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变白发,颜夕的魂魄从周芷若身上抽离。
颜夕在云层俯视世间,夕阳西下,金碧辉煌的宫殿染上一层淡淡的红,后来万民悲恸,白色的纱幔遮天蔽日。
人间只剩下雪白一片。
颜夕收回目光,闭了闭眼,揉着眉心。
晋江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响起:“因宿主超额达成任务,接下来的任务会再度升级,同理,如果完成任务,获得的积分也会随之翻倍,宿主是否接受?”
颜夕闭目道:“又升级?这次是什么困难?修罗?地狱?”
晋江系统天天喊着难度升级,可发下来的任务,次次都是被她碾压。
所谓的难度升级,其挑战性不过尔尔,不值一提。
颜夕道:“我觉得你需要对你颁布的任务有一个新的认知,太简单的任务就不要说了,完成了也没成就感。”
晋江系统静默片刻,道:“这次难度升级,是将别人的意识灌入你的灵魂,你受别人意识所影响,根据那人的意识行事,以这种方式去完成任务。”
“这倒有点意思。”
颜夕来了兴致,道:“也就是说,如果我接受夏紫薇的意识,那我纠结男人是否与别人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如果接受郭芙蓉的意识,我动不动要排山倒海?”
“如果接受曹操的意识,那我看见人妻眼睛冒绿光?”
晋江系统声音严肃,道:“请不要随意抹黑历史人物。”
“好的,看见人妻我心生怜惜。”颜夕笑眯眯回答着,突然又想起一个问题,问到:“那我还存在吗?”
“宿主会一直存在,不过会以接受的人的意识为主导。”
颜夕点点头:“快开始吧,我有点期待了。”
——讲真,她挺好奇看见人妻便走不动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晋江系统开始运行程序,刺刺拉拉的声音断断续续:“正在接收人物信息……正在解读人物背景……”
电流声难听得很,颜夕揉了揉耳朵,觉得这个系统也需要跟她的任务一样,升一下级。
看看某点某云,哪家的系统不是高端大气上档次,润滑永远不卡顿,只有她还在用着上了年头的老古董,每日行走在系统有没有崩溃,和系统何时崩溃的边缘。
别人接个任务最多一分钟,她的系统小菊花要转上半天,才能解析完任务。
人间不平事,莫过于此。
等这次完成任务,拿了双倍积分,她一定要把系统从里到外升级一下,给自己一个良好的体验。
颜夕思绪乱飞,晋江系统终于将任务解析结束,道:“此次任务是带着绝代双骄邀月的意识,穿成红楼梦中的贾迎春,达成邀月与迎春两人发布的任务委托。”
“邀月?贾迎春?”
邀月是绝代双骄里移花宫的宫主,武林中的第一人,也是当世第一绝色,孤高绝傲,聪明无双,可惜被渣男所误,成了绝代双骄里的第一大反派。
贾迎春是红楼十二金钗里最不起眼的一个,模样平庸,性格平庸,得过且过,针扎在身上都不知道喊疼,首饰被乳母拿去当银子,稍微平头正脸的丫鬟婆子都能对她摆脸色,父亲贾赦还不起别人的五千两银子,便把她“嫁”给中山狼,生生被中山狼折磨死。
邀月与贾迎春的性格完全相左,一个风华绝代,说一不二让人不敢直视的九天之上的女王,一个饱受欺凌不敢反抗的小可怜,让不可一世的女王去做备受欺辱的小可怜?
颜夕已经有些期待未来的剧情了。
“有点意思。”
颜夕眉梢轻挑,道:“我接受这个委托。”
“邀月和迎春的委托是什么?”
以她对书中两人的了解来看,性格不同,任务大抵也不同,邀月是世间第一人,生平唯一的不顺心,便是自己的情郎和自己的丫鬟私奔了。
这对于高傲的邀月来讲,无疑是奇耻大辱。
而贾迎春,多半是平平安安活下去,不再受旁人的欺负。
颜夕这般想着,晋江的机械音响起:“没有邀月宫主做不到的事情,她没有任何委托,来此只因为看贾迎春可怜,替她痛快过一生。”
颜夕听完笑了起来。
好的,这很邀月宫主。
世间本就没有邀月宫主做不到的事情——除了感情。
被渣男始乱终弃,是她一生不会向外人言说的耻辱,高高在上如她,又怎会拜托别人来完成自己的心愿?
