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沈青谊收到陈文康电话时,她正在面见沈心妍。

陈文康告诉她有很重要的事要商议,而她恰好也想带沈心妍去试镜,双方便直接约了面谈。

宋拾坚定的拒绝,令沈青谊大跌眼镜,她在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内心的那口气也愈发咽不下去。

她认为不过是年轻小女孩幼稚,被所谓的姐妹情冲昏了头脑,若是钟杳真为宋拾考虑,又怎会让朋友错过这样的大好机会?

沈青谊商人做久了,已经不信这个圈子里还有那种傻得天真的友谊。

既然敌人的朋友无法离间,那就拉拢敌人的敌人。

符雨涵现在被她妈妈关在家,当然是无法再煽动,于是沈青谊将目光放在了刚归国的沈心妍身上。

沈心妍和钟杳算不上有恩怨,却是实打实的竞争对手,她回归之作《帝王恩》开播之初便被钟杳那边《梦想纪念册》拉踩,又怎会不想扳回一成呢?

再说了,抛却竞争恩怨,《女将军》的制作本来也不差。就算前期陈星阑这个新人导二代不被看好,沈心妍也不被看好,只要陈文康这个监制多为他儿子费点心,想来也不会太差。

刚归国又在《帝王恩》落败受嘲的沈心妍,本来也很需要这样一个“涅槃女将军”的机会,因此沈青谊找上门来她自是满口答应。

沈青谊私以为,找沈心妍来演《女将军》,既然可以膈应钟杳的团队,若红了她旗下的艺人席云洲也能获得热度,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两个女人踌躇满志地赶往陈家父子的家中,却万万没想到——

竟会在陈家客厅,见到影帝靳川。

沈心妍眼睛一亮,以为是陈文康凭借旧情,竟拉到国际影帝靳川来演霍石兰的将军父亲。

这是一部大女主电影,倘若今天试镜成功,那她岂不是拥有了国际影帝做配的机会?!

她太兴奋,没有注意到身边沈青谊眸光一暗,皱了皱眉。

霍正的角色明明定了青谊传媒的柏恒,沈青谊并不认为靳川会在女儿被踢出局后,还好心的来客串别的人物。

于沈青谊而言,在这里见到靳川并非什么好事。

但她到底是一个娱乐公司的总裁,也不至于在这点场面下就乱了阵脚。

沈青谊笑吟吟走过去,调侃说:“什么风把我们戛纳影帝给吹了过来?”

她甚至还故意刺他:“该不是我刷了你宝贝女儿,你来找我这个制片算账的吧?”

女人这话说得不客气,却见靳川轻声哼笑,面上表情并无波澜。

“沈总,两年前我《破晓》拿的威尼斯电影节影帝就不值得有姓名吗?”他掀起眼皮看沈青谊一眼,淡淡回讽:“在娱乐圈消息这么滞后,沈总得小心了。”

沈青谊笑笑,没有再接话,而是将身后的沈心妍引荐过来,转头对陈文康说:“陈导,这是心妍,我今天找你就是想推荐个新的女主角人选。”

她说罢,还特意又看向靳川道:“正好咱们双料国际影帝也在,麻烦靳老师也给打打分。”

先踢靳川女儿出局,又请他现场看女儿敌人试镜,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然而,从前那个为个破手机就不惜曝光私生女关系的靳川,今天心态似乎超乎沈青谊想象。

男人非但没生气,还反而笑意更深,这令她心底没有拍的感到一阵不舒服。

房间里突然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

还是沈心妍主动站了出来问号:“两位陈导好,靳老师好,我是沈心妍,非常感谢大家给我这个试镜的机会。”

沈青谊和靳川之间的火药味很浓,沈青谊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这个机会太难得,她须得抓住。

所以顿了顿,她又主动问:“请问老师们,这次试镜是你们指定片段呢,还是我自己选择一段?”

不知是否错觉,她话落音,屋内的寂静更诡异了几分。

许久,是陈文康对着沈青谊开了口:“抱歉沈总,其实我今天找你来,是要商量终止合作的事。”

沈心妍心中重重一落,猛地瞪大了眼睛。

而她身旁,沈青谊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她难以置信反问:“终止合作?陈导这是什么意思?”

