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良策?
在座的所有人,谁敢说自己带的骑兵刚的过西凉铁骑?
若是赵云麾下的白马义从还没有跟着公孙瓒死在火堆里,或许还能与马超的骑兵和掷矛军战上一战。
可白马义从死的只剩赵云一人了,他现在带着的兵,是临时拼凑来的,有青州兵,还有袁尚的降军,战斗力且不说,二者之间的摩擦都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莫说与马超的骑兵硬碰硬了,到了战场上,不倒戈相向都是好的。
刘备手下的兵就更不用说了,大多是活不下去的百姓投奔过来的,连军营里的规矩都没摸清楚呢,他可不敢让他们上战场送死。
张飞关羽忙着给刘备打下手,操练新兵,没有领军。
夏侯渊倒是擅长千里奔袭,但他的千里奔袭,也是分人的。
面对袁绍时,夏侯渊的千里奔袭能瞬间扭转战局,可当敌人是威震天下的西凉马孟起时,夏侯渊的千里奔袭就是千里送人头。
夏侯惇呢?
夏侯惇倒是全能,无论什么事情交到他手里,他都能办得妥妥当当的,丝毫不让人担心。
他麾下的士兵是虎豹骑,号称是曹营最为精锐打的部队,攻城略地手到擒来。
既然是精锐之师,人数是不多的,满打满算不到一千人,用这些人去阻止马超,更像是给马超送点心,还是吃不饱的那一种。
至于新归降的张郃高览等将领,人心未定的情况下,一旦派出去,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反而会成马超对付他们的利刃。
当然,以上的推论是建立在已经平定江东的基础上,江东不平定,他们与马超决一死战就是空谈。
但现在,江东的孙策蹦跶得正欢,时不时横渡长江骚扰荆州,荆州九郡,已经有五郡落入孙策的手里。
诸葛亮摇着羽扇,认真道:“以亮之言,先取江东,再行入川。”
现在是三分天下,他们夹在中间,西北西南是马超,东南是孙策,少有不慎,便会被马超孙策联合攻击。
两面夹击的情况下,莫说一统天下了,在能不能守住中原之地的基业上,都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想到这,诸葛亮对马超的讨厌又多了一分。
他就不该相信,马超会遵守与丁璇的约定,在半年之后,再决定是挣不挣天下。
不过这样也好,马超单方面毁约,丁璇也不用继续遵守了,无论他们什么时候打下江东,丁璇都不用嫁给马超。
这大概是自大胜袁尚平定北方,马超入川之后,唯一的一个好消息了。
与言而无信的马超相比,江东耿直的孙策便显得分外可爱起来。
诸葛亮道:“不出月余,孙伯符必死于刺客之手。孙策既死,江东局势不稳,我们可以趁此机会,一举拿下江东。”
丁璇挑挑眉,征询众将的意见:“诸位将军有什么不同的建议吗?”
刘备早被诸葛亮的神机妙算所折服,对诸葛亮的计谋,他向来推崇备至。
丁璇的话音刚落,刘备便道:“军师的主意甚好。”
夏侯惇抿着茶不语,夏侯渊拽着张郃战甲上缀的缨络,随口道:“我听军师的,但是有一条,这一次我要做前锋。”
张郃新降,又知夏侯渊在曹营里的特殊位置,纵然对于夏侯渊把玩他缨络的动作颇为不满,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实在受不了了,便往张飞身边走两步。
他虽然刚投降不久,与众人并不熟悉,但也能敢觉得出来,张飞与夏侯渊脾气不投,无论什么事,俩人都能吵起来。
他本想借着张飞夏侯渊不合的事情,来拜托拽着他缨络的夏侯渊,哪曾想,刚走到张飞身边,张飞眼睛一亮,宽厚的手便伸了出来:“哎,这是什么东西?”
“儁乂,你一个大男人,盔甲上怎么会有女人的东西?”
张郃:“……”
那是装饰品谢谢。
而且他和他们这群不讲究的大汉不一样,他是一个有审美的人。
他来曹营这么久了,除却赵云诸葛亮夏侯惇的穿着还能看外,其他人的衣着打扮完全是一场灾难。
关羽喜欢穿绿袍也就算了,偏偏帽子还是绿的,他第一眼看见时,便绝望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说好的女子领军时,男人的审美会直线上升呢?
