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姝不愿承他的情, 她过来帮助他只是她的私心,想断掉宋凝君的助力。
实际上, 对于秦宴棠的身世, 她是了解的。
秦宴棠是京郊附近镇上县老爷的嫡长子。
按理说,县老爷也是七品官员, 不至于家中嫡长子来京赶考住在这样的地儿。
身边还连个伺候的小厮都无, 看着实在寒酸。
那是因秦家现如今是秦老爷的妾室掌家,秦宴棠生母已过世, 秦老爷太宠爱妾室,主母郁郁寡欢而亡。在妾室手底下讨生活, 自然是不容易的。
何况这妾室也给秦老爷育有一对子女, 俗话说有后娘就有后爹, 这话真不假。
县老爷待原配生的一双儿女自然很是怠慢,不甚关心。
秦宴棠生母过世时他才四五岁,好几次差点出意外身亡, 是他长姐一直护着他。
谁知等长姐十四岁,竟被那妾室随便找了户农家许配出去。
秦宴棠这些年偷偷认字读书, 他聪慧早熟,韬光养晦,只为考取功名, 为母报仇,为长姐讨回公道。
他也是个能忍的,这些年秦家都不知他才华出众。
那妾室更是经常打压他,这次秦宴棠来参加秋闱, 也是长姐帮他凑的盘缠,秦老爷都不知儿子已经来到京城,还要参加秋闱,不过秦宴棠离开这些日子,那边怕是瞒不住。
至于待在同福客栈,盘缠丢弃也是意外。
如果这次秦宴棠没能参加秋闱,他科考的事情瞒不住,回到家中还不定会被那妾室怎么羞辱。
实际上,那妾室前些日子还想给秦宴棠定亲。
姑娘还是个与人暗度陈仓怀了野种的。
秦宴棠直接收拾行李,拿着长姐给的盘缠来到京城。
倘若盘缠丢失,这次无人帮他,他回去定会被迫娶那腌臜货。
以后就算还可科举,但有这样的女子缠身,他就算功名加身,也会被人耻笑。
所以宋凝君上辈子帮他这次忙,让他可以顺利科举,避免以后太多太多的麻烦。
秦宴棠这才会在以后帮助宋凝君许多,甚至在十几年后成为大虞朝的重臣后,还帮着她说过许多话。
姝姝想起这些,悄悄握紧拳头,这辈子宋凝君没有帮助秦宴棠,而是被她抢占这个先机。
以后他就不会帮助宋凝君的,秦宴棠这个人心机深,若无当年那场恩情,他是不会搭理宋凝君的。
秦宴棠不仅有城府,为人也阴狠,他那个爹跟妾室,会在几年后死无葬身之地。
明面上是出意外,但实际上,就是他找人动的手。
而且他还是蜀王殿下的人,以后蜀王殿下登基,他为蜀王办下不少事情的。
姝姝想起这些,觉得还是不要同他打交道的好。
她回神,摆摆手,娇声道:“公子不必这般客气,我瞧你不像京城人,最近京城要科举考试,你是来参加秋闱的吧,盘缠若丢失,可在京城里头待不下去的。”姝姝说着,把身上的海棠色绣花荷包取下塞到秦宴棠手中,“这个你拿着,好好秋闱,莫要多想,我哥哥今年亦要参加秋闱,希望你们都能够金榜题名。”
秦宴棠捏着荷包,目光沉沉的望着眼前面容娇妍的少女。
他道:“姑娘既愿意帮我一把,还请姑娘告知名讳,日后宴棠会登门拜谢的。”
姝姝可不想让他登门。
姝姝笑道:“都说不用你道谢的。”说罢也不理眼前少年郎,转身离开。
身后两名侍卫也跟着离开。
姝姝一开始在人群里时就瞧见宋凝君整理衣襟想过来帮秦宴棠解围。
她先她一步走了出去,自然也瞧见宋凝君脸上不可置信的模样。
最后看宋凝君铁青着脸色离开,姝姝觉得快意极了。
所以她无需秦宴棠的感激,她只要看见宋凝君气急败坏,只要拔掉宋凝君这个助力。
她便很开心。
姝姝去寻珍珠,珍珠已经买到点心,姝姝笑道:“既已买到点心,我们便回去吧,晚上把点心送给各房的都尝一下。”
姝姝却不知秦宴棠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
珍珠抱着点心,跟着自家主子回到马车上。
一路朝着国公府驶去。
姝姝也不知同福胡同侧边一条巷子里停着一辆普通的黑漆平头车。
马车上坐着蜀王殿下。
面如冠玉的青年表情冷清,已从帘缝中把方才的一切收进眼底。
他今日是过来同福胡同寻人的,倒没想到看到这样一场戏。
傅厉谟倒也没甚表情,只是漠然的想,平日见了他战战兢兢的定国公府三姑娘,对着上京赶考的少年郎倒是笑魇如花。
犹如芙蓉花开,周遭都黯淡下去。
这会儿一身形矮小穿着麻衣的男人从同福客栈走了出去。
鬼鬼祟祟的样子。
黑漆平头马车前面坐着的魁梧车夫立刻道:“爷,那人从同福客栈出来了,可要让暗卫动手抓人?”
