃完饭就又进了书房,他没有玩手机的习惯,平时的主要放松项目就是看书,偶尔也会打开电视看一看,但看的都是些娱乐性质极低的节目。
他此时坐在大大的落地窗前,窗帘全开,外面是一片好看养眼的低矮绿植。他身下坐着简约风黑色单人沙发,手里捧着一本绿色封皮的书,正在翻书页。
模样看起来很认真,实则心思没那么专。
而书页落下,手指刚刚按住,他那不够专注的视线里就突然出现了一缕轻纱。
井珩利用一顿饭的功夫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现在已经真正淡定了下来,淡定到可以保持理智地面对自己的幻觉,或者妖魔鬼怪。
他的目光顺着那缕轻纱移过去,预料之中的,又看到了那个女孩儿,出现得很突然,仍然像是他想象出来的一样,坐在他旁边的白色单人沙发上。
女孩儿现在一点也不怕他,很安闲自在地看看他,又伸头看看他手里的书,看完后好像没什么兴趣,然后转脸把目光投向落地窗外。
井珩这回没再因为事情诡异而心跳加速,他收回视线,也看向落地窗外。看了一会,再转头看向白色沙发,女孩儿又不见了。
目光拉远一转,便又看到女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到了书架边。她在书架边停一会,回头看他一眼,表情懵懂。
井珩在女孩儿看向他的时候闭上了眼睛,吸口气再睁开,心里幻想着,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用意念控制她的出现与消失。
结果闭完一睁眼,女孩儿不但没消失,还已经又回到了他旁边的沙发上,正倾身伏在沙发扶手上,两只手撑起捧着脸,距离偏近地盯着他看。
女孩儿盯他的目光太直接,井珩没与她对视,只碰了一下就瞬间把目光移开了,然后轻轻吸口气落回手里的书本上,眼前的字却都开始变得模糊。
看书不看书的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告诉自己要淡定,不要轻举妄动,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病就有病因,他只有接受才有可能发现病因,如果是妖魔鬼怪,那就更得淡定了……
井珩继续保持平静,眼前模糊的字迹变得清晰起来,然后尝试一点点收回注意力开始看书。书看了又几页,抬眼看到窗外夜幕落下,他便插上书签放下书,起身出门散步去了。
他晚上散步不走远,就在自己院子里的草地上。
头顶夜空星辰,脚下一片平整新绿。
他在草地上慢慢走了一段,空阔无人的身边便又突然出现了那个女孩儿。他接受能力强,现在已经有点习惯,余光轻扫女孩儿一眼,继续散自己的步。
他慢慢往前走,目光不需要设焦距,身边的女孩儿衣袂长发轻扬,自在随意地飘,配合他的步速跟着他。他轻轻吸口气,便闻到了绿草的清香,还有夏日新荷的味道。
而此时,不管是头顶的星空,还是脚下的草地,亦或九月早秋的风,加上他身边默声出没陪伴着他的女孩儿,都让他觉得放松且美好。
他突然想问——你叫什么名字?
但话到了嘴边,他自顾笑了笑,又给咽了回去。然后他看一眼女孩儿,把目光收回来,怡然地继续迈着步子往前走,脚下草皮松软,每踩一下都很舒服。
以前晚上出来散步,他脑子里全是自己的项目,都是那些暂时没想到解决思路和方法的难题,而这一晚,他意外且难得地发现,其实他确实也可以认真地感受和享受一下生活。
地球这么美,为什么非得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外太空,一点都不分出来?人生匆匆几十年,除了献身宇宙与科学,他真的不为自己活一活么?
飘在井珩旁边不远处的大河蚌不会想这些深奥的东西,她脑子里此时想的东西仍然很简单,就是很开心很满足,觉得最美蚌生不过如此。
作为一个忠心又爱主人的宠物,她之前只能在水池里刨沙子陪着井珩,而现在已经可以飘在他身边陪着他了,并且还可以光明正大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自我满足,蚌生还有什么遗憾?
不管井珩知不知道她的存在,她能随心所欲化成人形,能这样一直安安静静陪在他身边,那就是蚌生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