张郃身体僵硬地站在屋里,身后把玩他缨络的人又多了一个张飞。
丁璇见众人同意诸葛亮的打算,便道:“那便先不管马超。”
“子龙,”丁璇看了一眼赵云,赵云双手抱拳,道:“夫人。”
“荆州九郡已被周瑜拿下五郡,你领点兵,挑个地方,先去探探路。”
夏侯渊一听探路,连忙道:“我,我去探路。”
张飞也不甘示弱:“我也去,给我一万兵马,我能踏平荆州五郡。”
夏侯渊瞪眼:“我只需五千。”
张飞转着眼珠子,道:“那我三千。”
夏侯渊张飞拌嘴是常态,众人自动忽略了二人,丁璇问赵云:“你要多少兵马?”
赵云笑了一下,道:“三千轻骑便可。”
丁璇点点头,手指指着地形图,道:“你选哪个地方?”
赵云的目光顺着丁璇手指看去,沉思片刻,道:“桂阳。”
丁璇眸光微转,眼底漫上笑意:“桂阳?”
“听闻有国色之美的樊氏流落桂阳,嫁于了桂阳太守赵增为妻。新婚之夜,赵增暴毙,樊氏守了寡。”
丁璇眉梢轻挑,揶揄道:“子龙,樊氏之美,百般难以描画,倾城倾国不外如是,你可莫要被樊氏迷了魂魄,成为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的其中一个。”
赵云眉头微动,莞尔道:“夫人说笑了。霍去病有云,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云虽无霍去病之战功,但有去病之志,天下未定,不敢言家。”
丁璇忍不住笑了起来,道:“逗你呢。”
历史上的樊氏是个大写的悲剧,丈夫死后,因为生得美,被小叔子赵范当成货物一般,随意送人。
赵范假意投降,曲意迎风,把赵云灌得七荤八素后,叫樊氏侍奉赵云。
然而赵云并不是好.色之人。
看到身着素缟的樊氏,知樊氏正在守寡,赵云酒意全醒,婉拒了赵范让樊氏嫁给自己的事情。
后来的樊氏史书没再记载,但从赵范对她的态度来看,她的日子过的不会好,今天陪这个,明天陪那个,倾国倾城的面容下是一颗早已死去的心。
她或许不愿再受辱,自裁身亡,又或许如行尸走肉般活着,迎来送往夜夜换着新郎。
谁知道呢?
生于乱世,便是原罪。
赵云曾是她唯一一次逃出火坑的救命稻草,然而这颗稻草的心里,除了天下,再也装不下其他东西了。
丁璇走上前,拍了拍赵云肩膀,道:“乱世里的女子格外不容易,若是能救,便救上一救。”
至于救了之后会不会在一起,便不是她能决定的事情了。
赵云抿唇一笑,应了下来。
大军开拔,众将出兵荆州。
夏侯惇坐镇北方,张郃高览作为副将一同留守,堤防西北的马超突然来犯。
丁璇走时,夏侯惇并未去送,一个人坐在山头,听清风拂过山林的声音。
阳光穿过枝叶,变得斑驳细碎,落在他身上。
丁璇送给他的蓝锦缎绣金眼罩,被他换成了冰冷的银质眼罩。
眼罩在阳光闪着寒光,鸟儿叽叽喳喳,落在他的肩头,声音像极了丁璇笑时的畅快与悦耳。
夏侯惇闭上眼,丁璇宜嗔宜喜的面容出现在他脑海,一声声的元让叩在他的心头。
做事从不后悔的他,蓦然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是他拦下丁璇的轿子。
丁璇嫁给孟德时,才十岁,小小的人穿着嫁衣,想来也是好看的。
想到这,夏侯惇突然发觉,他已经记不起丁璇小时候的模样了。
他脑海里清清楚楚地印着的,是丁璇现在光艳照人的模样。
夏侯惇自嘲一笑,记起记不起又如何?丁璇喜欢的,从来不是他。
这个时代的女子似乎更喜欢儒雅俊逸的文人,他的妻子钟婉是,丁璇也是。
钟婉喜欢的是丁璇的兄长丁璜,温润有礼的读书人。
时年大乱,丁璜被抓壮丁的官府抓走了,一走杳无音讯,钟婉等了一年又一年,终于不愿再等,在九月的清晨,拦住他的去路,说她等不下去了,让他娶她。
钟婉是他师父唯一的女儿。
他十四岁那年,师父受人侮辱,一病去了。他拿着刀,杀了侮辱师父的那人,提着人头过闹市。