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兜圈子的必要。

陈文康冷静解释:“沈总,不瞒你说,我心中女主最属意的的人选是钟杳。那次试镜之后,我和你就此事也已经商议过多次,很遗憾,我们未能达成一致,所以我也只能按照合同规定终止合作。”

沈青谊霎时蒙了。

他们的合约里的确有一条是:“若双方就选角一事未能协商一致,可在开机前终止合作关系”。

可这种条款显然是投资方为了塞人加的,都是投资人不满意彻底的,哪有导演主动放弃投资的?

沈青谊再看眼含笑意的靳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个人简直是疯子,他就为了给女儿出口气,竟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倾家荡产投资一个导二代的处女作,这要是折了,那可是事业和财富的双重损失!

“陈导,”沈青谊都气笑了,“我得提醒您一句,并不是拿了影帝就懂得如何做电影了。”

闹到这个地步,她也懒得再指桑骂槐,直接又道:“靳老师,您这投资要是失败了,恐怕得对赌下凡拍好几部电视剧才能回本吧?还有,若是失败了折损的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口碑,恐怕您女儿也不会好呢。”

沈青谊都可以想象,那些喷子会怎样骂他们父女:

“影帝之女妄图捆绑爸爸一飞冲天,最后却输得一败涂地!”

“国际影帝为替女儿铺路做配,惨遭滑铁卢,现实告诉影帝,揠苗助长不可取!”

她认为,靳川这根本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疯子做法。

女人这一席话,算是将陈家父子和靳川都得罪透了。

不等父亲开口,陈星阑直接说:“既然沈总这样不看好我们的作品,那就更不必勉强合作。这是终止合作的声明,若没有别的异议烦请沈总签字,我们这小陈家容不下您这位商业巨子。”

闻言,靳川轻笑:“沈总何必如此激动?我和我女儿的前途不劳您担心,真折了就像你说的还能拍电视剧回本。”

“所以,”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女人,“不好意思了,沈总你这笔生意我截定了。”

最后,靳川才瞄一眼沈心妍:“今天只能麻烦你和你的演员白跑一趟了。”

沈心妍脸色一白,心里恨得要死。

倒不是恨靳川的嘲讽,而是恨沈青谊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带自己过来丢人现眼。如果早知道竞争对手是靳川和钟杳,她根本不会来,此刻也不至于像个跳梁小丑般立在这里。

如今,恐怕陈家父子和靳川都以为她是沈青谊的人,而她想到前男友席云洲又在青谊旗下,心中火气登时更大。

“沈总,感谢您给的机会,不过,下次沈总还是在投资十拿九稳后再抛橄榄枝吧!”沈心妍气得眼晕。一时也没想太多,丢下讥讽的话拂袖而去。

沈青谊两面受击,心里未必就比沈心妍好过。

她气血翻涌,也再不记得什么风度仪态,恶狠狠对着屋内的人们诅咒:“那我只能祝陈导和靳老师早日回本了。”

然后她签字摔门而去,一场闹剧总算结束。

——

沈青谊这边尘埃落定后,宋拾经纪人那边才突然接到了试镜邀请。

宋拾觉得这次的试镜很奇怪,经纪人不仅没给她发剧本说是哪部戏,甚至连个片段也没有。就只发了个地址给她。

若非再三打电话和经纪人本人确认过,她简直要怀疑这是谁的恶作剧。

宋拾带着满腹疑问赶去了试镜现场,到了指定地址才发现是栋小别墅,估计是哪位导演的家。

她被吊得太好奇,连带着摁门铃时都有些急促。

这样的排场,宋拾直觉是位大导,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迎接惊喜。

却不料——最后出现在她面前的居然是钟杳!

“杳杳?”宋拾傻眼了,“这,这……不是试镜地点吗?”