傅厉谟冷声道:“抓过来,我要问话。”
这人同当初他回京就被刺杀的事情有关,也是那次,他被人暗算中毒,在白居寺碰见宋家三姑娘。
…………
姝姝自然不清楚同福客栈后面发生的事情。
她给秦宴棠那荷包里面,装着一些碎银子,还有十片金叶子,足够他用的。
也不必担心秦宴棠,他是个有心计的,盘缠丢一次,肯定不会丢第二次。
姝姝抱着点心回到国公府。
听闻丫鬟说送凝君也已回府,就是脸色臭的可以。
姝姝笑眯眯的把点心分装好,让珍珠玲珑给各房都送了些过去。
自然也有宋凝君一份。
宋凝君回府拆掉珠钗首饰,发髻也放下,净面后躺在铺着白狐裘的贵妃榻上。
她头疼的厉害,春桃这会儿正替她轻轻揉捏额头。
外面小丫鬟捧着盒点心过来禀报,“二姑娘,三姑娘送了点心过来,说是同福胡同那家买的,送过来让姑娘也尝尝。”
宋凝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她今儿跑去同福胡同就是为买这劳什子的点心?”
小丫鬟迟疑道:“应该是的,来送点心的珍珠姐姐说三姑娘今儿特意去同福巷子买的。”
宋凝君觉得脑袋越发的疼了。
甚至有些想吐血,喉间梗得慌。
她心窝子堵的不行,想把这劳什子点心给砸了,但又怕破坏她温柔贤淑的样子。
“你们拿下去分分吧。”宋凝君头疼道。
到了晚膳时,宋凝君没去正院,喊了春桃过来跟崔氏和宋金良说了声。
崔氏叹气道:“都说她额头的伤还没好全呢,让她莫要出门,偏偏是不听,眼下不舒服了吧,可有给她请郎中?再去把夏郎中请过来瞧瞧吧。”
春桃应承一声,退下去。
实际宋凝君也不是装不舒服,她是真的不舒服,头疼犯恶心,昏昏沉沉的。
用罢晚膳,夏郎中才过来,崔氏也过去看望一趟,夏郎中给宋凝君把脉后道:“二姑娘这是忧心所致的心思郁结,额头的伤倒无大碍了,我开两幅药吧,还请二姑娘放宽心思,莫要太忧郁。”
宋凝君低低的嗯了声。
崔氏安慰宋凝君叹息道:“你这孩子,那么多心思作甚,莫要多想,我同你父亲都是爱你的。”
只是这份爱,到底还是看着亲生孩子受苦那么多年的份上,有了丝迟疑。
宋凝君强颜欢笑,“母亲,并不是因为别的事情,女儿知晓您和爹爹对女儿是真心实意,我只是忧心别的事儿,大哥二哥都要参加秋闱,我有些担忧他们。”
崔氏道:“你记挂他们作甚,莫要多想,他们有他们的机缘,你且好好歇息吧,小厨房还吊着鸡汤,若是饿了就让他们给你煮碗鸡汤面用过再睡。”
宋凝君柔声道:“多谢母亲关心,女儿省得。”
崔氏离开后,宋凝君哪里还吃得下,她也洗漱后早早的睡下。
只是晚上没有做梦,关于少年郎的梦境没有了。
姝姝晚上用过膳食后,领着猞猁过去书房。
她白日还去药堂里头买下不少药材,这会儿过去书房配药。
是简单的驱虫药,给猞猁用的,既打算养着它,就要好好对它的。
猞猁已经能在沁华院自由活动。
这两日它对环境熟悉很多,有丫鬟奴仆从它身边走过,倒也不会龇牙咧嘴做攻击状,不过会很谨慎的竖着瞳盯着从它身边走过的人。
而且它不肯睡在耳房。
晚上一定要蹲在姝姝房屋外的廊檐下。
就这样守着姝姝一整夜。
姝姝配置好驱虫药,都是粉末状的,她蹲身把这些粉末涂抹在猞猁毛茸茸的身上。
还低声对它说话,“小猁乖一些,这是可以杀掉你身上虫子的药粉,涂抹上可能有些不适,你忍着些。”
它一直在山林中生活,身上肯定有些虫子的。
姝姝声音娇软软糯糯的,猞猁很乖的任由她往它身上涂抹药粉。
给猞猁涂抹完药粉,姝姝拍拍它,给它一盏添了甘露的清水。
每日她都会给适量的甘露给猞猁喝,这东西对它应该也是有好处的。
忙活完,姝姝才回房歇息。
明儿便不能偷懒的,程先生要开始教导府中女孩们的功课了。
…………
翌日,姝姝早起,过去祖父的院子锻炼。
今儿宋凝君没来,她是真的又病倒了,早上连床榻都起不来。
宋昌德倒没多问,盛氏问了姝姝两句,得知宋凝君又病倒有些心疼,打算一会儿过去瞧瞧。
姝姝不管宋凝君如何,她还是老样子。
锻炼完用过早膳就去青砚阁。
宋凝君生病,自然没法去,只余姝姝跟另外三位姑娘过去。
程如仪是当真学富五车,已经按照姑娘们当前学习的程度给各位姑娘们定下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