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姝觉得自己不该心虚, 她跟蜀王根本没有什么,既没定亲, 也没私下同他私相授受, 除了被他强迫带上的手环。
两个人见面的次数都不多,只是——
姝姝想起去年蜀王离京前, 把手环套在她手腕上, 让她等他回来……
可是,那算怎么回事?
期间这快一年的时间, 他都没给自己回信儿,姝姝就以为……
现在他又突然出现, 还这样当着闺友的面将她带走, 姝姝觉得自个不该心虚, 甚至应该理直气壮些,但是——她见穿着一身玄色衣袍披着厚氅的男人回头,跟她淡声道:“进来吧, 本王有些话想同你说。”
姝姝突然就有些胆怯起来。
她回头看了眼对面船上的两个好闺友,才跟着蜀王脚后跟进到船舱里面。
对面小些的船舶上, 方珠珠抓着船杆白着小脸结结巴巴道:“蜀,蜀王怎么把姝姝给掠走了?他会不会伤害姝姝?”
康平很小声道:“潋之哥哥不会伤害姝姝的,他喜欢姝姝。”当初荣昌公主府那件事儿后, 堂兄给姝姝解围,她就知道堂兄肯定是喜欢姝姝的。康平还是有些纠结,一位是她最好的闺友,然后是她的堂哥, 堂哥都十九啦,好不容易碰见喜欢的……
康平低垂着头,小小声的叹了口气。
“他喜欢姝姝?”方珠珠惊讶极了,又很小声的嘀咕,“哼,哪有这样对待喜欢的姑娘。”
康平很沉默,她觉得堂兄要不是蜀王,八成会被姝姝家里头的兄弟给揍一顿,他是不是不知道怎么跟姑娘家相处?
姝姝随着蜀王进到船舱,这个船舱也比她们那条船宽大许多,只是里头冷清清的,除了几张凳子和一张方桌再无别的物件。
佩戴长刀的侍卫都立在船舱外,傅潋之随意坐下,哪怕是这般随意的坐着,他也是坐姿端正,脊背挺直,骨血里都透着武将的傲骨风姿,偏生他长相偏俊美,不似武将那么魁梧的身姿,更显玉树临风。
姝姝慢慢走过去坐下,坐在蜀王对面,她斗篷还没取下,斗篷帽也还带着,裹着她莹白的小脸儿。
姝姝紧张的抓着下膝上裙角,小声道:“不知殿下有什么想对臣女说的。”
傅潋之望着她这幅模样,想起这段日子连成接二连三送到他帐中的密信,都是关于姝姝的事情,她与秦状元郎越走越近,她进宫给卫侧妃看病,二皇子似乎对她有别的念头,二皇子酒醉想要……
傅连之垂着薄薄的眼睑,慢慢道:“你也过了十四,本王明日会让曹国公夫人上门商讨本王与你的亲事。”
啊?
姝姝抬眸,潋滟的眸子呆呆的望着蜀王。
他千里迢迢跑回来就是为了这个?
不对,他不应该这样,明明两个人这一年都没交集。
姝姝抓着裙角喃喃道:“殿下是不是弄错了?”
“弄错什么?”傅潋之望着他,“离京那日本王同你说过,让你等本王回。”
姝姝盯着裙上绣着的小朵玉兰花,嫩白纤细的手指无意识的拨着那朵刺绣花儿,小声说道:“可,可臣女已经定亲了。”
她虽然过不去心中那关,不愿破坏秦宴堂上辈子的姻缘,可现在也只是拿他做下挡箭牌,她其实考虑好几日,心里头始终做不下那个自私的决定,她都打算今日回去托二哥跟秦大哥说声的。
姝姝说完这话更加心虚,不敢抬眸。
傅潋之淡声道:“你说的亲事是秦宴堂这个状元郎?”
姝姝不吭声,他为什么会知道?
见她不言语,傅潋之眉峰冷下去,他道:“你若真的敢同这位状元郎定亲,猜猜傅厉元会怎么对付他?”
姝姝抬起眸子,漆黑漂亮的瞳仁似乎带了一丝丝的怒气。
“不管什么原因,傅厉元盯上你,就不会允许你同秦宴堂定亲。”傅潋之有些不太适应说这么多话,他搁在旁边案几上的左掌轻轻抚了下茶碗上的纹路,继续慢慢的把剩余的话说完,“秦宴堂只是状元郎,家世普通,他没法护着你,更加没法护着他自己,你们若真的定下亲,不出半月,他就会出事,往后的仕途也会因你断送。”
傅潋之说完,端起案几上的茶碗抿了口清茶。
就见姝姝愤然望着他的那双漂亮眸子里沁出点点泪意,“你什么都知道的?”
原来他什么都知晓,哪怕身在边疆京城的动向他都是一清二楚,他是不是早就清楚她在京城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所以他是打算眼睁睁看着她陷入这种境地,然后再出现,告诉她,唯有他能救她出这种困境?