钟杳伸手拉她进来,边走边说:“没错,这就是试镜现场,快进来和两位陈导打个招呼吧。”

然后宋拾彻底蒙了,她在屋里看见了陈文康陈星阑父子以外,她还看见了靳川。

“不会是《女将军》吧?!”宋拾震惊得连问候都忘了。

“你说呢?”钟杳的反应说明一切。

“可是……你不是,你不是说……”面对陈家父子,宋拾想说女主已经定了钟杳,却又怕说错话,一时有些语塞。

陈星阑这时笑着上前宽慰:“别紧张,女主角的确是定了钟杳,但别的角色还没定。”

顿了顿,他说:“我们制片和女主同时推荐你来反串霍石兰的竹马,怎么样,想试试吗?”

是的,今天叫宋拾来,正是要她试镜戏份只比将军霍正少的男性角色。

竹马楚逸从小和霍石兰相识,教她习武,霍石兰后来能成一代女将军楚逸也功不可没。

这个角色可谓是半个男主,争抢的人只多不少。

今天的试镜之所以搞得这样神秘,其实也是在帮宋拾。

钟杳推荐宋拾反串,靳川再默许和陈导父子商议,就已经是种纵容。

她想帮朋友,却不是要搞真正的资本入场那套,《女将军》已经是大家共同的心血,她希望宋拾凭自己的本事拿到这个角色。

若提前告诉宋拾,和她对戏准备得非常充分,未必能体现她的真实水平,是变相的作弊。

反正宋拾先前已经看过一遍剧本,所以钟杳他们采取了这样的方式约她来试镜。

即便如此,陈文康也担心两个小女孩之间难免有聊过。

他沉吟一瞬,在宋拾还没回过神时,就抽出一张纸递给宋拾说:“你就和钟杳搭这段戏吧。”

钟杳垂眸,发现陈导直接指了段,本不该她们饰演的一段戏。

那是幼时霍石兰和楚逸的一段对手戏,彼时,两人大约六七岁,电影中将由两位演员演绎。

是就算钟杳和宋拾提前沟通过剧本,也不可能对过戏的一段,更遑论是只迅速扫过一遍剧本的宋拾。

钟杳颇有些担心地看向朋友。

宋拾一笑,显然已经消化整件事情,她并未展露半点怯意,反而双目盛光地问:“陈导,可以给我几分钟准备下吗?我水平比不上钟杳,得花点时间入戏。”

竟是非常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不足。

陈文康欣赏她的坦诚,颔首:“没问题,给你十分钟熟悉这段剧情。”

十分钟后,两个女孩一左一右分别而立。

钟杳还是那娴静的模样,而宋拾显然已经进入状态,方才她眼里的光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什么都不关心的漠视。

俨然已经是那个哥哥战死沙场,家庭支离破碎,跟随母亲隐居乡野,对外界的一切都毫不关心的小少年楚逸。

这天,他背着背篓,本是要去帮母亲摘菜。

行至半途却见前方小路上,一个小女孩正和几个同龄小孩争辩,是霍石兰又在同别人争辩她参军爸爸的问题。

别人都说霍家的霍正做了逃兵,又抛妻弃女,所以才既无法在军营里找到他,也无法在家中等到他。

村里人人都骂霍正叛徒懦夫,唯有他的女儿霍石兰,逢人就说她的父亲是征战沙场的英雄。

对此,大人都一笑置之,但小孩子们却总要戳着她脊梁骨笑话她,必要之时便用拳头让她承认父亲是懦夫。

霍石兰从不肯低头,所以总是和人打得头破血流。

客厅里,只见钟杳的面容忽然坚毅,而她双目又含着几分天真。

她为了模拟孩童,甚至故意用了有些娇嗲的声音说话:“你们住口,不许说我爹爹的坏话,我爹爹才不是懦夫,他是大英雄!”

“就说就说,霍正就是大叛徒,就是懦夫小人!”

霍石兰急红了眼,也不管自己是个姑娘,主动上了手:“你这只蠢牛,你再说?我要替爹爹撕烂你的嘴!”