颜夕道:“接受任务,开始执行吧。”
她的声音刚落,眼前白光闪过,注入她的眉心。
邀月宫主的一生在她脑袋如走马灯上演,最后一袭白衣缓缓离去。
颜夕闭眼再睁开,眸光不似往日的轻快,像夜幕中孤冷的月,九天之上的星辰。
她是移花宫的邀月宫主,武林第一人,世间第一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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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之初,太/祖皇帝根据功劳,将功臣们分为四王八公并侯伯,贾家一门两国公,威威赫赫,风头一时无两。
乱世时的武将千金难求,和平年代的武将便有些多余了,又加上子孙们只知享乐,不思进取,荣国公与宁国公传至这一代,已有衰败之相,好在荣国公的贾母是个聪明识趣的,族里的男人不行,不还有女人吗?
贾母费尽心思调教了嫡孙女元春,绞尽脑汁把元春送进宫,元春在宫里颇为受宠,京城们的勋贵因为元春的缘故,对荣国府与宁国府颇为敬重,荣国府的男人们自封国公,好不快活自在。
元春受宠,宫里的太监们便时常来荣国府走动。
前几日,大明宫掌宫内监戴权来荣国府,告知元春近日在宫里的消息。
戴权与贾琏说完话后,又道他出宫时,娘娘托他向贾母问个好。
戴权是个没根的男人,加之他经常出入荣国府,与府上众人颇熟,贾琏便没有多想,一边让人给贾母递信,一边引着戴权往荣禧堂走。
递信的丫鬟一路小跑来到荣禧堂,让姑娘们暂且避一避,话音刚落,戴权便从垂花门处走了进来,恰好看到荣国府的几位姑娘从廊下匆匆走过的身影。
戴权的目光略在几位姑娘身上停留,笑着对贾琏道:“那位姑娘倒有几分去了的宸妃娘娘的品格。”
贾琏眼皮跳了跳,没敢接话。
天下皆知,当今皇帝有着一位宸妃,与皇帝是少年夫妻,情深似海。
后来太上皇退位,不惜喜皇帝的原配,便另给皇帝点了一门婚事,皇帝的原配便成了宸妃。
再后来皇帝登基没多久,那位宸妃便病逝了。
贾琏顺着戴权的目光看了一眼,背影婉转风流的,是他的表妹林黛玉。
老太太已经送进宫一个姑娘了,还会送第二个吗?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这个表妹,是老太太心尖尖上的人,日后要嫁给老太太的眼珠子宝玉的。
众人将戴权迎进荣禧堂,戴权见上面坐着的贾母,笑道:“老太君,身体可好?”
贾母也笑道:“托内相的福,身子骨还算硬朗。”
鸳鸯亲自捧了茶,戴权接过抿着茶,与贾母说着话。
贾母问元春在宫中如何,戴权放下茶杯,笑了一下,道:“太上皇尚在,谁敢给娘娘委屈受?”
贾家原来追随的并非现在的这位皇帝,而是坏了事的义忠亲王,义忠亲王在夺嫡失败,太上皇的第五子登上皇位,贾家也因此被新帝记恨上。
好在太上皇对贾家尚有几分眷顾,从中调和一二,贾家也极力弥补之前做的事,将原本给义忠亲王儿子准备的元春,送到新帝身边。
元春在宫中得了新帝的青眼,贾家的日子这才好过一点。
贾母上了年纪,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总担心元春在宫中受委屈,每次戴权来荣国府,她都要拉着戴权问上好一会儿。
戴权说太上皇在一日,便无人敢欺负元春一日。
明明是一句安慰的话,贾母每次听了都心惊肉跳。
新帝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当年追随义忠亲王的朝臣们,除了贾家王家受太上皇庇护,没有被新帝清算,其他的朝臣不是被抄家,便是被流放。
如今新帝看着太上皇的面子,没有对贾家动手,可太上皇到底年龄大了,又能庇护贾家多久?
太上皇一朝崩天,新帝便再无顾忌,到那时,贾家的下场未必会比被抄家流放的好。
贾母压下心底的担忧,问道:“敢问内相,娘娘的身体可好?”