所到之处,鸦雀无声。
他会为师父杀人,也会为师父娶钟婉,尽管他清楚地知道钟婉喜欢的是丁璜。
大婚当日,钟婉喝得大醉,一遍一遍叫着璜哥哥。
他把钟婉拂上.床,交代面色各异的侍女好好照顾钟婉,自己提了一坛酒,爬上了屋顶。
喝一口酒,看一眼月色。
后来夏侯渊如愿以偿娶了丁璇的妹妹丁瑛,生的孩子满地跑,打趣他需要看郎中了,结婚这么久了还没个一儿半女。
他神情淡淡说不用,坐在一旁的钟婉掩面大哭出了屋子。
他追出去,想说些安慰话,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没有丁璜的温柔,他立在钟婉门外,叩响房门,干巴巴道:“你不必如此,渊弟有子,我无需再为夏侯家延绵子嗣。”
钟婉只是哭,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钟婉终于止住了哭,打开房门,让他进去,给他倒了一杯水。
他抿了一口,便觉察出不对劲。
后来的事情,便水到渠成了。
其实他们彼此都很明白,他对着钟婉硬不起来,钟婉也无法在他身下承欢。
次日清晨,睁开眼,钟婉光洁的肩头闯入他的眼眶,他想起昨夜的荒唐,揉了揉眉心,披衣起来。
后来钟婉给他生了双胞胎儿子,再后来钟婉说要给他纳妾。
他神情淡淡说不必。
那样让人难以启齿的床上运动,一辈子有一次就够了。
再后来,丁璜战死的消息传了过来。
钟婉听到消息,便昏倒了,大病不起。
侍女熬了药,他端着碗,拿着勺子吹了吹,送到钟婉嘴边。
钟婉摇摇头,声音很轻:“师哥,我想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
他不置可否。
他听闻北地有千年的灵芝,有起死回生之效,便与孟德一起去了北地,采买灵芝。
回来的路上,孟德与丁璇因一些小事发生争执,耽误了行程,他回到家,钟婉已经死了。
伺候钟婉的侍女哆哆嗦嗦捧来一封信,声音直颤:“夫……夫人说……她这一生,只求师哥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要师哥娶她,第二件……是要师哥把……把她葬在钟家坟里。”
他面无表情接过信,打开一看,是钟婉替他写好的休书。
他不顾族里家规,把钟婉葬在钟家祖坟,在休书上签上字,烧给地下的钟婉。
钟婉自始至终爱的只有她温润的璜哥哥,而不是只知道耍枪弄棒的他。
钟婉如此,丁璇也是如此。
他看得出来,丁璇虽然整日与诸葛亮拌嘴,但丁璇看到诸葛亮时,眼睛里有星星。
就像多年前,钟婉看到丁璜时的情难自禁。
可惜了,他跟着师父上了多年的学,也没能学富五车,通天文,晓地理。
他只是个武夫,一个只知道打仗的武夫。
所以,丁璇不喜欢他,很正常。
道理他都懂,但该难受还是会难受。
这种感觉像是钝刀子割肉,想起丁璇便割一块,不致命,但很疼。
夏侯惇按了按心口。
张郃欢快的声音带着山风而来,打破山间的清静:“夏侯将军,末将终于找到你了。”
“夫人让我给您一封信。”
张郃掏出袖子里的信,扬了扬,道:“说等她走了再让您看。”
夏侯惇睁开了眼。
……
赵云领着三千轻骑,很快抵达荆州之地。
一片荒凉中,他看到一群流寇叫嚣着围着一辆装饰着热孝的马车。
马车里女子的声音慌乱,带着哭腔:“你们走开,别碰我家夫人。”
亲卫看了看马车上的装饰,道:“将军,是太守府的家眷。”
太守府里带着热孝,又被称作夫人的人,只有一个,樊氏,樊见微。
韩非子有云,圣人见微知萌因,见端以知末。
然而讽刺的是,樊见微却是以美色闻名天下的。
生亦惑,死亦惑,尤物惑人忘不得。
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