总爱和她作对的几个臭小孩又怎会服气?立刻便合起伙儿来扭打她。

全程都是“无实物”表演,钟杳却一个人演出了一群小孩打闹的氛围。

她半跪在地上,一手护住自己的头发,一手去拨开撕扯自己的小孩。她双手难敌四拳,眼睛红红的,也不知是着急或是委屈。

而这双通红倔强的眼,此时此刻正直直盯着背背篓走来的楚逸。

霍石兰昨天刚听大人们说了,楚逸的哥哥就上过战场,所以她投去了期盼的目光,投去了求救的信号。

她以为楚逸能理解自己,会帮助自己。

少女表演得太好,以至于宋拾完全被她所感染。

她就像真正的楚逸,只淡漠扫一眼,仿佛根本没看见这里有人,就与他们擦肩而过。

现在的楚逸,只是代替哥哥陪伴母亲的行尸走肉,他痛恨这个世界,漠视这个世界的所有人。

这些打闹声只令他心烦,他只想快点离开。

却不料——

身后的小姑娘突然叫住他说:“楚逸,你知道的。你哥哥也上过战场,你知道我爹爹不是懦夫,是大英雄对不对?”

楚逸脚步猛地一滞。

自从哥哥死了,身边的人都很小心翼翼,都刻意避开这个话题。

他猛地回头,死死盯住地上的霍石兰,他脸上眼里终于不再只是淡漠,出现了诸如惊讶和嘲讽这样更鲜活的表情。

楚逸想,霍石兰果然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蠢丫头,所以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提起别人的伤口。

扮演楚逸的宋拾突然笑了。

她明明很生气,却不知为何改变了主意,返身回去。折柳为剑,一招一式干脆利落,全部打在痛处,三两下就将霍石兰周遭的臭小孩们打得作鸟兽散。

霍石兰立刻破涕为笑,起身蹦跶到他身边,连脸上的灰也没抹掉。

女孩一双乌目亮晶晶的,正欲开口道谢说点什么。

却见楚逸又冷了眼,用比刚才那些臭小孩更冷漠的声音说:“他们说得没错,你爸爸不是英雄,是抛妻弃女的懦夫。”

话毕,他将柳枝随意一扔,转身就走。

宋拾举手投足,竟真有股杀人诛心的狠劲。

“楚逸,”钟杳蹬蹬跑到他面前,张开双手拦住她,“你不可以这样说,你把话收回去。”

宋拾从小摸爬滚打,本就比钟杳还高一些,这也是她先前约戏份很难的缘故,能和她搭戏的男演员太少了。

但此刻,她正要垂目睥睨钟杳,讥讽她:“为什么不能?我偏要说。”

钟杳猛地一愣,宋拾自己改动了这场戏,原剧本里楚逸只是居高临下冷漠问,并没有此刻这般睥睨之感。

但这样一改,似乎更有张力。

她便也跟着宋拾改,将发愣的霍石兰,改成现在。

钟杳咬一下唇,天真又倔强:“因为你救了我,你是好人,好人不会骂我爹爹。”

霍石兰越是天真烂漫,楚逸越是烦躁。

宋拾又笑了,就和她刚才返身回来救她那时一样,满眼讥讽:“霍石兰,那你正好长点记性。我救你却依然要骂你父亲,我不是什么好人,同理,你父亲上过战场,他依旧是懦夫。”

话毕,她伸手推开钟杳,很重,仿佛发泄,仿佛在不断说服自己的楚逸。

至此,整个试镜片段结束。

两个女孩一个闭眼,一个深呼吸调整自己,然后都紧张而期待地将目光投向了在场的三位长辈。

她们都想知道结果如何。

这又不是什么公开试镜,内部推荐应当无须考虑太久。

只见陈星阑露出笑容,连连赞叹:“不错,不愧是一对演技派好朋友,这是约好了一起改戏玩?”

他半开玩笑半是真的问:“老实交代,这段戏你们是不是提前对过?”