元春入宫这么多年了,与她一同进宫伺候新帝的,此时儿女成群,只有元春孑然一身。
戴权知道贾母问的是什么,轻轻摇头,欲言又止,贾母再三追问,戴权方道:“老太君是聪明人,该早些做打算才是。”
贾母手指微微一颤,脸上的笑有一瞬的勉强。
片刻后,又恢复言笑晏晏的模样,与戴权话着家常。
戴权也只当什么也没说,与往常一样与贾母说了一会儿话,便起身离去。
贾母亲自将戴权送出垂花门。
戴权走后,贾母屏退身边的丫鬟婆子,只留贾琏一人,问戴权来时可有什么异样。
贾琏想了一会儿,将戴权的话说给贾母听。
贾母靠在引枕上,语气不明道:“他可说了是哪位姑娘?”
贾琏打量着贾母的脸色,斟酌片刻,道:“看内相的意思,似乎是林家表妹。”
贾母心头一跳,静默不语。
贾琏见此,垂手立着不说话。
过了好久,贾母方慢慢道:“姑娘们年龄相仿,身量也相似,内相瞧的又是背影,你会错了内相的意思也是有的。”
贾琏捏了一把汗,道:“还是老太太思虑的周全。”
宫里哪里是个好去处?
况新帝又是与荣国府有旧怨的,已经折进去一个元春了,老太太怎舍得再送进去一个?
再说了,内相看上的又是老太太的心肝肉。
可内相的确是为荣国府好,元春入宫数年不曾有身孕,荣国府只能另做打算,送进去一个与宸妃相似的人来固宠。
新帝心念宸妃,或许会宠幸他们送进宫的人,只要那人诞下一儿半女,哪怕日后太上皇去了,新帝要收拾荣国府,看在皇子公主的情面上,也不会对荣国府下狠手。
这的确是个好法子,可偏偏老太太不想再往宫里送人了。
但若真不送人,又拂了戴权的面子。
贾琏道:“老太太觉得内相瞧上了哪位姑娘?”
贾母慢慢道:“迎丫头太过木讷懦弱,南安王妃有意让探丫头做儿媳,惜丫头又太小……”
贾母摇头不语。
这三个丫头加在一起,也不及她的玉儿。
贾琏想了想,心生一计。
他的这些姐妹中,只有一人能与林黛玉一较高下——薛家表妹。
薛家与贾家不同,薛家是为了薛宝钗选秀入京的,若是对薛姨妈说了,指不定薛姨妈会觉得这是个好去处,将宝钗顶替了送进宫。
白日里宝钗虽然不在,但宝钗一家住在荣国府的梨香院,往日里走动也频繁,只要嘱咐了小丫头们不乱说,还是能把这件事糊弄过去的。
贾琏道:“老太太要不要请薛姨妈过来商议一下?”
贾母眸中精光一闪,想了一会儿,又摇头,道:“你真当你的薛姨妈是个傻的?”
“她叫宝丫头来选秀,选的是公主们的陪侍,与公主郡主们玩闹几年,受宫中的教养,以后说亲了,脸上也有光。你薛姨妈那般溺爱子女,怎么舍得叫女儿一辈子在宫里不出来?”
贾琏擦了一下额上的汗,忙不迭认错。
“罢了,你也是为咱们家着想。”
贾母思度片刻,道:“这么大的事情,多少要跟亲戚们商量一下。去吧,你去把你姨妈请过来,我跟她说两句话。”
贾琏忙不迭去请薛姨妈。
薛姨妈是王夫人的妹妹,为了劝说薛姨妈,贾母将事情与王夫人说了,让王夫人作陪。
王夫人从王熙凤处听到了事情原委,心里不大痛快。
黛玉是老太太的心肝肉,宝钗便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
老太太往日说疼宝钗,但一遇到事情,亲疏即刻便分出来了:黛玉日后是要嫁宝玉的,谁也阻拦不了,三春都是贾家的姑娘,老太太不忍看她们如元春一般,去一个不得见人的地方,宝钗是亲戚家的姑娘,来京城又为选秀,把宝钗送进宫,最合适不过了。
王夫人心里不痛快,面上却不显,面带微笑,听王熙凤与贾母逗趣。
贾母深夜相请,薛姨妈以为是颇为重要的事情,急匆匆来到荣禧堂。
薛姨妈听完贾母的话,笑道:“多谢老太太记挂着宝丫头,只是宝丫头这性格你也知道,不爱花啊粉的,性格又孤怪不喜热闹,纵然一朝入了宫,只怕也成娘娘的臂膀。”
宝钗素来贴心懂事,薛姨妈拒绝得分外干脆,王夫人又心疼宝钗,也没有很劝。
贾母从鸳鸯手里接过茶,抿了一口,道:“照你们的意思,送谁入宫好?”