她气的有些狠,而且想到许多。
她以为自己这一生可以为自己而活,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看来还是她想多了,生为女子,是不是终究逃不掉这框框条条,要被束缚其中一辈子。
姝姝绷着小脸,眼泪却止不住的顺着面颊落下,她觉得有点丢脸,僵在那儿没动。
傅潋之望着少女莹白小脸上的泪珠儿,他高大的身姿慢慢从凳子上站起,她正好坐在他的对面,他抬脚走了两步,就走到姝姝面前,然后半跪下来,他身材高大,这样半跪在坐在凳上的姝姝面前,都还显得比她略高一些。
姝姝呆住,愣愣看着半跪在她面前的男子。
傅潋之半跪在姝姝面前,眸光似乎温和许多,他抬手,拇指指腹抹掉她白嫩脸颊上的泪珠,“别哭,不是你想的这样。”
他的确是知道京城动向,但不是故意让她陷入这种境地,只是知道她不愿被拘在家中,若父皇直接赐婚,她怕是根本没法再随意出门,更加不用提去德善堂学医给人看病,若直接赐婚,她会更加抗拒他。
姝姝感受到他粗粝的指腹,身体有些僵,她结结巴巴道:“殿,殿下不用这样。”
似乎怕他继续用指腹抚她脸颊上的泪水,她抬手衣袖,胡乱在脸上抹了把。
只是傅潋之却没有退回原位的打算,他微微低着头看她卷翘湿润的睫毛,心底点点涟漪泛起,忽然伸出食指拨动下粘在一起的睫毛。
“明日让曹国公夫人上门提亲可好?”傅潋之声音低低沉沉,带着蛊惑的意味。
“只是定亲,不是赐婚,不会人尽皆知,你可继续学医。”他继续低沉着声音说着。
姝姝只觉鼻翼间都是他身上淡淡的沉木香气,他身上似乎总缭绕着一股子这样的淡淡香气。
姝姝心都在颤着,手也有些颤,她双手捏成拳垂在膝上。
她忽然想着,自己所求不就是哪怕嫁了人也能继续行医,如果——
姝姝抬头眸子,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殿下,如果定了亲,臣女还能继续学医去德善堂帮人看病吗?”
“可。”傅潋之说道。
“那么成亲后,”姝姝的心提到嗓子眼,坚定问道:“臣女是否依旧可以跟着师父学医,去帮人看诊?”
他应该知晓这意味着什么,暂且不说他今后会登上皇位,就算现在贵为皇子,皇妃还抛头露面帮人看病,怕是连皇帝都不会同意吧。
这次傅潋之看她了许久,对上她那双透着坚定的眸子,很久后他才慢慢道:“可。”
“殿下可当真?”姝姝眸子都亮了起来。
“当真,本王不会骗你。”他微微叹息一声。
姝姝心跳动的厉害,如果蜀王同意她婚后继续去德善堂帮人看诊,那么定亲也无妨。
反正他上辈子没姻缘,自己死的早也没姻缘,若能继续行医,嫁给殿下也无妨,总好过毁了秦大哥的姻缘。
“那姝姝可愿意跟本王定亲?”
“好。”姝姝心里安定下来,她笑道,“臣女愿意。”
傅潋之心里淡淡的想着,原来只是谁同意她成亲后继续行医,她就愿意嫁给谁。
罢了,不必强求太多。
既然这么说定了,姝姝心中大石落地,也不再纠结,她软声道:“殿下,既然已经说定,臣女便先过去珠珠和康平那边了。”
傅潋之还是半跪在船舱的木板上,半垂着眼睑,慢慢道:“你多陪陪本王。”
姝姝快速看他一眼,小声道:“可是珠珠和康平还在等着臣女,这样不太好。”到底没有成亲,定亲的事情也还是两家长辈明日才开始商谈,两人偷偷的待在船舱里算怎么回事。
“哦。”傅潋之慢慢的出了声,但还是没动,依旧半跪在她的面前,高大的身躯距离她极近。
傅潋之觉得姝姝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淡淡的很清冽的香气,不是胭脂水粉的味道,他道:“姝姝身上擦的什么香?”
香?
姝姝抬起手背闻了下,没有呀。
她软声道:“殿下弄错了,臣女今日没有涂胭脂水粉,也没有擦香的。”
她从来不用香的,有时候涂抹胭脂水粉身上才会带出一丝丝香气。
没有吗?傅潋之盯着她白如玉的手背,不知再想些什么。
“殿下。”姝姝小小声道:“时辰不早的,殿下早日回去歇息,臣女也该去找珠珠跟康平了,不然他们该担心了。”
他怎么还这样待在她面前呀,万一给外面的侍卫瞧见怎么办?姝姝忍不住朝着垂着门帘的船舱外看了眼。
傅潋之淡淡的嗯了声,抬起狭长凤眸盯着姝姝白嫩的面颊上,慢吞吞道:“那你给本王抱抱。”
她看起来好软好软,应该很好抱。
姝姝其实已经有些冷,这个船舱里面炭炉都没,她想早些回去抱着她的小暖炉。
现在听蜀王说这个话,她白净的小脸慢慢变的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