这也正是陈文康和靳川所想知道的,因为两个女孩刚才的表演太有张力,宋拾的演技是有些匠气,却比当初柏恒和钟杳搭戏有张力得多。

尤其是她们方才互相改变的那个互动,使楚逸些许扭曲的性格跃然纸上,令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助力竹马而已。

两个女孩第一次搭戏能有这样的火花,着实妙也,难免让人怀疑她们提前沟通过。

“没有!”

“绝对没有!”

却听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否认。

宋拾和钟杳一个对视,又默契地笑了。

钟杳解释:“陈导,爸爸,我们绝对绝对没有提前商量过剧本。我的剧本根本不是最终试镜的版本,给我的那个也没有今天陈叔叔挑的这张完善,我都没见过完整的这段戏,宋拾就更不可能看到了。”

宋拾也附和道:“是,我的剧本是从沈青谊那里看见的,刚才改那一幕戏,是我那天看剧本就觉得楚逸这个角色总是淡漠无神有些乏味。”

说完,她还小心翼翼解释:“当然,我没有说剧本不好的意思,就是我觉得演员个人也该对角色有自己的理解。如果我是楚逸,我会觉得霍石兰的话在动摇自己的世界观,表现得就也应该更偏激一点。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愚见,希望陈导们不要笑话我。”

是了,别说试镜阶段,就是拍摄期间剧本也可能一改再改。

先前发出去的《女将军》剧本都未经深度雕琢,基本只体现大纲情节,以及基本人设。

“好!很好!”一直沉默的陈文康突然开了口,他说,“好一个动摇世界观的理解。”

而就在他话落音的同时,靳川也笑着向前,朝宋拾伸出手:“宋拾,欢迎加入《女将军》。”

——

宋拾参演《女将军》的事也尘埃落定后,钟杳便没再关注其他选角的环节,她接下来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这是她第一次拍古装、拍打戏,仪态和身段要练,台词风格要练,舞刀弄枪的打戏场面更要练。

与此同时,七月迫近,期末考试也越来越近,她还得花费时间搞学业。

最近的一周,钟杳又恢复了铁血作息,每天的睡眠已经缩减到只有五个小时。

她一边闭关冲刺期末,一边还要抽空和宋拾提前练剑,双臂每天累到连拿笔都在颤抖。

这样的日子只持续了十天,七月上旬,桃李高中便举行了期末考试。

若非已经是高二阶段的最后一次考试,钟杳简直又想直接请假,因为她最近练习的长矛太重了,已经到了影响她书法的地步。

语文考试写作文的时候,她手酸到差点没给自己写哭。

而且看她写得眼含热泪的,监考老师还以为这个小演员情感已经充沛到,连写作文都能把自己感动哭的地步,惹得老师全程都站在她旁边观摩她的作文创作……

好不容易才撑到期末考试结束,钟杳以为终于只用担心新电影的准备和拍摄事宜,不成想——班主任潘高峰将她约到办公室,和她谈起了动员会的事。

动员会是桃李高中的传统,每届高三学生在正式开学前,都要先进行一场动员会,以鼓起大家冲刺的干劲。

潘高峰找钟杳过来,问她:“钟杳,老师想推举你做动员会的学生代表,这个得上台讲话,你到时候方便来吗?”

这基本也是学校的意思,毕竟钟杳有名气成绩也好,让她上台讲话既有说服力,带动能力肯定也比别的学生要强。

钟杳当然不会拒绝,一口答应下来。

却没想到,班主任紧接着又说:“行,老师会提前把时间表发给你和家长。对了,先前学校留的是你经纪人的联系方式吧?既然现在已经公开了和爸爸的关系,到时候方便的话,最好能让你爸爸也来参加。动员会鼓励的是学生,却也是在提醒家长,非常时期,一切得以高考为重,你尽量让爸爸也来参加行吗?”

钟杳:……

是了,动员会要求学生和家长共同出席,旨在让学生全家都明白高三的重要性,以便为走读生营造一个良好的家庭学习氛围。

让靳川来参加动员会么?这跟让他来替自己开家长会有什么区别呢?