薛姨妈喝着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王夫人滚动着手里的佛珠,垂眸不语,屋里陷入了沉默。
王熙凤拧了一下贾琏,贾琏吃痛,打了一个激灵,皱眉看向王熙凤。
王熙凤看也不看他,向贾母赔笑道:“老太太,林妹妹三日一病,五日一灾的,去了宫也做不了娘娘的臂膀。”
贾母面上缓和一分,王熙凤看了一眼薛姨妈,继续道:“宝钗白日里不在院子里,若是丫头们说漏了嘴,便是欺君之罪,自然也是不成的。”
薛姨妈点头微笑。
王夫人道:“那便只有三春了。只是南安王妃前几日过来,我听她的意思,相中了探丫头,若这时候咱们把探丫头送进宫,只怕会得罪南安王府。”
探春自幼长在她身边,又是个机敏能干的性子,她本想着攀上了南安王府,探春嫁过去,念着她与宝玉的好,日后会多照拂宝玉的生活。
如今南安王妃那里刚松了口,她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了叉子。
她已经送进去一个女儿了,实在不想让另一个女儿也跟着受罪。
“太太说的是。”王熙凤笑道:“这事不仅得罪南安王妃,传到宫里头,只怕在陛下那也得不到好,所以断断不能送探丫头进去的。”
贾琏揉着王熙凤掐过的胳膊,道:“可惜春也太小了点。”
王熙凤斜了一眼贾琏,道:“我平日里总是说,迎春自幼没了娘,大老爷与大太太眼里又没她,叫你多照看着迎春的日子。”
“你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往日也就算了,如今天大的喜讯来了,你也想不起你的亲妹妹?”
贾琏一怔,下意识道:“可……她的性格……”
王熙凤给王夫人试了一个眼色。
迎春生得并不差,雪肌乌发,只是性格木讷了些,平日里不大爱说话,但若打扮起来,容貌不输于旁人的。
再者,这种性格的人才好拿捏,身体又好,看上去便是好生养的,一朝得宠诞下龙子,也不会生出旁的不该有的心思。
王夫人点头道:“我看着她就很好。”
薛姨妈也点头应是,贾母紧皱着的眉头慢慢松开,道:“明日起,迎丫头便跟着我住。”
贾琏送完薛姨妈回到屋里,不住埋怨着王熙凤:“你怎么跟老太太说叫迎春去?她终归是我亲妹妹。”
王熙凤闭目坐在梳妆台前,平儿给她卸着钗环,道:“二爷这句话便冤枉了奶奶了,刚才那光景,都想叫二姑娘入宫,不过是碍于面子,不好开口罢了。”
“奶奶就是心太实,才开了这个口,做了这个恶人。二爷不体谅奶奶也就罢了,反而埋怨奶奶,我听着都替奶奶委屈。”
烛火昏黄,娇妻美妾在侧,贾琏原本对迎春不多的愧疚心,随之慢慢消散了。
一盏茶的功夫,将几位姑娘的命运拉向各自的路程。
有人护着的不用受深宫苦,无人庇佑的注定路难行。
新帝与荣国府有旧怨,入宫不是龙潭便是虎穴,迎春要入宫的消息传开,一贯不争不抢如木头一般的二小姐迎春,病倒了。
数日后。
“姑娘?姑娘?”
“姑娘醒了。”
“快去告诉老太太。”
嘈乱的声音由近及远,邀月缓缓睁开眼。
面前是一个模样并不算柔美的少女,手里拿着锦帕,动作轻柔地擦着她额间的虚汗,擦完之后,又冲身后立着的小丫头们道:“还不快端茶来?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仔细你们的皮!”
邀月秀眉微蹙,属于贾迎春的记忆闯入她的脑海。
纷纷扰扰的记忆碎片闪过,邀月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