钟杳从小学起,就一直幻想过,如果她有爸爸,然后爸爸去替自己参加家长会将是怎样的情景。

但她没想到,当这一天真正要到来时,她居然会觉得紧张和难为情。

——

钟杳答应了潘高峰会让爸爸和自己一起去,并且,她期末考试后也一直和靳川在一起进行封闭训练。

但她却一直没有找到几乎和爸爸说起这件事,倒也不全是难为情,而是因为他们每天的训练任务太重了。晚上结束后,别说谈正事了,她连和祁昱视频的力气也没有。

剧组替他们请了专业的武术指导老师,钟杳每天在剧组舞剑弄枪的同时,终于也第一次体会了吊威压。

因为靳川那一场意外事故,她后来对“威压”二字,一直都心存忌惮。

但这次,她要饰演的是骁勇善战的将军,其中不发从马背上空翻这样的剧情,若不借助威压根本不可能完成。

于是——

在靳川的鼓励下,在工作的压力下,钟杳终于要直面内心的恐惧。

她穿上了威压的装备,才发现其实防护的绳索绕了一层又一层,勒得又紧,大夏天的只穿T恤就已经勒得人喘不过气起。

还踩在地面上时,钟杳的心跳如擂鼓,比她当初表白时还要紧张。

是爸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靳川也穿上了威压,他对她说:“别怕,爸爸和你一起飞。”

一股微妙的情绪自心底流过,刹那,脚底一轻,她好像一只小鸟突然就展翅飞向了天空。

地上的人越来越远,耳旁的风声大了些,就连天上的云也好像近了。

这是一种新鲜而又奇妙的体验,当钟杳悬于空中时,她的心反而霎时落回了实处。

她些许激动地看向靳川:“爸爸,我好像不怕了。”

靳川这时松开她的手:“那就自由翱翔吧。”

钟杳初次体验吊威压的感觉就爱上了,所以后来每天她都主动要求吊威压,外力拉着,她脚尖踩在柳叶上,仿佛一位真正会轻功的武林高手。

快乐是真快乐,却也同时给她带去了很多的“副作用”。

吊一次威压很费劲,所以她每次吊上去了,就会进行好长一段时间的威压戏练习,经常一吊好几个小时。

而这导致,钟杳每天晚上躺倒在床上时,身上的勒痕和擦伤都疼得她嗷嗷叫。

钟杳还没进组,就已经沉醉在了武戏的世界。

她忘了和靳川聊高三动员会的事,和祁昱联系的时间也急速下降,甚至比她当初又拍综艺又拍戏又准备期末考试的时候还要少。

于是——

她的男朋友祁昱,亲自过来堵人了。

这天正午,大家要午休,刚将钟杳从训练场的威压上放下来。

祁昱便从天而降。

少年和宋拾并肩而来,两人同剧组的许多人打了招呼,一副是来探班宋拾的模样。

钟杳远远地看着,心就开始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祁昱的眼神每次偷偷投过来,她都莫名有一种偷偷幽会的紧张刺激感。

训练场上人多,两个人就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只时不时偷偷看对方一眼。

像极了补习班偷偷谈恋爱的小情侣。

渐渐地,日头更加毒辣,训练场的人都差不多走完了。

钟杳也拿着剧本,装模作样的往凉亭的方向走,假装自己是要过去趁着午休的时间研读剧本。

她身后,祁昱避开耳目,亦步亦趋地跟上。

终于,两人周围不再有第三人。

祁昱利落翻进凉亭,仿佛连多走两步都嫌浪费时间。

他揽少女的腰,拉她的手,将她一把带进怀里,低低地问她:“杳杳,想不想我?”

钟杳本该回应他,想,好想好想。

可是少年刚好拉到了她手腕上的伤痕,她吃痛,没忍住“呲”了一口气,又缩了缩手。

祁昱微顿。

一垂目,就看到了她手上青紫的伤痕。

当他再抬眼之时,钟杳也正好看他。

她知他会心疼,不等他问出口便微笑说:“其实也没有那么疼的。”

祁昱心中一软,也不再肉麻地问“想不想他”这类的话。

他低头,轻轻去吻她手腕的伤口,然后温柔地说:“这是我们杳将军的勋章,女将军定将凯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